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沈桂芳答道:“是个识礼的,瞅着对我大清也还算忠心。”
听得沈桂芳的话,载淳的手指不由敲打在了桌面上, 他看了看海图,在想了想沈桂芳的话:“去兵部,找曾尚书调一批护兵,遣派使节去一次琉球,朕总觉得怕是出了问题。”
“皇上是说?”沈桂芳闻言,心下也是开始思索,最后面色一沉:“如此怕又要起战事了。”
沈桂芳知道载淳的心思,若一切真如载淳所想的那样,那恐怕必定是要出兵了,之前在平定西北的时候,载淳因着有人居然敢在海上截粮一事,就大为恼怒,但碍于内乱未平,一直没有发作,如今若是那些人还是不知收敛,呵呵。。。
“臣领旨。”
“对了,明年开春就是院试了,你们提前准备着,别过了春节,手忙脚乱的。”载淳登基,二年的时候开了恩科,县试,乡试,院试,一年下来,今年开春便是院试了。如此载淳才算有了自己的第一批天子门生,这也是件大事,不得不仔细。礼部尚书也知道科举一事一贯关乎朝廷的脸面,自忙应下,复退了出去。
如此,养心殿里,又只剩下了载淳和一群宫人。载淳起身,从龙椅上走下,见得窗外的红墙黄瓦片,自己打开了养心殿的窗户。寒冷的冬风呼啸着从窗外吹进来,一下子弄得载淳脸有些生疼。李莲英见此,忙捧着一件明黄色的披风走上前:“皇上,风大,当心这点。”
载淳让李莲英披上披风,心下有些感动:“阿英,你入宫也有七八年了吧。”
“是啊,自奴才七岁就在皇上身边当差,如今算来也有些年头了。”
李莲英在太监里是真的极走运势的,载淳三岁的时候选伺候的人,就点了他入身边伺候,入了皇帝的眼,可谓是一步升天,正是多少人想求也求不来的。
“呵呵,随朕出宫走走吧。天再冷些,就懒得动了。说起来,朕还没好好的逛过京城呢。”
载淳虽然做了富有天下,但出宫除了去热河避暑,再就是早年去过圆明园,就再没有过。李莲英听着载淳要微服出宫,心下有些担忧:“皇上,可要夏都统陪同?”
夏昌平是血滴子之首,最适合微服保护皇帝的人生安全,李莲英不敢阻止载淳,只能多为安全计考虑一些。
“成,你去安排吧,朕就是想走走。”
如此,载淳便去上书房对翁同龢告了假。翁同龢如今也是帝师之一,但论地位远不及焦佑瀛,且一贯不是很得载淳喜爱,他也乖觉,很少对载淳的事情指手画脚,倒也使得他的官宦生涯没有遇到什么波折。
乾清宫与养心殿其实是有一条密道能从紫禁城内直通城外的,历来只有大清皇帝知道,听说是乾隆年间修建的,方便的就是为这位喜欢微服的皇帝出宫。不过载淳即使知道这条密道,但也也从未走过,显然,是想了要把这条密道做逃命之用的。
李莲英去了雍和宫找了夏昌平,夏昌平得令,迅速的就安排下去,找了二十多个便衣血滴子做掩护,伺候着载淳出了西华门。
西华门外北海,大清的贵戚都喜欢在北海那建造豪宅,载淳不想被太多熟人打扰,便做了轿子,然后一路外城走。虽说实微服,但因着是夏昌平随同,许多人看见这位血滴子头领都出宫护送,自是不敢不开眼的往上凑,遂到也算顺利,一直到了琉璃厂。
琉璃厂大街位于北京和平门外,是北京城里很是著名的文化街,清朝各地来京参加科举考试的举人大多集中住在这一带,因此在这里出售书籍和笔墨纸砚的店铺较多,所以有着一股浓浓的文化氛围。
载淳到了琉璃厂里,便不再坐轿,从轿子里走了出来,改做步行。但见这琉璃厂当真是热闹,来来往往的全是人,街道两边店铺林立,甚至有不少官员都在这里出入。
“皇上,我大清自古满汉分居,这琉璃厂附近都为汉人官员居住,倒也算热闹又雅致的地方。”夏昌平瞅着载淳,当下上前和气的说道。载淳点了点头,走到一个摊头面前,随意看了看,但见摊头上的东西良莠不齐,有真有假,好货也有,坏货也有,也是别有趣味。
载淳从摊头上捡起一个砚台:“这是歙砚?”歙砚是中国四大名砚之一,产于安徽黄山与天目山一带,因其研磨的墨汁“涩不留笔,滑不拒墨,瓜肤而縠理,金声而玉德”而备受闻人喜欢。
“哟,这位公子也是好眼力,这正是最正宗的歙砚,可是难得的好货,刚从茹古斋里漏出来的。”这些在琉璃厂的小商贩做的都是倒买倒卖的手艺,常从真正的老店里淘一些好东西,混在此等品里面一起卖。买真买假,全靠买东西的人眼力,卖东西也全靠贩子那一张嘴。
“公子,这些小买卖人都喜欢三分货吹成七分宝,您瞅着可别走了眼。”夏昌平在一旁好意的提醒,免得载淳买了假货。小贩子闻言,当下面色不喜,不过碍着载淳一行人穿着都是非富即贵的,不好发作,只这般说道:“哪会?您出去打听打听,茹古斋里掌过眼的,还能是假货不成?若是假货,您买了大可去《京报》上告我。”
“京报?”
载淳手里把玩着砚台,看了看小贩子。小贩子听得载淳的疑惑,忙面色得意起来:“您是外面地来的吧?还不知道嘛,这京报乃是如今琉璃厂文人最爱看的东西,说来也是新鲜,每日都有卖,便宜的很,十文钱一份。”
载淳听此,这才脑子里想起了一原先被他安排了做报纸差事的林家后人林汝州,想来他这几个月办报纸也是有些成效了,只是载淳常年在宫内,又忙于处理西北的战乱,倒是没有空留意这方面的事情。
“成,这东西我要了,砚是正品,但色不正,也没多少波纹,你可别狮子大开口啊。”这歙砚最妙之处在于它漆黑的砚身上会呈现出波浪般的花纹,花纹越多,越是名贵。载淳自己用的,都是内务府择选最好的贡品,自是有这份眼力见。载淳不缺砚台,不过买个新鲜罢了。
“二十两。”小贩子听得载淳像是懂些门道的,也没有狮子大开口,但也是开了个略微高些的价格。载淳估摸了下,兴致一起,便也不还价,就叫夏昌平付了钱。小贩子见此,笑的很是欢喜,忙对载淳一口一个“爷”的,听得载淳觉得有趣。
“您还要些什么不?”小贩子见得载淳这般豪气,打算再忽悠载淳买些。载淳买了砚台,兴致倒下了不少。
“旁的便算了,能入眼的不多,对了,你知道哪里能买到《京报》吗?”
“各大茶楼都有,您去了问伙计,自是买得到。”载淳听了,心下满意,便率领仆从说要去茶楼看看。很早之前有说过,京城里的茶楼文化是很浓郁的。因为无所事事,许多皇亲王室、官僚贵族、八旗子弟成天泡在茶馆里。茶馆也不简单是喝茶用餐,他们为茶客准备了象棋、谜语等,供茶客消遣娱乐。规模较大的茶馆建有戏台,下午和晚上有京剧、评书、大鼓等曲艺演出。许多演员最初是从茶馆里唱出名气来的。清朝末年,北京的“书茶馆”就多达60多家。
夏昌平知道载淳要去茶楼看看,自不会带载淳去那种小的,不三不四的茶楼,唤来仆从找来轿夫,转向琉璃厂的东部,去了天汇轩。这天汇轩说是茶楼,但规模瞅着却不下于紫禁城里的一个主宫,载淳进门的时候,都没有下轿子,转而从一个压制的小阁门就入了后院。后院里多是院子,一间一间的像是包厢。早有伙计知道有贵客要来,早早的在房间里起了炉子,使得房间温暖的很。
“倒是个雅致的地方。”载淳入得房间内,见这房间里的装饰都是一等一的好,可见是用过心的,心下点了点头。伙计见得客人来了,上前问载淳的要喝什么,点了“万树长青”,伙计生好茶,便退到了门外候着,显然是被□□的很得礼数。
“皇上可要点些玩的?”冬日里,北京城很多富有的茶客有养油葫芦、蟋蟀、咂嘴、蝈蝈,以至蝴蝶、螳螂的,这些小玩意,但凡大的茶楼里都有备着,也是时下流行的东西。
“不必,且去唤伙计找份《京报》来看看。”
载淳座下摆了摆手,喝了一口这所谓的《万树长青》。所谓“万树长青”,不过是碧螺春的一种化名,但这茶馆用着绘制有青松竹柏的茶碗泡制,倒是图了一份雅意思,想来是为了投那些文人墨客们的喜好的。
《京报》如今被林汝州办的还算不错,果真每家茶馆都有不少存活,夏昌平花了几钱银子,就把自开办以来,所有的《京报》给买了下来,然后按照时间的先后顺序呈上。
载淳随意的翻了翻,但见《京报》上如今写的都是些朝廷风向和一些文人举子的文章,关于禁烟的事情,还没提及。想来也是因为如今《京报》才开办不久,所以林家后人想徐徐图之的缘故。
“张之洞?”
载淳翻看着报纸,突然视线停留在了一篇《路安说》上。但见这文章写得很是有些意思,《路安说》,主要讲了一个理念,就是想要当地百姓安居乐业,修路其实是很有帮助的。张之洞在文章里论述了一地治理,修路的好处,倒真有点像后世的口号《要想富,先修路》。
“这个张之洞有点意思。”载淳笑道。可不是?如今历史上著名的晚清四大名臣,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都已经出士,并在朝廷中担任了极高的官职,就差他了。
“这个张之洞是兴义府知府张瑛的四子,明年也要参加院试的举人。张瑛做官还是很有成绩的,修建书院,治理兴义府的道路修建,想来这个张之洞也是得了他父亲的理念,才这么写。”夏昌平是特务机构的总头子,对于大清五品以上官员的资料如数家珍,听得载淳的话,忙把张家人的资料一一说出。
“世人皆知我大清如今注重洋务,但是读书人之中依旧首推孔孟之道,能有如此务实之念的可不多。夏都统,留意下。”
如此,这张之洞,算是入了载淳的眼,也算是机缘巧合,至少他的官宦生意是要好走不少了。
作者有话要说: 难得写一个长一点的,好累哦~~~
第123章 暖冬(二)
载淳这次微服也算是有些收获, 不仅见识到了老北京特有的茶馆文化, 还在《京报》上看到了张之洞的文章。夏昌平虽得了载淳的交代要留意张之洞, 但到底如今的张之洞不过是有些身份的一届举人而已,便也不必劳师动众,反而不妥, 就唤了个丁字部的盯着。
粘杆处, 甲乙丙丁四部, 虽说平行分工,但甲部多是监察朝廷二品大员及封疆大吏, 乙部多监察后宫及其二品至五品官员, 丙部多负责外出事宜,丁部则杂了很多,一些小事都是交由丁部去执行。
载淳去了一次宫外,倒也没像乾隆那样没事就喜欢往宫外跑,到底晚清的京城对他的吸引力也就一般而已。相较于京城内的繁华, 载淳这几日天天在宫里面, 听听后宫两个太后的撕-B-,看看朝廷上恭亲王在打压之后对慈禧的反扑,倒更觉得趣味无穷。也难怪很多人都说,这朝堂之事, 精彩起来,可是比戏文里吸引人的多了。
一转眼,农历十二月也就这个过了,元月的元旦春节宫里倒是热热闹闹的好一阵时间, 不过每年宫里再怎么大操大办,其实也就是那些东西,载淳从小就在宫里过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倒是春节祭天的时候,载淳一身朝服,头顶着最少十几斤的龙冠差点把脖子给压断了,一脸休息了好多天才缓过神来。
“哎,下次叫礼部的人把祭天文章缩短些,那些大学士文采是好,但太长了,听得头都晕。”
上千人穿着一年中最隆重的服饰,站在太和殿前面的一站就是两三个时辰,也难关那些年纪大些的老臣,回去之后就告假了。
“皇上,礼部的沈桂芳来了。”李莲英看着正在被芷兰按摩脖子的载淳,上前低声的说道。载淳听得李莲英的口气,以他们之间多年的默契,想是知道沈桂芳这时候前来必定是有药师,当下对着宫女摆了摆手:“你们先下去。去唤沈桂芳进来。”
芷兰听得载淳的话,行了一礼就退了出去,李莲英去把沈桂芳领了进来,便也关上了养心殿的门只留下了养心殿里两个人。
“沈大人,自己坐吧。”载淳扭了扭脖子,越发觉得做皇帝的好,就为了他脖子酸,芷兰还特意去太医院学了按摩的手法,真真是腐败哦。
沈桂芳看得载淳随意的态度,当下却不敢放轻松,反而沉重的说道:“回皇上的话,前去琉球国出使的人回来了。”
载淳看着沈桂芳的脸色,心下就知道出了事:“说吧,其实你我心里之前都有了这个猜测不是?”按着琉球国国主的性格,断不会作出给大清捏住把柄的事情,如今不来上供,肯定是琉球国自己出事了。
“琉球靠近倭寇之岛,如今倭寇内乱,大批流民落为海盗。琉球国先下是乱的不行。”
“这琉球国主也不知道给我大清上书求助吗?”
属国出事,上国帮忙是历来的规矩,没见朝鲜自从称臣之后,每每与日本交战,第一时间都会朝大清求救。这琉球国应该不会白白放着大清这个助力不用的。
“如今琉球国附近都是倭贼,早已把附近海域封锁,琉球国国主不止一次要派遣使节前来求助,但都被截断了。此次若不是我国使节船队炮火厉害,轰了进去,怕也不知道这事呢。”沈桂芳当下面色沉重。
载淳坐在龙椅之上,不由在心里寻思着这件事情,过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妙啊!妙啊!正愁没机会收拾他们呢。”这倭寇不是第一次在大清的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了,之前载淳一直没找着机会,如今他们自己凑上了,可不是上赶着来送死。如今的日本内乱不断,又还没经历过明治维新,军工基本为零,可不就是砧板上的肉!
“速去,把军机处的众大臣,还有两宫太后,兵部尚书都请来。”
沈桂芳当下见得载淳不怒反喜,只觉得诧异,但又基于官场的职业素质,没有多问,只得乖乖的叫人去请众位大臣。其实,如今论国力,大清要拿下此时的日本并非难事,只是大清年年征战,存粮的已经很少了,若再打这一仗,怕是要勒紧裤腰带过好长一段时间的苦日子。
沈桂芳出了养心殿,然后自有当差的会去请别的大臣。沈桂芳被领到了文渊阁内略作休息,他坐在文渊阁内,也在心里盘算着载淳的心思与大清的现状,越想越是觉得依着如今这个皇上的性格,出兵琉璃之事,肯定是必须的了,只是用兵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除了朝廷内部,国际的形式也必须考虑,如此,也难怪之前皇上没有趁着慈禧发作恭亲王的时候下狠手,毕竟对外关系上,哪也离不得恭亲王,如此,现在的军机处大臣倒也不至于担忧追随恭亲王丢了官。只要不要未雨绸缪,也不得不思虑了。
花开两头。
且说满朝文武包括慈禧慈安,知道载淳性子的不少,但却也不是各个都事实愿意随着载淳的性子里。恭亲王进宫之后,入得养心殿,再得知了载淳又想动兵之后,就表达出了反对的意思。
“我大清如今虽然国力强盛不少,但连年征战,民疲粮乏,怕不是出兵良机,还望圣上三思。”
恭亲王的话,最先支持的就是户部尚书桂良。桂良在户部里混迹了多年,也是从没像如今这般觉得粮食短缺,如今江南的粮食因为平定西北,已被收敛过一波,京城为首的北方早在平定太平军的时候就已经粮食短缺了,若是再开战征粮,肯定会导致民怨。桂良实在是不愿为此再生风波。
载淳知道桂良说的很有道理,但载淳深知,若不在这时候把日本打趴了,日后等到倭寇国内一同,明治维新。发展军工,就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皇叔,我听说洋人也再打日本的注意,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掺和一脚?”
若一国对上日本,肯定是要出大力,但要是能与英法联手,那便能方便不少。
“这。。”恭亲王奕闻言,也是一愣,在心里思量:“却是要问上一问。”
第124章 科举(一)
科举考试, 一般从最低到高,分为童生试,乡试,会试, 殿试。童生试与乡试都是由地方举办,选出秀才和举人, 会试和殿试则必须来京城参加。过了会试便是贡士, 就要参加由皇帝亲自主考的殿试, 过了就可称为进士, 进士分三等, 一甲进士就是我们常说到的状元榜眼探花,俗称进士及第,二甲则为进士,三甲则为同进士, 皆为天子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