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日天双臂撑在腿面,双手捂脸垂着头,外人看来他可能是在担心和难过,毕竟警察前来调查了解情况,经过的人都能看到,换做他们有亲人在手术室,还有可能是被谋杀才进了手术室,他们也会担心。
唐琦神色却有些古怪,若说燕董真那么在意程年,他第一个不信,毕竟他通过调查程年,对他的秉性有一定的了解,燕董说什么也不可能真在意那么一个人的。
但燕董却又的确吩咐他派人盯着程年,对他关注度很高,这一次警察能这么快取得进展就有赖于他们的人暗中帮忙,莫不是燕董对此早有预料?
神情一肃,唐琦收敛了自己的思绪,不管什么情况,他都不需要深究,他只要做到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就足够了。
不得不说,唐琦某种程度上还挺了解郝日天的,郝日天怎么可能真的为程年难过,他此时心情说兴奋也不至于,因为结果他早就预料到了,但愉悦倒还是有几分的,毕竟那几个碍眼的渣渣很快就要全部解决掉了。
他抹了把脸,抬起头来,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眼神放空,一时间什么也没想。
手机铃声蓦然响起,郝日天掏出一看,熟悉的名字在手机屏幕上跳跃起来,他神色不自觉的带上了一点笑意,“卫总,找我有事?”
自从关系越来越亲近之后,只有调侃的时候他才会叫对方卫总。
“在哪里?我在医院。”
“没,我没出事,你不用过来,是程年出了车祸正在做手术,手术做完我就回去。”
“好的,那就先挂了。”
唐琦距离郝日天本就不远,所以从手机听筒中隐隐约约也能听到一些卫二爷的声音,对卫二爷表现出来对燕董的在意和以为燕董出事住院时的焦急,他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挂断通话的郝日天唇角微扬,嘴里却有些嫌弃的念叨了一声,“真是粘人。”
一通意的电话让等待的时间一下子像是变快了许多,手术室的红灯滴的一声转为绿色,手术室打开,主刀医生神色疲惫的走了出来。
郝日天迎上前,“医生,情况怎么样?”
主刀医生摘下口罩,神色虽然疲惫,但眼底却很亮,“幸不辱命,病人运气比较好,除了腹腔受了点重创,其他部位都是小伤,手术很成功,接下来只要好好休养就没问题了。”
郝日天一脸放心的松了口气,“那就太好了。”
万一真死在这里还真是便宜他了,就这样活着才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主刀医生这时候神情却突然变得犹豫起来,“那个……”
郝日天皱眉,“医生,还有什么不对吗?有什么您直说,我都能承受。”
主刀医生对上他郑重的神色,也没隐瞒的意思,但神色还是有些不好看,“那我就直说了,病人身体内含有不少毒素,估计有用过毒品,虽然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开刀之后还是能看出一些情况的,如果你不知情的话,希望能引起警戒。”
郝日天瞪大双眼,“怎么可能?!”
主刀医生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他身体康复一点你可以带他去做个详细的身体检查,就算不检查,他毒瘾犯了你也会知道的。”
更多的他就没继续说下去了,一场手术下来他也累了,该提醒的都提醒道了,怎么做就不是他能做决定了。
主刀医生离开,护士推着移动病床将程年从手术室推出来送往病房,郝日天收敛了神色让唐琦去缴手术费和住院费之类的费用,他自己跟去病房确定无恙,又替程年找了个护工就离开了医院。
手术第二天程年就醒来了,知道他在医院的一切都是郝日天打点的之后,他特别感激郝日天,而警察也在得知他醒来后第一时间就来了解情况了。
“结仇?”还有些虚弱的程年面色苍白中带着点暗青,精神头还不是太好,在警察问话后,他缓慢的摇了摇头,“我没有跟人结过仇。”
女警察没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你确定?”
程年刚想确定的点头,却突然停住了,因为他想起离开燕家前跟袁文玉起的争执了,他从袁文玉那里要过那么多钱,袁文玉对他的厌烦他不是看不出来,不过只要有钱他都不在乎,要说结仇不至于,但他跟袁文玉有矛盾却是显而易见的。
只是,袁文玉不会就因为那么点钱雇凶杀人吧?
“表哥,你没事吧?”
听到声音的程年将目光转向郝日天,神色突然一动,他跟袁文玉争吵后不就是想去燕氏找燕奇么,据说燕奇已经彻底掌控了燕氏,而他本意也是想跟燕奇坦白,所以说,袁文玉狗急跳墙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思路一开,程年就有些刹不住了,那个臭婊子竟然敢要他的命,他神色突然就有些狰狞起来,整个人也控制不住的绷紧了身体,差一点,差一点他就去见阎王了。
注意到他神色转变的郝日天不着痕迹的笑了。
下一刻,程年神色狠厉的冲警察坦白道,“我在出事前跟我表姨争吵过,当时我们闹的很过。”
他心里已经因为自己的猜测而信了是袁文玉对他下了手,再一想这次是燕奇帮了他,早晚要坦白,还不如趁这个机会能让燕奇对他有几分好感。
思及此,他将袁文玉当初找到他的目的和这一年多两人之间的交易全都一股脑的捅了出来,说完后他神色愧疚的看向郝日天,“表弟,对不起,表哥当初真是猪油蒙了心了,都是袁文玉那个女人想要加害你,她只是想利用表哥,你就原谅表哥这一次吧。”
“你……”郝日天不可置信的指着他,一副被伤到的模样。
连调查的警察都有些同情他了,因为他们掌握的情况比程年坦白的更详细,这次案件调查的特别顺利,本以为绝对能逃掉的肇事者意外被群众举报,让他们第一时间抓到肇事者,并对他进行了拷问,从肇事者嘴里得到了大半的真相,再加上他们后续的调查,从案件发生到现在不过一天的功夫,他们竟然已经掌握了案件详情。
合上记录本,警察对程年道,“的确是袁文玉买凶想要杀你,肇事者已经交代了,袁文玉本人现在就在警察局,来这里也只是再跟你做最后的确定罢了。”
说完,警察转向郝日天,“程年跟这起案件是没关系,他之前所作所为涉嫌诱骗,跟袁文玉合伙谋夺你的家产,按理你是可以起诉他的,要怎么做由你全权决定。”
警察话音一落,反应最大的却是程年,他已经顾不得为袁文玉的下场幸灾乐祸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他自己,他不想坐牢。
他神情急切的看向郝日天,语速又快又乱,“表弟,表哥真的错了,我都是被袁文玉撺掇的,现在也坦白交代了,而且这一年多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清楚的吧,你就原谅表哥这一次,我一定会痛改前非,真的,这一切都是袁文玉的主意,跟我没什么关系啊!”
几个警察相互交换一个眼神,很快退出了病房,将空间留给两位当事人。
程年还在语无伦次的解释着,但他刚醒来不久,精神本就不佳,这么一会儿感觉眼前都有些发黑,喘了口气对上郝日天的双眼时,他所有的解释戛然而止。
“表弟……”他呐呐的唤了一声,心跳的速度很快,已经超过了正常范畴。
他以为应该难过、气愤、受伤、愤怒的人却完全没有他想象中的反应,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双他很多次都觉得漂亮又勾人的眼中透着漠然和高高在上,就那么一语不发的看着他挣扎,将他衬托的卑劣又可笑。
他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第20章 我有狂犬病(完)
“怎么不说了?”郝日天见程年神情惶然的住了嘴,状似疑惑不解的挑了挑眉。
程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看透了一样,心虚、无助、愧疚、恐慌等等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刚从手术结束醒来的他有些承受不住,极大的压力之下,他眼前一黑,就这么晕过去了。
郝日天,“……”
淡定如他也忍不住顿了顿神色,就这心理素质还敢在他面前装模作样,谁给他的胆?!
可就是这么一个他看不上眼的玩意儿却造成了燕奇后半生的悲剧,这么一想,郝日天脸色顿时有些莫名。
本来还想切切实实的打击程年一番,却突然有些意兴阑珊,到目前为止,程年的人生也算是彻底败了,不止被人肆意亵玩,还染上了毒瘾,能让他敲诈的袁文玉也进了监狱,哪怕他恢复健康出院,以后的人生也没什么盼头了,这样比直接设计他到死让郝日天觉得更能惩罚到他。
不带任何情绪的扫了程年一眼,这个人在他眼里就跟个物件没有任何差别,郝日天双手插兜转身离开了病房,也将程年这个人彻底抛出了脑海。
程年再次醒来之后,战战兢兢过了好些天,这些天既没有警察再来找他,他也没有收到法院的传票,这才松了口气,以为燕奇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原谅了他。
又是好几天过去,他发现自己一个人待在医院里,没有一个人来看看望他,打电话给‘阿城’却发现自己被拉黑了,而阿城就是那个将他从一号操成零号的壮男,找不到阿城,他也没其他亲人,等到郝日天交给他的住院费花完之后,医院也开始赶他走。
最令他难以忍受的是,几天没吸食毒品,他的毒瘾又犯了,可他连住院钱都交不起,又哪有钱去买毒品,从医院狼狈离开,走投无路之下他只能去找燕家,但他做梦也没想到,只不过在医院待了半个月左右,找去燕家的时候发现燕宅的主人都换了!!!
程年整个人都懵了,天大地大好像就剩他一个人,燕家人去了哪他完全不知道,找人打听人家看他一身邋遢又精神不怠,一副重度患者的模样也懒得搭理他,灵光一闪,他死死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就是燕氏。
用身上仅有的一点现金艰难的打到车去了燕氏,跟前台说自己是燕董事长的表哥,可他早已不是当初温柔俊朗名校毕业的精英模样,比蓬头垢面好不了几分的他又怎么可能进得了燕氏,被保安毫不留情的驱逐,他不死心的守在外面,却一次都没再见到过燕奇。
无论可走的程年最终成了‘美色’里一个卖屁股的,什么样的客人都接,靠着卖屁股赚来的钱被他一次又一次的用来吸毒,后果可想而知。
无数次想起自己在燕家那一年多的日子,乃至在来到燕家之前的日子,程年不是不后悔自己鬼迷心窍被袁文玉的条件诱惑,可再后悔已经于事无补,世上没有后悔药给他吃,他只能日复一日的重复着行尸走肉般的颓靡生活,直至彻底解脱。
再说郝日天,他从医院离开后就真的将程年这个人抛诸脑后了,因为程年的后果他已经能预料到,既然报复的目的已经达到,那无关紧要的人他就不会再放在心上。
从医院离开后,郝日天带了两个保镖直接去了燕家,燕家因为袁文玉入狱的事情正乱作一团,燕阳和燕悦都在求燕永安救人,燕永安却也是焦头烂额。
公司几乎成了大儿子的一言堂,大小股东都因为大儿子能带给公司更大的利益而捧着他,敬着他,也看出他和大儿子不合,早就不怎么将他放在眼里,毕竟只占着一个总裁职位,手上却连公司股权都没有的总裁还真没多大威力。
在这种情况下,袁文玉被警局以谋杀罪收押入狱,燕永安着急的同时也有些愤怒,愤怒袁文玉给他添乱,可在知道袁文玉为什么要买凶杀程年的原因后,他却沉默了。
他还在消化这其中的内容,无论是袁文玉找来程年当棋子想要控制燕奇,还是儿子燕奇是个Gay他都需要消化的时间。
而郝日天就是在这个时候回到燕家的。
看到他,燕永安这次完全不掩饰他的愤怒,冲上前就要扇郝日天巴掌,嘴里还怒喊着,“你这个混账,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学会喜欢男人了,你这样我怎么放心把公司交给你,让别人知道燕氏的掌舵人是一个喜欢男人的变态……”
郝日天刚穿来第一天就没让燕永安打到他,更别提过了这么久的现在了,跟在他身后的保镖早就燕永安动手的瞬间就将他双臂反剪在后,形成了一个对燕永安来说狼狈又屈辱的姿势,也让他更多的怒骂哽在了喉间。
郝日天却慢条斯理的坐在了客厅沙发上,背靠着松软的沙发,他双腿交叠,轻松的姿态和燕永安斗鸡一样的姿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这副不同寻常的表现也让燕阳和燕悦两个人僵在原地,哪怕想动手也在看到矗立在郝日天旁边另一个面容刚毅冷厉,身材强壮高大的保镖后升不起多余的念头了。
“你个畜生,就是这么对你老子的?快让你的人放开我!”燕永安被反剪双手真的要气炸了,平日里温和的慈父样早已不在,整个人暴怒到恨不能奋起给郝日天两个大耳刮子扇死他。
郝日天看他跟个小丑一样挣扎,脸上竟然还带出了笑意。
要说其他人是燕奇悲剧人生的推手,那燕永安这个亲生父亲就是根源,对这样的人,郝日天真是一点同情心都升不起来,对方越愤怒越难堪,他就越觉得舒心。
至于刚才燕永安骂他的那些话,他还真一点都不介意,别看燕永安骂的那么义正言辞,他的小心思郝日天又何尝不知,还不是想借他的性向问题攻奸他,他要是真的介意,当初也就不会故意透漏给袁文玉知道了。
保镖没有雇主的吩咐,自然不会仅凭燕永安叫骂几句就松开手,燕永安再怎么叫骂,他都是听而不闻。
郝日天竖起食指在唇边嘘了一声,燕永安看着这样的郝日天不由自主的止了声,一方云淡风轻,一方气急败坏,这样鲜明的对比让燕永安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此时此刻,郝日天的一举一动都让他过度的敏感,神经紧张的猛跳。
“袁文玉是因为什么原因入狱想必你已经清楚了吧?”郝日天双手叠放在腹部,淡淡的看向燕永安。
燕永安表情一滞,都顾得不去追究儿子对妻子直呼其名的不敬了,说到底还是心虚,只要脑子没毛病都不会认为妻子做的是对的,儿子能这么问肯定是知道真相了,在这样的前提下,燕永安没脸去故作无知的犯蠢。
不是没想过找律师给袁文玉翻案,可郝日天现在是燕氏的掌权人,人脉比他想的广太多,他又怎么会认为他找的律师能成功替袁文玉翻案呢,更别提袁文玉入狱的证据十足,他做再多也只是给外人看他笑话的理由罢了。
再也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晰的认知到,这个儿子在这近两年的时间都是在他们面前扮猪吃老虎,为的估计就是等到成年的时候接手公司,这么一想,燕永安心头突然涌起寒意。
他死死的盯着郝日天,问出他最在意的一个问题,“你早就知道你妈把公司股份全留给你了?”
郝日天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虽然没回答,但燕永安也得到了答案了,他表情困惑中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他也是在燕文嫣去世后被律师找上门才知道这一事实,本以为他能在前妻去世后就得到公司股份的他当时知道股份早就被转让的震惊暂且不提,就律师所言,当初股份转让的时候燕奇应该不知情才对,他究竟是从哪里知道的真相?
郝日天看出了他的震惊和不解,但没有那么好心替他解释的意思,他打了个响指,百无聊赖的开口,“好了,废话不多说,我来只是告诉你们,这个宅子我已经卖了,你们尽快搬出去。”
话音一落,他成功看到父子三人被他说的话炸的一脸懵逼,燕悦反应过来后尖声叫道,“你凭什么让我们搬出去……”
后面还未出口的尖叫声被郝日天不耐烦的打断,“就凭这宅子是我的,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来只是通知你们,而不是征求你们的同意,懂?”
看懂郝日天手势的保镖在他开口的前一刻就已经将燕悦制住了,一点都没有欺负小女生的愧疚感,雇主的要求对他来说才是第一位。
整个客厅突然寂静一片,管家还能坚挺的留在原地,佣人早就在争执开始的时候躲了起来,而在听到这宅子已经被卖掉后,一个个都面面相觑,看来她们是必须尽快找下一份工作了。
对郝日天来说,处理办法不止这一个,但这一个却最为直接,对这宅子他也没什么不舍和依恋的,卖了宅子,燕家三口何去何从也不是他要考虑的,更重要的是,这对他最后一步计划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