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探查过老板身上的妖气,确认了对方是人类以后,才离开那个会所。
这样一个男人,为什么给关凝送来了她师父最喜欢的花?
毕尧想着要再去碧海蓝天一次,心中却隐隐升起一种预感——老板不会在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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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居然骗我。”
黑夜里,小巷间的石板路上,一个男人和一个小男孩慢悠悠地走着,小男孩走着走着,踢了一脚路边的小石子,似乎在发泄心中的不满。
“好了。”男人斜了小男孩一眼,“他不是你哥哥,你记忆混乱也该有个限度。”
小男孩双手抱在脑后,将他的话当做耳旁风:“哥哥拿符咒贴他自己,就不怕贴出毛病来吗?”
男人无奈地看了小男孩一眼。
这小男孩是个生下来就不会变老的妖怪,千年前死在了大战中,只留了一截枯骨,埋在雪山底下。
男人从鼠族那里得到龙骨以后,便径直去了荒无人烟的雪山。以龙骨为基,使小男孩死而复生,并将他带到了繁华的锡京市。
为图方便,男人在重塑小男孩记忆的时候,直接将自己的记忆灌进了小男孩脑中,这本无大碍,只需等小男孩醒来,稍加解释即可。
没料到醒来的小男孩心智不全,无论他怎么解释,都一根筋地认准了男人的记忆便是自己的记忆,男人的哥哥就是自己的哥哥。
男人对牛弹了一番琴,对方还是执着的很,只好作罢。
“对了,我怎么称呼你?叫你的名字吗?”小男孩一抬头,“岐?”
“陈像之。”男人说,“算抢来的名字。不过你就这么叫我吧。本名今后还是不要提了。”
小男孩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抬头问他:“那我叫什么?”
千年之前他们并不熟悉,陈像之没想起来这小男孩的名字,他眯起细长的眼睛,话音婉转动听:“天婴似龙骨,骨枯木逢春,你既是我用龙骨复生,便叫木头吧。”
小男孩:“……”
这真是个敷衍到不行的名字,他立即表示抗议:“不要!”
他嘟着嘴,带着撒娇耍赖的表情,就像一个普通的小孩子,在对自己不爱吃的东西表示抗拒。
陈像之想到如今这苍茫世上,族中所剩唯有他们二人,虽然对方是个牛脾气的小屁孩,倒也值得珍惜。
他弯下腰,柔声哄道:“那取前一句,天婴怎么样?”
小男孩满意地一点头,二人继续往前走去。
“在你来之前,我原本在锡京有一个基地,是个娱乐会所。不过现在不能用了。”陈像之向他介绍道,“不知道那位少主从哪里嗅到了风声,竟然去查鼠族的案子,多半我假借段鸦之名骗到龙骨的事,也瞒不了多久了。段鸦那种人,最恨背叛,鸦羽的人没几天就会来找我。呵,还真是前有追兵,后有堵截呐。”
他依附在段鸦门下,本就是为了利用其达到自己的目的。明鉴一案中,他有意派出手下,甚至亲自出马,朝温子河透露了一些信息,将段鸦的野心暴露出去,想引这二者互相厮杀,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他原本谋划着明鉴一案后,就引温子河去查另一件事。没想到温子河平白无故地,居然查起了鼠族的案子,让他提早暴露在了段鸦面前。这对他的计划影响甚大,很多事原本可以借由段鸦之手完成,现在不得不自己暗中谋划,亲力亲为,除此以外,还要防着段鸦的追杀。
陈像之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这温子河吃饱了没事干,倒挺能给他找麻烦。
“让那个追兵,去抓堵截便好了。”天婴不以为意,“我们就等到最后再出手。”
“嗯。”陈像之心中也正是这样打算,只是还需要调整一下原来的计划,“反正日子还早着呢……让他们慢慢斗去。我近日就先去拜访一下我的故人吧。”
“什么故人?”
陈像之抬眼望向夜空,步伐放缓了:“那场大战以后,段炎鳞觉得我并没有死,一直在追寻我的踪迹。好在我天生能够附身,换过好几个身份,没人知道我是谁,东躲西藏的,就这样认识了很多值得怀念的人……当?1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杏幸桓觯伤闶嵌晕矣兄鲋鳎抑两衲淹拧!?br /> 随即他看了天婴一眼,目光有点轻视:“不说给你听,小孩子不懂。”
“好吧。”天婴一摊手,对这个话题表示没有兴趣,“那我做什么?我想找哥哥玩。今天才说了几句话,哥哥就要跑。”
陈像之脸色一沉:“少主很看重那个人类。你贸然去找他,会暴露自己,影响我们的计划。况且,就那个人类本身而言,也很棘手。今日我让你带他进入幻境结界,他竟然能脱逃出来。我们还是谨慎为妙。”
天婴回想了一下与陆夜白的遭遇,有点不甘心:“后来我明明牵制住哥哥了,正想再将他带入幻境一次——你当时为什么拦住我?”
陈像之派遣天婴去接触陆夜白,自己终归是不大放心的,他也隐匿了身形在边上看着,当他看到温子河接近,而自家这边的智障玩意儿却还想抓着陆夜白不放,便毫不犹豫地一伸手,将天婴揪了回来。
“你没看到朝你们奔过来的那辆车么?车里就是少主。你死的时候,他只有两百来岁,妖力却已经很高了。”陈像之索性将话说明白了,“后来他请命去了极寒之顶,那地方本身就适合修炼,他的血脉也天生高贵,对上他,我都没有把握。你虽然是龙骨塑身,继承了哥哥的一部分妖力,但现在那妖力并未与你完全相融,凑上去作什么死?好生待着,我可没有第二根龙骨给你重塑身体。”
天婴被他一番话说得沉默了,他当初死不瞑目,如今重活于世,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就被对方提醒自己的身体早已灰飞烟灭,又凭空冒出来个这么棘手的人物,不禁心中一闷。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家里的人早就死绝了,还会有谁叫他少主?”天婴问道。
“这个解释起来有点复杂,小孩子听不懂。”陈像之其实是懒得解释,第二次用这个不走心的理由打发了他。
天婴琢磨着多半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便也不再纠结,换了个问题:“那他替妖族做事?”
“他和妖族有仇,但也不是我们这边的人。”陈像之犹豫了一会儿,组织措辞,“一魂不宿二主,哥哥迟早会吞噬那个人类的意志。少主他为了那个人类,要与我们作对。这次若不是他找上鼠族的麻烦,我倒还能在段鸦那里多隐藏一段时间。”
天婴的脸上露出不符合年龄的凝重神情:“他妖力很强。还有你说的段鸦,我们这边只有两个人,是要处处小心了。”
陈像之从鼻子里轻哼一声,月光柔和地在他脸上镀出一个极美的轮廓:“再强也掀不出什么大浪。人人都想做最后的黄雀,但是又有谁知道,哥哥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只能被挤到小剧场出没:
陆:老婆,我梦到你给我讲睡前故事了诶,你再给我讲一个好不好?
温:……我不会。
陆(眼含期待):那讲我给你讲过的,白雪公主可以吗?
温(沉默了很久,神情淡然):从前,有一个白雪公主,她长得很漂亮,因为她每天都吃了苹果才睡觉……
陆(怀疑人生):老婆,我那天真的是这样讲的吗?
【真的不是少主不上心啊!那天晚上他很早就被催眠了……
PS:
1.天婴似龙骨,骨枯木逢春,是在网上一篇讲中草药的科普文看到过的
2.作者专栏“自渡温凉”。有短篇小故事和新文《白眼狼》预收~
欢迎包/养么么哒~
第36章 甘松
同一片夜空下,一辆越野车急速行驶在路上。
开车的是毕尧,他两手握着方向盘,尽量在保持高车速的同时,不引起车内的颠簸。
副驾驶上,关凝朝后看了一眼,犹豫地叫了一声:“少主……”
少主的脸色看起来有一些疲倦,却依然坐的端正,陆公子此刻靠着他的肩头,双目微闭,昏睡不醒。
前几个小时,陆公子被少主架进温宅,就是这副不省人事的样子。
关凝吓了一跳,顾不上去忧心自己的那点事儿,急忙迎了上去。
少主显然比她更担心,三言两语说了情况,便带着他们出了门。
关凝见这一路上,少主的眉头就未松开过,眼神虽一如既往的冷静,但是又像压抑着即将翻涌上来的情绪,可见对陆公子的情意深重,难以丈量。
她担心少主思虑过重,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我没事。”温子河柔声道,“你快睡一会儿吧。”
我怎么睡得着呢,关凝心想。
她回过身,看着自己手中拿的一枝桔梗,想起毕尧说这束花是碧海蓝天的老板送的。
她并不认识那个老板,不知道他和师父的关系,也弄不清对方的来意是好是坏。
窗外的风快速灌进来,带着凉意扫在脸上,从农历上说,立秋已过,温度要渐渐地降下去了,关凝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心中觉得,这当真是个“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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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路油门踩到底的车速下,他们一行人半夜就到了凤栖山。
妖怪作为妖怪,其实是有一些腾云驾雾的本事的。只不过他们与鬼魅不同,修出来的肉身能够被各种电子摄像捕捉到,为了不暴露,平日里都是老老实实地靠走或者坐车。
这会儿夜深人静,温子河一行人没有顾忌,用了个妖术,转眼间就上到了雁山山顶。
带了陆夜白,走守卫森严的正门自然是不行。温子河打算先走后门试一试,如果陆夜白进不去,那就留他在雁山,自己进去找段予铭。
凤栖山结界上的洞,肉眼并不能看到,温子河与关凝走过几次,全凭感觉摸到其所在。
毕尧还是头一次来,有点惊讶:“这是……”
“这是我师父不小心捅出来的洞,一直没修好。就……当个后门使了。”关凝说,“知道的人不多,我们都叫它狗洞。”
当年,其实还有几个人与她一同见证了这个狗洞的诞生,但是狗洞没被封上的事情,师父只告诉了自己。后来有一次,她与少主、世子一同办事,便将这个狗洞告诉了他二人。
温子河犹豫了一会儿,抓起陆夜白的手腕,试探性地往狗洞上碰了一下,见没有受到排斥,才扶着人,走了进去。
“他这是怎么了?”
被叫醒的段予铭睁着睡眼,对这半夜三更擅闯住宅的人发出一声询问。
温子河将陆夜白放到床上,脸上难得露了点疲态:“他被妖怪动了手脚。形魄尚稳,但是醒不过来。”
说完,他低头看了一眼,陆夜白此刻双目微闭,神情安详,嘴角还隐隐含着笑意,不知道在做着什么美梦。
当时,他开车出去没多久,路上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大放心,打算偷偷摸摸地隐匿身形,跟着陆夜白一阵子,再找理由把人弄回温宅。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怎么都按不回去了。
他立即掉头返回。但还是晚了一步,没见到任何妖怪,只捡回来个沉睡不醒的年轻人。
他早该明白,守着陆夜白不是长久之计,但对方在暗他在明,他本以为自己将人放在身边,尽快对付完段鸦和支山,就能保他平安,未曾想到刚分开没几分钟,对方就能这么快地抓住时机,是在暗中窥伺了多久?
段予铭走上前去,将陆夜白好生端详一番,又把了把脉:“他应该是与妖怪近距离接触过了,对方有意散发强烈的妖气,他被冲得失了神智,并无大碍。”
温子河近距离接触过的人类统共就没几个,并不清楚妖气到底有哪些个玄乎的作用,闻言问道:“有办法让他醒来么?”
“让他醒来?”段予铭说,“你是不是忘了他身上还有应晦的魂魄?叫醒的是谁你都不知道,妖气与他接触过,极有可能应晦就活过来了。照我看,让他这么睡着吧,或者我直接给他一剑,一了百了,妖族永无后顾之忧。”
说到后面,他已经是带上了开玩笑的语气,但是一看温子河的表情,显然那人觉得并不好笑。
温子河语气平淡,说道:“要是妖气与他这样一接触,应晦就能活过来,他们不必等到这天。给他一剑,就能将应晦一并杀了,你爹早就动手了。”
知道应晦出逃的人,当年就只有妖王和他们俩,像妖王段炎鳞这种铁腕冷血的角色,默许了他对陆夜白的暗中监控,也没插过手,想必是知道普通的办法弄不死应晦那个狡猾的东西,想要静观其变。
“我觉得也是。”段予铭只好正色道,“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少见,他毕竟是肉体凡胎,受妖气的冲击,昏迷不醒很正常。我把几味药材的方子给你,让星霓去族中专管药材的甘松斋拿就好了。”
温子河原本是想悄悄地来,悄悄地走,最好不在凤栖山露面。这会儿听到甘松斋这个熟悉的名字,不由得想起那位久违的故人,眉头略一舒展:“不麻烦她了,我自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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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山常年封闭守旧,保持着山清水秀的样貌,毕竟妖怪修炼,也是这种环境为佳。
月华聚集之处,容易生长一些名贵的药草,这些药草放任各家争夺,必定打起来,太伤和气。因此全归公家,由专门的甘松斋负责采取,统一管理。
甘松斋外有几个人正将药草拿出来晒,见他过来,远远地就跪成了一排:“少主。”
温子河远离凤栖山太久,对他们这有事没事都爱下跪的毛病十分不习惯,略一摆手:“起来。”
他虽然尽量避免与凤栖山有牵扯,但妖族史上的几件大案,他出于帮助段予铭的出发点,也多多少少地参与了。这些经历若一条条地罗列出来,也是十分可观,无意之中倒是替他赢得了族内人的尊重。
“甘松前辈可在?”温子河问其中的一人。
“在。师傅在后院浇花呢。”年轻弟子答,“我带少主过去。”
“不必。”温子河已经抬脚进了门,“我认得路。”
甘松斋的屋顶至今仍是稻草,四周用木头围着,时不时漏点风进来。这么个冬凉夏暖的地方,那老顽固还真能住得下,千年来都不拆了重造,大概早已不在乎外物,一门心思都扑在药材研究上了。
后院其实并不在这茅草房的后头,而是在出了后门,向东几十米的地方。温子河一路走过去,发现四周的景色与他记忆中的样子竟一点分别都没有。
明明已经过了百年。
“甘松前辈。”温子河走近那浇花的老人,在他背后大喊了一声。
浇花的老人没有反应,温子河知道他耳背,正准备再喊第二声,没料面前的老人忽然回过身,动作之快让他怀疑这其实是个年轻人。
老人迅速抬起手,手中的东西在他头上打了一下,声如洪钟:“小兔崽子,还知道回来?”
那敲他头的东西是一束草,不痛不痒,温子河笑道:“前辈你这武器好像不太顶用啊。”
甘松:“你说啥?”
温子河:“……”
他多年不见这耳朵不好使的甘松前辈,一不小心就会忘记要放大音量说话。
甘松前辈这个称呼,其实怪不伦不类的。温子河只是小时候在甘松斋住过几年,甘松是斋里的主人,并不是他的前辈。
只是他幼年不爱说话,有问题也不会去请教别人,住了一阵子还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称呼甘松,见斋内其他人这样叫,他便也跟着叫了。
甘松前辈须发皆白,但腰杆仍然笔直,连浇花拔草这样的事也要亲力亲为,看来是精力还不错,温子河放下心来,说:“这不是回来看您来了吗?”
甘松前辈哼了一声,胡子被吹起一缕:“下一次来是不是要等我进棺材了?”
鼠族家主当时对他说,接他回家的全是仇人,这个说法虽然有些极端,但错得也不离谱。当年唯一置身事外的就是甘松斋的这位主人了,所以温子河到这里来,心里并没有任何负担。
只是他名义上讲也是在守墓,一来一去容易让人看到,给甘松斋平添麻烦,几百年来也只是陆续回过几次。
“唉。守墓凄苦啊。”温子河半真半假地感叹道,“又没个自由,不能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