忽然,他浇花的手一顿,头也未抬,说道:“来了?”
“可不是来了!”说话的是曲铮,原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陈祎身后。
曲铮身后跟着的当然是美猴王。
美猴王紧张的抓耳挠腮,猴头猴脑,一双又圆又大的猴眼睛滴溜溜的直打转,瞧着陈祎嘿嘿直笑。
陈祎慢条斯理的放下花壶,转过身淡淡瞧了他一眼。
美猴王被这一眼,瞧得打了一个激泠,急忙双膝跪地,叩头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陈祎点头道:“瞧你倒也诚心,我就收下你这个徒弟了,只是你姓什么?”
美猴王道:“我没有脾性,别人打我骂我,我也不恼,只是赔个礼就罢了,一生无性!”
曲铮嗤的一声笑了起来,这猴子倒是有点意思。
陈祎道:“我不是问你这个性,换个说法,我问你父母是谁?”
美猴王道:“我无父无母。”
陈祎道“你无父无母,莫非是树上生的?”
美猴王道“不是树上生的,倒是石头里长出来的。”
陈祎道:“哦,你站起身,走两步我瞧瞧。”
“是,师父!”美猴王纵身跳跃,左蹦右跳,摇摇摆摆的走了两圈。
陈祎微微一笑,和颜悦色的道:“我看你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猢狲,我以你的猢狲为姓,猢字去掉兽旁,就是个古月。古者,老也。月者,阴也。老阴不能生育,叫你姓狲便好。狲字去了兽旁,是子系之意,子者,男儿也,系者,婴儿也,你就姓孙吧。”
美猴王欢天喜地,又叩头道:“多谢师父赐我姓。”
陈祎又道:“我看你一脸聪明相,精灵跳脱,想必是聪慧颖悟之辈,取个悟字,望你有个大悟性,以后你的法名就叫做孙悟空,好么?”
“好!好!好!师父对我太好了。”美猴王,不,应该叫孙悟空了,喜得蹦蹦跳跳的,翻了十七八个跟斗。
陈祎继续道:“你和小铮是我唯二的直系弟子,所以他是你唯一的师兄,以后你的事由他全权安排,没什么事就别来打扰为师了。”
曲铮闻言笑眯眯的把正在翻跟斗的孙悟空从半空中拉了下来,摸了摸他圆圆的毛茸茸的猴头,笑道:“悟空师弟,你放心,师兄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陈祎也是笑得越发慈眉善目,和蔼可亲,拿起花壶递到了孙悟空手上,说道:“从现在开始,三千株的牡丹由你来除草浇水,我的要求是,一棵树,一朵花也不准枯萎。”
孙悟空喜颠颠,兴致高昂的浇牡丹去了。
陈祎和曲铮缓步走出了牡丹园。
曲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教他法术?”
陈祎沉吟片刻,说道:“怎么说也要等个三五年。”
曲铮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早点教他会怀孕吗?”
陈祎道:“欲速则不达,现在的悟空天真烂漫,不通人情世故,要磨磨他的性子,如何让他开窍,不至于哪天吃了亏也不知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曲铮道:“你倒是落得一身轻。”
陈祎道:“你先辛苦一点,武功格斗技巧由你教他,差不多了,我再教他法术。”
曲铮笑道:“那就这样,我终于可以活动一下筋骨了,已经发霉好久了。”
第二天一大早,曲铮和孙悟空来到洞府外的桃树旁。
曲铮示意孙悟空站好,不要上蹿下跳,说道:“以你的身形,还有灵巧的手脚,所以你最适合练习棍法,天下棍法,除了少林寺无出其右,少林有十八种以上的棍法,除了齐眉棍法,还有一种叫做猿猴棍法的,顾名思义,就像为你量身定造的一样,你先学它,再学其它的就不难了。“
孙悟空喜道:“那是,那是,多谢师兄教诲。”
“不客气。你现在仔细看,我只教一遍,能不能领悟,全靠你自己了。”
曲铮说着,脚尖挑起早就准备好的木棍。
棍长不过二尺,刚好趁手,曲铮单手一转,一捣一劈,风声破空,急如闪电,说道:“棍法讲究的是快,才能制敌致胜,抢占先机,所谓急棍就是这个意思。”
孙悟空看得连连点头,喜不自胜。
曲铮又道:“枪法和棍法不同,枪扎一条线,棍扫一大片,棍法最适合以少胜多的群战,所耗的体力也最小,可以速战速决。你看清楚。”
曲铮说着舞起了长棍,棍与身形翻飞间,几乎融为一体,不过片刻,就舞完了一套猿猴棍法。
孙悟空瞧得目眩神迷,还未反应过来,曲铮已经把长棍丢了过来,他急忙接住。
曲铮道:“你要记住一个口诀,棍长不过眉,身步要相随,龙口对虎口,上下任番飞。“
孙悟空连声道:“记住了,记住了,我一定牢牢记住。”
曲铮道:“你练一遍我看看。”
“是!”孙悟空行了个起手礼,果然舞起了长棍来,虽然动作略慢,姿势僵硬,倒是没有错多少,居然舞得虎虎生风。
曲铮一直在笑,孙悟空舞得姿势特别的搞怪,毫无美感可言,偏偏一张毛脸极其严肃,十分认真,形成了反差萌。
曲铮一边笑,一边纠正了他几个错误。
孙悟空只练了不到两个时辰,居然就分毫不差了。
曲铮满意的点头,不愧是天姿聪颖的灵猴,他教得很轻松。
一个早上就这样在孙悟空认真练习棍法中过去了。
曲铮瞧了瞧日头,快中午了,他现在一天只吃一餐,有时候三两天不吃东西也不奇怪,说到底只是懒得开火做饭罢了。
他想了想,说道:“你现在所缺的是对力量的掌握,你不缺力气,缺的是技巧,这个慢慢来,不着急,熟了自能生巧。”
他说着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轻微的噼哩叭啦声,又掩嘴打了个哈欠,说道”好了,你现在自己练习,我还要睡个回笼觉,没事不要来吵我。”
孙悟空道:“好的,师兄。”
就这样,孙悟空在三星洞定居学艺起来。
他平时除了练习少林棍法,还要除草锄园浇花修树,打扫他和曲铮所住的庭院。
因为师兄曲铮一定要吃熟食,他还要去山林中寻柴燃火,挑水做饭。
最难得的是,他还去山上砍了许多又粗又韧的老竹,巧手制做了一应俱全整整一套的家俱物什,结束了师兄弟俩野人般放养的生活。
孙悟空简直是个二十四孝好男人,不,好男猴。
自从孙悟空来了之后,曲铮的日常生活改善了许多,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曲铮平白得了一个免费的保姆,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简直不要太愜意了,教他武功也尽心尽力起来。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又过了三年有余。
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陈祎终于打算教孙悟空法术了。
第5章 西游变卷一
灵台方寸山又是一年桃花季,后山中漫山遍野的桃树开花,粉的,红的,白的,一阵春风吹过,纷纷扬扬的桃花瓣旋转着落下,化为春泥。
曲铮就躺在一颗最大最高的桃花树下,闭目养神。
桃花瓣落在他的脸上,身上,不过多久,身上都是零落的粉色桃花瓣。
忽然他觉得身上一重,一个热呼呼的人扑在他身上,他皱了皱眉,睁开了眼睛。
“师兄!你没睡着呀。”原来是孙悟空躺在曲铮身上,见人醒了,睁着眼睛装无辜。
“热死了。”
曲铮坐起身,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拎到一边,说道:“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坐在我身上,你很重,知道吗?要是别人会被你压扁的。“
孙悟空看着也不算高大,身材不胖不瘦,其实重得很,偏偏每次他都喜欢趁自己睡着了,坐在自己身上玩,屡教不改。
说是玩,真的是在玩,就像是一只猴子喜欢在树上蹦来跳去玩耍。
“师兄又不是别人。我不会在别人身上玩。“孙悟空说着话,一双猴爪子也不闲着,帮曲铮拂去身上的桃花瓣。
“你今天练完功了?“
一片桃花瓣又旋转着落下,曲铮一张嘴,含住了这片桃花瓣。
“练完了。师兄,你说师父什么时候才会教我法术?”
孙悟空有样学样,直接从空中抓过桃花瓣,放进嘴里。
桃花瓣味苦,却带着淡淡的香气,曲铮嘴里嚼着,淡淡的道:“你多久没看见师父了?”
“上次最后看见师父,是桃花结果的时候。”
山中不知岁月,孙悟空只能根据桃树花开花落结果的时候推算。
而曲铮呢,过得比他还糊涂,快十年呆在这个地方,除了练功就是修习陈祎传授的凝心诀,脾气也淡定得多,心如止水。
曲铮听孙悟空这么说,心中一动,说道:”这样吧,等今年的桃花结果后,若是师父还没回来,我们就去大雷音寺玩玩,好不好?”
“好啊,师父常常去的地方,一定好玩。”
孙悟空十分兴奋,蹦跳起来,翻了一个跟斗,又想扑到自家师兄身上。
曲铮错步闪身,完美避开,孙悟空刹不住,砰的一声撞在桃树上,他是铜头铁骨,自然没什么事,倒是桃树哗啦啦落下更多桃花瓣来。
“师兄!”
孙悟空也不在意,一个后空翻,又想给曲铮一个熊抱,只见落英缤纷,师兄却不见了人影。
“悟空!”
突然天上远远传来一声呼唤,他抬头一看,远处一人霞光万道,广袖飘飘,乘云而来,正是自己的师父。
孙悟空大喜,急忙跪下,叫道:”师父,您终于回来了。”
陈祎倏忽之间,飘然落地,袍袖一拂,托起了孙悟空,问道:“小铮呢?”
孙悟空道:“师兄刚才还在和徒儿玩闹,转眼就不见了。”
“也罢。“陈祎沉吟片刻,刚想说什么,忽又顿住。
孙悟空瞪圆了眼睛,往前一指,吃惊的道:“师父,你看!”
只见空中飘落了万朵桃花瓣,不停的旋转着,越转越快,形成一个漩窝,漩窝越来越大,凝成一个极大的花球。
花球凝在半空,仍在高速旋转着,过了片刻,突又散开,万朵桃花瓣花雨般向陈祎飞去。
陈祎推开孙悟空,袍袖一拂,只听叮叮叮之声,有如泉水叮咚,又如雨打芭蕉,不绝于耳,过了片刻,桃花瓣碎成了粉色的雾气,消散在空气中。
“小铮,半年不见,”陈祎脸色淡淡,看不出喜怒,袍袖垂下,他说道:“这就是你欢迎我的方式?”
“是啊,是不是很意外,很惊喜。”
曲铮突然从一棵桃树后走出来,笑嘻嘻的说道。
“师兄,原来你没走。”
孙悟空跳上去,抓住了曲铮的衣袖。
陈祎道:”你的凝心诀加上精神力,已经练到第几重了?”
曲铮笑道:“七重了,厉害吧。”
陈祎凝眉道:“是不是遇到了瓶颈了?”
“是啊。瓶颈就瓶颈,我不强求。”
曲铮一脸无所谓,说道:“我无聊练着玩玩而已,练到十重也没什么用,倒是你这次回来,如果再不教他法术,我就让你尝尝什么叫做真正的漫天花雨。“
他还是笑眯眯的说着,话中却满满都是威胁之意。
陈祎自然也不希望曲铮真的发飙,无奈道:“行了,我现在就教他,你练了那么多年的凝心诀,也没见你脾气好一点。”
孙悟空闻言激动的叫道:“真的?师父!”
陈祎点头,盘腿坐在地上,孙悟空放开曲铮,赶紧也盘腿坐在他面前。
曲铮则飞身上了桃树,躺在一根又细又嫩的枝桠上,整个人摇呀摇的,随风晃荡。
陈祎和声道:“悟空,为师还未问你,你要学些什么法术?”
孙悟空恭谨道:“但凭师父教诲。”
“道字门中有三百六十旁门,旁门皆能正果,你要学么?”
“旁门是些什么,请师父明言。”
”有术门,是请仙扶鸾,趋吉避凶。有流字门,是儒,释,道,阴阳家,墨家,医家,或看经,念佛,并朝经降圣。有静字门,辟谷,守谷,清静无为,参禅打坐,入定,坐关。有动字门,采阴补阳,攀弓踏.弩,摩脐过气,用方炮制,烧茅打鼎,食红铅,炼秋石,服妇乳。”
曲铮忽然插嘴道:“其余的就算了,话说那个什么动字门也太邪了,采阴补阳我知道,就是什么红铅啊秋石啊,还有妇乳是什么鬼?“
红铅是女人那个什么经,秋石是男人的,咳咳,尿。
“悟空,这四门你要学哪一门?”
陈祎当没听见曲铮说什么,继续问孙悟空。
孙悟空道:“这四门可有长生不老之术么?”
陈祎道:“没有。学这四门,会比常人长寿一些,要长生不老那是开玩笑了。”
“那不学,不学!”孙悟空连连摇头。
“你就直接教他好了,哪这么多废话。”
曲铮又忍不住插嘴。
陈祎扶额,说道:“我要知道他有没有悟性,若是资质平凡,没有灵气,不教也罢。”
曲铮道:“说几句废话你就知道啦。”
陈祎头痛的道:“小铮,你自己肉骨凡胎,就不要把别人想得和你一样好么?”
曲铮闭上嘴,又闭上了眼。
孙悟空仰头看着他,大声道:“师兄,你也下来学吧。”
曲铮冷冷道:“你没听他说我肉骨凡胎吗?”
孙悟空道:“你别生气,等我会以后,我再教师兄。”
曲铮没有应他,闭上了眼睛,似乎立刻就睡着了。
陈祎道:“悟空,你不用理他。听我说,为师和你一样天生地养,我虽不是石头长出来的,却真的是树上生的。我有灵识之时,佛祖如来立刻与我布道讲经,所以我本佛祖亲传弟子。“
陈祎即是金蝉子,传说如来释迦牟尼本是古印度的王子,离家苦行许多年后,在一棵菩提树下悟道。
当时金蝉子就在树上,是一只普通的金蝉,食了菩提树的树汁,又听了如来讲道,所以化为了人形。
如来悟道证果后,收了金蝉子为亲传弟子。
再说孙悟空一听,激动的磕头道:“师父大神通。“
陈祎欣然一笑,说道:“你明白就好。现在,我就传与你长生不老之道。”
就这样,孙悟空当既学了长生不老的法诀。
他悟了后,陈祎道:“学了法诀,日后你注入了神体,却还是不能长生不老。”
孙悟空惶然道:“为什么?”
陈祎道:“因为人即有三灾六难,神也一样,五百年一劫,一千五百年过三劫,三劫之后,才能与天地同寿。”
孙悟空喜道:“那太好了,师父一并教我避劫之法吧。“
陈祎道:“好,天罡数三十六般变化,地罡数七十二般变化,你学哪个?”
孙悟空道:“当然是多的了,弟子学那七十二般变化。”
陈祎道:“好,你记住地罡口诀。”
孙悟空记了后,陈祎道:”你现在尽力翻个跟头,越远越好,给我看看。”
“是,师父!”
孙悟空当即耸肩提腿,一纵七八丈高,在空中后翻七八个跟头,又前翻七八个跟头,不一会就落在陈祎面前,说道:“师父,你看弟子的跟头怎么样?”
陈祎摇头道:“不怎么样,像你这个速度,若要回花果山,恐怕又要十年八载的。”
孙悟空又急了,叫道:“那怎么办?”
陈祎道:“我传你个筋斗云,可以朝游北海暮苍梧,腾云驾雾,一日之内游遍四海。”
孙悟空闻言又激动的磕头,磕得咚咚响,讨好道:“师父对我太好了。弟子一定日日侍奉在您老人家膝下。”
陈祎微笑道:“那倒不必,你还有师兄要讨好,你也知道他的脾气,一日不管他,他恐怕会把你的猴毛拔光了。“
“你说得对!”
曲铮的脸突然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说道:“天黑了,我肚子饿了。”
孙悟空忙道:“师兄你忍耐一下,还有个筋斗云师父没教。“
“筋斗云简单,只有一个口诀。”
陈祎一拂袖,站了起来,说道:“这朵云,捻着诀,念动真言,攒紧了拳,将身一抖,跳将起来,一筋斗就有个十万八千里。”
他最后一个字说完,人已消失不见,只闻余音渺渺。
孙悟空喜得抓耳挠腮,又翻了几个筋斗后,落地时扯住曲铮的袖子,大声道:“师兄,我们回去吧。”
第6章 西游变卷一
八月,山上的桃树终于结果了,果实饱满,熟透诱人,曲铮躺在桃枝上,摘了一个又红又大的桃子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