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立冬了,寒气越来越重,就算是白天也到了需要穿棉袄的时候。
柳均葶从衣柜中取出一件白色的貂皮斗篷细心地披在羽倾衣着单薄的肩膀上。
曾经在鸾凤阁的时候,羽倾时常因为工作需要只穿一两件丝质衣物,这样衣服能更服帖在身上,显示出色子完美的身段,在过去的时间里,羽倾似乎从来没有好好感受过冬天,所以当柳珺筳把斗篷披在他身上时,他有点不解地把玩着上面银白色的绒毛,黑色透亮的眼眸中透着疑问:“现在还不算冷,为什么要穿这么厚的衣物?”
“因为马上要到冬天了,穿厚实点会比较暖和。”柳珺筳蹲下身与他平视,在他印象里每次见到羽倾时都是红衣裹身,脸上画着挑不出死角的完美妆容,给人的感觉就像任人摆布的精致人偶,而此刻的羽倾给他的感觉是那么真实,略显苍白的脸颊上有着细腻的皮肤,修长的柳叶眉,又圆又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和红润的嘴巴,以及一头乌黑长发,安静的坐在离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虽是一副女儿相,但是这样的五官生在他的脸上丝毫没有不和谐的地方,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让不少客人对他趋之若鹜吧,想到这里柳筠筳在内心默默叹了口气。
柳均葶伸手怜爱地抚摸着羽倾肩膀上流泻下来的长发:“等下雪的时候我带你去踏雪可好?”
“好。”羽倾高兴地答应着,随即他想了想,小嘴嘟囔着细声细语道:“我似乎从来没有踏过雪呢。”
“嗯?怎么可能?”柳均葶惊讶的看着他道。
“我好像……在一个地方呆了很长时间……一直……没有什么机会外出……”羽倾偏着头努力回想着过往却只有零零散散的回忆。
“那从现在开始,我带你去接触外面的世界好不好?”柳均葶阻止他继续回忆话锋一转微笑地看着他。
“好,我现在就想出去。”
羽倾微笑着站起身,洁白的斗篷自肩头滑落,快要掉在地上时柳珺筳眼疾手快的一把接住,才没有让它沾染灰尘,柳均葶重新给他披上,并且细心的为他打上蝴蝶结,防止斗篷再次掉落下来。
实际上这斗篷是柳均葶量身定做的,而他又比羽倾高出半个头,斗篷披在羽倾的身上拖地了,还只能露出小小的脸庞,柳均葶拿起玉梳为羽倾梳理着长发,梳直顺后拿出一根同色的发带绑住发尾,羽倾安静地站立在哪里任由他摆弄,当一切收拾妥当,柳均葶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杰作:“好了,我们出门吧。”
“嗯。”羽倾轻笑点头。
柳均葶牵起羽倾的手绕过前院带着他往后门走去,却被倒痰盂的李婆子正好撞见,李婆子高兴地打着招呼:“老爷这是要出门么?”
“是,准备出去一会儿。”
“哟,你看这都变天了还出门啊,要不我去找管家帮你备好马车?”
“不用我们出去逛一圈就会回来。”
“这样啊,哟,好标致的姑娘,家是哪里人呀?”李婆子注意到柳均葶身边的羽倾热心打招呼,这下弄的羽倾哑口无言了,居然会被人误会成姑娘家,想到这里脸微微发烫,张口不是闭口也不是,正局促不安时柳均葶开口替他解围:“李妈妈你瞧你热心肠的人家姑娘害羞的接不上话,初次见面就问人家家事,你让人家怎么回答你?”
李婆子被柳筠筳的几句话说的不好意思,捂嘴笑着转话道:“哎哟,瞧我这老婆子多嘴,你们去那儿玩?要不要我等会差人去接你们?”
“不用,我们想安静的出去玩,再说了一旦被你们前呼后拥的出去我们还能玩的称心吗?”柳均葶笑着回绝。
“我知道了,那老身就告退了。”李婆子笑着对他们二人行了一礼后离开。
“嗯,去吧。”柳均葶故意摆着架子挥手道。
看着李婆子离开,柳均葶拉着羽倾的手快速往门外跑去,直到两人跑到大街上,柳珺筳才放开他的手长呼一口气:“你是不知道府中的那两个老妈妈,每次见到她们我都要退避三舍。”
“为什么?”羽倾盯着他不解的反问。
“她们是我的乳娘,这下你知道了吧,每次有点小事情都会被她俩唠叨半天,要是传出去我堂堂柳大人的面子往哪儿搁。”
“扑哧”羽倾被他的话逗笑了。
“你笑什么?”
“没想到柳大人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嘿嘿”柳均葶见到羽倾笑弯眉眼也跟着傻呵呵地笑起来。
“走,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什么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柳珺筳神秘道,他站在大街上随意招揽了一辆马车,上车后马车一路往城外奔去。
道路旁边的茶肆中,阿福百无聊赖的站在窗前,突然眼角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原来是羽倾,他惊讶的合不拢嘴,指着他所在的方向回头大喊:“少爷!快看!那人好像羽倾!”
正在喝茶的欧阳翊歌听见阿福的大喊时心跳顿时漏了一拍,他放下自己手中的杯子快步跑到窗边急声道:“你说羽倾?!他在哪儿?!”
“喏,上了那辆马车走掉了。”阿福指了指快要消失在街头的马车丧气道。
“我们快追!”欧阳翊歌一甩衣摆快速往楼下跑去。
“啊哦!来啦!”阿福慌忙跟在欧阳翊歌身后,追赶着自家主子的身影。
马车大概走了半柱香左右在一个拐角处停下,柳均筳率先从车厢里面出来,下来后他把羽倾拦腰一抱,惹地羽倾一阵惊呼,眼前一阵眩晕,羽倾确定自己平安落地后他才轻抚胸口松了口气,随即嗔了身边的柳筠筳一眼,车夫临走前对着他俩投来羡慕的眼神。
柳均葶付完银两带着羽倾向前走,转过角后视线霍然一片开朗:“这里是?”羽倾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景色,他从来没有想过即使入冬还有这么美得地方。
映入眼睑的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湖泊,深蓝的湖泊的好似一块天然镜子把两面的山水悉数照了进去,水面倒映着红色的枫叶形成了一副天然的画卷。
柳筠筳看着羽倾的侧脸询问道:“喜欢吗?”
“嗯,喜欢!”惊讶过后的羽倾脸上露出灿然的笑容。
看着羽轻高兴的样子,柳筠筳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快要融成一滩池水,他也不自觉地勾起嘴角:“那我们以后经常来这里好不好?”
“好。”羽倾重重点头道。
第十九章 放手之痛
羽倾高兴地站在湖泊前深深地吸了口气,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地方,只此一眼他就爱上了这里,柳均葶看着羽倾脸上开朗的笑容自己嘴角也微微翘起。
“你带我来到这么美丽的地方,我为你跳支舞吧。”羽倾此刻感觉自己的身心得到了解放,他想跳舞,想拥抱自然,想在这个美丽的地方留下美丽的回忆。
“求之不得。”柳均葶从来没有亲眼目睹羽倾的舞,此刻他主动提出来,自己更没有理由推辞。
羽倾此刻的心境就跟身前的湖泊一样,明净透亮,他伸出手扯掉胸前的蝴蝶结,手腕轻轻一抬斗篷沿着肩膀滑向另一边,另一只手腕翻转拿着斗篷的一角舞动,足尖轻点斗篷化作一条白练随着他手臂的摆动围绕着他的身体飞快旋转,舞到极致斗篷顺着指尖飘向柳均葶,没有了斗篷的束缚羽倾的完美身段展现的淋漓尽致。
一抬手一投足说不出的妩媚道不尽的风情,白色的身影恍如仙子在瑶池湖畔起舞,这一刻柳均葶看着眼前的人儿如痴如醉。
一只舞毕柳均葶掌声响起赞叹:“羽倾的舞姿果然名不虚传。”
羽倾收回手臂,微微轻喘走到他跟前好奇道:“我的舞很有名吗?”
“嗯,曾经有很多人不惜一掷千金也要看你跳舞。”柳均葶点点头。
“那是因为他是鸾凤阁的头牌!所有的男人理应为他倾倒!”
羽倾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他惊讶的回过头,是欧阳翊歌!只是现在的羽倾已经不认得他。
“请问你是……”
羽倾好奇地打量着出现在身后的男子,他感觉有种莫名的眼熟,可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哼,难怪在鸾凤阁找不到你,原来是在跟野男人私会!”欧阳翊歌满脸怒气的盯着羽倾,更让他生气的是羽倾竟然装作不认识他!
“王爷说这样的话不怕有失身份?”站在旁边的柳均筳看不惯翊歌对羽倾口出恶言出声提点。
“呵呵,一个芝麻大的官居然敢教训起本王了?”欧阳翊歌一见到柳均葶就下意识把他认为是羽倾的情夫,一想到他们这几个月待在一起他心中的愤怒和嫉妒就快要从胸口溢满出来。
“下官不敢,只是下官带着好友在这里玩乐,不明白王爷为何要对我们恶言相向?”柳均葶不卑不吭回答道。
“请问……你认识我吗……”
羽倾见到这个凶神恶煞的男子,心中害怕躲在柳均葶背后偷偷望着他。
“你……你真的不认识我?”欧阳翊歌看着羽倾,他那胆怯的眼瞳里倒映出的分明是个陌生人,哪还是那个跟自己夜夜耳磨嘶鸣的花牌羽倾?
“嗯?我们以前认识?”羽倾好奇的看着他。
欧阳翊歌皱着眉下意识用力辩解:“认识!不光认识,你还是我很重要的人!”虽然不想解释,但是这一刻,他的心慌了。
羽倾看着他急切的样子,内心紧了一下,他从柳筠筳的身后站出来道:“很重要的人?我怎么不记得?”
“走!我带你回去!说不定等你回去后你就记得了!”说完欧阳翊歌神色激动地一把抓起羽倾的手腕用力拉着他,想要带他离开。
“等等!你不能就这样带他走!”柳均葶快步走到欧阳翊歌前方阻止道。
自从欧阳翊歌出现的那一刻柳均葶就后悔了,他不该把羽倾带到这里来,现在羽倾一旦被欧阳翊歌带走他的一片苦心就白白浪费了。
“好,我给你一个不带走他的理由。”欧阳翊歌冷笑的看着柳均葶。
柳筠筳看着对眼状况一无所知的羽倾:“难道你还想让他回去过地狱般的生活吗?羽倾是那么善良单纯,他不应该待在鸾凤阁那种地方。”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不过我也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带他回去就说明我能够保护好他!”欧阳翊歌不屑的看着柳均葶。
“呵呵,真的是这样吗?”柳均葶眼中的酸楚一闪而过。
“你什么意思?”欧阳翊歌抿着嘴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没什么意思,如果你执意要带走他我也不便阻拦,不过我还是好心提醒一句,上次是羽倾运气好遇上了我,才无性命之忧,估计下次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柳均葶故作轻松的说完这段让他心如刀绞的话。
从他见到羽倾的第一眼起就被他深深吸引,看似明亮的双眼里隐藏着深深的黑暗,性格温和到让人心生怜惜,还有接客时的害羞神情都深深地印刻在自己的脑海中,当他见到羽倾遭人暗害时,他觉得这是上天让他带走羽倾的机会,所以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羽倾,并且拥有他,却不料今天出来游玩撞上了欧阳翊歌,让他心生人算不如天算的无力感。
“这件事我回去后会去撤查清楚,胆敢伤害羽倾的我一个也不放过!”欧阳翊歌拉着羽倾的手往自己的马车走去,他把羽倾抱上马车回头:“这段时间感谢你照顾他。”
“羽倾身子不好,要好好对待他。”柳均葶嘴角苦涩地嘱咐道。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欧阳翊歌不满的回答。
柳均葶眼睛发疼的看着他们离开,他多希望羽倾能够开口说一句不跟他走,这样自己就有理由把他带回去,可羽倾没有,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跟别的男人离开。
第二十章 互诉钟情
羽倾默默跟着欧阳翊歌回到马车上,只有两人的缘故,此刻的他变的有点局部不安,因为自从他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欧阳翊歌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请问……我们这是去哪?”羽倾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带你回你该去的地方。”欧阳翊歌语气冷淡回答。
羽倾眼中带着犹豫,心中暗恼自己真不该一时头脑发昏,跟这个来路不明的人一起离开,况且对方寒着一张脸,更令他心生惧意,双手不由自主地缴在一起,他咬了咬唇鼓起勇气轻声问道:“那个我们以前认识吗?”
欧阳翊歌本来就窝着一肚子的闷火无处发泄,现在听到对方完全把自己撇清干系的语气,令肚子的火气直冲脑门,口中的字好似从牙缝里面蹦出来的一般,咬牙切齿:“你就这么想惹恼我吗?”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羽倾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大,他下意识的身子一颤,眼色闪烁着想要躲避对方炽热的视线。
“看着我的双眼回答我。”欧阳翊歌忽然用命令的语气道,羽倾无法抵抗,害怕地抬起头看着翊歌黑如擢石的双眼,他的双眼仿佛带着奇异的力量,让他自己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这双眼睛好熟悉……”欧阳羽倾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抚摸上欧阳翊歌的脸庞。
欧阳翊歌所有的伪装在羽倾说话的这一刻分崩瓦解,几十个担心的日日夜夜跟为了寻找他四处奔波的操劳,在这一刻全部退去,他伸出双手心疼把羽倾揽去怀中喃喃自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你把我忘的一干二净……”
羽倾闭上双眼感受着他的怀抱,竟然有种久违的温暖,让他贪恋不已。
良久后,欧阳翊歌放开他,转而握住他的双手:“你真的忘了我吗?我们的初次见面还有初夜拍卖大赛…
…”说到这里突然停顿,原来对于他珍贵无比的记忆全部都在鸾凤阁这所烟花之地,他突然觉得自己好无力,面对眼前的羽倾他不忍心再把他送给那个夜夜笙歌的地方,更不愿看到他每晚躺在别人的怀中,心中萌生了要带着羽倾远走高飞的念头。
“初夜……”羽倾离开欧阳翊歌的胸膛,呆愣重复着翊歌说过的词,语气带着失落底语:“原来我以前是风尘中人啊”
“嗯……”欧阳翊歌喉头滚动几下轻轻点头,简单一个字让两人陷入沉默,即便是他,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或者安慰羽倾,因为事实就是这样。
“那你喜欢我什么?”羽倾涩声反问。
“喜欢你什么……”欧阳翊歌迷惘了,他看中了羽倾的什么?除去初见时的惊艳外表还有什么?他在心中对着自己扪心自问,居然一无所获。
“明白了,那么你是来带我回去的吗?”羽倾把自己的失望掩进内心深处,强颜欢笑的反问翊歌。
蓦然,内心已经揪痛,不想看到对方失望,心酸的表情:“不是这样的!”欧阳翊歌反驳道“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花牌!你就是你,对我来说是无可代替的!”孩子气一般的红脸把最后的几句话说完,羽倾被他一本正经的表情逗笑了,所有的压抑与沉默在羽倾的笑容中烟消云散。
“你笑什么……”欧阳翊歌不好意思的把头偏向窗外假装看着外面的风景,耳朵却时时关注着羽倾。
“我没有笑你,我是开心。”羽倾嘴角翘起温和道:“我现在明白了,在乎一个人就是把对方看的比自己重要,而你比我自己重要。”羽倾不明白自己此刻为何要对翊歌说这番话,他说完之后内心有种说不出的舒服,可能这就是两情相悦的幸福感。
“真的吗?”欧阳翊歌听完羽倾的话激动的反问,此刻羽倾的一番真心话是他从小到大听过最好听的话了。
“此刻我的心意是真实的。”羽倾认真的看着欧阳翊歌:“我不知道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可我想跟你从头开始,这就是我内心的真实想法,我之前受了伤,好多事情忘的一干二净,是柳大人救了我,不然我恐怕已经不在人间,我很感激他。”
“受伤?伤到哪里!快让我看看!”一听到羽倾自己说受了伤翊歌心里又惊又急,他拉过羽倾就要去解他的衣带,吓得羽倾大惊失色:“你干什么?”
“帮你检查身体,不然我不放心。”欧阳翊歌边说边把羽倾的斗篷解掉,他里面的穿着依旧很单薄,欧阳翊歌三下五除二的就把他的衣服解开了。
“笨蛋,不要做这种事了,我身上又没受伤。”羽倾拉住自己腰带又羞又恼地阻止道。
“那你伤的哪里?”欧阳翊歌停下自己的双手,严肃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