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广平懵逼看过去:“啊?”
大人这是怎么了?
突然想起来纠正他名字了?
“咦不对啊,大人你怎么知道是什么字?”
他都不知道呢,也就当年挂了一耳朵,因着对那年的事念念不忘,回忆起来才有点印象。
陆莫宁深吸一口气:“因为……我还知道他的全名。”
洪广平瞪大了眼,突然往后退了两步:“大、大人……你莫不是……真的是精怪什么都吧?你真的算出了这孩子叫什么?能跟死人沟通?”
陆莫宁:“……”他被洪广平的蠢硬生生将那点子情绪都打没了,揉了揉眉心:“本官先前就说过,本官不过是胡说,这世间哪里来的鬼怪之所。”
洪广平瞧着陆莫宁在烛光下的模样,心想:大人你这模样说是也有人会信的啊。
“那……大人你这是……怎么知道的?”
陆莫宁道:“我不仅知道他全名叫裴晁,我还……见到他了。”
洪广平这下子真的被吓到了,蹬蹬蹬退了两步:“大、大人……你不能这样吓唬属下啊。”
已经死了十五年的人,大人他见到了,他还说自己不能跟鬼怪沟通?
陆莫宁:“你也见过他。”
洪广平嗖地扭头就开始看着四周,双手合十:“小鬼莫怪莫怪,我洪广平保证,一定会为你报仇,为你裴家伸冤得雪,一定会……”
陆莫宁:“或者说,他还有一个名字,叫……晁非衣。”
洪广平的动作一顿,莫名觉得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啊,突然想到先前大人让他查的人,猛地脖子一僵,嘎吱嘎吱地转过去,难以置信地看着陆莫宁,嗓子眼都抖了:“大、大人,你说的莫不是重名重姓的?”
晁非衣,那是昌捕头的媳妇儿,是个女的啊。
只是洪广平对上陆莫宁沉沉的清眸,突然天灵感一阵醍醐灌顶,想到了某个匪夷所思的可能性,猛地睁大了眼:“大人……不、不是吧?”
他难以置信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嘴里喃喃有声,他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被震碎了,“不、不可能的啊,若是晁非衣就是裴晁,就是十五年前的那个裴晁,可他是男的啊,昌捕头跟他成婚了四年,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男的?”
陆莫宁站起身:“也不难理解,要么,晁非衣以身体不适为由,四年来并未与昌文柏同房;要么……从一开始,昌文柏就知道他是男子。”
洪广平瞠目结舌:“……”
陆莫宁道:“你先前不是八卦说,听说四年前是少夫人救了昌捕头,昌捕头感激之下去照顾,不小心看到了少夫人的后背,所以才以毁了对方清誉为由,才娶了对方吗?”
如果传言是真的,那么很可能那时昌文柏就发现了什么,只是……昌文柏到底又知道多少?
洪广平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想到陆莫宁先前猜测的,可能是少夫人的婢女杀的那七个人,如果这少夫人真的是男的,那么,很可能对方也参与其中。
如果晁非衣是裴晁,“理由呢……他为什么要杀这七个人?这七个人难道还跟当年裴氏一案有牵连不成?”
这怎么看都不可能吧?
就算是裴晁要报仇,第一个要杀的也是那昌狗官吧?更何况还是嫁给仇人的儿子?
当年若是哪怕昌狗官仔细查一查,也不会弄成冤假错案。
陆莫宁将摊开的那七张通缉单一一把画出来的,点出给洪广平看:“你把我画出来的这些都念出来,看看有什么异样没有。”
洪广平从第一张开始看,喃喃有声:“……年……月……日……”
他一张张念过去,发现从第一张开始,到最后一张,那些人被通缉的犯人犯案的年份以及时间点都被一一标注了出来,组成一起,竟是一个完全的年份,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某某时,那不是十五年前么……
随着继续往下,这个日子越来越熟悉,他曾经翻看过无数次,如今对上,他猛地抬起头,浑身都在发麻,后脊背蹿上一股寒意:“这……这七个犯人全部都是十五年前杀人劫货被通缉的贼子,这些分割出来的日子,组成正好对上了十五年前裴氏女一案中裴家满门被灭的那一日啊!”
陆莫宁瞧着那些被标注出来的时间,指腹极轻地摩挲着:“你不是想知道裴晁为何要杀这七个人吗?
那我就来告诉你原因,他从半年前,或者从裴家与石家被灭门开始,或者他活下来的那一刻,就开始了复仇,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以他微弱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昌荣欢,所以,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决定犯一个大案,一个轰动整个宁州地界甚至整个大赵的大案。
七条人命,手段血腥残忍,凶手都是同一人,这造成的效果绝对是轰动的;如果,等轰动了之后,再将这些线索都抛出去,让人猜出来……
若是有心人细查,这案子是在昌荣欢管辖的地界犯的,还有当年轰动一时的裴家火烧灭门案,很容易就会让人觉得是不是凶手在喊冤……
就算是最后无果,七条人命,一桩悬案,查不到凶手,也足以让昌荣欢如今这个知州的乌纱帽不保。”
可到底裴晁的心没有那么狠,所以,他选择宁愿麻烦也要用该死之人的命来完成这一桩“悬案”。
他借着便利,频繁前来州衙来看昌文柏,借机拿到了钥匙。
随后拿到了同样十五年前被通缉的犯人,再将钥匙交给昌文柏,告诉他是自己捡到的,由昌文柏还回去……
洪广平向后难以置信地退后几步,蹲坐在椅子上,“他……竟是打算用自己的命来用这种方式喊冤吗?”
陆莫宁嗓子有些哑:“……嗯。”
他刚刚得知的时候,甚至在想,如果他能早一点重生,如果他能早一点来到江栖镇,如果……如果……千种万种可能性,如今都化作了遗憾。
到底,还是迟了,从半年前,或者更久之前,裴晁开始真正动手杀第一个人的时候,就决定他回不了头了。
洪广平抹了一把脸:“他可是裴家最后一个人了……他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如果他再等等,他们已经来了……”
可裴晁不知道,他孤军奋战了十五年,或者也不是孤军奋战,可到底……
洪广平:“可大人,他当年到底是怎么逃生的?当年裴家被火烧灭门,当时的确是除了裴氏女之外三具尸体的,还有一个孩童的,只是因为当时烧得面目全非,并未有人怀疑。可如果裴晁还活着,那烧死的孩子是谁?”
陆莫宁道:“这个答案,裴晁会亲口告诉我们的。”
洪广平:“大人……你不是真的要抓他吧,他太可怜了啊,这七条人命,他怕是……”
陆莫宁摇头:“我今日与你说这些,是让你有个准备,接下来……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裴晁对这件案子的了解,绝对比我们要多得多,所以……”
洪广平:“所以?”
陆莫宁神色一沉:“并案。但是只能你知我知,未免打草惊蛇,这一点谁也不要告诉。”
“可大人,那裴晁现在掉下悬崖生死未卜……还怎么问?”洪广平突然想起这件重要的事,坐直了身体。
陆莫宁摇头:“他没死……以那婢女的身手,足够让马车掉落前将他拉出来。”
洪广平睁大了眼:“大人的意识是他要跑?或者打算假死?”
陆莫宁摇头,他想起来先前洪广平的话,县衙离裴家并不远,如果裴家是远近闻名的猎户,打得皮子自然也是极好的,洪老衙头都心动了,更何况是昌荣欢,那么……当年昌文柏也只有七八岁,他有没有可能也见过裴晁?
陆莫宁转过头,静静看着洪广平:“你可还记得白日里发生的事?”
洪广平不解:“大人,是什么事?”
陆莫宁:“当时少夫人差点被树枝刮到,以那婢女的身手,是昌文柏的动作快,还是那婢女的动作快?”
洪广平:“肯定是那婢女了啊,不过估计那婢女是吓到了……”
可说完,洪广平自己都愣住了,若这件事真的是裴晁与婢女两人所为,那婢女特么都敢杀人了,还会被这小树枝吓到?
洪广平揉了揉脑袋,想不明白:“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然那婢女能救,为何要把机会让给昌文柏?
让对方英雄救美?
可救了之后呢,结果他假死遁了?
陆莫宁却是撑着额头,久久未言。
洪广平不安:“大人……怎么了?”
陆莫宁:“接下来不论我做什么,都不要说出晁非衣的真实身份,可记得了?”
洪广平对陆莫宁迷之信任,连这都能看破,自然以陆莫宁马首是瞻,猛地一拍胸脯:“大人放心,属下绝对什么都不说!”
陆莫宁交代给洪广平另外一个任务,让他秘密去查另外一个人,随后等人离开了之后,陆莫宁坐在那里不言。
黑蛇不知何时盘在他的肩膀上,蛇眸静静看着他:人各有命,既然这是他选的,那么代价,是他早就清楚的。
陆莫宁道:“嗯,可知道是一回事,心里还是意难平。你说,昌文柏会按照他的计划上钩吗?”
果然还是让他当初猜对了,裴晁对昌文柏到底还是上了心吧,否则,他不会为对方做这最后一件事。
白日里那一幕,就算没有树枝的意外,怕是也会有别的,让他完成最后与昌文柏的一抱,至此……再难相见,亦或者,天人永隔。
黑蛇蛇尾动了动:不知道,就看着昌文柏对他到底有几分真情了。
陆莫宁道:“……如此,那就让我帮他推一把吧。”
第44章
一直到天亮昌文柏一行人才回来, 不过如陆莫宁所料,在悬崖底找了一夜,一无所获。
甚至昌文柏顺着河流往下寻了数里, 也没找到人。
最后若不是众衙役看昌文柏情绪不对, 将他死活拉了回来,对方怕是还会一直找下去。
陆莫宁听到动静前去前堂,就看到昌文柏浑浑噩噩地坐在一块石板上,低垂着头, 浑身脏污凌乱,发髻也散了, 哪里还有平日所见的清俊干净, 浑身都透着一股苍白的死气。
陆莫宁走过去,看向不安地站在一旁的衙役:“人没找到吗?”
衙役摇头:“陆大人, 我们将整个悬崖底都翻遍了,甚至想着可能掉下来时,顺着河流下去了,就一直顺着河流去找,头儿几次潜入水里, 也都没找到……陆大人,你劝劝头儿,这……”
他们大概不敢说节哀顺变,怕再刺激到昌文柏,只能希冀陆莫宁有办法。
陆莫宁挥挥手:“你们先去忙吧,本官劝劝他。”
几个衙役眼底一亮, 应了声,这才推攘着走了。
他们寻了一夜,也浑身没力气了,这会儿刚好能去换身干净的衣衫,也帮头儿准备一套,等稍后万一劝好了,赶紧换上,否则昨夜那般浸凉水,是要病的。
衙役离开之后,前堂就剩下桑培与陆莫宁、昌文柏,陆莫宁让桑培也下去歇息,桑培只是摇摇头。
陆莫宁知道他的固执,倒是也没在说什么,坐在长石椅的一旁:“昌捕头,本官知晓你心中难受,不过可能有句话不知道本官当讲不当讲。”
昌文柏像是失去了意识般,只是恍恍惚惚地坐在那里,垂着眼,瞧不见眼神,整个人像是没了灵魂一样,恍恍惚惚的。
陆莫宁继续道:“本官先前检查过那马车,回来之后,想到了一件事,昌捕头你想过没有,也许找不到少夫人与那婢女的尸体,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少夫人还活着呢?”
这句话终于被昌文柏听了进去,他猛地抬起手,露出了一双悲痛猩红的双眼,眼底死寂一片,苍茫空洞,干裂的薄唇动了动,许久,才嘶哑着嗓子:“当……真?”
眼底终于有一丝抓着救命稻草的希冀闪过。
陆莫宁肯定道:“有七成的把握。昌捕头你可还记得昨日少夫人来的时候,差点被修剪树枝的衙役剪掉的树枝给砸到了,当时昌捕头你还护着少夫人来着,当时那婢女一手就握住了那百余斤的树枝。当时洪衙头还惊呼婢女手臂惊人,怕是力气也不小,就算是扛起一两个成年男子也不在话下,不知……本官说得对不对?”
昌文柏脑子乱乱的,可陆莫宁说得这些关于婢女的,他却是听了进去,喃喃道:“对,大人说得对……阿秋的确是力气很大,那会儿衣儿说能贴身保护她,看重的就是对方伸手好,对,大人说得对……”
陆莫宁看他神情恍惚,一直喃喃有声,知道他怕是如今难以思考,继续道:“所以本官就去了悬崖上看,发现从马惊开始,离悬崖还有一段时间,既然这阿秋力气这么大,把少夫人从马车里救出来,再跳马车,是不是很容易?只是有一点,本官却是不理解,这都过了一日了,若是少夫人没死,为什么不回昌府呢?”
陆莫宁的话,终于像是一盆凉水浇灌到了昌文柏的头上。
他原本恍惚猩红的双目,终于从混沌中,一点点清醒了过来,他动作僵硬地慢慢转头,看着陆莫宁,许久,才像是又哭又笑道:“大人……你说衣儿当真活着吗?”
陆莫宁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蜷入广袖内,温和的笑道:“是啊,只是这一点本官一直想不通,所以,这才不确定,昌捕头,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少夫人被先前纳妾之事闹得心情不好,这才故意躲着昌捕头呢?”
昌文柏像是醍醐灌顶,或者又像是只是抓着这一丝希冀:“都怪我……我不该生她的气的,她本来就是被我强行留在府里的,我不是早就知道她根本就不喜欢我,我为什么还要计较这些……对,都是我,我去找她,我给她道歉,她让我做什么都行……”
昌文柏喃喃说着,突然抬起手臂挡住了眼。
陆莫宁薄唇动了动,声音压得更低:“昌捕头,你别着急,也许少夫人只是去散散心了,你说的强留在府中,是什么意思?”
昌文柏像是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摇头:“没……没事……”
他猛地站起身,勉强露出一抹笑,“大人,我先去找衣儿,等找到了,带着衣儿给你道谢,我……”
“昌捕头不要急,既然已经确定少夫人没事,你先让她消消气,等她气消了,说不定就回来了。刚好我昨夜研究了一下,突然找到了一些证据,那凶手的具体身份,有了点眉目,昌捕头你对这州衙最为了解,你帮我分析分析。”
说罢,陆莫宁不由分说地拉着昌文柏朝着后堂去。
昌文柏被陆莫宁拉着,本就有些恍惚,竟是当真被拉着走了,等他回过神,已经被拉到了停尸房。
就看到陆莫宁拿出那七张通缉单,先前标注出的痕迹,被他抹去了,他点着这些通缉单,将先前告诉洪广平的话,又说了一遍:“……昌捕头,你说这凶手,怎么就会知道这些十几年前犯过事儿的犯人呢?这些人的通缉单以及卷宗当时可都封存在库房的,怎么就知道了?所以,本官有个大胆的推测……”
昌文柏这会儿终于回过神,还心急找到晁非衣,站起身,“陆大人,要不我先去找衣儿,等回头……”
他声音有些轻,陆莫宁点着那些通缉单,突然抬起头,一双瞳仁黑漆漆的,让昌文柏的声音莫名戛然而止。
就听到陆莫宁的声音在耳边清晰的响起:“昌捕头,本官已经询问过看守库房门的老衙头了,他说半年前,库房的钥匙的确是丢了一次,还是昌捕头15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还回来的,所以,本官推测,怕是这凶手,很可能……就是衙门中人。
还有可能,跟上一次的库房钥匙丢失有关,昌捕头你捡到的钥匙,是你捡的,还是别人交给你的?”
陆莫宁最后一句话,像是一击闷雷让原本心神不宁的昌文柏猛地抬起头,他怔怔的:“你……你说什么?”
陆莫宁盯着他的眼,又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昌捕头,本官怀疑,杀死这七个死者的凶手,很可能就是衙门中人。
只有他们才最有可能接触到这些尘封的卷宗,甚至很可能与半年前库房钥匙丢失有关,老衙头说半年前昌捕头曾经还回过一次钥匙,你是自己捡到的,还是……有人交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