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三房的薛良与林侍郎认识,自小两家就指腹为婚,虽说薛良是商人,可挡不住是定国公府的人,这桩婚事也是门当户对。
加上林静怡与薛奕谌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又是青梅竹马自小认识,是以感情极好,这卞氏嫁进二房时,林静怡才十二岁,还未及笄,自然也未嫁进来,是以卞氏嫁进来的时候,林静怡还未嫁入。
当时卞氏一嫁进来,就被薛世子给盯上了,不过他当时没好下手,后来终于让薛世子给逮到机会给强迫玷污了,卞氏本来就是小门小户,因为长得好加上薛三公子真心欢喜她,这才不顾门第娶了进来,可到底卞氏胆子小,被薛世子给威胁了一番,加上不想让自家夫君知晓,也就忍了下来,后来三番四次被薛世子给强迫,到后来麻木了,也就认命了。
而就在卞氏嫁进来两载,三年前,林静怡及笄之后下聘,在两年半年嫁入薛家,当时掀开盖头的时候,薛世子也去凑热闹,当时林静怡的容貌彻底面世,惊为天人,这薛世子也就在那时上了心。
可薛家三房把这林氏看护的极为严密,根本找不到机会,加上林氏并不喜外出,只待在三房,平日里有丫鬟仆人看守着,薛世子寻了几个月都没找到机会,最后实在是心痒难耐,就找上了卞氏。
卞氏刚开始自然不愿意,不想助纣为孽,可挡不住薛世子用她的那些事来威胁,卞氏权衡再三,为了自己,最终还是点了头。
她借着在后宅又是身为女子的便利,加上她绣工不错,就逮到一个机会,与林氏见过一面,随后相熟了之后,就频频前往三房,熟悉了之后,林氏对她自然没有设防。一来二去,林氏被卞氏说服着,也会时常去二房走走,刚开始都谨小慎微,可几次之后并无异样,林氏也就放了心,可薛世子知道时机成熟了之后,终于再一次,借着卞氏的帮助,对林氏下了手。
卞氏想到当年自己在薛世子的威胁下做的那些昧良心的事,忍不住呜呜呜哭了起来:“……都是我对不起她,可我也没办法,薛世子威胁我,要把那些事告诉公婆、告诉夫君,要把那些事宣扬出去,我也没办法,真的没办法……可我没想到,薛世子不是人,他竟是直接把人给打死了!”
辛大人听得目瞪口呆,只觉得一股怒火涌上来,难以置信:“你就这么放任他这样胡作非为?那畜生对薛四公子做了什么?!”
卞氏哽咽道:“……我不知道林氏当时怀有身孕,真的不知道,薛世子对她出手,她反抗过激,导致孩子没了,当时我冲进去的时候,她就躺在血泊上,那么死死盯着我,我怕极了……可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后来四少爷从铺子里回来知道了,直接就冲去马场去找薛世子了,可没想到……没想到两个时辰后,送回来的,就只是一具尸体了。我是真的没想到薛世子敢杀人,他竟然是动了杀了四公子后直接把林氏收入房中的打算……那四公子被活生生打死了……当时三爷知道了之后,就去找大房算账,却被定国公给挡了回去,一口咬定四公子是坠马而亡……可那四公子当时被打的血肉模糊,怎么可能是坠马而亡……三爷翌日一怒之下,就告上了刑部,可没想到,不过是半日,不知定国公到底跟三爷说了什么,三爷撤了案……这些年,我一直受着良心的谴责,后来每次午夜梦回想到林氏当时躺在血泊里凄厉的目光,我就……我就……”
辛大人气得猛地站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暴跳如雷:“胡闹!太可恶了,怎么能这么心狠手辣?那薛世子是他的孙子,四公子就不是?那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就那么死了,他竟然还要把消息压下来?!”
卞氏哭得泣不成声:“我当时吓坏了,生怕林氏把我供出来,可那林氏当时伤得太重,救了两天两夜才保住性命,只是那孩子没了,那也是四公子留下的唯一可能的血脉,大夫说她以后可能都不能生了,可这一切都被压了下来……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林氏……可我每夜都在受着良心的谴责……可我人言微轻,连三爷都没办法,我更是……”
卞氏到最后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可辛大人气得差点没一脚把她给踹翻了,最后被衙役给拦住了。
辛大人怎么也没想到,这薛世子死之后竟然还有这么一桩隐蔽的秘辛,可想到真的有可能是这林氏动的手,辛大人有种不想继续查下去的冲动了,他揉了一把脸,看向一直垂着眼静静坐在那里的陆莫宁:“陆老弟,这案子还怎么查?难道……要让老哥去抓那林氏……可老哥怕到时候直接把那定国公以及大房的人给抓进刑部!”
第15章
辛大人暴跳如雷,可抹了一把脸之后,却又有心无力,定国公是先帝那时就留下来的老臣,还是三朝元老,经历了先帝,云戟帝,已经如今的赵帝,权势极大,更何况,这薛家还有一位当贵妃的娘娘,正是受宠。
而这件事已然过去两载,就算是有证据,也随着当年薛四公子的死,给直接埋了,如今怕是都成了一把白骨了。
薛世子又已经死了,可谓是死无对证,加上定国公偏心,以权势压人,不愿让薛家留有污点,他一个小小的刑部尚书,即使有心,还真的不一定能帮的上忙。
陆莫宁看向辛大人:“辛大哥你是如何想的?”
辛大人愣了下:“我?我当年之所以当这个刑部尚书,就是想要让世间一片祥和,没有冤屈冤案,可如今这么多年过去,看来,有些事情真的不是有心,就能做到的。”
陆莫宁却是摇头:“也不一定,只要是有心,也许会有水滴石穿的那一刻。”
辛大人望向陆莫宁黑漆漆的眸仁,心下一动:“陆老弟,莫非……你有办法?”
陆莫宁:“薛奕谌当年其实是留下了证据的。”
辛大人一愣:“陆老弟你……怎么知道?你知道薛四公子当年是被人陷害致死的?”
陆莫宁:“我并不知道,可我却能确定。”
辛大人呆呆的:“是、是什么证据?”他为何不知道?这薛四公子压根当年无法预料到自己身亡,否则他肯定会保命不去的,既然是意外被打死,肯定没时间留下证据,可为何陆老弟却说薛四公子留了证据?
陆莫宁道:“辛大哥,我所说的证据,的确是薛奕谌留下的,还是一个铁证。”
“是……什么铁证?”辛大人猛地抬头,眼底露出一抹惊喜。
“……他的尸身。”陆莫宁缓声开口,说罢站起身,看向卞氏:“你可愿作证?只要你肯,等事情一了,我保你安然无恙,替你改名换姓送出京城,保证定国公的人找不到你。可若是你不愿,那么,一旦我们开始查当年那桩旧案,定国公为了隐瞒下来,也绝对会斩草除根,他的手段,想必你也知道了。”
上一世也是如此,定国公的权势太大,即使当年那人的确是在卞氏装死之后,重新审了薛世子被害一案,顺藤摸瓜找出了林氏,只是后来,定国公那一段,却是被隐瞒了下来,还是由皇上亲自同意的,他也是后来翻了密卷,才看到的那些并未公之于众的东西。
他估计当今圣上怕是也为了抓住定国公的把柄,虽然隐瞒了下来,却还是让定国公画了押,留下了那些证据。
可那是皇上,如今只是靠着他与辛大人,怕是顶多只能拼着状告到皇上面前,来个先斩后奏,把当年薛四公子的事公布于众,可却不能将定国公真正绳之于法。
卞氏被陆莫宁给吓坏了,听到要告薛世子当年谋害薛四公子,反射性的就要摇头,可听到后半句,动作蓦地僵了下来,泪眼婆娑:“可……可你真的能办到吗?定国公爷那么厉害,他若是知道、知道奴家……”
陆莫宁道:“卞氏,如今你已经没了选择,从你被赶出薛家,被赶出娘家,京城这般的大,少一个人两个人,悄无声息的,很快大家都会忘记你这个被贬走的曾家的薛家三少奶奶。”
卞氏突然凄楚的伏在地上呜呜呜哭了起来。
陆莫宁继续道:“这件事了了,我会送你离开,赠你一些银两,你可以自己来选。”
卞氏知道别无他法,从她开口告知他们当年的事,一旦传出去,定国公必然知晓是她泄露出去的,定然不会饶她。
与其等着被灭口,不如绝地而生,也许还能拼出一条活路。
卞氏哭够了,抹了一把脸:“大人……奴家愿意。”
一旁的辛大人从陆莫宁说完那句“他的尸身”就傻了眼,这会儿终于回神,就听到卞氏也同意了,佩服地看向陆莫宁:“陆老弟,干脆你也别去什么江栖镇当什么七品县令了,干脆跟着老哥,你可比老哥厉害多了……”若非对方年纪尚小,无法服众,他都想让位给他了。
“陆大哥,莫要玩笑。”陆莫宁无奈摇头,忍不住嘴角扬了扬,露出了颊边的一对梨涡,眉眼清丽,倒是愈发显得姿容不俗,面容稚嫩,而不是先前一直眼底表现出来的沉稳老成,初看没什么,细看之下,总有种微妙感。
辛大人看得呆了下,忍不住道:“陆老弟,你这……”长得可比女子还要好看啊。
不过这话到底有侮辱之意,辛大人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吞了回去:“陆老弟,你先前说的尸身是什么意思?那薛四公子可是已经死了两年了,加上当时匆匆埋了,怕是如今尸身都腐朽,坏一些估计都成白骨了,伤痕都看不到了,还怎么当铁证?”
陆莫宁摇头:“辛大哥此言差矣,只要尸体还在,就算是白骨,也能重现死之前的伤痕。”他上一世后来为了能胜任刑部尚书的位置,专门研究了很多年的卷宗,以及各种疑难杂症,甚至包括验尸之法,其中有本宋慈的《洗冤集录》里,就写了蒸骨之法,只要把死者的遗骸清洗干净,用绳子串好,埋入地窖加以他法,即可将死者死之前所受的伤在骨头上呈现。
辛大人听得目瞪口呆:“此话当真?真的能重现?”
陆莫宁颌首:“嗯。”
辛大人兴奋的一捶掌心:“太好了!我们即可就去查!”
陆莫宁却是阻止了辛大人:“辛大哥,就算是有办法,可目前你却要先考虑两个问题。”
辛大人一怔:“什么问题?”
陆莫宁道:“一则就是即使我们知晓如何能让薛奕谌的尸骨呈现当年死的时候的伤痕,到时候就能证明,他并非坠马而亡,而是被人殴打致死,可我们能证明,前提是,我们要拿到他的尸体,可问题是,我们如何拿?”薛四公子是薛家的人,当年也是葬进了薛家的祖坟,而没有命令,他们无法开棺验尸,既然无法验尸,他们又如何来验证?
辛大人傻了眼:“要不……我去找人偷出来?”
一旁的两个衙役对视一眼,赶紧跪了下来:“大人您可不能乱来,这无亲人准许而开棺验尸,这按照大赵的律法,可是要受罚的,到时候您的乌纱帽可就不保了!”
辛大人:“可……可本官也不能放任这么一桩冤案就这么……”
陆莫宁却是继续道:“二则,辛大哥你要想清楚,即使我们真的查到了,也让当年薛四公子的死大白于天下,可薛世子如今已经死了,当年隐瞒真相同流合污的定国公,辛大哥你却是没办法惩办,他只推说一句不知,你拿他是没办法的。更何况,他身为重臣,皇上定会偏袒与他,到时候,不过是薛世子被定罪,可人已死,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虽说能帮对方伸冤已经是不易,可在此之前,他还是要把这一点向辛大人说清楚,因为他很清楚,上一世既然皇上偏袒了定国公,那么这一世,依然还会偏袒,对方依然是他的定国公,毫无影响,反而是辛大哥,以后可能会被定国公针对。
辛大人沉默了下来,自然也听出了陆莫宁话里的深意:得罪了定国公,可最后定国公依然安然无恙,对他以后的仕途,怕是会有影响。
辛大人道:“陆老弟你莫不是如此看不上老哥?老哥已经是一脚踏进棺材的人了,要那仕途有何用?这般大奸大恶之人,老哥就算是拼着这乌纱帽不要,也要公之于众,否则,那惨死的薛四公子,以及薛家三房那一家,也太惨了。”尤其是那薛林氏,为了给亡夫报仇,不惜血刃仇敌,甚至要搭上性命,他总不能连一位女子的胆量都比不上吧?
陆莫宁: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只是可惜这次不能一举弄垮定国公,可以后还有机会。
就在陆莫宁打算继续开口时,耳边突然再次响起了一道低沉熟悉的嗓音,慢悠悠的,带着一些意味莫名:你当真想把定国公拉下马?
陆莫宁心头一跳,反射性的四处看了眼,这才慢半拍低下头,就看到缠在手腕上的木珠不知何时再次变成了黑蛇,不过因为对方通体也是黑的,又是缠绕在手腕上,并不明显。
陆莫宁看过去,眼底满是疑惑:???
男子的声音继续慢悠悠响起:我可以帮你拿到定国公的把柄,让赵云霁厌弃了他,到时候赵云霁自然也不会帮他隐瞒。
陆莫宁更加惊异,想问出声,可又怕惹得辛大人疑惑,背过身去,用口型问:你怎么会知道?
他之所以知道,也是因为上一世身居高位之后,又得赵帝信任,才查看到那些秘密,可它一个连人形都变不好的东西,怎么会知道?
男子轻哼了声:这就不用你管了,你只道,想,还是不想?
陆莫宁几乎只是思考了一瞬,就点了头:想。
第16章
男子的声音却是继续响了起来:不过,我却是有条件的。
陆莫宁一愣,随后问道:什么条件?
男子:上一次我喝的那种酒,再来十坛。
陆莫宁:……
身为一条蛇,你这么贪杯,没有醉死在酒坛里,还真是可惜了了。
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满: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愿意?
陆莫宁强压下抽搐的嘴角,面无表情:你可知那一坛子酒上次花了我多少银钱?
还要十坛子,他怎么不去抢?
如果是上一世他身居高位也就罢了,自然不差这点子酒水钱,可他如今不过是凭着帮先生誊书才得了些银钱的穷书生,穷状元,上哪儿给他弄十坛酒的银钱去?
男子狐疑的声音响起:你这么穷?
陆莫宁:……两坛,多了爱要不要。
男子:……
陆莫宁也不出声,与黑蛇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黑蛇尖脑袋一扬,气得尾巴一卷,直接重新变成了木珠,就在陆莫宁以为它一怒之下要反悔时,男子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两坛就两坛,朕……真就没见过你这么穷的状元郎!
陆莫宁也不在意,难得极为心情愉悦的摸了摸木珠:就这么说定了啊。
两坛子酒钱换定国公一个把柄,超值了。
“陆老弟?”辛大人看陆莫宁许久没出声,担心的开口询问。
陆莫宁转过身,一概先前的淡定,凤眸黑亮,眉宇间神采飞扬,愈发显得姿容清俊逼人:“辛大哥,我得到一个定国公的把柄,也许……我们还能拼一下也说不定。”
辛大人眼睛一亮,上前握住了陆莫宁的肩膀:“此话当真?”
陆莫宁嗯了声:“不过还不确定,辛大哥你先带卞氏回刑部,务必保住她的姓名,在此之前,不要声张出去,我先去拿证据,若是拿得,我自行去刑部找你。”
辛大人自然没意见,而陆莫宁先一步出了茶楼,随后回陆家,等到了他的院子,才对着木珠道:“定国公的那个把柄在何处?”
几乎是瞬间,木珠再次变成了黑蛇,尖脑袋懒洋洋地扬起对着他:京城近郊江河镇,到了那里,我自会告诉你去找何人。
陆莫宁一愣:“江河镇?”江河镇离京城有三十多公里,他若是骑快马也要半日。
黑蛇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提到江河镇,整条蛇周身都是森冷的暴戾与寒意,贴着陆莫宁的手腕,让他打了个冷颤,奇怪地看了黑蛇一眼,不过他离前往江栖镇上任还有几日,在此之前,就要将这件案子解决了,没时间耽搁了。
于是,陆莫宁没多想黑蛇奇怪的态度,简单收拾了两件衣服,将仅剩的五十两银子带上,骑了府里的一匹快马,直接就出了城。
陆莫宁出城之后,到了快天黑才赶到江河镇,一路行过去,夕阳日落,他拿了路引交给守门的官差,牵着马,一身光芒踏进了江河镇,趁着无人注意,将手腕抬起,薄唇凑近了木珠,轻声问道:“接下来要去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