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有事?”权翊微微眯起眸子,刻意不去隐藏此刻他有多么的生气。
“没事了。”
沈深鸢说完想走,不过被权翊拦下了。
“我没记错的话,我说过你不许动他,嗯?”
“权翊……那个你误会了。”汤鹿再不出声,沈深鸢就走不出这扇门了。
谁知没人搭理他。
“师弟就是这么跟师兄说话的?”
虽然沈深鸢的心结已经解开了不少,不过如果要让他马上和权翊像普通的师兄弟那样相处,他没那么大的能耐,俩人对话依旧是□□味十足。
“你死了我倒是会好好跟你说话。”
汤鹿扶额,完了,权翊的老毛病又上来了,开始拿话噎人。
沈深鸢把背上的剑丢了一把给权翊,权翊接住一看,是被他冷落了许久的消灾剑。
沈深鸢说:“剑对于你我来说有多重要,我想不用我再强调。”
“对你来说是这样,但对我来说却不是,不过你要是想用剑完结之前那一场决斗,我奉陪到底。”
哪一次?就是权翊跟沈深鸢切磋,最后换成权翊跟商芜卿切磋,然后权翊脚滑了的那一次。
“求之不得。”
沈深鸢拔出黑色剑鞘套着的剑,剑刮着剑鞘发出滋滋滋的声音。
汤鹿一听情况不妙,连忙扯开嗓子就喊:“乔梓洲!你死哪去了!要出人命了!快给老子出来!”
☆、第六十三章:保重
房间里的二人诧愕地看着汤鹿,汤鹿坐在床上赧然一笑。
该死的,乔梓洲怎么还不过来。
“小鹿,待在原地,不要动。”权翊嘱咐道。
汤鹿未来得及回话,便听到兵器相接的声音此起彼伏地传来。
他闭眼凝神谛听,脑海里模模糊糊地显出些画面,是两个身形不断交错、分开的人。
他能感觉到,现在处于上风的那个是权翊,被逼的步子一直往后撤的沈深鸢,他惊讶了。
沈深鸢也同样惊讶了,他没想到权翊不仅恢复了,而且功力又上涨了不少,妥妥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过,这福也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起的。
汤鹿屏息看了片刻,忽然间看到了沈深鸢的身后多了个朦胧的身影。
“怎么……”
“小心!”汤鹿大喊道。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剑刺入躯体的声音,然后是一声沉重的闷响。
可怜了乔梓洲,他听到汤鹿叫他,以为没什么大事,外加汤鹿的态度不好,所以他就没放心上,继续捣鼓药材。捣着捣着,他就发觉不对劲,咋还有“当当当”的声音呢。于是他决定还是来看一下是啥情况。
再然后,他刚走到门口,刚说出两个字,就看到一把断剑朝自己刺来。
汤鹿再也无法集中注意力,朦朦胧胧的那些画面也就消失了。
他祈祷,千万千万别又上演一出狗血剧。
“咳咳咳……”不知是谁发出了咯血声。
“胜负已分。”
汤鹿能辨认出,这是权翊的声音,仿若山间的涓浍淙淙流过卵石那般。
啊呸,现在不是变身声控的时候。
汤鹿想问一下现在的情况,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问,一时气氛诡异起来。
“喂,沈深鸢!”乔梓洲用力推了一下身旁的沈深鸢。
权翊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这俩人认识?
听乔梓洲的声音铿锵有力,完全没有受伤的样子,那么,受伤的是沈深鸢?
汤鹿这边在猜测,那边乔梓洲把沈深鸢从地上扶了起来。
原来,沈深鸢已经避开了权翊压着怒气用掌送过来的断剑,可是在汤鹿喊了一声“小心”后,他看到了出现在门口的乔梓洲。俯仰之间,他又回到了那个位置,生生地接下了这剑,权翊出招是用了内力的,尽管剑没入沈深鸢的体内时力量已经减少了不少,但余力还是造成了一定的冲击,沈深鸢和乔梓洲一齐被震出了门外,摔倒在地上,这便是汤鹿听到的闷响了。
沈深鸢动作极快地把剑拔了出来,扔在地上,仰头看夜空,不出声,神色也丝毫没有变化。
“你逞什么能!失血过多你会死的!走,我给你止血。”
汤鹿敏感地听出了乔梓洲刻意压制的颤音。
“站住……”看着乔梓洲几乎强硬地拖走沈深鸢,权翊沉着嗓子道。
“他是你师兄,你想置他于死地么?”说这话时,乔梓洲身上的气息陡然变了,变的危险性十足。
“并不,相反,我希望他活的好好的。”
“我只是想知道,师兄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权……”
“嘭”又是一声闷响。
汤鹿趴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瞪大无神的眸子。他不过是想下床,结果脚尖刚碰到地面,一阵眩晕就袭了上来。
他的身体快撑不下去了。。。
权翊不再管转身离开的二人。
他半跪着将汤鹿轻轻地抱了起来,环在胸前。
“不是说了,不要乱动么?”
汤鹿额头上渗着细汗,“沈深鸢他是来告知遥清宫情况危急的,你倒好,解释都不让解释就特么开打。”
“我……”理亏了吧。
“你们师兄弟的误会该解开了。”汤鹿有些气短。
“无所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汤鹿怎么忽然鼻子一酸呢。
“明日……”
汤鹿一愣。
“回遥清宫吧。”
汤鹿应:“嗯。”
回遥清宫就意味着,放弃寻找无茎花了。
话说乔梓洲把沈深鸢扶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之后,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沈深鸢脸色苍白靠在床上,淡定移开了捂在腰间的手,随后看了看手上染到的猩红的血迹。血迹已经有一些干涸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直压箱底的金疮药,乔梓洲才慢慢平静下来。然后动作粗鲁地给沈深鸢上药包扎,期间二人没有任何对话。
收尾打结,似乎心里有些气不过,乔梓洲用力按了一下沈深鸢的伤口。
沈深鸢“嘶”了一声,不过却没有生气,而是把手放到了此刻低着头的乔梓洲的黛发上。
乔梓洲把他的手拍开,把头侧到别处,不去看沈深鸢的表情,“脏死了,全是血。”
“我再说最后一次,我只给你包扎这一次了,以后肚子还是哪再破一个洞,都找别人缝去,我懒得管你。”
沈深鸢不说话。
“我说真的,最后一次,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沈深鸢还是不说话。
“破个洞就说不了话了?早知道这么娇弱,还替我挡什么剑。”
“明天,”果然是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连开头都是大同小异。
“你和他们一同前往遥清宫。”
闻言,乔梓洲差点炸了,“为什么!我跟他们无亲无故的,我为什么要去。我去了,你给自己换药?”刚才沈深鸢说“和他们”,意味着他不打算去。
“若是遥清宫外面的那些人强攻,必定会造成伤亡,而你是个大夫,救死扶伤,悬壶济世,本就是你的职责所在。”这理由说的,连三岁孩童都不相信。
“我不曾受他们恩惠,他们的生死又与我何干?”乔梓洲不懂,为什么沈深鸢要支他去遥清宫。
沈深鸢又不说话了。
……
“好,我去。”
像是赌气似的说了这句话。
乔梓洲拂袖出门,留下沈深鸢看着刚才才变得杂乱不堪的房间。
今晚,浅睡对于众人而言,已是如同珍宝。
翌日清晨,阳光从翠绿的叶间透了过来,一辆马车停在一棵粗壮的柳树下,柳枝静静地垂在马车上。
权翊执着汤鹿的手,斜看了一眼两手空空的乔梓洲。你说你出远门吧,结果还什么都不带,你仿佛在逗我。
“走吧。”权翊道。
乔梓洲:“等等。”
“你可以不去。”
“你以为我想去啊!”乔梓洲嗓音有些提高。
汤鹿用力握了一下权翊的手,等一下又不会死,反正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等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个黑衣的身影就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权翊抱汤鹿上马车,然后自己也上去了,放下帘子之前还不忘毒舌:“辞别不是叙旧。”
乔梓洲装作没听懂的样子,盯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沈深鸢。
“注意安全。”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还想说什么么,不说我要走了,挺赶时间的。”
乔梓洲说完,汤鹿在马车里轻笑出声,引来了权翊的宠溺一吻。
等了半天,沈深鸢一个字也没说。
因此,乔梓洲有脾气了,所以,乔梓洲转身了,巴特,当他被扯进一个宽大而结实的怀里他是愕然的。
“梓洲,保重。”
特意压低而显得低沉的嗓音在耳畔萦绕,乔梓洲反应过来时,看见的却是沈深鸢转身回去的背影了。
终于,还是上路了。
马车一会慢一会快地行了一个时辰。
权翊在外面赶车,汤鹿和乔梓洲坐在里面。昨夜未眠的汤鹿正在闭眼小憩。
什么?都看不见还闭啥眼?谁见过瞎子是睁着眼睛睡觉的,我就问。
乔梓洲坐在一边,一直变换着姿势,怎么坐都不和他的心意。他莫名的有点,哦不,是十分烦躁,他只觉得思绪和情绪乱作一团,不能思考。
他揭开纱帘往外瞧了一眼,马此刻正在疾行,岑蔚的草木一片一片地被抛在车后。
“停车!”
汤鹿被他这么一喊就醒了。
马车停下后,乔梓洲就跳了下去,“我要回去。”
权翊问都不问就开始掉头,乔梓洲连忙阻止。
“不用,一来一去得花不少时间,咱们就此别过。”
说完,跑的比兔子还快。
风一口一口地往嘴里灌,乔梓洲像身后有野兽在追捕他一样,发了疯地往前奔跑。
他要问清楚,那个拥抱还有那句“保重”是什么意思。
汤鹿把头探了出来,“他……”
“他放心不下沈深鸢吧,反正他跟着也没什么用,回去就回去了吧。”幸亏乔梓洲已经跑远了,不然得给权翊气成什么样。
权翊继续赶车,“直到昨天晚上我才知道,原来他和沈深鸢认识。”
“沈深鸢再怎么说也是你师兄。”虽然你比他入师门早。
现在的汤鹿一定是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
“我知道。”
“我想说的是,乔梓洲和闳映衫长的很像。”
汤鹿的心颤了一下,这特么又是什么鬼,感觉可以拍一部偶像剧。
☆、第六十四章:情况
快马加鞭行了两日,到了遥清宫的宫门外,才知道所谓的情况危急,是怎么个危急法。
特么的,全是人啊!左左右右,前前后后,把遥清宫跟包饺子似的包着。
突兀出现的一辆马车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他们携着兵刃走了过来。
可以辩出他们的武器各异,着装风格各不相同,有些裹了绷带,表情那叫垂头丧气。
两个信息:一、这些人虽然不是一窝的,但却有着同一个目的。二、已经交战了,遥清宫暂时占优势。
汤鹿解开系在脑后的白色布条,白色布条滑落在他瘦骨嶙峋的手里。
若是让这些人知道他看不见,不但会增长了这些人嚣张的气焰,还会使遥清宫的人士气受挫。
没错,他就是要装出他是遥清宫的救星,他现在回来了,遥清宫就不可能消失。
权翊将他从马车上扶下,在他耳边低语道:“你走前面。”
汤鹿颔首,这样确实能营造出一副他和权翊之间,他才是主导者的假象。难得的默契呐。
汤鹿抬脚,眼前漆黑一片,哪怕是迈出小小的一步,对他来说异常艰难。
“别怕,我就在你身后。”
二人虽然拉开了距离,但汤鹿还是在权翊伸手能触碰到的位置。
汤鹿浅笑,继续前行,一步一步像踏在他的心里一样。置于黑暗中又如何,只要他大着胆子,寻着记忆,依赖着身后的那个人,他就能突破自己的极限。
二人淡定地移步,风夹杂着树脂的幽香,拂过月白色与鸦青色的衣衫,掠起恍若绸缎的青丝。
一老者见二人向前走来,先是阻止了身边蠢蠢欲动的人,然后开口询问:“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可以看出老者的威信是这里最高的,毕竟这次讨伐遥清宫就是他带的头,因此其他人对他也有点言听计从的味道。
汤鹿笑,笑的与权翊有几分相像,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你和一个人待久了,也会变的和他多少有些相似吧。
“做什么?我倒是想问你们,你们在我家门口蹲着做什么?”
蹲……蹲着?
老者闻言,神情陡然一转,面如菜色。不过~他活了六七十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马上就把菜色的脸给恢复了。
“你是遥清宫的人?”
“遥清宫少宫主。”这句是权翊说的。
这时老者才注意到这位鸦青色衣服的青年,觉得他略眼熟。
周围的人开始议论:“什么呀,遥清宫的少宫主就这么丁点?”
“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主呢,早知道这样,还忌惮什么,直接杀进去不就行了。”
汤鹿想高兴也想生气,高兴的是,这群人以为他在宫里,所以不敢轻举妄动,生气的是,你特么说谁就这么一丁点呢?
“前辈,”汤鹿姑且压下心中的怒火,尊称老者为一声前辈,“凡事皆事出有因,敢问诸位聚集在此的目的是什么?”话说的非常刺骨。
老者似乎不爱听“目的”这个词,面有微怒。
“跟他说这么多做什么,让他交出《百毒宝典》,还我们死去的兄弟一个公道,否则,”说话的人冷哼一声,“遥清宫就别想存于世。”
汤鹿就说嘛,遥清宫啥都没有,咋还遭别人觊觎呢,原来是冲着他家的《百毒宝典》来的。汤鹿下意识想起来一路上安安静静待在包里的《百毒宝典》,要知道你在别人心里的地位这么高,我就不会把你打入冷宫这么久了。
虽然《百毒宝典》在汤鹿看来只不过是一本有字的书,不过他还是不会交与这些人。
所以他说:“遥清宫从未欠过什么公道。各位能不能让一下,许久没回家,挺想家的。”
“你……”刚才的出头鸟想怼汤鹿,结果被权翊瞪了回去。
“要回家就回,我倒是想看看,”
“谁敢拦。”
话音刚落,汤鹿抽出消灾剑。
要是搁其他人抽出一把断剑,估计要把人大牙给笑掉了。不过,这些人在瞄到剑上的“消灾”二字,再仔细打量权翊过后,他们发现,卧槽,这不是消灾散人权翊嘛!
权翊都快感动哭了,自从天天围着汤鹿转后,就没几个人认识他了。
说笑的。
雁子南飞,邱桀等人,不认识他那正常的不能再正常,毕竟他们是商人。而这些混江湖的要是不知道权翊这个人,那就是同伴中的笑柄了。权翊那会声名鹊起的时候,和他年龄相当的还在当米虫呢。没有说汤鹿,真的!
老者目光闪烁,难怪一开始就觉得权翊眼熟,无心崖二弟子,消灾散人权翊,江湖上无人敢轻视。
踌躇片刻,老者让开了道。
其他人面面相觑,纷纷让道。
他们的人还在路上,现在动手,必定胜不了权翊。所以说,忍一时不快,才能成就一番事业呐。
汤鹿仍然走在前面,权翊尾随。
走到门前时,看门的人先是吃惊,再是疑惑,再是欣喜。
“少宫主。”他偷偷瞅了一眼权翊,刚才就是这位让那些人不敢轻举妄动的。
汤鹿应声,然后说道:“去通知花姐姐。”
那人得了命令,撒欢儿似的飞了。
待另一人将门关上后,汤鹿一个踟蹰,堪堪才稳住了身子。
他手下意识地往后抓,果然碰到了一只温暖的大手,“有些头晕。”
在外面的时候他好几次都快支撑不住了,不过都熬了下来。随着那扇门一关,他紧咬着的牙才敢放松。
权翊抱也不行,背也不行,只好扶着汤鹿走。
转了几个弯才到遥清宫的正处,也就是之前汤鹿时常活动的场所。
不过,越往里,越让人觉得奇怪。遥清宫的人一向喜穿淡色系的衣服,如今却又有些红衣人穿插在其中。
谁还会在这个时候对遥清宫提供帮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