昴星君说:“赫连……或者说公孙氏继位之后,若不是宋家——就是孙将军一家,满门忠烈,早就叛军四起诸侯作乱了,公孙氏的江山怎么可能安稳地坐到现在。”
本座沉住气,问他,所以司木讲的这段也是真事?
昴星君点头,“改了许多,但依稀可以看出影子。不过最后那场大战之前你我二人已经离开边塞,只知道后来彻查宋将军一案,最后查出来毒是副将下的,公孙氏有样学样,赐了毒酒,周副将才没受多大罪。再然后,皇上迎娶宋家小姐,也算得上一段佳话。”
“将军中毒,最后只揪出来一个副将,还不深究,怕不是把旁人都当傻子糊弄吧。”
“可不是这样么。不过有人心甘情愿火中取栗,名声性命都不要了,公孙氏乐得坐享其成。更何况,就算是他用计坑了所有人,说来说去,也只是富贵险中求罢了。”昴星君笑,接着说:“但公孙氏一战立威,宋家的兵权哪能有那么稳,老爷子快黄土没顶,长子虽然有些出息,空口白牙的小儿,难不成带着他那吉祥物妹妹让几万大军跟着他造反?所幸公孙氏还有点良心系在宋家小姐身上,不然那一大家子怕是不能善终。”
“所以那个宋思远是回去了的?但是孙柔不能跟他走?”
昴星君一摊手,“这些细枝末节小仙如何得知,想着魔主今日听的不得趣,才斗胆拎出来这些前朝旧事,讲给你听一听。”
确实如此,知道这些事情可能真的发生过,听起来感觉便不太一样了。
但哪能真的这么巧。
“昴星君,”本座开口说:“你今日若是告诉我,陈荆讲这些故事都是巧合,本座绝对不会相信,不如说说你动了什么手脚?”
昴星君欣慰地笑了,他侧过头看着本座,半是欠揍半是打趣地说:“魔主过了那么久的日子,总算是长出了些心眼。”
“哼,是你昴星君功不可没!”
他摇摆起扇子,连说不敢当不敢当。
“不如魔主猜一猜?”
本座也是闲的发慌了才会坐在屋顶上与他讲这些废话!
“因为这事确实不是小仙做的手脚,此刻也只能揣测着说,小仙觉得,这个宋思远,可能?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这与本座有什么关系么。”
昴星君尴尬地收起扇子,又继续说:“故事里赫连氏逢着的那段灾年,就是那日若水之上的事情导致的。所幸魔主收住了手,才使得人间不至于大乱。但尽管如此,司木坠亡,四季失序,百姓还是苦了很有些日子。也是那时,我们看着他开始转世,没想到一晃眼,都快两百年了。”
本座默然。
“原来昴星君是来找本座清算的。”
“不不不,魔主误会了。小仙不是在清算,真的只是想起来了,毕竟这些事情,也就是魔主与在下一道经历着,等司木这辈子过完,你我分道扬镳,在下怕也不会再跟谁提起了。”
昴星君当真十分可笑,这难道是什么值得怀念的事情么?你捅我一剑我划你一刀,一本子老旧的烂账,他居然还想着时不时拿到太阳底下晒晒,是想长出个花来?
“昴星君这一趟凡间走的不亏,学了伤春悲秋,以后就不会无聊了。”
昴星君目光恋恋地看着手中的酒,仰倒在瓦片上,“魔主说的是,伤春悲秋。天上的日子都是定住的,花开花落荣枯兴衰,一念之间就能看个透,便会觉得时日漫长,长久和一瞬没有什么分别。唯有来到凡间,才明白这么多年,真真是一晃而过。小仙也从未在这里停驻过这么久。看着他们,出生,挣扎着长大,艰难的活着,死去后身躯归于尘土,魂魄再入轮回,偶尔的便会想,其实朝生暮死也不错,一滴酒尚还是酒,化在海水中,就索然无味了。”
“昴星君你今日当真有病。”本座点评。
他躺着,不成体统地笑了起来,却笑的十分不像他自己。陈荆讲的故事里有人说,皇家的人都有两副面孔。本座觉得这与昴星君比起来当真不算个事儿。我以为他是真的,他翻脸不认人;我以为他是假的,他又甘心死在我手下;我以为他恨我入骨,他却想方设法保住了我。但那些面孔,一张一张,都挂着惹人生厌的笑。本座至今不懂他为何要定下这十世之约,问过他,他敷衍的毫不上心,两百年跟在本座身边,甩都甩不掉,说着风凉话,从未提起以前怎样怎样,本以为这算是我们之间唯一的一点默契,却让他今日败了个干净。
“魔主,小仙欠你一句对不起,一直不曾讲,想来时日没剩下多少了,你不想听我也说了。在下知道你对司木情深义重,在下虽然是那无关紧要的旁人,但也想提醒……”他的声音低下去,蓦地坐起身,抬手布下了几道结界,气温骤然降了下来,“若你想一直记着他,便不要招惹公孙氏。”
说完,他像是泄了气,陡然跌落在屋瓦上,眉毛与唇角都结上了一层霜,他低声咳着,呕出一口血。
罄魂定约,引血为誓……昴星君说了什么竟然遭到反噬?他为何要告知本座!
“你……”
昴星君摆摆手,说:“小仙法力不济,让魔主见笑了。”说完平躺了下去,不再言语。
本座心绪不平地坐在他身边,抬手将结界修补上。闷了一天的雨水于此刻终于浇了下来,铺天盖地,似要把昴星君那一点微弱的呼吸声都掩了去。陈荆推开门跑了出来,拿了一把油纸伞撑开,挡在丝瓜藤上,不过片刻头发就湿透了。等折腾完他那架子,一扭头,居然又看了过来。本座轻声唤了他一句,不知是不是以为隔着雨水,他的目光有些茫然,只一瞬间,他仰着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这极可能是本座眼花。但反应过来之前,本座已经站了起来,雨声都不见了,本座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那人却无知无觉,踩着水跑进屋檐下,一个转身,关上了房门。本座站在屋瓦上,旁边还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昴星君,今夜有闷雷和闪电,全挂在天际,此起彼伏接连不断,这些本座都见过。
昴星君知道了什么才会定下罄引誓?他现在说出来又是想做什么?本座既然已经同意不动公孙樾了,他为何还要说这种话?他对不起本座,他当然对不起本座,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那日司木躲在绿萝叶后面睡着了,便没有再醒过来,我本以为他只是累了,就去找土地。土地坐在岸边,连酒都没有喝,望着远处的莲叶发呆,我推了推他的胳膊,问他,你是不是想昴星君了?
土地瑟缩了一下,一脸震惊地转过头,“阿魇你?!……哦不对,是小老儿想多了。”然后抖着胡子笑道,“阿魇为什么这么问啊?”
“你不是爱慕昴星君么?”我抓过兔子,在他身边坐下。
土地见我猜中了他的心思,猛烈地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半晌才喘过气来,“没想到小老儿整个身子都入了土,还在你口中沾染上一段来路不明的桃花,哈哈哈哈哈!”说完,他爽朗地笑了起来。
我觉得他十分莫名其妙。
“司木他睡了好久了,还没有起来。”
土地叹了一口气,说:“让他睡着吧,如果能睡过去就好了。”
我问土地:“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土地说:“为什么这么讲。”
因为那些日子我看见他们背着我悄咪咪地讲话,像是在商量什么的样子,司木躲在绿萝叶子里我看不见,但是土地的眉头却一直皱着。
兔子精咬住了衣服,爬上我的肩膀,我把它又拽回到怀里,它“噗噗”地不知道想要讲些什么。
土地说:“阿魇,小老儿不会害你,你信吗?”
“信吧……虽然如果你害了我,就没人跟你抢酒了。但……你真的不会对吧?”我看着他问。
土地笑呵呵地把酒壶塞进我怀中,“老夫不与你抢,现在信了吗?”
我觉得土地这样做有些看不起我了,我身为天魔之主,东西分给我的下属又怎么样呢,反正他们的都是我的。“我信了,你喝你的罢。”我又将酒壶推给他。
土地接过酒壶,半晌没有讲话。
若水中央的荷花婷婷袅袅,没有风也十分好看,司木喜欢去那里摘莲子,摘回来了再分给我们,司木很少吃东西,就算吃,吃的也都是些没什么味道的,我便不与他抢,只有莲子我还能陪着他吃下两颗。
岸边有莲叶,一路铺到过去,这是司木种下用来让昴星君踩着去抓鱼的叶子,他摘莲子的时候也是从这里走。我站起身,也想到水中去,如果司木醒过来刚好很饿,那我就应该提前给他准备点东西。
结果刚踩到第一片莲叶,我沉了下去。
水淹过我的小腿,我吓了一跳,土地老儿在岸边哈哈大笑,兔子精“呲溜”一下爬到了我的头顶,阿虺从岸边游过来,绕着我转圈。
我有那么重?!为什么司木和昴星君不会掉下去!
土地说:“阿魇,这是司木施的仙术,你用不了。”
我皱眉,“昴星君他能站上来。”
土地无奈道:“因为昴星君也是仙人啊,你与他们不一样。”
“那你呢?”
“虽然只是个散仙,但也是可以踩上去的罢。”
我回到岸上,“我想给他摘点莲子回来,既然他不让我走这条路,那活该他醒了没东西吃。”
土地老儿说:“你要是早让司木知道你有这份心,他肯定会想办法让你走上水面。”
我问他:“我与你们哪里不一样?”
土地沉吟了一下,前后矛盾地说,你与我们是一样的。
“可我踩不上司木的叶子!”
“那只是表面上的,你心里”土地指了指我的胸口,“和我们是一样的。”说着,他盯着我看了许久,然后居然放声大笑起来。
土地站起身,对着天空大喊,小老儿魔障了数百年,今日终于清醒,你们说他无心,不懂情,你们又懂什么呢!
我抬头看,一片清亮的天空,不知道土地在发什么疯。
我拉住他,说:“你别喊啦,司木在睡觉呢,我可以冻上河水,再走过去摘莲蓬。”
土地蓦地拉住我的胳膊,说对,对。他花白的眉毛下面,苍老的眼睛里,滚出两颗水珠,我伸手想碰,水珠却滑进了他的胡子里。
我问他,那是什么。
土地说,我已经好久不曾流过泪了。
我抬手,不知道怎么才能冻住河水,就从掌心放出寒气。随口问:“你为什么要流泪?”
土地又恢复成原来那个土地,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说:“高兴的时候流,难过的时候也流,我做人那世,看着发妻死去,流了许多眼泪,便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流泪了。结果走进世间,垂髫小儿让人心喜,我会忍不住流下眼泪,寻常女子亦让人心折,我看见了也会流下眼泪,守边的将士让我心忧,忧他守住了国,却回不了家,耄耋老人让我心痛,痛他白发人送黑发人,老无所依,看到这些,我都会流下眼泪。才知道若你对世间动了情,心便会软下来,便会舍不得,等我再醒过来,就变成了土地。”
“阿魇,”土地拉过我,我正在冻河水,就挣扎了一下,没想到他非常坚定,我看了一眼已经冻上了一半若水,只得放下手,问:“怎么了?”
“你听小老儿说,”他用手又指了指我的胸口,“你这里疼了,”有指了指我眼睛,“这里便会留下泪水。”
“哦,可是我哪里都不疼,我准备去摘莲蓬,你要一枝吗?”
土地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那你就帮小老儿也摘一枝吧。
美的他!这么不情不愿,我才不会给他!
我把若水都冻住了,冰面冒着丝丝寒气,像是从昴星君掌心中溢出来的一样,我摘了莲蓬回来,指着幽幽的白气,对土地说:“你看,像不像昴星君?”
土地捻着胡子笑道,像,像。
我把莲蓬推进他怀中,“我去摘的,你给司木剥。”
土地听话地坐下来,剥起了莲子。我将冻得睡过去的阿虺拎到火边,兔子精一蹦一跳地也凑了过来。
我对土地说:“以后我把若水冻上,你看着,就不会那么想昴星君了。”
土地抖了抖眉毛,说:“小老儿与昴星君并无私情。”
我点头,说“哦。”
土地化开一片河水,将酒壶洗了洗,然后把剥好的莲子放进去,他把酒壶放在我面前,郑重地说:“阿魇,我要出去一趟,”
我十分震惊,因为土地从来不曾外出过,便马上问他,你要去哪里?
土地呵呵一笑,说:“去找人吵架。”
“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你在这里等我回来,回来后我们一起把司木喊醒。”
我说:“好,他确实睡了很久了,这样睡下去不好。”
土地没说话了,我见他望着我发呆,便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他这才猛地回过神,“阿魇,倘若小老儿没有回来……”
“你为什么不回来?”我打断他的话。
土地摸了摸鼻子,“凡事都要考虑周全,就像你以后与你的下属交代任务,也要给出几种情况,这样他们才能完成你的命令。”
“哦,那你说吧,你不回来然后呢?不过我不是你的下属。”
“是,是。如果我不回来,司木又一直睡着,你就出去吧。”
我问他,“去哪里?”
土地掩着嘴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说:“去找老夫怎么样。”
我说:“行吧,你赶紧休息一下吧,到时候我背着司木去找你,如果银杏林的酒好了,我也一起带上。”
土地老儿的胡子抖一抖,眉毛也抖一抖,喜笑颜开,说:“阿魇对小老儿这般好,小老儿真是死而无憾了。”
土地真是个容易满足的老神仙。
“不过……”他想伸手碰我的头,我一偏,躲过去,他又抓起兔子精,揉了揉它的耳朵“阿魇,若你出去了,可不可以答应小老儿不要伤人。凡人都被他人牵系着,就好像你心里担心司木一样,你若伤了谁,挂念他的人就会伤心。”
我挥了挥手,觉得土地今日的话有些太多了,我说:“好好,你赶紧休息一下,别咳了。”然后便跑回绿萝前面,看司木醒没醒,见他没醒,我就靠在叶子下面睡了一觉。等我醒来以后,土地已经出门了,他在绿萝叶上给我留了句话,让我离昴星君远一些,不要吃他的东西。我觉得土地可真逗,我又不喜欢昴星君,他这么紧张做什么。
第30章 第三十章
第二天,下了一场大雨,雨水浇在地面上,就像司木平日里弄得那样,草木隐隐有复苏的迹象,裹着司木的绿萝叶,也舒展开一些,接着天上的雨水,我站在雨地里,觉得这一场大雨当真让人非常怀念,虽然司木从不会让我淋到雨,可这场雨落在身上,却让我十分熟悉。
土地这一走走了很久,司木也一直没有醒过来,我终日无所事事,只能玩阿虺和兔子,然而他们一个连话都不会说,一个说的我听不懂,于是显得平日里更加安静了。
昴星君来的时候,我已经挑选出了银杏林的酒,准备带着司木和酒一起离开。他看着摆了一地的酒,诧异道:“魔主这是在做什么?”
“昴星君你来的刚好,你帮我看看这里面哪些酒能喝了,我们准备去找土地了。”
昴星君摇着扇子说:“你要去哪里找土地?”
我说:“外面啊,土地要在这里我找他做什么?”
昴星君似笑非笑地说:“可是土地回来了呀,我前几日见过他,他从我这里拿走了许多酒,然后就走了,难道他把东西藏起来了没有告诉你?”
我大惊,跺了一下脚,见土地没有出来,又连着跺了好几下,他还是没有反应。土地老儿太小气了吧!我又不与他抢,他居然偷偷藏起来一个人喝。
昴星君劝我说:“算啦魔主,反正我也给你带了几壶,土地可能是喝醉睡着了吧。像他们土地,有时候一醉睡上三五十年都不是怪事。”
“土地没有睡过那么久,他前些日子去找人吵架,莫不是被人打坏了罢。你把酒放这里吧,我不喝,喝了土地要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