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何小天摇摇晃晃地再一次冲上来时,何宁一个反剪把他的双手扣到了背后,连脚都不用拌的,直接给压到了地上。正好,双方都累了,需要接接地气(?)。
“喂,我问你,你之前为什么说我说话不算话?”
何宁并没有问自己最关心的有关何安的问题,毕竟这种事情还是问当事人的好。反而,原主落水的真相才是他现在最应该搞清楚的。
“哼,何宁,你少装蒜了,那天明明是你说要拿一本书换我爹猎的野猪牙的,可等我把野猪牙给了你,你却反悔,不把书给我。你这样说话不算话,以后也别说你是读书人了!”
一听见何宁的问话,即便被摔得头冒金星,何小天却迅速回血,一腔不忿地控诉着何宁的恶行。
“所以,你就把我推到河里了?”
“我,我,我没有,我只是推了你一下,是你站到石头上没站稳,自己滑倒的!”
这种不打自招的反驳,我给一百分……
审问进行到这里,何宁已经基本可以破案了,无非是两个熊孩子一个有心作死,一个无心伤人,悲催的误触了一张茶几,引发了一场命案。
这套杯具告诉我们大家一个道理:不要在没有人品的时候干作死的事儿,因为真的说不定会作着作着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搞清楚了真相,何宁也算是给原身一个交代了,希望他下辈子做什么都好就是别再做作死的熊孩子了。
“行了,书的事儿是我不对,等你过段时间养好了伤,直接去我家拿吧。至于你爹当初赔的医药费却是不可能还你的,毕竟我当初被你推下水可是受了大罪,差点连命都丢了。现在我还能站在你面前跟你好好说话,没让你背上一个杀人犯的罪名,你就该回去烧高香了。同为北李村的何姓人家,你要是还有点脑子,就别再做今天这样的傻事了。这两件事就到此为止,以后你不提我也不会再提。”
一番话下来,何宁也算是给前身的历史遗留问题盖棺定论了。这也意味着接下来,他就要面对何安了。
天边的夕阳照的天空红红的,一群归巢的鸟儿从空中滑过。
何宁觉得现在比较适合先回家吃饭,有事还是等晚上再说好了,他还需要一些时间好好整理一下思路。
“何安,你送他回家,我先回去了。”一句话甩掉两件包袱,何宁走得很潇洒。
既然要整理思路,当然还是一个人比较好,否则,很难找到静静的(这个借口我给满分)。
红色的夕阳笼罩着剩下的两个人,一个躺在地上一脸复杂,却连生气的理由也找不到;另一个手中拿着被打落的乳牙,脸上却一副脑残花痴的表情目送着夕阳下远去的背影。
大郎连揍人的姿势都好帅好帅的!!!
第19章 摊牌
一直到吃完饭回屋里睡觉的时间,何宁都是沉默着的。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何安,甚至是整个何家的人。
作为成长在二十一世纪已经有了固定三观的成年人,何宁虽然对同性、异性恋没有什么意见,但他清楚自己喜欢的是软妹子而不是男人。对于婚姻,在他的观念里,却是是应该参考父母或家庭的意见,但做决定的应该是自己。像这种连问都没有问过自己的包办婚姻他是从来没想过的,在前世也绝对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这让他难以相信的同时,又感觉不被尊重。
对,他是享受了何家人所有的宠爱,可这些宠爱都是建立在他能为何家传宗接代的基础之上。还是那句话:天没有白吃的午餐,世上也没有只用享受而不用承担义务的权利。
若是对何宁的原身来说,为了传宗接代而接受包办婚姻,是理所应当又顺理成章的事情。可对于来自异世的何宁来说,这样的代价未免太大,他打心眼里不愿为了享受何家的宠爱而接受包办婚姻,更别说按照何家人的意愿早早生儿育女了。
让他接受一个家里长辈买的童养媳做老婆,就像是在逼迫一个生长在讲究人权、自由与平等年代的人,去过计划经济时代的日子,首先难以跨过的就是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儿。
可现实似乎也没有退路了,即便他再不愿意,难道还能离开何家不成?先不说这么没有担当的事情他能不能做得出来,即便他真的离开了何家,没有路引他能去哪?更何况身为一个半大的孩子,又是独自出门,也别说人贩子和强盗了,就是随便一两个成年人如果动了歪心思,都够他喝一壶的了。无论怎么想,独自悄无声息地离开何家都不是一个好办法。
从夕阳西下到玉兔东升,何宁的心里一直都是乱糟糟的,想了很多,也纠结了很久。他很清楚自己的想法和意愿,但生活却不会按照每个人心中的剧本去发展,他不愿接受何家人的安排,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解决办法。
心中有事,即便到了深夜也辗转难眠。
“大郎,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太笨,让你生气了?”何宁的心事重重一直被睡在旁边的何安看在眼里,他以为何宁还在为太极的事情生气。
对于何安,何宁很是复杂。虽然自己常常把他当成小弟使唤,却是打算当做弟弟培养的。他以为何大爷带何安回来可能是老套的好兄弟临终托孤的戏码,何安是没了亲人寄人篱下的可怜娃,谁知道真相却是更惨地被卖做“童养媳”。
“喂,你对以后做我媳妇这件事有什么想法?”问出这句话时,何宁心中其实真的希望何安也是拒绝的。
“大,大郎怎么这么问?”何安没想到何宁会问这么露骨的问题,一时间还有点羞涩。
“你应该是不愿意的吧,毕竟来我们家之前你没见过我,到了我家不仅要天天干活,还要照顾一个傻子,你不愿意我也可以理解。”何宁以为何安不敢说出心里话,就替他把话挑明了。
“没有,我没有,我一点都没有不愿意,大郎也不是傻子。能做大郎的双媳是我连做梦都不敢想的,而且平日里做的活儿根本不算什么,我有的是力气,这段日子已经是我十年中最幸福最快活的了。当然,如果以后能再为大郎生一堆孩子,那就更好了。”何宁的话吓了何安一跳,生怕何宁就这么误解下去,也顾不得什么羞涩和矜持了,赶紧说出了心里话。
“……”前面几句话已经够出乎何宁的意料了,没想到真正暗藏杀机的是最后一句话。应该,可能,大概不是他想象的意思吧?!
这个时候何宁突然感觉自己不应该再听下去了,他应该立即打断何安的话,因为下一秒可能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可另一边,心底又有一个声音不动声色的蛊惑他继续听下去,而不是逃避。
“我知道,我没有女人的美貌和身材,甚至连一般的双儿的柔美都比不上,身上还流着一半北猛国的血,我这个样子真的很差劲,根本就配不上大郎。可是,只要大郎愿意,我一定好好照顾大郎一辈子,把大郎当做我的天。我的身体虽然不够柔美,却足够健康,一定能给大郎生很多很多……(小宝宝)”
“够了,你别说了。”何宁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何安最后的话,一个挺身从被窝里钻了出来,随便穿了件衣服就下了床打算出门。
“大郎,你去哪?我不说了,你别走我走好不好?”虽然夜里一片漆黑,何安还是从何宁动作中发出的声音判断出了何宁的举动。
眼见何安也要穿衣服跟着他出去,何宁走到门口的时候撂下一句话,趁着对方愣住的时候大步离开。
“你说得对,我不愿意娶你,你也别追出来了,我需要出去冷静冷静。”
这句话够狠,虽然更加恶毒、下流的话何安也不是没听过,但论起对何安的打击,却是远远比不上何宁的一句不愿意。
何安感觉自己的心揪着痛,却根本来不及多想,他不能让何宁一个人半夜里跑出去。
另一边,何宁终于明白了何家为什么愿意给唯一的孙子买一个男童做童养媳了,因为这个世界tmd竟然有可以生孩子的男人这种第三性别。揭出这个谜底,已经基本可以确认一件事情:两个人以后连兄弟也做不成了。
一时冲动离开何家的何宁,不知不觉中走到了那条河边,没有理会身后自以为没被发现的何安,独自坐在河边的石头上,静静地发了一夜呆。
直到第二天的太阳缓慢地从地平线升起,才默默地走了回去。
晒了一个晚上的月光,何宁也没想出一朵花儿来,回去以后虽然没有生病,却一直很郁闷。
之后的几天,何宁花了更多的心思在学习木工上,不做木工的时候也不呆在何家,只是一个人跑到河边发呆,还严词拒绝了何安的跟随。
何宁的反常很快就引起了关心他的何家人的注意,何家二老更是多次把何安叫过去问话。何安也老老实实的交代了那天晚上的事情,二老听后以为何宁是对何安有意见,就当着何宁的面惩罚了何安。可惜,了无收效。
何家人的小心翼翼和嘘寒问暖都被何宁看在眼里,可是一想到这些都是建立在他可以传宗接代这个功能上,何宁就更加感觉压抑、窒息,恨不得一气之下,来个一走了之。
在这样的情况下,好了伤疤的何小天迫不及待的上门了。
第20章 解结
何宁揍人倒是很给面子的没有打脸,所以,当天何小天回家的时候虽然被何大奎发现走路姿势不太正常,但一看脸上又没有鼻青脸肿的,便也只当他是摔了一跤。何小天心心念着何宁的书,又顾虑着所剩无几的脸面,也没有主动交代。等何小天养了四五天,感觉能正常走路了,才迫不及待的往何宁家去了。
何宁最近虽然烦躁,但答应了别人的事也不会毁约。
“呐,给你书。”
“哇,你真舍得给我啊,我以为还得多磨你几次。也对,如今你家赚了钱,也不缺这两本书了。不过你说话算话,我就敬你是个男人。先别动,稍等我一下。”何宁的干脆让何小天惊讶不少,急忙拿出怀里的布块儿,才从何宁手中接过耽美文库了起来。
何小天的话听得何宁蛮无语的,自己还是点大的小屁孩,就整天满嘴男人的,再说了,哥哥不用你敬也是男人。
“你去学堂了吗,要这书干嘛?”见何小天一副拿着宝贝似的小心翼翼,何宁就随口问了一句。
“本来是要去的,还不是因为你,我上学堂的钱都给你买媳妇了!”说起这事何小天就挺郁闷的。
何宁却更郁闷,他宁愿何小天他爹小气点,不给那二两银子。
“你不去学堂,字都不认,拿了书又有什么用?”
“那还能怎么办,我就这点念头,就是去学堂边上偷听,我也要学。”
听何小天这么说,何宁有点沉默了,他是不是间接耽误了一个好学上进的大好青年?看来,还是有必要问清楚点。
“你这么想去学堂是为了什么?功名,利益?”
“得了吧,就我这连学堂都上不起的,还求什么功名利益。我也没想那么多,就是喜欢。而且,你不觉得它们很神奇吗?同样的字,同样的意思,从读书人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美妙动听?我就想多听听多看看,最好能听懂看懂。”
何小天觉得自己没有钱又没有名仅凭一腔热爱,难以有所成就,但何宁却不这么觉得。如果何小天能凭他的一腔热爱真的坚持去学习,去探索钻研,还真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没有科举制的朝代,虽然没有给读书人指明一条通天的途径,却能孕育出有灵气有底蕴有内涵的读书人。这些人读书并不以功名利禄为最终目的,因此会不拘一格,会自在随心,最终成就风骨。这些人有丰厚的知识底蕴,稍被炒作一番,传出名声,也会得到世人的尊敬和敬仰,甚至流芳百世。正如具有建安风骨的“建安七子”。
“如果,你真有自己说的那样喜欢读书,又能坚持下去,我不介意把我有的书都借给你看。”何宁并没有说自己可以教他认字之类的话,毕竟,他虽然相信何小天的话,但也知道有些事情说起来简单,坚持去做却很难。何小天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还是要看他自己。何宁要做的不是教他怎么做,而是帮助他按自己的心意去做。
“真的吗?你是认真的吗?”何小天有些不敢置信,何宁家经济条件越来越好了,他既然认字,以后也会买别的书。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自己就真的是遇见了天上掉馅饼的事。
“当然,你不是还说我说话算话吗?难道是假的?”
“不不不,当然是真的。何宁你真是个大好人,有你这句话,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何小天的眼睛因何宁的话熠熠生辉。
何小天欢乐兴奋的样子,让何宁跟着会心一笑。
做一个简单的人真好,容易满足,容易快乐。也许,是他太过于奢求,生活本就不能事事顺心,他拥有的已经很多很珍贵了。知足常乐的生活智慧让这一刻的何宁体会得异常深刻。
送走何小天,何宁有种豁然开朗的通透,这几天一直缠绕他的问题,原来都是他庸人自扰。
何家是他异世重生后给他港湾,给他温暖和爱的地方。不论出于何种原因,他们爱他,手把手教会他在这里生存,还让他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和存在的意义。这些是让他怎么报答都不为过的,更何况是为他们延续家族的血脉。反正都是要结婚生子的,顺了他们的心又有何不可。
那么,最大的纠结之处就是要掰弯自己,尝试着接受何安作为自己媳妇的角色。何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何宁自认还是了解的,说服自己并尝试着和他培养感情说不定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何宁会这么想也是因为在他目前的观念里,爱情只是生活的调味品,不是必需品,更重要的还是亲情和友情。
其实会这么想的人,只是因为还没有遇到那个让他奋不顾身、抛弃一切的人,这样的人可以算作命里的劫,有的人有幸或者不幸地遇到了,有的人有幸或者不幸地没有遇到。
想通了的何宁没有再纠结于过去,也放了更多的注意力到家人和事业上。
回想起前几天,母亲李清来给自己送了一身她新做的衣服,可离开的时候神情有些难过和担忧,想必自己当时心情正烦闷,面对她的嘘寒问暖,回应的态度有些冷淡,现在想想还挺愧疚。
心中内疚的何宁想要表达自己的歉意,便想做几个前世南方女子刺绣用的架子送给母亲。她和妹妹们平日里刺绣用的都是绣棚,里外两个圈夹着绣布以固定,然后一手持绣棚,一手执针线。这种绣棚外形小巧、制作便宜,但会让绣娘胳膊酸、颈椎困,而且受大小的局限难以制作大的作品。
何宁设计的绣架不仅可以调节高低和宽窄,还可以调节倾斜的角度,会让用的人轻松很多。
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何宁才完成第一个绣架。这是他第一个从设计到制作都有他自己来完成的作品,因此进度比较慢。等到第一个做完,再做第二、第三个就轻松很多了。
这个礼物不仅让李清以及两个妹妹视若珍宝,也让何家人都松了一口气。实在是何宁前几天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让他们担忧透了,现在看着何宁重新振作了起来,恢复了活力,大家才将悬着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解封了自己的何宁,很快就和何家众人的关系融洽一片,但与何安之间却是再也恢复不到过去的样子了。
何安的身份和性别就像是一堵高墙屹立在两人之间,让何宁难以用原来的态度看待他。虽说已经理解何安作为自己媳妇的身份,但接受起来却很是困难。
何安不是弱小、软萌的妹子,何宁不能用对待女人的态度面对;可何安作为他未来的伴侣,将来还会为他孕育下一代,他们之间不会成为兄弟,何宁要肩负起对何安的责任,也不能用对待兄弟的态度面对。他们之间到底要以何种方式相处,需要时间来提供答案。
相比起何宁的各种不自在,何安最近倒是开心了不少。虽然何宁那晚狠狠地伤了何安的心,但眼睁睁看着之后几天何宁的抑郁和憔悴,他却束手无策,何安就只剩下自责和担忧了,难过和心痛已经被埋藏在最深的心渊。
其实,整个何家中最早发现何宁心态有所改变的不是何宁的母亲李清,不是最宠溺何宁的奶奶,也不是每天教授何宁木工的何大爷,而是与何宁同屋的何安。因为,那一天的晚上,何宁没有继续拒绝何安端给他洗漱的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