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逊沉默着,突然低叹了一声,提这屠龙刀也说出去看看。一时间山洞安静下来,而谢逊听着流水声找过去,果然找到了谢莫离。
谢莫离默不作声的看着谢逊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就只有流水的洗漱声。
“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还是谢逊先问了。
谢莫离手中一滑,差些砸了碗,还好他手快又给捞了回来。心中似乎隐隐的生起了一点希冀,“你可摸摸看,是什么刀伤的。”
谢逊手一顿,竟真的伸了过来。他的左脸还有些肿,谢逊摸索着不小心碰到了伤处,谢莫离疼的一抖。下一刻,谢逊的手就越发的轻了,粗糙的手指划过细腻的皮肤,带起微微的酥麻与疼痛。
他的指尖顺着唇角缓缓的抚到脸颊摸到耳后,再耳后他停留的很久,似乎在找寻这什么。谢莫离没有说话,只是仰着脸怔怔的瞧着面前的人,仔仔细细的用目光描摹他的模样。高鼻深目,五官深邃,长眉不羁的飞扬入鬓,只可惜那一双眼睛只有一片空白。里面倒映不出谢莫离的影子,也看不到此刻有一双璀璨的如同洒满了银河星的眼眸带着厚重的依恋与缱绻的相思,深深的想要望进谢逊的眼里。
他可以从每一个人的眼睛里找到蛛丝马迹,来推测他的情绪。可惜,他爱的人,是个瞎子。所以,他永远无法从他的眼睛里得到答案,他只能依靠着谢逊的言行举动去猜去推敲。可往往,答案都不是他要的那一个。
可在这一刻,在黑暗的掩藏下,有那么一瞬间谢莫离觉得谢逊是爱他的。就那么一瞬间,谢莫离想就算是他的错觉,他也要记住一辈子。如果,那一瞬间,就是他的一辈子,就好了。
谢逊的指尖无意识的下滑,摸到了有翘起来的易容的那一层皮。谢莫离不敢动,他怕他一动,眼前的安详静谧就消失了。可是,他又好想,好想让他看看他。
他小心翼翼的抬起手,冰凉而湿润的手指碰上干燥而温暖的手,谢逊缩瑟了一下却没有再动。谢莫离指尖一颤,顺着脸侧将易容的药物从脸上抹了下来。他将低垂着眸,微微抬着下巴,却不敢看谢逊,“你摸摸,看看和你记忆中的可有不同。”
谢逊依言做了,一寸寸的抚摸过谢莫离的眉目鼻梁,还有,唇角。
谢莫离问他:“义父,你还记不记得,我长什么模样?”
谢逊是记不得了的,他只依稀记得,莫离笑起来的时候左颊会有一个小小的梨涡,耳边还有一颗小小的红痣。他其实,并不知道,谢莫离,究竟生的什么模样。只是猜测想象,会是一张好面貌,眉眼口鼻无一不是万一挑一的精致。可是这样的精致,组合在一起会是一张什么样的脸,谢逊不知道。
他只是放下手,说:“莫离,你该长大了。”
“谢逊,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我以为,我分的清清楚楚。可是在你面前,我从来都没有清醒过。我只能告诉你,你错了,你说我长大就能遗忘的感情我每过一天便滋长一分,没有一刻遗忘过。”
精神抖擞的金毛狮王,突然变得无力而苍桑,他拍了拍谢莫离的头,“莫离,忘了吧。”
“忘不掉。”
作者有话要说: 通知:表示隔壁文文快完结了,会以那边的为主,然后最近介只要复检啊,还有学校的一些事情,会忙几天,更新不定
☆、第二十章 爱恨
第二十章爱恨
谢莫离怔怔的抬头,握住了谢逊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满目悲哀,眸中要溢出的深情,可惜,谢逊看不到。
“谢逊,我喜欢你。”他执着着说了一遍又一遍的喜欢,他说,“就算是错了,我还是喜欢你。”
谢逊闭上了眼睛,心底痛不可抑。他看不到谢莫离的模样,可是他清醒的知道,那是他的义子,他手把手带大的孩子。所以,他抽开了手,“错了,就要改。”
三年过去,如今再见,谢逊知道他不能再这样激进。他思考着,究竟怎样才能绝了谢莫离的念头。而谢莫离也突然从迷蒙的幻境里清醒,低低的笑了一声,“谢逊不要给我可乘之机,你该晓得,我恨你。有时候我自己都控制了自己,小疯子么,总是要疯一疯的。”
说着他收拾好碗筷,面无表情的率先走了,谢逊似是被一杆□□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恨?是,是该恨的。他也早已做好了,被他恨的准备。只是他以为了解的孩子,突然变得喜怒无常起来。他脱离了他的掌控,前一刻温顺乖巧,下一刻就变得冰冷而疯狂。便是谢逊也无所适从。
谢莫离沉着眉眼,谢逊如果你能早三年这样待我就好了。可惜,谢莫离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他要的也不再是一个义父而已,他要你爱他,刻骨铭心的记住他。如果爱不了,那么,你就恨他吧。最好,像我恨你一样,恨下去。
如果,爱一个,该是怎么样?
谢莫离,或许会告诉你,当然是对他好啊。他开心,我就开心。不论,他说什么,只要他能开心,做什么我都愿意。
可黎离呀,他或许只能一直沉默下去。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又怎么去回答呢。
谢逊呐,重情重义。
金花婆婆被波斯总教捉住,他不惜性命去救。奈何刚救了金花婆婆,周芷若又被抓走,宝树王扬言要张无忌归还乾坤大挪移心法和交出黛绮丝,不然躲在山洞里的所有人都会送命。
宝树王给了张无忌考虑的时间,不料夜间的时候小昭和黛绮丝突然失踪。张无忌、谢莫离与谢逊一同出去找,却都没有找到她们的下落。
更意想不到,小昭会去做了总教的教主。可再细细想来,又是意料之中,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同时保全了她的母亲和张无忌。这个姑娘为了她的母亲和她爱的人,付出了一生的代价。或许,她之后唯一的幸福就是她的母亲会永远陪伴这她吧。
之后大家都离开了山洞,到了谢逊之前居住的茅屋。大家忙着制作木筏离开灵蛇岛,谢莫离算是此道的行家了,到底他开了那么多年的船行。谁想谢逊比他知道的还多,对于风向之类更是深有研究。也对,这个人看起来一点也不想个读书人,武功更是高到让人忽略了他的才学,可事实上这个人是真真正正的文武双全。
谢莫离与张无忌在砍木头,周芷若与蛛儿便做帆布。谢逊是长辈眼睛又不方便这些事自然不劳他动手的,而赵敏一介郡主哪里会这些东西,只好东看看西看看打发时间。
夜里的时候大家回到谢逊原来居住的茅屋,谢莫离做饭,蛛儿与周芷若便在一边打下手。
他有许久没有这样为人做过饭菜了,一个不小心就做了满满的一桌子,张无忌与赵敏等人都招呼谢莫离赶紧过去吃饭别再做了。谢莫离抬头间望着昏黄的灯光,眉目微不可见的一弯,瞬间远离了淡漠疏离的模样,温和的若一片落红悠然入故土。
他将锅里还在炖的鱼汤盖上,端上最后一盆青菜,瓷碗与木桌发出不轻不重的磕碰声,他笑着说了句“最后一个青菜。”后上了桌。谢逊坐在主位,张无忌与谢莫离一左一右的挨着他做,谢逊开口说动筷了,大家才一一拿起筷子。
一动筷对着谢莫离的夸赞便如潮水而来,都说谢莫离手艺好。三年没下过厨的谢莫离也只是谦虚的应,没多说什么。当张无忌也说道:“阿离,你这厨艺可是真的进步了许多,是不是,义父?”
谢莫离神色一默,而谢逊则笑,“已经不比你娘差了。”
眼见他还要说下去,谢莫离抿唇放下碗,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谢莫离垂着眼笑:“汤还在锅里呢。”
蛛儿听了连忙就要站起来,道:“黎先生忙了这么久,我去盛就是了,大家吃饭。”
谢莫离却没答应,“蛛儿姑娘身子还没好呢,别了,左右是碗汤,还是我去吧。”
蛛儿笑了,坐下来看着谢莫离出了门才道:“阿牛哥,你说像黎先生这么细心的又疼人的,以后谁嫁给他都是大福气。”
蛛儿的话,在场的四个人听懂了三个,可偏偏最该懂的张无忌夹了一筷子菜,“可不是,就是不知道啊阿离的那个心上人是谁。”
“与其关心我的心上人,不如好好想想你的心上人。”谢莫离端着六碗汤进来,看旁人给了张无忌各种或明显或无奈的隐晦,也大概猜到又发生了什么事了。约莫就是那种媚眼抛给瞎子看的事情。
张无忌耳朵一红,赶紧端着盛着鱼头的那一碗汤端到谢逊面前,“义父,你最喜欢的鱼头。”
谢莫离让姑娘们各自选一碗,看张无忌这么上道的份儿上就不为难他了,任由他揭过了话题。谢莫离盛的汤每一碗都差不多,真要选也没什么好选的,就是一碗里是鱼头而没有一碗是鱼尾。一般鱼头也只有男子才喜欢吃,女孩子都不大乐意碰,而谢逊最喜欢吃的也就是鱼头了。
谢莫离将最后的两碗与张无忌与自己一人一碗分了。
刚坐下,就听赵敏惊讶道:“黎先生,你将鱼刺全给挑了!”
所有人一愣,喝了口鱼汤觉得鲜美,再吃一口鱼肉除了好吃之外居然一根小刺都没有。这是怎么做到的!
而谢莫离却一副云淡风轻原该如此的模样,开玩笑道:“喝鱼汤不怕将鱼刺也喝进去啊,不小心就中招了。”
其实,看得到的人可以自己挑完了在喝,只是谢逊只能喝了在分辨有没有鱼刺。每一次谢逊与谢莫离一道吃饭,总是谢莫离剥一个虾放到谢逊碗里,谢逊要吃鱼他就挑赶紧了鱼刺在送进谢逊的碗中。可惜,这是谢逊允许六年前的谢莫离做的事,不是现在的黎离可以越过的雷池。
谁也不晓得谢莫离的用心,他也不必别人晓得,而他想要让他知道的人,他却看不懂,不知道那个人是明白还是不明白。你看,我为你做一件事还要打着别人的名头。
用了饭之后,谢莫离一个人将桌子收拾了,顺便抓张无忌来做苦力捡柴火去。等张无忌将柴火带回来,谢莫离已经收拾好了碗筷并将两锅热水倒进了锅。
张无忌不明所以的看谢莫离生火烧水,谢莫离将滑下的碎发挽到耳后,解释道:“你个大男人又有九阳真经傍身自然是无所谓,可人家几个姑娘哪里里受得了。再说晚上的灵蛇岛总是格外冷些,喝口热水总归是舒服些。等会儿水沸了你将热水提过去,让她们泡泡脚吧。”
张无忌答应了,蹲下身帮谢莫离一块儿烧火。两个人在一块聊聊天时间过去的也快,好似没一刻水就已经沸了一样。两人默契的一个灭火一个掀开盖子,张无忌不是个多嘴的人,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问:“阿离你与义父究竟是怎么了?”
他对感情上的事比较迟钝,但不代表他傻。正好相反,张无忌很聪明,他的一身武功靠的不仅仅是他的机缘,更多的是他的脑子。不然他独自一人如何习得九阳真经,如何如今医术出神入化,如何短短几日练成杨逍专研多年都无法吃透的乾坤大挪移。
他记得少时的莫离与谢逊是如何亲密无间,于是更加知道现在的两个人是疏远到了怎样的地步。他原本不该询问两个人的私事,只是一个是待他若亲子的义父,一个是没有血缘却更胜血缘关系的兄弟。他关心,于是免不了问。
谢莫离端着木盆的手一顿,复又往木桶里装水,一副听了却不用心答的懒散模样,“说了你也管不了,看见就当没看见。管不住眼见那就当自己瞎了。”
说完他端着水余光都没给张无忌一个。张无忌心里担忧,但又无从着手。他对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是什么原因一点头绪都没有。只好先将热水送去了三个姑娘住的房间。
茅屋不大,一共也就两个房间,三个姑娘一块儿,谢莫离自然便与谢逊张无忌一块儿。
他端着热水到门口时,谢逊正坐在床上,抚摸着他的屠龙刀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谢莫离站在门边望着,一时竟痴了。
他想要这个人,不论是爱是恨。可是,他这一路做的事究竟是为什么?是要他的爱还是他的恨呢?
说爱,这许多事早就做了无数年,无足轻重。说恨,那就不是更加好笑了么。
谢莫离不知道,也分不清,有些事情不是你下定决心就能做到的。说道做到,不负一丝承诺的是真君子,可谢莫离知道他这样的人绝对配不上君子这两个字。而心,也不是说想要掌控就能掌控的了的。人呐,往往有时候在心里默默的说许多话,可真的每一句都做到的,世上可有一个?
反正,谢莫离不是。
所以,他才迷茫,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该怎么走下去。于是,控制不了心,就只能只能跟着心走,或是爱或是恨。
作者有话要说: 迟来的更新~送给我萌萌哒的小天使们~~~( ? 3?)?
☆、第二十一章 眷恋温柔
第二十一章 眷恋温柔
谢逊在房内抱着屠龙刀发呆,谢莫离端着热水望着谢逊发呆。
房内唯有的一截烛火,豆大点不过照亮了黑夜的方寸地,离烛火越远的地方便越模糊不清。一阵夜风穿过谢莫离袭去,谢莫离一个哆嗦烛火也哆嗦,明明灭灭,使灯烛边的人也隐隐绰绰看不真切。
谢莫离垂下了眼,他再不进去这一盆水就凉了。于是他特意放沉了脚步,惊醒了谢逊。
木盆落地,沉闷的磕碰声中,谢莫离淡淡道:“这几日折腾下来,我都倦了。”
说着伸手便去褪谢逊的鞋袜,谢逊却是敏锐的一躲,声音厚而沉,带着些微的哑。“这是做什么?累了就早些睡吧。”
“呵,和你同床?”谢莫离笑了,却是深深的嘲讽。
而谢逊霎时僵住,谢莫离是谢逊抱着长大的,将这个孩子搂进怀里听着他清浅的呼吸睡去的记忆是他数十年来难以言喻的珍贵安宁。可现在却成了最深刻的讽刺,带着刺目的血色捅进心口。他一时竟不得言语。
而谢莫离一句话出口也沉默了,在昏暗的灯烛里,谢莫离半跪在谢逊脚边,还是低声先开口了,“给你洗脚罢了。”
没有含带什么情绪,只是实话实说,却无端端心头一紧。好似被一双手抓住心脏,反复□□。
谢莫离要脱鞋,谢逊才道:“我自己来。”
“......只许你帮我洗,就不许我帮你么。”谢莫离完全没听,利索的拔了鞋袜,一手拖着谢逊的脚,一手撩起水沾湿谢逊的脚背。“若是别人家,我这样怎么说都是要被夸一句的,你倒是避之不及,比之欢喜更见尴尬。”
是啊,若是是换一个时间或者换一个身份他这样对待,不论是一句孝顺还是一句情深都是当得起的。
谢逊又愣住了。微烫的热水淋过脚背,顺着经络遍布全身的熨帖。
莫离小时候喜欢等退潮了去海边捞海瓜子。小胳膊的小腿的,跟着殷素素在泥里摸,一个没站稳“啪叽”一声就是四脚着泥。待一碗海瓜子摸出来,清清秀秀白白净净小仙童似的孩子就混成了个泥娃娃。这个时候但凡谢逊在,就是一手捞起来到水边给他搓泥。先拖干净身体再冲脚,小小的脚丫子谢逊一手能握住两个,便笑话便将细腻的皮肤上的黑泥抹去。
那个时候啊,谢莫离哭一声谢逊便晓得这个孩子是饿了还是疼了,他笑一声谢逊就能明白是他又捉弄无忌了还是又找到什么好东西了。可笑了他现在,不论谢莫清清楚楚的说着什么话,谢逊都猜不透这个人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面前这个孩子大声的笑大声的苦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可事实上这个人他已经没有听过他或是哭或是开怀大笑的声音了,他变得越来越内敛,也越来越......陌生。
两人之间依旧是沉默。谢逊的脚和他的手一样很粗糙,脚底结着厚厚的老茧,摸起来很硬也很扎手。谢莫离指尖的薄茧滑过陈年的厚茧,细细的按压着,他深谙医道,自然知道按在脚心哪里的穴道可以然谢逊放松下来,睡得更好些。
耳边传来姑娘们那间房里的笑声,估摸是无忌过去了。那些笑声在“呜呜”的夜风里显得格外突兀于珍贵。待谢莫离将谢逊的脚擦干端着水站起来时,张无忌也回来了。
谢逊一听是张无忌,招了招手打趣道:“总算是回来知道我老头子了,怎么有了几个丫头就乐不思蜀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