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万没想到,就在这一切似乎刚刚有了起色的时候,自己的蠢哥哥又干了一件惊动满朝文武的蠢事!勾结白莲教,残害自己的两个嫡出的弟弟!从而使得恭亲王府一下子在朝廷之中又陷入了极其尴尬的地位。
恭亲王府是养育了荣寿的地方,父王与额娘的宠爱使得荣寿对于入宫做质子这件事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反抗,只是,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她何尝没有幻想过自己若是生来便是男子,恭亲王府怕就不会有那么多曲折了。
至少,若她是嫡长子,两个弟弟就不会死了吧?
说到底,她心里终有怨的。
所以也正是这份怨,导致了她毫不犹豫的接受了载淳对她这份破天荒的任命。不管如何,总要试上一试,她也希望有一日能如榜样慈禧一样,踏上青云之路,像父亲一样,保护恭亲王府荣盛不衰。
荣寿在上午学完了无逸斋中的课程,用过早饭,便脱下了自己的宫裙,梳其男儿的发髻,穿上了由载淳亲赐的黄马褂,腰间佩上上父亲入宫前亲送给自己的金锥子(给了白莲教刺客一脑门的那锥子),带着随行的太监向着粘杆处所在的雍和宫走去。
这已经是荣寿第五日来到雍和宫了。这几日,在与夏昌平等血滴子的接触中,她对于这些传送中杀人不眨的特务已经完全没有了一丝恐惧,反而在屡次的交谈中,深感这些人的能力出众,也难怪,满朝文武,在听到血滴子这个名号的时候各个色变。
“大公主,今又到的这么准时啊。”
夏昌平是载淳的心腹,因着载淳的嘱托,所以在接待荣寿的时候并没有一丝轻视,反而因着先前荣寿智擒白莲教刺客的计谋,对荣寿颇为尊敬。
“见过夏老。”
反观一贯颇懂礼仪的荣寿,对夏昌平自也是态度恭敬。夏昌平是血滴子的首领,年纪虽然才三十多,但荣寿以视尊重,一句夏老也不为过,更不提,如今的粘杆处,在朝野中极强的威慑力。
“那贼人可有吐露出什么?”
夏昌平听了荣寿的问话,却颇为懊恼的摇了摇头:“那贼人受遍了酷刑,什么也不肯说,看来是白莲教中极其忠诚的死士。”
可不是?荣寿还记得第一次去天牢里察看那犯人时候的情景。那个刺客被吊着琵琶骨悬在铁梁之上,全身上下是被打的皮开肉绽,胸口更是遍布了各种被烙铁烫过的痕迹,走进了一闻,各种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即使往日里处变不惊的荣寿见此,也是不禁被吓的吐了出来。
只是即使如此,那个犯人每每被逼问的时候,依旧嘴里只字不提白莲教之事,反而开始低声的念起了白莲教的教义,似乎是想以此来缓解自己的疼痛。
对此,荣寿似乎已经习惯,默默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先去雍和宫殿面见一下章嘉大法师,再去审讯犯人。等会有劳夏老陪我一起审讯了。”
“应该的。都是为皇上尽忠。”
夏昌平含笑,唤来仆从引荣寿前去雍和宫大殿。
雍和宫殿,原为雍和宫中的银安殿,自乾隆把雍和宫改造为粘杆处办事处和全国藏传佛教事务办事中心的集合建筑群后,现相当于一般寺庙的大雄宝殿。
殿黄琉璃筒瓦歇山顶,面阔七间,单翘重昂斗栱,和玺彩画,前有月台,围以黄、绿、红琉璃砖花墙,明间上悬雕龙华带匾,中刻满、汉、蒙、藏四种文字所题“雍和宫”。殿内供有三尊青铜质泥金佛像,及蒙麻泼金十八罗汉像。
而章嘉大法师,则是历来被大清皇帝尊受封大国师印的转世活佛。如今的章嘉大法师乃是章嘉三世,一位德高望重的年迈老人。荣寿每每去提审犯人前,都会先去拜访一下这位章嘉大法师,与之谈论片刻,以求内心的宁静,希望以此化解她心中的戾气,获得佛祖对她虐刑犯人的宽恕。
荣寿走到雍和宫殿前,便摆手,示意仆从们只带路到此处便可,一个人走进了雍和宫殿。此时的雍和宫大殿内,在此做课的喇嘛并不多,可能也是因着此时也不到讲经时间的缘故。荣寿静静的走到大殿的中央,在大日如来的佛像面前跪下。
只见这大日如来象为比丘形,结跏趺坐,头戴五佛冠,全身璎珞珠宝严饰,右手在上,左手在下,两拇指相触,置于脐下,显得庄严而又高贵。
而在这大日如来的佛像正下方,坐着一个头顶黄色僧帽,手持转轮,面色慈祥的老者。
“大公主又来了。”
老者见得荣寿,慈祥的点了点头:“大公主近日来的颇勤啊。”
荣寿闻言,苦声一笑:“活佛睿智,何必明知故问。”
粘杆处和佛教办事处同在雍和宫,且这几日荣寿皆为男子黄马褂打扮,独自前来,其间内情,又怎瞒的过章嘉活佛。
“老僧曾幼时得遇公主,便从面相上得知公主乃凤鸣九州的贵格,可得真龙之助,如今一看,想是要雏凤清鸣了。”
“凤鸣九州也罢,雏凤清鸣也罢,活佛慧眼,应知人事无常,行苦行苦,终究是苦啊。(行苦的概念,请自行百度。出自佛教典籍。)”
章嘉活佛听得荣寿的话,一双苍老但清澈如幼子的双眸看了荣寿一眼,转了转手里的转轮:“娑婆世界,一切莫非是苦。但人活于世,又怎能把万事皆一苦了之?大公主着像了。”
是啊,人生虽苦,但终究还是要活下去。
“大师,其实我一直有件事想请教大师,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说。”
“荣寿知大师素来与父王有旧,故之前一直不想以此污秽之事,扰活佛清静。但此时荣寿已别无他法,只能求大师解惑。白莲教虽为邪教,但本质出自释佛。不知大师可有方法,能叫那刺客口吐真言?”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 还是不要近亲结婚了。
第29章 凤自朝凰来(三)
宗教的魔力,现在都市中的很多人都不懂, 但是, 只要想一下曾经在新中国横行过的FA-轮-功,应该就能猜想一二的。
白莲教也是。
这些被白莲教洗脑过的死士依靠着对这种信仰的忠贞, 凭借着强大的精神力量竟然一次又一次的扛下了极强的酷刑。不知该说是可悲还是可叹。
章嘉活佛乃是由大清历代帝王亲授大国师印的得道高僧,对于佛教之中各门各派的经典都有所触及, 即使是白莲教这种脱胎于净土宗的邪教, 其实也是略知一二的。
于是, 荣寿从章嘉活佛处得了指点, 便带着一群人向着粘杆处秘设的天牢杀去。
此时,沉浸了几十年没什么人的粘杆处牢房,因着先前席卷整个朝野的一大波清洗运动, 关满了人,不过因着这些被关的人之中很多官位并不低,所以待遇也还不错,至少有很多没有上刑, 都只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当然,那个白莲教的刺客显然就没这么好运了。每每当粘杆处的人拖着这个刺客走在牢中,那刺客血淋淋的惨状都能吓坏一大批被关的官员,起到了无比强悍的威慑作用。
荣寿入了牢房,一路向着牢房的最深处走去, 走的越深,阳光也就越发的暗淡,直到最深处的时候, 已经不得不点上了火把,四周不时传来凄惨的叫声,显得很是恐怖。
荣寿面无表情,示意牢头打开刑具间的房门,见得夏昌平已经开始了一日的审讯。
“又晕过去了?”
夏昌平看见荣寿进来,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向她点了点头,然后又转过去询问自己的手下。
“回禀都统,是的,又晕过去了。”
“用水泼醒了,继续。别用鞭子了,别真抽死了,梳洗吧。”
这里说的梳洗可不是女子的梳妆打扮,而是一种极为残酷的刑罚,它指的是先用开水浇人,再用铁刷子把人身上的肉一下一下地抓梳下来,直至肉尽骨露,最终咽气。这种刑法往往从四肢开始往腹部梳洗,虽然很是残忍,痛苦极大,但因为开水与烧红铁梳的灭菌作用,使得犯人往往更难咽气。
荣寿在听得梳洗这个词,也不由变了变色,然后似是不忍,上前说道:“夏老,让我试试吧。”
“哦?大公主今日难得也有了雅兴?成啊。你们都听大公主差遣,休息休息。”
可不是?在这群血滴子的眼里,折磨犯人不就是最大的兴趣嘛。
荣寿当下抬头看了眼已经被折磨的昏过去的刺客,然后对着仆从说道:“去取一朵能塞下一个人的莲花形容器来,记得把里外都刷成黑色,然后在莲花的底部开一能把人头塞进去的口。”
仆从虽然不解,但是听得荣寿的嘱咐,只得下令去派人寻找。在一旁围观的夏昌平听着荣寿的话,倒是心里活泛起来,想着这大公主莫非自己个这几日在观摩之中也创造出了什么新的刑罚不成?这莲花形的刑具他审讯犯人多年倒也从没听过,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
血滴子办事自是迅速,那些仆从去了大约小半个时辰,果真就寻来了一个木制的莲花状容器,上面还传着味,看来这黑漆也是刚刷上去的。
荣寿走到这个莲花状容器前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又对仆从说道:“且把这人弄醒了。”
当下,仆从一盆冷水浇到那刺客头上。刺客被冷的一个哆嗦,幽幽的睁开眼睛,只见得面前这个硕大的黑色莲花容器,顿时惊的瞪大了眼睛。
又听荣寿继续说道:“把此人用荆棘捆成婴儿状,头朝下,塞到这容器中,埋了。”
听到这,夏昌平也更加好奇起来,就着小小的容器,莫非里面还有什么特别不成,当下也走到容器边往里面看了看,却看见这容器除了莲花座地下有一个可容头放下的洞,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有。
不过,那刺客在听得荣寿这句话,吓的直接嚎叫了起来,开始奋不顾身的挣扎,待得三个血滴子一拥而上,才用荆棘把此人绑成了婴儿状。
婴儿状即幼童还在母亲子-GONG里的状态,全身蜷缩,以手抱膝盖,头向下。
那刺客一边挣扎者,一边被血滴子丢到了这黑色莲花容器中,并把头卡在莲花的洞口。此时这刺客的哀嚎声竟更加凄惨,好似被万鬼所咬,痛不欲生。
“把他寻一个无人的山谷里埋了,记得莲花洞口朝下。”
那刺客在听得荣寿这句话之后,瞪大了眼睛,满眼的惊恐,过了许久,才突然似认命的说了一句:“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荣寿也未曾想这从章嘉活佛那得到的方法居然如此奏效,这被酷刑审讯了数日未招一词的死士居然就这么容易的说出了第一句软话。
夏昌平也是觉得不可置信,且听荣寿问道:“你们是从何处知道了本宫即将入宫的消息?”
“大内之中有自己人,每隔五日,就会有人在菜市口的告栏上贴出告示,我们按着特定的规矩,就能知道。”
这刺客居然回话的如此老实,也是大出所料。
菜市口乃是北京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官府里往往要宣传一些文件,都会选择公告栏在上贴出告示,然后就会有许多文人来此,把上面的文字转告给大家,收取一些钱财。起先,这些公告栏多为官用,但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民间自用的告示栏也逐渐变多。
“每日的告示少说不下数十,你们如何确定是自己的消息?”
荣寿冷峻的看向刺客。
“每日巳时一刻。”
巳时一刻换算成现代的时间,大约是早上九点半,也是各宫太监能出门采办的时间,更是京城早上最为热闹的时候。
“还有呢?你还知道什么?”
“旁的没了,我只是个小堂主,再多的就只是听命行事了。”
“那你们在京城可还有别的堂口,上头的人是谁?你若不说,想来你也知道这土葬的厉害。”
那刺客闻言,又看了一眼那朵黑色的莲花容器,心下天人交战。像他这种被培训洗脑过的死士,寻常手段自不会招的。只是荣寿的这个法子实在是过于阴毒了,让他不敢不说。
你道为何?只因藏传佛教中的葬礼与中原传统习俗不同。土葬乃是各种葬礼中最为下等的葬礼,(天葬最高,下面是火葬,水葬。)只有生前犯过大罪孽的人才会被荆棘捆成婴儿状,拔去衣服,头朝下埋葬,意思为灵魂永远只能向下,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翻身。且更不提那朵黑色的莲花容器,白莲教众人,白为贵,乃佛祖之色,而黑则是佛祖的敌人摩罗所化,装于黑色莲花之中更是极大的讽佛之罪,要永生永世与魔鬼作伴,不得超脱的。
“京城只有我们这一处堂口,天津尚有一处,乃香主所在,旁的我是真的一概不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土葬的刑法是真的有。云贵地区的藏族,纳西族都有。可以百度去查一下。
还有明是周三 每周照例这天会休息一天。非意外,一周只有这天会断一次
第30章 大沽口军舰
载淳在上辈子的时候,就很喜欢鱼这种生物, 这些水里的动物虽然不会说话, 也不像猫狗会撒娇讨人欢心,但是载淳往往就能一看看一天, 或许,这就是安静的生物所独有的魅力。
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欢欢闹, 像载淳这样的性格, 更多时候, 只要有个人安静的陪着, 就已经很满足了。
慈禧因着看鱼这件事,小时候没少责骂过载淳,说水边不安全, 但是载淳的性格拗起来,便是慈禧这样的强人也架不住,只能当载淳每每去湖边时,都叫一大群人跟着。
自打回了紫禁城之后, 载淳的住的也还算顺心,只不过唯有一点不太满意的是,紫禁城里没有像避暑山庄那样一望无际的湖泊,最多御花园里有一个小池子,养了些金色鲤鱼, 但也远不及避暑山庄中湖泊多达四十三万平方米的壮阔。
御花园里的观水亭有四个,载淳最喜欢去的唤作澄瑞亭,位于御花园的西北, 与御花园东北的浮碧亭相互对称呼应,亭下有东西长的矩形水池,池上横跨单券洞石桥,亭便坐落于桥上。
此时载淳刚刚结束了上午在无逸斋的课程,于养心殿里用过了午膳,便习惯性的来到了御花园里逛逛,走到澄瑞亭上,早有熟知载淳习惯的李莲英和芷兰打点好了一切,在亭子里摆放好了桌椅瓜果,还有喂鱼的鱼食,就等着载淳的驾临。
如今正是农历12月初,紫禁城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即使如此,只要载淳想看鱼,下人们也早早的把湖面上凿除了一大片冰窟窿,把水里的鱼先用吃食诱出水面,更把澄瑞亭四周算布置上了厚厚的透明围帘,以此防冻。
“哎,封建主义当真腐败啊。”
载澄每每到了这时都不由的感慨,又想起宫里因为自己喜欢喂鱼,居然养鱼的活现今都成了抢手的饭碗,更是对此哭笑不得。
就在载淳感慨之际,有太监来报,说是恭亲王与夏昌平一起来面圣了。
这两个人倒是巧,赶着点一起来了,怕也都是算准了载淳每天也只有这个时间最得空了吧?
“快去传进来吧。冬冷,别叫他们多等了。”
载淳挥了挥手,叫宫人们去接恭亲王和夏昌平过来,顺带又挥退了几个宫人,叫他们自个去附近的角阁里呆着取暖,只留了李莲英和芷兰在身边伺候。
不一会,恭亲王与夏昌平便一起来到了澄瑞亭,照例的见过礼之后,夏昌平当下便把荣寿已经审讯出的结果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载淳。
载淳边听,边是觉得这位皇姐厉害,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审讯出结果,不由佩服。
“皇姐当真是手段了得,这慎刑司员外郎的职务便叫皇姐继续做着吧,晚点就吩咐内务府,顺带把奉恩将军的礼服一同送过去。”
载淳对于有能耐的人都是喜欢的,自然不会说话不算话。夏昌平因着是载淳的心腹,也同样敬佩荣寿的手段,自不会反对。倒是恭亲王身为荣寿的亲身父亲,当下颇有不安:“皇上,这可如何使得?荣寿终究是女子,怎可领将军头衔?”
载淳倒是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似是无意,又似有心:“女子又如何,这偌大的恭亲王府总要有人立的起来不是?待得皇姐长成,朕便下旨替其招额驸,额驸赐爱新觉罗姓氏。我倒要看看有谁敢说什么。”
载淳的这句话,听得恭亲王心里一跳。
从这句话之中不难听出,载淳对整个恭亲王府的下一代,尤其是最可能承爵的载澄是极其的看不上了。
而且,最后半句,更是颇有深意。招额驸,赐爱新觉罗之姓,也就是说生下的孩子也姓爱新觉罗。这换作旁的臣子家中可是天大的脸面,不过细细一想,竟好似寻常百姓家招入赘女婿的意思,像是要娶额驸,不是嫁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