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罢,”裴懿疲惫道:“有消息的话第一时间通知我。”
魏衍道了声“好”,遂起身离开。他前脚刚走,沈落玉后脚便进来,道:“殿下,太子殿下遣人来说,太子殿下明日要去东郊猎场行猎,请殿下同去。”
“知道了,”裴懿淡淡道:“退下罢。”
“是。”沈落玉正欲离开,就听裴懿道:“等一下。”
沈落玉恭声道:“殿下还有何吩咐?”
裴懿沉默片刻,道:“你去跟公羊素筠说一声,今夜我要宿在她那里。”
沈落玉眸光微动,愣了一愣,才应了声“是”,悄然退下。
自从沈嘉禾走后,裴懿便没碰过任何人,连自-渎都不曾有过,这对通晓人事后便需索无度的裴懿来说是相当不可思议的。裴懿迫切需要找个人来发泄他满溢的欲-望,他新婚的妻子自然是不二之选。
-
魏衍方走出王府的大门,就见手下边荀正策马狂奔而来。
到了王府门口,边荀翻身下马,刚行过礼,正欲开口,就被魏衍抬手止住,道:“随我上车再说。”
待边荀跟着他上了马车,魏衍却率先道:“可是沈嘉禾有了下落。”
边荀道:“大公子神机妙算,正是。”
魏衍道:“他现下身在何处?”
边荀道:“雍州嘉定县清平镇。”
魏衍道:“如何找到他的?”
边荀道:“不是属下找到的,是薛炼。”
“薛炼?”魏衍眉头一皱,道:“细细道来。”
边荀便道:“薛炼奉大公子之命暗中跟踪保护二公子,二公子路上并未遇到什么危险,只是在松湖镇迷了路,途中邂逅了一名哑女,见她柔弱无依,便护送她一同上路。薛炼依旧暗中跟随,原本并未发觉什么异样,谁知到了清平镇,那哑女趁二公子熟睡时悄悄遁走,薛炼心生疑虑,便跟上去一探究竟。谁知那哑女却并未走远,而是去到附近的一家客栈,要了一间客房,脱下女装,换上男装,摇身一变,赫然竟是沈嘉禾的模样。薛炼即刻便飞鸽传书,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告知属下,属下一收到书信,便立刻赶来向大公子禀告了。”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魏衍笑道:“没想到这沈嘉禾也是个妙人,我只听说过女扮男装,还是第一次听说男扮女装的。不过以他的模样,想来扮成女装必是倾城之色了。”
边荀道:“请大公子示下,是否要属下立刻将沈嘉禾抓捕进京?”
闻言,魏衍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边荀,你可听说过熬鹰么?”
边荀道:“属下孤陋寡闻,请大公子赐教。”
魏衍勾唇一笑,不疾不徐道:“熬鹰,是驯服猎鹰的一种方式。猎人捕到一只雄鹰,想要驯服它,便会用锁链锁住它的利爪,不给它食物和水,不让它睡觉,夜以继日地煎熬它,折磨它,让它的野性和桀骜被饥渴、寒冷、疲劳和恐惧一点一点消磨干净,最终向猎人低下高傲的头颅,温驯得任猎人抚摸,这时猎人才会将早已准备好的食物送到它的嘴边,如此一只鹰便熬成了,它心甘情愿地成为了猎人肩上的宠物,捕猎的工具。”
边荀道:“听起来有些残忍。”
魏衍笑道:“这个世界本就是残忍的,弱肉强食,物竞天择。”
边荀思索片刻,道:“恕属下愚钝,未能领会大公子话中深意。”
魏衍不以为意,道:“裴懿是鹰,沈嘉禾是食物,而我便是猎人。鹰尚未熬成,所以还不是投喂食物的时候。再让沈嘉禾逍遥自在几天罢,他这辈子怕是没有几天好日子可过了。”
边荀终于领会,立即应“是”,迟疑片刻,又道:“薛炼信中还说,二公子与沈嘉禾甚是亲密。”
“无妨,不需理会。”魏衍不羁一笑,道:“沈嘉禾虽是裴懿的食物,便是让凛儿吃上几口又有什么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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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世子无赖21
[一更]
自打沈落玉来传话说裴懿今夜要过来留宿,公羊素筠便深觉不安。
她犹记得新婚之夜, 酒醉的裴懿像头野兽一样伏在她身上, 毫不怜惜地蹂-躏她。虽然最后他毫无缘由地放过了她,但当时那种惊怕的感觉却还刻在记忆深处, 只要一听到他的名字,身体便会不由自主地发抖。
那夜裴懿离开时, 她其实是醒着的。她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 早上起床时,却听自幼便贴身服侍她的侍女述芝说, 原来是裴懿的书童私逃了,裴懿竟亲自去追捕, 完全不顾今日要启程进京。她不由便对这素未谋面的书童生了好奇,心想, 这书童对裴懿来说定是非常要紧的人, 否则裴懿也不会丢下一切不管不顾地去寻他。
新婚第二天,她随同王爷、王妃还有兄长一起前往嘉隆,然后在嘉隆乘船, 顺湫水东下, 往浔阳而去。她一直没再见到裴懿, 直到万寿节当天,他才满身风尘赶到, 脸色阴郁得可怕,教人不敢再看第二眼。
隆重而盛大的万寿节过后,裴懿陪她去骠骑将军府探望父亲。许久未见, 父亲苍老了不少,但身体还算康健,教她十分欣慰。回王府的马车上,裴懿一句话也没有同她说,仿佛她根本不存在似的。她噤若寒蝉,默默地想,裴懿大抵是这世上最可怕的男子,可她却要和这样的男子共度余生,只是想想便要落下泪来。
然而裴懿却极少出现在她面前。他们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她却终日不见他的踪影。听述芝说,他成日在外头寻欢作乐,吃喝嫖赌,逍遥快活得很。她懒得管,当然也管不了,她只是觉得悲哀,自己竟嫁了一个如此龌龊不堪的人,这同兄长之前对她说的一点都不一样。在出嫁之前,兄长说裴懿是人中龙凤,文韬武略,智勇双全,胸怀大志,她嫁给他是最佳之选。可在她看来,裴懿就是个阴鸷、冰冷、残暴的人。她心里清楚,父母之所以将她嫁进逍遥王府,所图并不单纯。她不说,不代表她不懂。
就在今日上午,她听说裴懿命人活活杖毙了一个小丫鬟,只因为那小丫鬟不小心将茶水泼到了他身上。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罪,裴懿却残忍地要了她的命。这样的一个人,怎值得她托付终身?可是,他即将要来夺走她的清白之身,她觉得害怕、委屈、不甘,甚至恶心。一想到他终日流连妓馆青楼,她便觉得他污秽不堪,看他一眼都觉得脏。
公羊素筠越想越觉锥心刺骨,趴在妆台上恸哭失声。
述芝在旁劝慰无果,竟也跟着低声啜泣起来,一时愁云惨雾,悲伤欲绝。
但该来的总是躲不过。
日暮时分,裴懿果然来了,身后跟着沈落玉。
公羊素筠身穿华服站在门口迎接。她脸上画着精致妆容,端丽冠绝,教任何一个男人看了都要神魂颠倒,裴懿却看也不看一眼,直接从她身旁走过去,径自进屋落座。沈落玉向她行礼,她微微扯了扯嘴角,抬手教她起来,这才转身进屋,在裴懿对面坐下。
桌上摆着美味佳肴,色香味俱全。
裴懿由沈落玉服侍着用饭,一言不发。公羊素筠亦由述芝服侍着默默用饭,却只觉味同嚼蜡,难以下咽,但也只能强迫自己往下咽。
煎熬饭罢,简单洗漱,下人们纷纷退下,合上门窗。
裴懿展开双臂,道:“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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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公羊素筠羞愤欲死。
教她当着一个陌生男子的面自己将自己脱干净,还不如一刀杀了她。
裴懿将自己剥干净,一抬头,却见公羊素筠傻站着一动不动,登时便有些动怒。但他忍下了,这个女人毕竟是公羊诚的女儿,公羊溪林的妹妹,他不能随意苛待她。他抓住公羊素筠的手将人扯到跟前,动手脱她的衣服,谁知公羊素筠突然尖叫一声,猛地推开他,快步跑到角落去,背抵着墙,双臂抱紧自己,哭喊道:“别碰我!求求你!别碰我!别碰我!”
裴懿冷声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睡你天经地义,你给我一个不碰你的理由。”
公羊素筠声泪俱下道:“你尽管去找那些勾栏女子,我丝毫不介意,只是你别来找我,求你放过我罢!”
裴懿一愣,随即勾唇冷笑,道:“明白了,你嫌我脏,是么?”
公羊素筠只一个劲儿落泪,咬着嘴唇不作声。
裴懿拾起衣服穿上,依旧笑着道:“好,我不碰你,你就在这座王府里守一辈子活寡罢。”
公羊素筠仿佛真的看到自己变成一个形容枯槁的深闺怨妇,顿时悲恸欲绝,恨不能立时死了。
出门前,裴懿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陪我上床,还是守活寡?”
公羊素筠抽噎着决绝道:“我宁愿孤独终老。”
“好,很好,”裴懿笑着道:“我成全你。”
裴懿走了。
公羊素筠滑坐到地上,捂着脸失声痛哭。
-
裴懿回到自己的院子,进了书房,道:“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能进来。”
沈落玉应了声“是”,躬身退出,将门关上。
裴懿坐于桌后,从案头抽出一卷画轴,铺展于桌面,沈嘉禾的画像立刻跃然纸上。
他定定地望着画中人,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裴懿喜武厌文,最是不耐舞文弄墨,故而傅先生留的课业都是沈嘉禾替他做的。一次,傅先生命他作一幅牡丹图,沈嘉禾便在后花园里一丛开得最盛最艳的牡丹前摆了画案,提笔作画,裴懿则在一旁舞剑。裴懿舞累了,便来看他作画,偏又不老实,总来拨弄他,沈嘉禾生气,嫌他一身臭汗教他回去洗澡,裴懿却变本加厉,愈发无赖起来,把人拖进牡丹花丛,扒了裤子硬梆梆便要顶入。沈嘉禾哪里敢依,花叶虽葳蕤繁盛却并不足以将他们完全遮挡,光天化日之下,若是教人瞧见,他便活不成了。裴懿却不肯作罢,反剪他的双手,又摘了一朵牡丹堵上他的嘴巴,然后霸道而强势地进入了他的身体。
自此之后,裴懿便对野-合上了瘾。夜深人静的后花园,荒草丛生的野外,记忆最深的一次则是在一片油菜花田,他们从白日做到夜里,最后沈嘉禾体力不支晕了过去,他便抱着人在花田里睡了一夜。那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夜晚,油菜花的香气,幽幽的虫鸣,灿烂的星河,还有怀中人清浅的呼吸,裴懿记得一清二楚。
往日那些活色生香的记忆一股脑钻出来,撩起无处发泄的蓬勃情-欲,令裴懿胸膛起伏,呼吸粗重,腿间那-话-儿已然硬得发疼。他褪下亵裤,紧握住那挺立的滚烫巨物,盯着沈嘉禾的画像快速套-弄起来。
灭顶的高-潮很快来临,浓稠的液体喷将出来,洒在沈嘉禾的画像上。裴懿闭着眼睛,张开嘴巴剧烈地喘息。待余韵渐退,呼吸平复,裴懿突然桀桀怪笑,初时只是低低地笑,然后笑声越来越大,响彻在空旷的书房里。笑着笑着,一滴泪从紧闭的眼中钻出来,顺着脸颊滑下,流进了他的嘴里。
裴懿缓缓睁开眼,望着被弄脏的画像,伸手去抚摸沈嘉禾的脸。
忽然,他猛地抓起画像,三两下便撕得粉碎,向上一扬,纸片如雪花般飘落下来,落了裴懿满头。
[二更]
第二日,裴懿应约参加太子组织的东郊围猎。
应约前来的除了他,还有六皇子贺兰骙,九皇子贺兰骦,睿亲王嫡子贺兰真,左相荆茂堂之子荆默庵,等等,全是些皇室宗亲、权贵子弟,而且彼此之间关系都颇密切。荆茂堂是左相,亦是国舅,是当今皇后荆绍仪的亲哥哥,而太子贺兰骏、六皇子贺兰骙、九皇子贺兰骦皆是皇后所出,是嫡亲兄弟。而睿亲王贺兰纶是当今圣上贺兰绍的亲弟弟,贺兰纶的嫡子贺兰真自幼便显露超凡智慧,被贺兰绍选为太子伴读,与太子一同长大,二人甚是亲厚。
裴懿在这群人中便显得格格不入。
比他更加格格不入的,是一个戴着黄金面具的少年。那少年独自策马走在一旁,不与任何人交谈,看起来孤傲得很。
裴懿曾在万寿节晚宴上见过他一次,知道他是北岚谵王府的小王爷叶嘉泽。
十八年前,昭文帝贺兰绍初承帝位。因为刚经历一场夺位风波,朝堂动荡,局势不稳,一直怀揣狼子野心的北岚伺机进犯。彼时贺兰绍还未完全掌握兵权,无奈之下,只得听从当时还只是御史大夫的荆茂堂的建议,将自己的妹妹永安公主贺兰纤远嫁北岚和亲。贺兰纤嫁给了当时的北岚三皇子如今的谵王叶存钦,直到五年后才诞下第一个孩子,便是叶嘉泽。
万寿节时,叶嘉泽带着一名使臣,代表北岚前来为贺兰绍贺寿。万寿节后,贺兰绍以思念贺兰纤为由,留叶嘉泽在浔阳小住,还赐予他一座府邸。裴懿心知,叶嘉泽同自己一样,也不过是一枚质子而已,什么血缘亲情不过是狗屁罢了。
叶嘉泽今年十三岁,尚只是青葱少年,身量却已同裴懿一般挺拔,而他脸上戴着的黄金面具让他周身透着一股神秘莫测,冷艳而高贵。
裴懿便很想瞧瞧那张精致的面具之后是一张怎样的容颜。
要么极丑,要么极美。
到了猎场,众人才知,今日要猎杀的不是獐兔狐獾之类,而是活生生的人。
那些人都是死囚,因为监牢里人满为患,便有人向贺兰骏出主意,不如将这些死囚放到猎场里让他们当猎物杀着玩儿。贺兰骏觉得这个主意甚是有趣,捕杀走兽飞禽的快-感如何能与杀人相提并论,于是便欣然同意了。为了激发这些死囚逃生的欲望,贺兰骏承诺,在日落之前还未被捕杀的死囚将会被赦免死罪,重获自由。
一声鸣镝,围猎开始。
数十名死囚向着山林深处狂奔而去,为着渺茫的生机拼尽全力。
待死囚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贺兰骏激昂道:“众卿便将这些死囚当作那些犯我国威的封豕长蛇,只管尽情屠戮,斩杀最多者本宫重重有赏!”他说这话时,眼尾状似无意地扫向外围的叶嘉泽。
众人齐声应“是”,纷纷策马追了上去。
裴懿优哉游哉地坠在最后。
他对这种无聊透顶的杀人游戏没有丝毫兴趣,他宁愿找个地方睡上一觉。他已经许久没有早起,此刻实在困乏已极。他骑着马在林子里寻了半晌,找了一块僻静又荫凉的所在,往草丛上一躺,就这样幕天席地地睡了。
远处传来马儿嘶鸣声、利箭破空声、惨叫声……裴懿权当什么都没听见,没多久便睡着了。
他做了个美梦,梦到沈嘉禾猫儿似的趴在他胸膛上,用湿漉漉的舌尖舔他的下巴、嘴唇,他翻身将人压在身下,正欲行好事,美梦便被人吵醒了。
吵醒他的声音其实很轻,是脚踩在草上的悉索声,且正在一点一点朝他靠近。
裴懿大约能猜到正在发生着什么。一个死囚,知道生机渺茫,却又不甘心就这么白白死了,便想拉一个皇-亲-国-戚给自己垫背,也算死得光荣。奈何这死囚实在不走远,偏偏选中了他。他今日原本不想见血的,看来是不能如愿了。
裴懿依旧静静躺着,闭着眼睛假寐,等着那人靠得再近些,却不想平地一声箭响,紧接着便是一声凄厉惨叫。裴懿睁开眼,就见一个死囚倒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抽搐几下便不动了,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一箭穿心,好箭法。”裴懿坐起来,看向死囚身后那个戴着黄金面具的少年,道:“多谢叶小王爷的救命之恩,裴某铭记在心,日后定会报答。”
“世子言重了,”叶嘉泽声音低沉,语气疏离,道:“即使没有我多管闲事,此人也伤不了世子分毫。”
裴懿站起来,正欲说话,突然眸光一闪,利落地拈弓搭箭,利箭离弦,竟直直朝着叶嘉泽射去!
叶嘉泽眼见利箭朝自己飞射而来,却不闪不避,直到箭已飞至眼前,他才猛地一偏头,利箭擦着黄金面具飞过去,割断了固定面具的金线。利箭射进藏在叶嘉泽身后灌木丛中的死囚的眉心,即刻毙命,与此同时,叶嘉泽脸上的面具脱落,他的脸骤然暴露在裴懿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