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清本是想还嘴,可一想到自己这身打扮还有卓寒那边的烂摊子。
尧清低下头去,略有些内疚的说道:“义父,我不想卓寒死,这只是他故意设下的圈套,他是为了救我离开,我们回去找他好不好。”
“唉,清儿,你暂且出来。”说罢慕容棠从尧清热情的怀抱中脱身,尧清穿着一身大红嫁衣走出花轿时,慕容棠立刻将一身青衣扔给他,“换上自己的衣服。”
尧清看慕容棠似乎已经掌握了跃龙镇的局势,关心道:“义父,钟英和赤裳人呢?”
“他们被毕凌云关押在跃龙客栈。”慕容棠道:“你的江堂主已经前往营救。”
“毕凌云?他怎么会来跃龙镇。”尧清诧异的询问,慕容棠轻声道:“清儿,这次你为何以云裳霓的身份出现。”
“我是来追杀卓寒。”
“人呢?”
“他……他一心求死,我不忍心杀他,便与他合演了这一出戏。”尧清苦笑道:“我知道自己错了,可我下不了手。”
慕容棠轻笑道:“发现了一具疑似卓寒的尸首,不过已经面目全非。唐门弟子指认,死者手臂有伤,的确是卓寒。”
尧清闻言脸上有些伤心,他如何也没想到卓寒竟会这么去了。
慕容棠回头问道:“你何时与卓寒这么熟,还答应他的婚约,你知不知道云裳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尧清摇头,他解开编好的长发,跪到慕容棠面前。
慕容棠负手看他,“这么快就认错了,不解释一两句。”
尧清闭上眼睛坦白道:“义父,要打要罚,我绝不反抗。”
慕容棠嗤笑一声,“原来我是这么教导你的。”
尧清仰起头诚恳的坦白,“我不忍心杀生,从褚鹿开始,或者是更早之前,我始终无法明白,巫教为何要大肆杀戮。义父,为何我们不能共生,其实卓寒与我们一样是可怜之人。”
“你问我为何,难道这些年,你没有看见巫教人付出的代价。君教主的死,巫教的内乱,或者是今日的钟英和赤裳,都是活生生的血债。”慕容棠平静的说道,“清儿,这些年巫教的事务没有让你过问,是我的错,他是可怜之人,然而他不归我们来可怜。”
“我知道巫教的不易,我也明白血债血偿,可是冤有头债有主,难道我们要与所有人为敌?义父,卓寒他做错了什么,他不过是想要拜你为师,他不是大奸大恶之徒,我们一路追着他到这儿,已经是死路一条。我有时候也在想,假如被逼到这一步的是我们,是否也该有恻隐之心。”尧清倔强的说道:“何况他已经死了,说再多,也无益。”
慕容棠听到这里,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尧清一点也不能看出他是喜是悲,他只是低着头认错。
慕容棠平静的说道:“你从小就是这样,自己认为对的事,别人说再多你也不改。你的天性就是向善,我不愿你更改,这也是我不希望你接触巫教教务的原因,在这江湖中,心善的人难能可贵。如果你永不担任巫教的职务,我可以任由你如此。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清儿,因为你的迟疑,钟英与赤裳现在正受着试剑山庄的酷刑,他们两个没有一个比你差,论现在的地位,你们平级,甚至于,你以云裳霓的身份出现的时候,你在众人眼中,只是巫教的蝼蚁。”
“如果不是你拖延了时间,他们完全可以在毕凌云到来前脱身,完成暗杀卓寒的任务。然而,他们被抓前都还在四处寻找你,你能说他们不是心善,那他们的善意就能被辜负?”慕容棠道:“你只看到了旁人的末路,却看不到同伴的绝境,清儿,这就是你心中的善?”
尧清回想起钟英、赤裳的种种付出与忍让,如今他们在受着酷刑,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推辞。
尧清叹息一声,低头认错,“义父,我错了。”
慕容棠摆手,“告诉你这些不仅是为了让你认错,更重要的是你要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你在考虑事情的时候,眼光需要看的更远,而不是拘泥于你眼前的事务。这些事,你还需要历练,此地不宜久留,江堂主对付不了毕凌云,我们该去会一会这些正道人士。”
尧清立刻起身,正要跟着慕容棠离开,慕容棠回头看他,目光落到尧清手中衣物上,尧清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嫁衣,立刻领会意思,他赶紧躲进轿子里换衣服。
边换衣服尧清还嘀咕裙子麻烦。
慕容棠看尧清少年意气,胆大包天,叹息一声,终是先一步出门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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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凌云与百敛分坐木桌两边,唐门的弟子早已等候在此地,只是迟迟不见他们的少主。
百敛慢悠悠的端起茶,吹上一口气,待茶水微微散开热气,他平静的问道:“卓寒已死,我担不起背信弃义的名声,毕庄主,还请将巫教那一众人暂且放出来。”
毕凌云霸气的端起酒杯,面无表情道:“你不过问江湖事,麻烦自然不会惹到你身上。倘若你要站在魔教那边,我们也不必结盟。”
“试剑山庄人才济济,当然看不起我雾踪这穷乡僻壤,只是江湖人若不讲究一个规矩,岂不是全都乱套。”百敛道,“你不与我们结盟,我自然也不会巴结着试剑山庄。”
毕凌云给自己的收下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人下去,毕凌云道:“人我可以放,但是,你觉得我们这次到南疆来,能不能得到我们想要的。”
“这件事,那就要看毕庄主如何斟酌。”百敛卖关子道,“结盟是为了互利,也是为了武林的太平。”
毕凌云端起酒杯略有些心事,百敛道:“令毕庄主劳心的莫非是毕方。”
毕凌云叹息道:“孽子教养无方,杀尽天下英豪,若再让他胡闹下去,必定令试剑山庄蒙羞。”
“毕方之事,有所耳闻。区区少年,便决心要做天下第一,不愧是毕庄主的爱子。”
“哼!休要提他!”毕凌云生气道。
“毕庄主,有一事,不知当提不当提。”
“明知故问,说!”
“毕方周游列国,访遍四海八荒,其雄心壮志颇有些当年慕容棠的影子。再者,我听闻毕方拜访巫教,还与慕容棠把酒言欢,好不快活,看来,毕方是欣赏慕容棠,不如让慕容棠出手,毕方的存在对巫教构成威胁,慕容棠一定会愿意帮你除掉毕方。”
毕凌云听了百敛的建议,立刻拒绝,只见他摆手制止百敛说下去。
百敛笑道:“莫非你有更好的法子?”
“我与魔教势不两立,决不允许他们染指试剑山庄的家务事。方儿虽说武功高强,但不了解江湖险恶,他自以为武功可以解决一切问题,这是他的致命弱点。”毕凌云冷笑道:“反而是慕容棠,斩天诀在手,以他的天赋和能力,练成绝世神功只是时间问题。再加上他善于攻心计又懂得观局势,如果不尽早解决他,他迟早会把他的势力伸向我们。”
“慕容曾经一心向往平淡的生活,他只想练武,可谁又能料到,短短十年,他就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从前我以为他会改变巫教,让魔教向善,没想到他比君亭山还要变本加厉,这次招揽四大堂主,意图再明显不过,他这是要与正道武林抗衡。”百敛明白毕凌云的顾虑,叹息道:“曾经的盟友,我不愿与他刀剑相对。”
毕凌云冷笑道:“你把他当作盟友,他却未必如此看待。毕竟,君亭山的死,是他与正道武林不可化解的矛盾,这些年他没有放弃过调查褚候芳的来历,就是想查明君亭山的死因。你我都知道,正邪不两立,这是不变的事实。”
百敛站起身,毕凌云微微回眸,只见江柳率领巫教弟子前来,一群人堵在客栈门口。
百敛看魔教人马到达,笑道:“这位器宇轩昂的侠士,莫非就是巫教拜月堂堂主江柳。”
江柳让手下等候,自己先一步走下阶梯,“器宇轩昂不敢当,江某只想问各位,我教的两位堂主现在何处。”
百敛拱手笑道:“此事百某知之甚少,不如请毕庄主作答。”
说罢,百敛毕恭毕敬让出路,毕凌云眼神凌厉,只见他环顾巫教众人,问道:“慕容棠呢?”
“教主还有要务在身,需耽误片刻。烦请毕庄主归还我巫教两位堂主。”
毕凌云重复着话语,“归还?魔教妖人,人人得而诛之。”
江柳闻言颇有些气愤,还不待他发怒,毕凌云冷漠的说道:“劝你不必动手,你不是我的对手,让慕容棠来!”
江柳反问,“你让来就来,你以为你是谁?”
江柳此言一出,试剑山庄弟子纷纷拔剑,百敛敛眉低笑,在一旁不出声。
毕凌云退下试剑山庄弟子,负手上前,江柳毫无惧色,毕凌云道:“即便是当年君亭山也不敢如此说话,你……胆大妄为!”话至此,毕凌云一掌拍出,江柳被内力震开,江柳勉强以内力支撑自己,谁知身体刚站稳,毕凌云第二波掌风来袭,江柳躲闪不及,只得迎面接招。
强劲的内力席卷起客栈的木板,其霸道胜过江柳见过的任何武功,江柳拔剑抵抗,巫教弟子纷纷支援,正在大家慌乱时,虚空中一把剑杀出,直逼江柳咽喉而来,眼看将要成功,不过一瞬,江柳只觉身轻如燕,整个人被抓住腾空跃起,待他反应过来时,慕容棠已站在他眼前,而他也轻轻落地。
那一堆内力震起的木板不知何时已经散落在地上。
江柳连忙收拾自己刚才慌乱的心,喊道:“教主,钟英、赤裳就在他们手中。”
毕凌云盯着慕容棠,眼中杀气腾腾,“慕容棠,你来了。”
慕容棠负手而立,冷冷清清的看向毕凌云与百敛,“如此劳师动众,扣押我巫教两个堂主,毕庄主,辛苦了。”
毕凌云来回渡步,笑道:“你我曾有两次对决的机会,却都遗憾未能如愿,今日,我定要会一会你,慕容棠,云崇光曾说你天赋过人,我倒要看看你的斩天诀练到多高的境界,是否可以与我天地剑法一战。”
慕容棠平静的挥退身后巫教众人,江柳四下寻找尧清,发觉他并不在慕容棠随行的人之中,江柳立刻明白这是慕容棠的缓兵之计,尧清必定是偷偷潜入客栈营救钟英、赤裳了。
“既然免不了一战,毕庄主,有请。”说罢,有人甩出天煞,慕容棠稳稳接住,剑出鞘,只见剑光一闪。
毕凌云眯起了双眼,沉声道:“果然是天煞,慕容棠,你不配执天煞。”
慕容棠闻言并不生气,只见他唇角扬起,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手中的天煞剑立刻迎上毕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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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清一身紫衣俊俏飘逸,只见他款款落入院中,尧清环顾四周,径直走向眼前的屋子。
远远地,尧清便见一白色身影落下屋檐,尧清动作迅速的躲开来人,只见那人身形一变,片刻闪现于尧清身后,尧清正要还击,来人却轻巧的扣住他的手,尧清回头怒目而视,唐槿却是平静的看着他。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蛊堂(五)
“你是何人?为何在这里?”唐槿询问。
尧清心想此时他未穿女装,旁人认不出他是云裳霓,这唐槿与他曾在风城结过怨,如今唐槿未必能认出他就是八年前盗走他金丝软甲的孩子。
尧清顽皮的笑道:“阁下又为何在此?”
“这是关押巫教魔头的地方,以防魔教妖人前来兴风作浪,我当然应该在这里。”说罢,唐槿徘徊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速速离开。”
尧清反问道:“倘若我来就是为了救这些魔教妖人,少侠,是否会对我手下留情?”
唐槿略带笑意的打量尧清,“你胆子不小,这样的话也敢说。”
尧清傲气的笑道:“我为何不敢说,我本就是来救我的朋友,少侠这道门我是一定要过去。”
“如果我不让呢。”唐槿道。
尧清开怀的笑着,“你不让我便……”说罢尧清一招踏雪寻梅绕到他身后,唐槿回头,尧清又绕到他身后,唐槿哼道:“你莫要玩一些小孩子的把戏!”
尧清掏出怀里卓寒临走前给他的那个红盖头,顺势偷袭到了唐槿的面前。
唐槿抬头,只见一席红色的盖头迎面而来,他正欲躲避,尧清趁机点住他的穴道,将唐槿的身形定住,随后尧清接住那红盖头,笑容张扬,掩不住少年意气,这一身风华,倒有几分撩人的意味。
唐槿冷笑道:“果然是魔道妖孽,小小年纪便会魅惑人。”
尧清勾着红盖头围着唐槿打转,而后他将那东西披到唐槿头上。
唐槿低喝道:“妖孽!”
尧清勾住自己的头发,好玩的笑道:“这是卓寒留给你的。唐少侠,曾有人说,若他死了,让我将他的死讯瞒过天下人。我没做到,也做不到,唯一可以做到的便是成全他生前的遗愿。”
尧清再将那日卓寒赠予他的锦囊挂到唐槿腰间,“若他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你平安。”
“你这妖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为何这般羞辱我。”唐槿愤怒的问着。
尧清叹息一声,提步走上阶梯,回头漫不经心的说道:“当然是为了治治你的傲气,卓寒死了,你竟然一点也不难过,枉费他的心意。”
唐槿闻言却是凄厉的笑着,“他爱我?他若是爱,为何要成亲?他不过是贪生怕死,他不过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即是小人,那也的确不该动心。怕会辱没你正道侠士的英明。反正他已经死了,你好自为之吧。”说罢尧清不再戏弄他,推开房门,尧清提步入内。
只见赤裳被人锁住琵琶骨以铁链捆绑,而钟英十指被刑具束缚,偌大的房间内,不见一人,见情形诡异,尧清唤道:“赤裳、钟英!”
话刚说完,四周暗器伏击,尧清赶紧后退半步,片刻后,试剑山庄弟子涌出,一套凶险的剑阵摆开,尧清迅速被围困其中。
唐槿的穴道被试剑山庄弟子解开,他怒指尧清,喝道:“小妖孽,让你走你偏不走,看你今天插翅难逃。”
尧清闻言把自己因被暗器袭击而打乱的头发捋了捋,他一派神清气爽,毫不慌乱,“唐门的暗器很神气啊,不过……我的也不会很差。”
说罢,尧清笑着回头抛出暗器对付唐槿,唐槿错愕的看他,仓皇接下尧清气势凌厉的暗器。
这时,试剑山庄的弟子们也启动了剑阵,从四面八方攻向尧清,尧清从容面对试剑山庄剑阵,只见他唇角轻扬,瞬间使出暗器击伤一人,夺过他手中的剑,一把普通的剑到了尧清手中却像是有了生气,尧清花哨的剑法一出,立刻打乱了剑阵,加上他又懂一些布阵的法门,死攻这个阵法的弱处,百招后,他已将试剑山庄众人打的眼花缭乱。
唐槿在一旁暗暗观战,却没有再度出手,远处钟英的脸色苍白无血色,赤裳关心道:“钟英!尧清来了,我们很快就能出去!”
钟英浑身发抖,他痛苦的说道:“毕凌云浇了毒在刑具上,他……用了剧毒想要破掉我的五毒之躯。”
赤裳因为琵琶骨被锁,不能帮钟英驱毒,只能活活看着他受煎熬,“钟英你撑着,啊……”
赤裳痛苦的叫声引过去尧清的目光,只见唐槿拉扯着锁住赤裳琵琶骨的铁链,赤裳整个人痛的几乎要晕过去。
尧清无心再在剑阵中纠缠,一剑扫荡过去,伤了几个人,破除剑阵,尧清终于脱身,他走到唐槿他们面前道:“放了他们!”
唐槿冷笑,反问,“凭什么?方才你如此羞辱我,我可没有忘记。”说罢唐槿恶意的拉扯铁链,赤裳更加痛苦。
尧清冷笑一声,“唐少侠,有没有人说过,你这性子格外的阴毒。”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也会是最后一个!”唐槿傲慢的说道,“如果你想和我打,随时奉陪,我不介意让他们两个死的惨烈一点。钟英这野种机缘巧合下百毒不侵,若是如此破功丢命,对慕容教主来说将会是巨大的损失,他可是练斩天诀绝好的鼎炉。”
唐槿的话让尧清心中荡起了涟漪。
鼎炉……
就这么一下子分神,唐槿趁机暗算尧清,尧清反应过来,抵挡住唐槿的暗器,唐槿怀疑的看他,“你很介意鼎炉?莫非你是慕容教主的男宠。”
男宠一词说出来,尧清的心中某些暗涌被激起,他与义父间不明不白的关系,一直是他心里的结,加上上次那些耶罗送到巫教的少年,尧清冷冷的回道,“轮的到你管吗。”
“生气了?”唐槿仿佛是洞悉了尧清的心,“是不是不想和他人分享慕容教主,哈哈哈哈,傻子,斩天诀可是天下最淫乱的武功,就是圣人练了也得六根不净,哪个练斩天诀的人不是男宠炉鼎成群,你们慕容教主坐拥鎏钰府千百傀儡,更是不必委屈自己。你是生的俊,性子又如此撩人,应该深得慕容教主欢心吧,不过即便是最得宠的那个,你也无权阻止慕容教主和其他人阴阳双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