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吞看着他笑起来,那张明明让他心跳如鼓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浅浅的讥笑,笑容很淡,转瞬即逝,继而变得有些凉薄,有些冷漠,云吞抿紧了唇,垂着眼道,“是~什~么~伤~?”
“是一种很痛,痛到生死不能的伤。”涟铮道。
“有~多~痛~?”云吞问道。
涟铮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你想知道?”
云吞毫不犹豫的点头。
涟铮眼中露出璀璨如星子的笑容,他攥着云吞的手腕慢慢收紧,像一只钳子箍住细瘦的腕子,一点点收力。
云吞本来疑惑他所说的想知道是什么意思,立刻便被手腕紧缚的痛给惊醒了,攥着他手腕的人愈来愈用力,仿佛要将他的骨骼捏断一般,云吞几乎能感觉到他的手腕僵硬的垂着,手骨发出错位、崩裂破碎的声音。
剧痛从手骨处铺天盖地蔓延全身,让他额上瞬间落满冷汗,他脸色惨白,嘴唇发颤,睁大眼睛,眼前一阵阵发暗,瞳仁散乱。
“不……”云吞嘶哑道,声音虚弱,手腕的剧痛不断传进他的心口,他感觉自己几乎窒息,要疼的死去了。
云吞茫然看着面前的人,瞳孔慢慢收缩,他看着这个人唇角带着冷冷的笑容,觉得这个人好像恨他恨到了极致,要将他挫骨扬灰,让他生生疼死。
他终于受不住这种痛,如他所愿,缓缓闭上了眼,陷入了痛苦痉挛的昏迷之中。
云吞终是被痛昏了过去,没看到死死攥着他手腕的人如雪的衣袍从袍角开始一点点仿佛染上了墨,大片大片的墨色似水一般涟漪晕开,爬上这雪白的袍子,像天山冰雪顷刻融化在深深墨砚之间。
云吞向后昏倒下来,在摔上石块时被一双温暖的手拦住了腰身。
那人抬手幻出一张竹编小床,将云吞放在上面,英挺的眉宇深深凝了起来,望着小床上面如白纸纤瘦的小孩,他低头,撑住小床的两边,俯下身来,唇贴上云吞的唇瓣,用舌尖推开后者因为疼痛而紧抿着的唇,将一股清冽微苦的修为源源不断送了进去。
云吞昏迷前紧皱的眉慢慢松了,窒息般的痉挛也停了下来,他像一个溺死的人终于抓住了浮木般抓住那人的衣角,喉中发出小兽迷路一样的呜咽,紧紧蜷缩在那人身边。
沛然沉静的修为清凉的送进云吞口中,带着一股云吞极为喜爱的苦冽,他无意识的靠在那人怀中,伸出小小红红的舌尖,舔上了送来苦冽修为的唇瓣。
黑袍人猛的一僵,撑在云吞身上不知是该起来,该起来,还是该起来,他垂下眼睑,默默望着朝他身上缠来的小孩。
他该是从未有过这种经历,僵硬了片刻后抬手抚去云吞的小手,刚碰上那只手,云吞闭着眼发出了一声细微的痛哼声,吓得那人立刻松开手,扶住云吞朝后跌去的身子,认命般重新低下头为云吞送入修为。
又尝到了这股熟悉的苦冽味,云吞好了伤疤忘了疼,用不自然垂着的手腕搭在那人肩头,伸出舌尖去寻那股修为的来历。
黑袍人僵硬的一手撑着身体,一手搂着云吞,颇有些窘迫,任由对方用小巧灵活的舌尖闯进自己口中,吸取他的津液,甚至好奇的去碰他的舌尖。
黑袍人从未遇过这种不上不下,不清不楚的事,纵然他知晓自己确实很好吃,但活了这么些千年万年以来,从未有小妖敢这么放肆大胆,明目张胆的品尝起他来。
他终于受不了云吞挠痒一般的挑逗,在见到云吞的脸色由苍白转为红晕后,用舌尖将云吞的舌头从口中推了出来,继而坐直身体,神情复杂的抿起唇瓣。
云吞静静的蜷在他手边,沉沉的睡着了。
黑袍人注视着小孩红润泛着水色的唇瓣,一时之间,神情竟比刚刚还复杂起来,他凝视着他好大一会儿,最后认了命,捏着云吞腕骨断裂的手腕,并起双指贴在云吞手腕一圈青紫淤肿的地方,雾泽生起,须臾之后,青紫红肿散了。
这一番折腾下来,头顶明晃晃的太阳也终于爬上了最高处,在竹林中洒下斑斑日光,穿过竹林外,学堂的地方升起了袅袅炊烟,该用午膳了。
他想着,身后的睡着的云吞打了个小小的嗝~~~
黑袍人,“……”
看来,这小孩已经吃饱了。
紫坤小楼的内院里静悄悄的,陆英正站在楼中拟书七生试的规则,听见动静,他快步走了出来。
见着黑袍人以及被他横抱在怀里的云吞,陆英明显楞了下,然后连忙低头恭敬的朝他行礼,“帝君”
那人点点头,将云吞放进了他的怀里。
陆英讶然,“云吞?帝君,这是——”
黑袍人刚欲开口,神情猛地一凝,紧接着,痛苦之色迅速蔓延至他的眉头,剧痛如洪水来的迅猛猝不及防,他低头吐出一口黑血,幽黑如深潭的眸子染上浓浓的血色。
“唔——”他按住自己胸口,一手扶住院中的石桌,痛楚的喘息起来。
“帝君!毒又复发了?”陆英急忙走上前,打算将云吞搁置一边,去查看那人的情况。
“走。”那人棱角分明的额上沁出大颗大颗冷汗,汗水滑落在他的鼻尖,最后滚落在泥土之中,他强忍着五脏六腑的剧痛,压抑着即将爆发的痛楚,看了眼昏睡的云吞和忧心忡忡的陆英,声线喑哑,“……我无碍,带他去疗伤……”
陆英知晓自己劝不得,将心一横,领命道了声是,回到了紫坤小楼中,将云吞放在床榻上,疾步走了出来。
等他出来,院中已经悄然无人,青石桌下,一株本应枯死的小草苗以可见的速度抽出了新芽,获得了新生,娇嫩的站在泥土之央,昂然散发着生机。
陆英抬手,招来沉沉的云团将晴朗蔚蓝的天空掩盖住,转眼之间,海面骤然生出狂风大浪,雷雨滚滚。
变天了。
温缘正在岛上寻找云吞,尾巴一撅,望着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空这会儿就要下起大雨来,阳光被云层遮住,天地昏暗起来,此时不像是晌午,倒有些似山雨欲来的傍晚。
大雨噼里啪啦落了下来,温缘站在海边,仰着脑袋,望见昏暗的天边一股沉沉的黑云直冲云霄,然后重重跌进大海,大雨将他淋的湿漉漉的,像一只落汤鸡,温缘抬爪擦掉狐狸眼上的雨水,睁大眼睛想看清楚什么东西坠入海里了。
“温缘!!!”一声自远处而来的高喝声从雨中传来,与此同时,天边炸开一道雪白的惊雷,惊雷之下,是勃然大怒般狂吼。
小狐狸仰头嗷嗷叫了两声,被吓得猛地一跳,钻进了撑着伞跑来的花灏羽怀里,湿漉漉脏兮兮的小蹄子在花灏羽胸口印下几枚黑乎乎的梅花印子,皮毛严重打结的小脑袋藏进花灏羽的交领里,害怕极了。
花灏羽顾不上什么脏不脏,撑着被雨水打的凌乱晃动的油纸伞,抚摸着怀里的身体,低声道,“别怕,我来了,温缘。”
笕忧仙岛大雨滂沱。
陆英静静站在院中,任由雨水淋透他全身,他神情凝重,目光含着一丝旷然的苍凉凝视着天边。
这种时日何时才会结束?
他问自己,也问被折磨了千年万年的那个人。
云吞这一觉睡的很舒坦,他能清楚的感觉到体内的经年的淤血和旧伤沉疾都仿佛不存在了,整只蜗轻飘飘的,像喝了仙界他那鸟舅舅酿的美酒,醉了,轻盈的要飞起来。
云吞啧啧嘴巴,发觉口中残留着一种他极为熟悉的苦冽,舌尖上,喉咙里,齿贝之间,皆有气息可寻,他眯起眼琢磨起来,是不是自己睡前吃了什么好东西而他忘记了。
他回想着,身子一动,脸色忽7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的僵硬住了。他想起来了,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剧痛,让他差点以为自己就要立刻死去一样。
云吞抬起手去看自己本应该腕骨断裂的地方。
“醒了?”陆英的声音从玉黄珠帘外传了进来,珠帘碰撞,发出轻轻悦耳的声音。
陆英端着一只平口小碗走进来,碗中冒着热气,酸苦的续骨草汁的味道传进云吞鼻中。
云吞坐起来,抬头瞄了一眼陆英,又连忙垂下脑袋,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咩咩道,“神~君~”
陆英略显冷漠的将药碗递给他,云吞接住碗,嗅了嗅深色的药汁,小声报出熬成这碗药的药方,
陆英点点头,看着他仰头一饮而过。
“你的伤是怎么弄的?”陆英开口。
“回~神~君~,学~生~、学~生~不~小~心~摔~倒~了~”云吞眨了眨眼,放下药碗,眼睛瞥着珠帘外一尊香炉染起来的青烟,没敢说实话。
也并非是不敢,而是云吞下意识觉得涟铮的事不能让其他人知晓,也包括忍冬神君。
他犹豫片刻,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陆英望着云吞,一向慈爱温和的眼中带了些审视的意味,“我发现你时,你就在我的楼前,至于你怎么来的,要问你自己了。”
问他自己?他自然是知道的,是他亲口对涟铮说要试一试他的伤有多痛的,云吞闭了闭眼,不知为何心中有些落寞,在昏迷前的那一刻,他几乎就让以为涟铮多么的恨他,恨到要将他食肉寝皮挫骨扬灰。
他的伤,竟会这般犹如裂骨之痛吗?
云吞胡乱的想着,听到一声叹息,他才恍然回神,藏在袖子里的手偷偷按了按自己受伤的腕子,发现除了皮肉有些肿胀之外已经痊愈了。
是涟铮做的,还是神君为他疗伤的?云吞不知道,但他发现自己的心正隐隐偏向前者。
陆英看不出这个小东西在想些什么,但总觉得这只蜗牛大概也是个小惹事精,看着乖巧,实则也是个会折腾的主,想起先前将云吞送来的人,他心中只能一叹作罢,不知是福还是祸。
“多~谢~神~君~的~药~,学~生~这~就~告~退~了~”
云吞捏着衣角朝陆英甜甜的笑,乖的就像他正在学堂里一二三快坐端,四五六放好手一样规矩,陆英知道他没说真话,也知道问不出来什么,只能头疼的摆摆手,“回去吧,下次走路小心着,别又摔倒了。对了,七生试尽力而为,莫要本神君失望。”
“学~生~知~晓~”
云吞眼中一亮,本正纠结要如何圆他的谎时,神君竟然不再问了,他点点头,下了床,转过身朝陆英恭敬行了礼,看到神君招手时,脚步颇急切的离开了紫坤小楼。
陆英望着他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深深的目光中浮出些许希冀。
生而带伤,焉知非福。
被雨水冲刷过的傍晚天高云淡,风清水白,蜿蜒小路的周围青苔滚落着剔透的水珠,空气里散发着青草和泥土的芳香。
云吞深吸一口气,用不属于蜗牛的速度回到了寝院中。
院子里,花灏羽和温缘正头挨着头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做什么。
云吞凑过去伸长脑袋,看见温缘捏着一只玉白色的小壳拼命摇晃着。
“那~是~空~的~”云吞插话说。
“是啊。”温缘低着头,哭丧道,“吞吞真被冲跑了,壳都弄丢了!”
云吞,“……”
云吞瞅着一脸冷漠看着他的花灏羽,心说小狐狸已经不适合一个狐活着了,赶快领走吧。
温缘呆了呆,猛地抬起头,“吞嗷——”
他抬头抬得太猛太疾,花灏羽本就离他很近,脑袋挨脑袋的距离,温缘猛地抬头,恰巧不巧的一个脑袋怼到了花灏羽的下巴上。
花公纸那满口雪白牙被这么一怼,下嘴皮嗑上嘴皮,这时候就显得他牙尖嘴利,毫不犹豫的让自己的牙戳破了那张稍薄、棱角有型的唇上,当即便冒出一两滴血珠来。
温缘捂着脑袋也被嗑的不轻,眼里泛花‘呲溜’一声躲进了云吞身后,瑟瑟发抖道,“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花灏羽从没这么狼狈过,下巴被嗑的淤青,捂着嘴,怒瞪着云吞,“让开!”
温缘被吓出了原型,整只狐躲在云吞身后,四条小蹄子搂着云吞的大腿,挂在他身上,一副势要将大腿抱到底的模样。
“咳~,他~不~是~故~意~的~”,云吞张开手臂,老母鸡护小母鸡,将温缘护在身后。
花灏羽英俊的脸庞阴沉沉的,比锅底还黑,他先前一直忍,一直忍,忍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了了,他一把抓过云吞,单手朝下一抄,躲开云吞的攻击,转身就把缩成一团毛球的灰狐狸捞进怀里了。
“喂你~~”云吞刚开口,就闭紧了嘴巴。
只见花灏羽将那一团毛球搁在石桌上,翻手化出一只小布包找到毛球的缝隙丢了进去,花灏羽眈眈的盯着毛球,声音却是说不出的温柔,“躲什么躲?我会打你吗?给我上药,不准躲了。”
毛球抖了抖,从缝隙里露出一只眼睛和一只三角耳朵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云吞也慢悠悠坐了下来,不紧不慢抚平衣角,温声说,“温~缘~,弄~伤~人~总~是~要~道~歉~的~”
毛球束爪无策,哆哆嗦嗦的打开了球,小灰狐狸抱着被丢到腹部的小布包,翻身坐在石桌上,犹犹豫豫的挪着屁股蹭到花灏羽跟前,耷拉着毛茸茸的小脑袋,细如蚊鸣哼道,“花、花公纸对不起……”
花灏羽淡淡嗯一声,扬起下巴凑过去,故作镇定道,“上药。”
温缘点点头,爪子扒开小布包,笨爪笨蹄的开始给花公纸涂膏药。
云吞坐在一旁看了会儿,捏着那枚空了的小壳问,“被~冲~跑~了~是~什~么~意~思~?”
温缘这才想起来,一边上药一边道,“我当这四你呢,你不知道晌午那会儿突然下了好大的雨,天阴沉沉的,海浪涨起十丈高,几乎要拍到岸上来了,很吓人的。”
温缘心有余悸的说,“我怕你化成蜗牛被冲跑了,等雨停了寻了好久,只在岸边寻到这么个空壳。”
当时可算是将温缘吓死了,以为云吞都被大雨冲的蜗壳和蜗肉分家了,他腾出一只爪子拍拍自己毛茸茸软绵绵的肚子,见到云吞平安无事才算松了一口气,看了眼那枚空了的小壳,同情道,“那这只蜗牛蛮可怜的。”
壳都丢了。
云吞眨眨眼,佛过额前的碎发,幽幽说,“这~是~一~只~海~螺~”
温缘,“……”
哦。
突如其来的大雨让笕忧仙岛对大海的诡异多变早已经见怪不怪,岛上的学生三三两两从学堂自学回来,大家都在为七生试准备了。
云吞捧着一摞从别人那里借来的野史经书进了房间。
温缘从翻开第一页《神农本草经》上打个哈欠坐起来,看着面前二三十本书惊讶,吞吞什么时候这么好学了。
云吞坐下来,摊开书籍,从包袱中摸出一根百年杜仲的枝干,直接往装蜜的蜜罐里沾着吃,另一只手不停的翻过书页。
看书看得连蜜都来不及涂了。
云吞看的聚精会神,往常他看起来不好学,但好学起来谁都拦不住,温缘坐了一会儿,就见云吞叼着杜仲已经翻完了五六本书,他忍不住随手翻了翻云吞看的书,发现上面的字古奥晦涩,分开来他都认识字,连成句子字都认识他,总之就是看不懂。
“考试会考这些吗?”
云吞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应~该~不~会~”
“那这些四什么?”
云吞抬头望向窗外郎朗云空,“一~些~上~古~流~传~下~来~无~人~能~治~的~伤~病~记~载~”
温缘咦了一声,做什么用?
云吞抬手,若有所思的抚着自己唇瓣,“看~病~疗~伤~”
作者有话要说: 云吞(认真脸):这~位~帝~君~,您~的~的~初~吻~好~好~吃~
云隙(嫌弃脸):明~明~你~父~亲~最~好~吃~
牧单:叫爸爸
帝君:......
第22章 因为穷?
三天后, 七生试紧锣密鼓隆重开始。
云吞先前以为只是个分了好几场的考试,而后发现并不是这样, 四个学堂的学生被带入岛上的一大片空地上, 空地周围种着葱郁的柏树, 天空澄净的像一块透蓝色的碧玉,云端之上,陆英徐徐落了下来, 宽敞的袖袍好像拢着风云, 仙姿风骨,济世悬壶。
众学生与夫子望着天边, 神情庄重肃穆, 连一向喜欢跑神的温缘都挺直了胸膛等候神君讲话。
云吞正百无聊赖的打哈欠, 心中记挂着自己还未看完的那几本书, 此时索性无事,便将这几日看过的医方和病案拿出来再细想一番,想从中寻出可有病例关于脉象疾涌, 心律失常, 手足冰凉的症状,他只摸了心脉,未有深入探查,尚不能对涟铮所说的伤下出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