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河之前只听人说过有这种路子,从没见过实例,对陆夜白的事也只能靠猜想。但经过与段鸦的一番胡扯,他敏感地抓住了段鸦那句“如今应晦的妖力在渐渐与那个人类融合”,才确认了应晦果真是要与陆夜白融合。
“融合……”陆夜白自顾自地念了一遍,“意思是,我迟早会变成妖怪?”
“只要不迷失心智,便不会被融合。”温子河解释道,“无论什么时候,你须得记住你是谁,遇到再离奇的情况,稳住心性,对方便不会有可乘之机。”
温子河将话说得十分笃定,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这话的可信度大概只有一半。
虽说灵魂心智这些东西,理论上人与妖并无孰强孰弱之分,但妖怪擅长蛊惑人心,又能用妖术制造离奇的幻境,怎么想都大占优势。
何况,还有个身份不明的男人和小男孩,似乎是要里应外合地将应晦唤醒。
“你放心。”陆夜白反倒安慰起了他,“我意志力很强的,没那么容易就被吞噬了,就凭着我还没追到你,我也不甘心让他人把我这幅身体夺走。”
温子河听了这轻松的语气,非但没有舒一口气,反倒觉得有只手在心上揪了一把,很不是滋味。
他轻声说:“其实,你该怨恨我。”
“为什么?”陆夜白惊讶。
“我当初没看好它,让它逃了出去。你现在可能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但之后,你或许没办法再做回正常人。”
事实上,应晦只剩了一口气,还能够破封出逃,是所有知情人都未曾想到的。
温子河此前常年待在极寒之顶,做的事情与其说是守墓,不如说是消磨时光。因为银棺之封是火凤祖以命相抵,才铸成的封印,如果那样的东西都拦不住应晦,温子河自然也是拦不住。
但他没对陆夜白做这些解释,只将一切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他又顺着正常人该有的人生想了一想,再次感到自己对陆夜白亏欠太多:“你本该……”
“我不听。”陆夜白打断了他的话,笑眯眯道,“你若真想对我负责,不如试着喜欢我?”
温子河无奈地朝他看了一眼。
做个不恰当的比喻,他觉得古时候让狐狸精迷了心窍的男人,都没陆夜白这么不管不顾。
陆夜白也没等回答,继续道:“我其实偶尔会相信世界上有命运这种东西,尤其是在好事上。”
他竟然将这件事看成好事,温子河摇摇头,表示不能苟同。
“那个被妖怪选中的人,即便不是我,也会是其他人。”陆夜白目光灼灼,“如果是其他人,你也会接近他……会对他这样好?”
温子河一怔。
陆夜白此刻的发问,让他回想起自己接近陆夜白的初衷。
他记得自己当时想过将陆夜白抓回极寒之顶关起来,一了百了。这个想法产生于二人初遇,又消失得甚快,如果没有被问及,可能他这辈子都回想不起来。
“若是换做另一个人,我不知道。”温子河答得也很坦诚,“但如今这个人是你,我便不得不多加思考,更无法袖手旁观。”
陆夜白仍是追问道:“为什么?”
温子河看向他:“因为……”
刚答了两个字,他便发现他自己也有些说不上为什么。他原本怀着并不单纯的目的接近陆夜白,这会儿如果回答说是情谊……会不会显得太虚伪了?
“子河,我可能有点自恋。”陆夜白见他不答,便替他道,“常人知道我身体里有这种妖怪,应该恐惧,或者将我囚禁起来才是。但是你没这样做,反而一直护着我,是不是也有些喜欢我?”
这话与那天段予铭所问的是一个意思,温子河当时能理直气壮地反驳段予铭,如今却组织不出语言来否定陆夜白。
他从未经历过爱情这种玄乎的东西,自然也不知道它是个什么滋味。
他往前无所事事的时候,跟着关凝看过一些电视剧,里头说陷入爱情中的人,一旦想起心上人会觉得甜蜜无比……温子河后来对照了一下自己,他只要一想起陆夜白,就有操不完的心,恨不得将他用一个结界罩起来,不容外人对他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
这种感情,说是爱情也不太像,但是似乎又与友情不同,因为段予铭与他交好千年,他也未曾想起段予铭的脸就会露出莫名其妙的微笑。
有应晦的事压在身上,他并不想去纠结儿女情长,前些天便决定将脑中的一些待确定的想法搁置起来不管,这会儿听陆夜白问起,只挑了个含糊的回答:“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陆夜白嗅出了那人态度的松动,心中沾沾自喜,觉得这可算得上是一大进步了,非常大度道:“好,我等以后。”
温子河看着陆夜白,眉头微蹙。如果不能将应晦从他身体里赶出去……何来的以后呢?
“不论如何,你不能让他控制了心智。今后遇到些诡异的事情,或者心?4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嗳醯氖焙颉蔽伦雍酉肫鸾苹挠蓿锲挥傻靡怀粒扒蛭茸⌒纳瘛茏龅铰穑俊?br /> 顿了顿,他又轻声补充:“若是做不到,还有我。”
这话溜出口,他才察觉到甚是不妥,似乎听起来有些暧昧。坐立不安间,他动了动手指,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被那人的手掌覆盖着。
他正想将手抽回来,手指却被陆夜白一把抓住,收紧。
“温子河,你这不是犯规吗?”陆夜白叫着他的名字,抬眼看他,目光幽幽:“一边不说喜欢我,一边又说这种话,叫我怎么能不对你死心塌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锡京市人妖论坛某帖/
陆:我喜欢的人好像也喜欢我,但他自己都没觉察到,有什么办法让他看清现实么?
1楼:这种时候,就要霸王硬上弓了
2楼:身体力行地睡服他!
陆(刷回复刷得脸红)
温:你在看什么?
陆:看论坛上到一个自恋狂的提问,我正打算帮他解答一句……
温(看手机一眼,冷笑):自恋狂?宝贝,你没换ID
陆:……
#围观小白掉马惨案现场
第44章 愈合
两人在外逗留至天色黑尽,才回了段家。
“少主!您终于回来了!”关凝从门里迎出去,看这二人明显是一副在外约会回来的模样,心中甚是喜悦,露出一个慈母般的笑容,“陆公子,玩累了吧?天都黑完啦!少主带你去哪里转了?”
温子河一看到关凝,就想起陆夜白方才向他考据过“产房外的男人”是不是确有其事,脸色一放:“不要胡说八道。”
他此刻的心情,只能用五味杂陈来形容。
一方面,陆夜白压根没像他预料中的那么慌张,让他微微放下心来,另一方面,不知道陆夜白哪根神经没搭对,还是所有的神经都搭错了——在两人聊完正事儿闲坐着聊天的时间里,对他说了一打情意绵绵的疯话。
温子河觉得,性命攸关,陆夜白脑袋里还装着那么多的风花雪月,怕是没救了。
他平生最大的愿望,一是把陆夜白从应晦手里抢回来,二是把应晦送回坟墓。
没料陆夜白平生所求居然是泡他,已经发展到了不分时机场合都要表达心意的地步,简直是那什么不可雕也,那什么扶不上墙。
偏偏他自己也搞不清对陆夜白的感情,“你死了这条心”这样的话,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言语上毫无招架之力,只得节节败退。
少主的糟心事关凝自然不知道,她望着少主进屋的背影,一头雾水:“我胡说八道什么了?”
她暗暗琢磨了一会儿,推断少主是想隐晦地和陆公子花前月下一番,被自己戳穿,觉得害羞了,才进门就带着一张冷脸。
她迈了几步跟上,在嘴唇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保证道:“以后绝对遵从少主命令,不该说的半个字都不说。”
“那现在有你该说的事了。”温子河也不讲究,往泛着红光的木地板上一坐,随手将刀搁在一旁,“来的时候不及问你,你一直拿着的那朵花是怎么回事?”
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需要找个时间理一理,此时偌大的段家里就只有他们几个人,段予铭去了妖王那里还没回来,唯一的侍女去别院歇息了,倒是个极好的机会。
“是陆公子晕过去那一天,有人给我送来的。”关凝看着自己手中那朵枯萎的花,“毕尧去查探过,送花的人是碧海蓝天的老板,名叫陈像之。”
“陈像之”这四个字还未落到地上,她就听到了身后传来重重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重得非常刻意,不像是实打实的吨位所致,倒像是有人故意要将地板踩出闷响来。
她疑惑地回头,看见来人:“毕尧?”
毕尧让她看了一眼,就像被施了个定身术,原地站定,认真问道:“我走路有声音了吗?”
关凝下意识地点头,随即想,走路有声没声……很重要吗?
她完全忘了自己曾经说过毕尧“走路没声很吓人”了,不过就算她记得,也联想不到毕尧这二杆子真的是为了不吓到她,才故意踩出声音来。
毕尧听了她的回答,放下心来,不再虐待段家的地板,轻手轻脚地也选了个位置坐下。
陆夜白瞧见这围炉夜谈的架势,觉得按照温子河的性格,如果想避着自己,早就叫自己回房间睡觉了。他便大着胆子,往温子河身边一坐,没招来反对,又不露声色地往那人身边挪了一挪。
四人围了一个圈,如果中间放副扑克或者麻将什么的,就可以战斗到天明了。
不过这几个人显然不是为了切磋牌技,毕尧坐下后,关凝便再度开口:“后来再去找那个老板,他已经不见了。像这样没头没脑地给我送束花儿,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虽然嘴上说不知道,但关凝出于直觉,感到对方多半没怀着什么善意。若是想借花叙旧,完全可以登门拜访,不必送这样一束花来却不署名。何况,这花还与失踪的师父有关……
温子河也将陆夜白身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几人将自己的经历拼拼凑凑,大致拼出了近日种种遭遇的全貌。
“所以在陆公子晕过去的那一天,按照时间来看,那个叫做陈像之的泪痣男,先在花店定了一束花,然后就一直等在陆公子家附近,直到少主离开,便去撞了陆公子,将他带入幻境结界,让他看了应晦的模样。”关凝要靠自言自语才能理清思路,“然后陆公子晕过去,我们到了凤栖山。”
毕尧点了点头。
“如今牵扯其中的,有三股势力,鸦,支山,还有陈像之。”温子河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地板,敲了几下,发现自己触到了某人无处不在的手指,缩了回来,“派人偷走明鉴的是段鸦,支山擅自行动,将这件事告诉了我,估计那时候他就有意与段鸦决裂,想引我去对付段鸦。”
陆夜白:“但是鼠族一案,是支山在背后搞鬼,他这不是自我暴露了吗?”
“鼠族的案子,估计他也没想到我们会去查。”温子河冷不丁听到陆夜白的声音,用了些时间,才习惯陆夜白加入他们的话题,“他当时或许有别的计划,那个计划的指向,一定还是段鸦。不等到我们与段鸦斗得你死我活,他应该不会出手。”
“他想要坐山观虎斗,却提早暴露了。”毕尧道。
“我今日在审判台,试探了段鸦一回。”温子河略去了自己牺牲形象的试探方法,继续说道,“支山这个妖怪的来历成迷,五百年前受了重伤,投入鸦羽门下,没有任何族人,但是似乎对应晦的事情特别清楚。他所做的事情似乎也带有目的性,先是明鉴,后是龙骨,下一步,会不会是龙角?”
当年,应晦被打得现了原形,它的双眼、龙骨、龙角和龙牙分别制成四件宝器,交给不同的家族。
龙牙相传是被制成了一把刀,放置在妖王的藏书阁内,外设结界,戒备森严,外人不好闯,支山又是个被通缉的身份,估计一时半会儿,只能打龙角的主意了。
“龙角在千年之前,让妖族最好的铸造师做成了一把剑,据说,那剑并不锋利,但却是四件宝器中,杀伤力最大的一件。”毕尧说着说着,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向往之色,“被那把剑砍伤,伤口是无法愈合的。因为当年战争结束,觊觎它的人太多,后来那把剑给了哪家,并无人知晓。”
他说完,留意到身边关凝动了一下,问道:“你怎么了?”
关凝有些犹豫,手指抓紧了桔梗花:“我,我不知道想的对不对……师父有一把剑,叫做‘缝衣’,那把剑两面都没有开刃,但是杀伤力极强。当初她不小心用剑在山中结界上劈出了个洞,后来那个洞再也没被补上过,便成了如今的狗洞。我一直以为她用什么办法遮掩了过去,现在想来,会不会是结界‘无法愈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几天都是日更嗷~么么哒~
接近裸/奔的蠢作者无所畏惧(才怪
第45章 煎熬
如果那个狗洞真的是龙角剑所开,那么陆夜白作为一个人类,能够轻松进入凤栖山结界也是情理之中了。
想到这里,温子河微微颔首:“两面未曾开刃,又能伤人不愈的剑,倒是很像。那把剑如今在哪里?”
“我不知道。”关凝摇头,“应该被师父带走了。”
岚大人五百多年前失踪以后下落成迷,就算是远离妖族的温子河也有所耳闻。
他知晓关凝心中对师父的深情,不再追问,沿着方才的分析继续道:“段鸦应当是想夺取应晦的力量,支山作为一个类似于‘智囊’的角色,为他出谋划策。但支山既然早有另立门户的打算,就不会将真正的方法告诉他。所以失踪的支山才是最重要的一个线索,如今妖族各家,鸦羽,乌衣都在找他,我们不能等,必须抢在这些人的前面将他抓回来。”
支山就相当于解开目前谜团的一把钥匙,若是落到了乌衣手里,还尚有周旋的余地,如果直接被段鸦抓回去,那恐怕很多事情都问不出来了。
“支山他究竟想做什么呢?”关凝喃喃道,“他一直潜伏在鸦的身边,连鸦也敢利用和背叛,胆子好大。”
“会和明鉴、龙骨,还有龙角那些东西有关吗?比如集齐四个宝器,召唤神龙什么的?”一直旁听的陆夜白忽然开口。
温子河想起他曾经讲过一个白雪公主的故事,现在又听他说召唤神龙,觉得此人可能是活在童话故事里,连阴谋论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带着点开玩笑的意思。
他试图理解了一下陆夜白的比喻:“你的意思是,凑齐这四件宝器,就能让应晦重现于世?”
难道对方打算简单粗暴地将应晦唤醒,然后重新杀他一回,借此夺取妖力?
关凝狐疑地朝陆夜白看了一眼:“陆公子,你现在不是那个什么应晦变的,在迷惑我们吧?”
陆夜白:“……”
他正想否认,却发现关凝这句玩笑话说得并不无道理,一时间他不知道如何说话,好像再说什么都有狡辩的嫌疑。
他下意识地看着温子河,心想,为什么他从来都对我没有防备?
“呃,陆公子。”关凝挥了一下手,“我开玩笑的。”
温子河想起陆夜白的眼神,一时间觉得很难将这个理由说出去,加上他知道关凝并不是真心质问,便忽略了她的打岔,对陆夜白道:“你既不要太过紧张,也别小瞧它,如今是两个灵魂相斗,你未必会输。”
陆夜白看着他,含情脉脉:“我说过,就凭着我还没追……”
温子河知道他要说出什么话来,面上镇定,语速却不自觉地加快了:“嗯我们知道你意志坚定,可千万要撑久一点。”
陆夜白觉得他慌慌张张想要掩饰的样子甚是可爱,忍不住笑了一下。
“我相信你不是应晦变的。”关凝诚恳地说,“就凭着应晦和少主的血海深仇,打死应晦也装不出这种眼神。”
“什么血海深仇?”陆夜白一愣。
“与现在没什么关系。”温子河并不想给陆夜白增加无谓的心理负担,一句话简略带过,继续说道,“说完段鸦和支山,我们再谈一谈这个陈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