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砚之久久没说话,气氛骤然安静下来,两个人无声的继续下棋,很快一局就要结束了。妓子们原先的棋术并不好,魔教美人接手后虽起死回生,但仍改变不了落败的结局。魔教美人没有输棋的不悦,收了手,再次走向窗边,准备离开,“今天我下的很开心,多谢。不过教主的命令没有完成,我是不会收手的,改日再战。”
秦砚之叫住了他,“君不留名,吾何以唤?”
对方愣了愣,垂头想了想,缓缓说到,“陆淮柔,小耳陆,淮水的淮,柔软的柔。”
陆淮柔原生在一个紧挨着淮水的小村庄,七岁时被魔教屠村,自己被带上魔教,成了试药童,十四岁内功小成,教主吸了他的功力。他幼年时尚未长开,雌雄莫辩,魔教右护法以为是个女孩,心生怜惜便救了他一命,之后知道他是男孩也没有嫌弃,从魔教的丹坊取了很多药给他医治身体。
之后他潜心修炼暗器,风雨无阻,日夜不辍,原先的右护法成了三长老,给予了他更大的庇护,他干净的性子由此而来。无奈这些年教主沉迷邪功,教中各方势力混杂,明争暗斗,他也不能幸免。三长老刚刚闭关,就有人向教主推荐他下山诛杀秦砚之。秦砚之是何等身份,是何等武功,就算长老们亲自出山都不一定能拿下,更何况是他这个半吊子。明显有人想要借机除掉他,不论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总不会是盼他们好就是了。
陆淮柔容貌无双,三长老在初次发觉时就让人偷偷打了个面具,然后借口他得了风疹,让他在魔教里整日捂得严严实实,以防有人起贪念,对他不利。一开始年少的陆淮柔不能理解,但在教中也老实照做了,可一旦下山,他就把那些东西都摘了,很快他便接连受到骚扰,更有甚者想夺他清白。陆淮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容貌会带来危险,因此除了戴□□,他的银遮面从不离身。
之前被秦砚之看见纯属偶然加某登徒子的过分行径所致,他琢磨着要不然以后换成非常丑的脸,让别人看了第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第三次去杀秦砚之,他换了一张满脸麻子,还有几颗长毛的大黑痣,嘴歪眼斜的脸。然而现实证明,太丑的脸和太美的脸一样容易惹人注意,秦砚之不仅瞬间就认出了他,而且当闲杂人等全部跑的没影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下了陆淮柔的□□,远远的扔到了一边。末了还不忘加一句,“丑死了,不许再戴这样的,伤我眼。”
陆淮柔又一次遭受被秒杀的打击,加上被瞬间识破伪装,甚至忘了用银遮面挡住脸,便无比哀怨的蹲在墙角,一边画圈圈,一边嘟囔,“被我扎上几针又不会少块肉……小气鬼……”
秦砚之喊他过来下棋喊了几次,这人也不为所动,最后还是秦大侠“屈尊降贵”的走到他身边,主动伸出一只胳膊,“让你扎行了吧……”
“真的?”陆淮柔转过脸来,大眼睛眨呀眨,眨得秦砚之心头突突跳,暗暗啧了一声,皮相生得好真是讨巧。
“真的。赶紧扎,扎完下棋。”秦砚之强按下心头的异样,镇静的和他对视。
陆淮柔瞬间从袖中掏出五根明晃晃的银针,看的秦大侠额头青筋也开始突突跳。陆美人在他胳膊上样了几下,看得秦大侠心焦,“你到底扎不扎?不扎就算了。”说着便要收回胳膊。
“哎!我扎,我扎!”陆美人见他要反悔,立刻用一只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他的手绵软细滑,握在秦大侠的手腕上,并没使多少力,却让这人瞬间失了挣扎的力气。
对方的指尖有些凉,彼此的温度透过皮肤,渗透到深处。秦砚之怔怔的望着他,陆淮柔正在纠结要于何处下手,没注意到对方专注的眼神,自顾自地嘟起嘴,小声念叨,“不许耍赖的……”
然而他的针到底没有扎下去,他好不容易选好了位置,正准备下手。一只手突然伸过来钳住了他的下巴,抬起了他的脸,随即一张脸凑了过来,秦砚之干燥绯薄的唇准确无误的贴上陆淮柔的唇。陆淮柔傻了,没有反应过来,给了他乘虚而入的机会。
秦砚之怕他挣脱,下意识地一手按住了他的后脑,逼迫他靠近自己,另一只手紧紧地箍在他的腰间,将对方纤细柔软的身体牢牢地圈在自己的臂弯之中。陆淮柔原本握着针,此时也因心神巨震而松开手指,银针如数掉落在地。
第3章 第三章 天教分付与疏狂
这人的唇比想象中还要美好,柔软微润,香甜无比。两人挨得如此之近,秦砚之甚至隐约闻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芳草香气。他纠缠着对方的唇舌,激烈的交换彼此的津液。陆淮柔终于回过神来,开始了奋力挣扎,他用双臂推搡对方,同时拼命的想要合上双唇,无奈秦砚之不论是武功还是体力都远高于陆淮柔,后者被迫承受着,逐渐红了眼眶。
秦砚之原本是闭着眼的,后来隐约听见对方的抽泣声,睁开眼,就看见这人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从如玉的面庞上滚落。立时便放开了他的唇,双手也从他的后脑和后背收回。他刚刚松开对方,脸上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陆淮柔捂着嘴,眼泪流得愈发汹涌,打完这个登徒子,便立刻飞身从窗户离开,一个字都没有留。
秦砚之被他哭泣的样子吓住,又被一巴掌打得有些懵,没有追上去。随即有些丧气的坐在了地上,半边脸火辣辣的疼,他却没有心思去管。
说实话,秦砚之自己都不清楚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或许是他当时的神态过于可爱,又或许是自己鬼迷了心窍。向来冷静自持的他第一次冲动,还是冲动在了这种事上。无论如何,今日的事,违背了他的原则。
秦砚之虽风流,却有自己的风流规矩。绝对不在妓馆以外的地方寻欢,绝对不朝良家男女出手,绝对不同床共枕,绝对不留下子嗣,绝对“只动手不动口”,与同一人绝对不超过三次。而刚才的一时冲动,便已犯了其中两条。
他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心里愧疚,却不后悔。他知道自己动了心,但是他还需要时间来确定,确定这份心动是否是因为那人的相貌,确定对方是否值得他爱,确定两人是否能够携手余生。人生那么短,他不想浪费给过客,确定了,那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至死,不放君手,不让君走。若是错了,那便即刻相忘于江湖,也无需耽误彼此。
秦砚之向来绝情如斯。
想清楚了,秦砚之的心也随之静下来,回想刚才陆淮柔的反应,知道自己绝对被讨厌了。而且对方走时未留一词,估计再来找自己的可能性不大。若是对方就此离去,想再找到他定是难上加难,更遑论确定自己与那人的缘分了。为防夜长梦多,还是要先下手为强。
不管秦砚之这边在冒什么坏水,陆淮柔第一次被人强吻,身心已是一团浆糊。他十四岁后便是师父师兄养大的,对情爱之事虽不明白,却知道事关清白,十分重要。因此时年二十三,尚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这次为了刺杀秦砚之,才第一次进妓馆,被妓子小倌包围时着实吓得不轻。想他乖巧地保留着所有的初次,就为了今后与心上人相识相知时了无遗憾。却不想一朝大意,被一个登徒子夺了初吻,心里翻江倒海,好不热闹。
他一路哭着跑回了客栈,整个人窝在被子里,没一会儿眼泪就打湿了被褥。是的,魔教右护法手下第一暗器高手,陆淮柔,是个好哭鬼。
在魔教里有师父师兄护着,没人敢轻易给他气受,这个毛病就不那么明显。可一旦下了山,各类人形形□□,贪图他美貌的不在少数,没少受欺负。他在人前尚能忍住,可转至人后就会立刻哭出来。做试药童的时候他几乎天天抹眼泪,这个毛病到如今也没能改掉。
他不管不顾的哭了一会,逐渐冷静下来,只不断抽泣。说到底还是被吓的,反应过来就好了,以前虽有人对他动手动脚,想压他的也不少,但是没一个打得过他,都被他狠狠收拾了一番。所以没吃过什么大亏,没想到这次遇到个打不过的,栽了个跟头。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反应大些,也很正常,再说了,只是丢了吻,其他更重要的还是完好的,还不算太倒霉,陆淮柔在心里安慰自己。
想开了这件事,陆淮柔才想起来自己走的时候太慌张,不仅教那人看了笑话,好像还打了他一巴掌。唔……那人没有追上来要杀要剐,说明问题不大吧,而且一巴掌而已,他还觉得不解气呢。况且是那人有错在先,自己做得很对,嗯。
彻底开解完自己,陆淮柔随即又陷入了新的挣扎之中,要不要再去杀那个臭流氓呢?他抹了抹脸上残余的泪痕,抱住棉被,在床上滚了一圈。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开始回忆起那突然地亲吻,瞬间红了脸,赶紧甩甩头,把这些不该有的东西都忘掉。
其实早在陆淮柔第一次去刺杀秦砚之之前,他就已经偷偷的去打探过敌情。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江湖传言中的秦砚之是少年英才,行侠仗义,性正品善,但是陆淮柔看见的,是个完全和传言不搭边的人。
陆淮柔断断续续的跟踪他有小半月,发现这人除了寻欢,便是喝酒,从来也未曾出手帮助过旁人,更别提性情和善,人品高洁了。偶然有一次杀了一帮盗匪,解救下几个百姓,也是因为这些盗匪无意间打翻了秦砚之一坛上好的竹叶青,惹恼了喝醉的剑客,加之盗匪们出言不逊,秦砚之借着酒劲,眨眼间便了结了他们。
小路旁的茅草小店里尖叫连连,他出手干净利落,因此并没有血流成河。为了不弄脏自己喝酒的地方,他还善心大发的将这些人的尸体都踢得远远的。店家是个干瘦老头,带着一个小男孩,大抵是见多了世面,老头平静的用锹将染血的泥土铲走,男孩机灵的又给秦砚之搬了坛好酒来。
秦砚之对这小子的机灵很是满意,大方的扔了一锭银子给他,并说不用找了。小男孩欢天喜地的道了谢,将银子揣进了怀里。
茅草小店里的客人本就不多,又被吓跑了几个,很是清静。陆淮柔就在不远处的树枝间偷偷看他,那人喝到半夜,在长椅上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又买了两坛酒才离开。
这是陆淮柔唯一一次见他出手,他没有用自己的剑,用的是从一个盗匪手中夺来的大刀。完事后,那把刀就被随意的扔在了盗匪们的尸体旁。
经过多日的观察,陆淮柔可以肯定,秦砚之并不像江湖传言的那样,是个正直高尚的侠客。相反的,他把自己的喜好放在第一位,其他的全都要看心情。他这样的作风,比起武林正道来,反倒更像个魔教人。秦砚之杀人毫不手软,但并不会以杀人为乐,这大概是他同一个合格的魔教人最大的区别。
夜如泼墨,银白长衫的年轻剑客一手执剑,一手执酒,在一座半山亭外潇洒的舞醉剑,躲在不远处树林间的陆淮柔禁不住想起一个传言,传说秦砚之舞剑时银剑银衣,在云宫?div align="center">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矫C5拇笱┲校缤恢灰攀腊缀祝部垂娜耍丈聿煌?br /> 他没有见过在大雪中舞剑的秦砚之,但是那一夜的秦砚之,潇洒恣意的仿佛入世的谪仙,让陆淮柔自看过,便再也无法忘怀。
那个人击剑长歌,带着三分醉意,却吐字清晰的唱,“纵山与月,无妨佳偶。恨不相逢,与君抚手。山门不开,山石不否。一人朣朦,两人回首。”这是一首微州民谣,何人所作已不可考,不过传说是当今天子写给故去爱人的,用以怀念逝去的温柔。
他唱的很随性,大概是因为没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爱情,听不出什么悲痛伤感之意。唱完他也只是灌了口酒,将那一壶酒饮尽,然后将陶制酒壶抛上半空,用剑尖挑着玩。
兴许是因为陆淮柔没有杀意,从头至尾,那人都没有发现他。秦砚之舞了剑,喝了酒,唱了歌,心满意足,就在亭子里枕着剑,和衣而睡。陆淮柔看了很久,都没能鼓起勇气,凑近些看他,待那人呼吸彻底平稳下来,才在附近寻了棵枝叶繁茂的大树,隐在树上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再看,那人已经走了。陆淮柔这才走进亭子里,看着那人昨晚睡过的地方发呆。
或许是因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又或者是因为秦砚之活成了他最想活成的样子,陆淮柔承认自己被那人吸引了目光。有些人天生就是如此,总能在不经意之间,轻松俘获别人的注意。
所以从一开始,陆淮柔就知道自己杀不了秦砚之。但是发生这次的事,着实在意料之外,陆淮柔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去见他,啊不,“刺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民谣是当今老皇帝写给离他而去的爱人的诗,意思是:即使是天地,也不能阻止我们相爱,只可惜没能早些遇见你,同你十指紧扣。如今你离我而去,不再见我,我独自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却再也回不到你的身边。
第4章 第四章 锦瑟无端五十弦
去吧,尴尬,而且不知道他会不会做别的;不去吧,反正教主命令是完不成了,就是会显得自己没出息,想他秦砚之风流过的男男女女无数,大概也是第一次见到亲一下就哭的。想到这里,陆淮柔再一次狠狠地鄙视了自己。好歹也要等到回客栈再哭,怎么能当他的面哭呢?没出息……
陆淮柔平时都是戴银遮面的,除非去执行刺杀任务,需要换装靠近目标才会戴□□,不然他是绝对不会在日常生活中戴那玩意的,因为太闷了,罩着整张脸,热不说,脸都会变得僵硬,不敢做太多表情。虽然戴着银遮面会有些显眼,不过只要不常出门就好。
陆淮柔想的没错,确实很显眼。显眼到秦砚之只是找了人稍稍打听,便轻易的得到了他的位置。秦砚之赌了一把,他赌陆淮柔平常不戴□□,很幸运,他赌赢了。
所以两天后的某个下午,陆淮柔还在房间里抱着被子纠结的时候,秦砚之在窗外,冲着客栈二楼他的房间喊道,“柔儿!柔儿!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陆淮柔惊得从床上一蹦而起,原本立刻就朝窗户跑去,后来又折回床边把遮面戴上,才又去开窗,就见秦大侠站在楼下,冲他挥手,“柔儿!你原谅我吧!我错了!我不该惹你生气的!”
眼看着楼下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陆淮柔又慌又气,“你发什么疯?!”
秦大侠面不改色道,“柔儿!好宝贝儿!你别生气了!我错了!和我回家吧!”
秦美人的脸色在遮面下青了又白,白了又红,声音都颤了起来,“你胡说什么?!谁是你的好宝……咳咳,回什么家!”
秦大侠继续睁着眼说瞎话,“宝贝儿,我错了!你别生我气了,回家你怎么收拾我都行!跟我回去吧!”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路人,大家见秦砚之言辞恳切,也跟着劝起来,“哎呀,夫妻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和嘛!”
“小伙子,你夫君都这么求你了,你就先和他回家嘛!有什么事好好说呗!”
“就是就是,生气又解决不了问题,和你夫君慢慢说嘛。”
大家七嘴八舌的劝着,劝得陆淮柔一阵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偏偏秦砚之还一副不嫌事大的样子,继续添油加醋,火上浇油,“好宝贝儿!你要怎么样罚我都行,别不理我,别不要我啊!我这辈子就心悦你一个!”一边说还一边假惺惺的“擦眼泪”。
此言一出,周围围观路人的劝解声更大了,陆淮柔欲哭无泪,感觉自己今天要是不说原谅他,这人就得拉着周围大妈的手痛哭了,非得让自己被群众声讨不可。陆淮柔委屈得要死,为什么每次受欺负的都是自己。他扁扁嘴,不情不愿的说道,“行了!你……你上来。”
秦砚之立刻回道,“好!宝贝儿!我现在就上去!”随即转头向周围的路人们道谢,得到了众人殷切的祝福后,才跑进客栈。
他在小二热情的带领下到了陆淮柔的门外,礼貌的敲了两声后便推门而入。陆淮柔正坐在床上,对他怒目而视。秦砚之不紧不慢的走过去,自己选了张凳子坐下,与那人面对面。陆淮柔气得够呛,“你这是闹哪出?谁是你宝贝儿?回什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