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遥还在家里补眠,这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多才醒。手机有两通未接电话,谭宁发来的微信若干,唐朔的微信也有好几条。逐一翻阅,很快清楚了案件进度。
谭宁这边的消息是:现场已经进行全面排查,除了被调包的抽屉外并无收获。抽屉在鉴证组那边检查。谭宁请来了柯会计和死者的妻子,让她们帮忙分辨一下,抽屉里属于宋海滨的东西丢了什么没有。结果,两个人都不能完全确定。关于防盗门锁的检测也出来了,结果证明,钥匙孔内无配用钥匙痕迹,就是说:凶手没有配用钥匙。
点开唐朔的微信,看首先看到的是个表情符号——~(≧▽≦)~早上好林哥。
林遥微微一笑,觉得心情颇好。
来自唐朔的信息是:昨天我找过闫峰,但是根本没见到人。我只联系到他的经纪人,说他在外地拍戏,要后天才能回来,我又问了其他一些情况,经纪人一问三不知。我已经约好了后天下午两点跟闫峰见面,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吧。
林遥给唐朔回复微信:昨晚睡太晚,刚醒。你如果在组里就不用往外跑了,查一查五年内的人口失踪记录。
与此同时,唐朔已经跟庞大的资料档案奋斗了起来,拿起手机看了林遥的微信,直接回复了语音:我已经在看了,有消息联系你。哦对了,林哥,你今天来组里吗?下了班我想去现场看看,你去不?
语音信息发送成功,唐朔放下手机,老刘拿着水壶溜达到他身边,搂着他的肩膀,神神秘秘地说:“人头骨那案子,林遥参与了?”
“对,组长说的,我、谭哥和林哥负责这案子。”
老刘撇撇嘴,“那你可要小心点。”
什么意思?唐朔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着老刘,“求指教。”
老刘冷笑一声,“谭子那人是不错,就是业务能力差了点,要不是组长照着他,他早被刷下去了。所以,你指望不上谭子,至于林遥……”他摇摇头,“跟他扯上关系基本都没什么好事,你机灵点吧。”
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老刘拍拍唐朔的肩,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冲他的饮品。
老刘说得那些话到底什么意思,唐朔似乎没放在心上,继续研究小山一样的档案。不知道过了多久,葛东明急急忙忙从外推开门,进了办公区就喊唐朔,唐朔举起手表示,我在呢!
葛东明走过去,说:“百卉花圃园那案子,谭子找了几个买早餐的摊主,似乎有点发现,他快忙不过来了,你赶紧过去一趟。”
唐朔立刻开始收拾桌子上的东西,顺便倒委屈,“我这边也好多事啊,组长,再找个前辈牵着我呗?”
葛东明也觉得唐朔一个新人不大稳妥,可谭宁实在太忙,而林遥,似乎比他还忙。这时候,唐朔建议,“让刘哥跟我去呗。”
“老刘?”葛东明下意识地往犄角旮旯看去,正瞧见老刘坐在那边吃着蛋糕,看着报纸。葛东明立马就火了,“刘正军!你负责的案子结了?”
老刘一愣,“没,没啊。”
“案子没结你还坐这儿养什么大爷?”葛东明怒道:“不出去跑案子,你干嘛呢?”
老刘各种尴尬,放下手里的东西拿起手包,解释着说:“我这不是没吃午饭,垫垫肚子嘛。”
“我走的时候你就在垫,我回来了你还再垫!”葛东明最看不惯这种老油条,言道:“嫌疑人确定了吗?证据找到了吗?这都快半拉月了吧?赶紧找去,再给三天,破不了案子你们自己去局长那下跪谢罪!”
老刘缩缩肩膀,一溜小跑儿离开了。
吼完了老刘,再想找什么人跟唐朔一起去比较合适,一回头,只看到唐朔走出办公室的背影。葛东明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笑了。转念想起林遥好像到现在都没动静,要不要问问进展?琢磨了一下,还是没这么做。按照林遥的习惯,在调查线索过程中甚少会联系,如果他主动联系你,说明案子有进展了。
此刻,林遥刚吃完饭,去见花圃园的经理申路军。早先,葛东明已经跟申路军谈过一次,他也仔仔细细看过谈话笔录。申路军这个人怎么说呢?有点油滑,还有点怕事。根据申路军所说,死者宋海滨的为人很好,业务能力也不错,工作上非常认真。这些情况基本已经掌握了,就是说,申路军没有提供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林遥在车里又翻看了一会儿死者的档案,宋海滨是本地人,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家里的公司帮忙,不知道因为什么,放弃了家族产业,自己在外做生意。可惜,业绩平平。大概是七年前,他注册的公司倒闭,在家闲了一年左右,被申路军招安,做了花圃园的会计师。
问题不是没有,现在看来还没什么头绪。这时候,林遥忽然想起了司徒千夜,如果是他,他会如何看待宋海滨的这份档案?
怎么想起他了?林遥蹙蹙眉,放下档案,发动汽车。
一个小时后,林遥见到了申路军。申路军很瘦,几乎让人怀疑他的身体是不是有隐患,可仔细观察他的脸色倒也说得上是红润。林遥问候了几句,申路军请林遥到办公室详谈。
林遥一开口,便问:“宋海滨的仇家是谁?”
申路军一愣,“什么仇家?”
“你不知道?”林遥不疾不徐地问:“这么说吧,他在躲着谁?”
申路军更糊涂了,身体往前蹭了蹭,坐在沙发边缘,诧异地看着林遥,“我没听说这事啊,林警官,你是听谁说的?”
林遥的视线垂低,扫过茶几上的东西,才缓缓道:“既然你不知道就算了。”言罢,抬起头,“当初,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怎么聘用他做会计师了?”
申路军似乎早就知道林遥会这么问,坦然地微笑了一下,起身走到办公室一角的冰箱前,打开冰箱的时候,林遥看到很多巴黎水。
申路军拿了两瓶水回来,打开一瓶给了林遥,这才开始回答问题,“我跟老宋实在酒桌上认识的,具体怎么回事我不记得了,这都多少年了。他自己开公司,主要做工程装修。”说到这里,申路军苦恼地摇摇头,咂舌道:“这个事吧,要有人脉,老宋那个人不是说人际关系方面不行,就是不会围拢人,公司渐渐的也就撑不下去了。不过,他在财务方面是把好手,那时候我的花圃园才成立,正好缺人,就跟他说来我这干,老宋当时就答应了。”
林遥听罢点点头,又问道:“在你的印象里,宋海滨对玫瑰花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吗?”
申路军连连摇头,说哪个男人会特别喜欢花?老宋基本都不去花房,就在办公楼里来回溜达溜达。
这时候,林遥愈发纳闷——玫瑰花和头骨,针对的事宋海滨还是花圃园呢?说谎的是宋海燕还是申路军呢?
思及至此,林遥又问道:“案发当天,申经理是几点起床的?”
申路军明显一愣。之前不是没人问过他问题,可大多都是“案发当天你跟被害人联系过吗?”或者是“以往你都是几点上班呢?”这一类很平常的问题,像是问案发当天几点起床的还是头一槽听到。
申路军笑了笑,说:“早上六点。”
“每天都是吗?”林遥问道。
申路军摇摇头,说:“平时我七点起,我家离这近,所以不用起太早。那天,那天是员工打电话给我,说老宋出事了。”
林遥了然地点点头,继而瞟了眼申路军,似自言自语地说:“您六点被员工吵醒,赶到花圃园的时候是早上七点十分。”说完,撩起眼皮正视着申经理,“您不是说家离这里很近吗?怎么用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花圃园?”
林遥的话音刚落,申路军就回答:“就是因为近才来得晚啊。这是郊区,早上特别不要叫计程车。”
“您没有私家车?”
“有。”申路军说,“不过,案发前一天晚上我有个应酬,就把车停在花圃园了。那天早上,我只能叫计程车。”
“这样啊……”林遥一副“要是这样,我也少了不少麻烦”的态度,甚至破天荒地给了申经理几分笑模样。申路军倒也不是觉得看着一个笑脸就受宠若惊了,可是看到林遥的微微一笑,申路军就有种“哎呀总算说明白了”的如释重负感。起了身,客客气气地把林遥送到楼门口。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半,林遥并没急着回去,而是花圃园内转了起来。
百卉花圃园占地面积很大,除了花田和培育房之外还有块很大的空地,用来做停车场。但是办公楼却很老旧,围墙似乎也有段时间没修正,只有高压电网看上去还很新。绕过办公楼,走到楼后与围墙之间的的空隙地带,只要双臂平伸,指尖即可碰到楼体,也能碰到围墙,换句话说,凶手如果从窗户跳出来,可直接跳到围墙上,前提是高压电网没有通电。
林遥特意观察过高压电网,并没有被压过、踩踏过的地方,墙面也无异常。凶手到底是怎么离开的呢?
想到这里,他被唐朔打了电话,询问一下今天见早餐摊主有没有什么结果。
唐朔说:“这几个人都是在围墙下摆摊的,如果凶手从背面种植爬山虎的围墙跳出去,他们应该会看到。但是,他们都表示那天早上没人跳墙出来。不过倒是有个买馄饨的大妈告诉我,那天早上差不多六点刚过,有个很奇怪的男人在她的摊子上吃混沌。”
当时大妈的讲述非常详细。比方说:这一片本来就是郊区,所以来吃早餐的人她基本都看过的。男人绝对是第一次来,这一点大妈拍着胸脯跟唐朔保证。之所以注意到这个男人,大妈说得也是非常明确,因为“特殊”。
男人的身高至少在一百八十公分以上,还有点瘦。一条黑色的运动裤,一件深蓝色的长袖T恤,还有一顶洗得发白的棒球帽。本来随处可见的衣服裤子,穿在男人身上却显得与众不同。男人还背着一个大包,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他要了一碗混沌和一笼包子,一个人坐在靠墙的角落里吃得非常安静。吃过早餐后,男人付账,一共是八块六,男人从裤子口袋里抓了一把硬币给了大妈,大妈一瞧,哎呦,这是个啥?
唐朔说:“大妈告诉我,硬币里混着一枚铜钱,带血的铜钱。男人发现给错了,把铜钱收回去,换了五毛的硬币。可惜啊,大妈没看清男人的长相。”
铜钱?还是带血的?呵呵,这个高端了。只可惜,已经过去了两天一夜,男人用过的碗筷都被洗干净了,指纹唾液什么的是不可能留下的。林遥暂时放下这条线索,叮嘱唐朔再多问几个摊主。
“对了,还有件事你去查一下。”林遥在最后说道,“就是花圃园大门口那监控,你从阿发前一天下午三点查起,到案发当天上午九点。主要看停车场里属于申路军的车有没有移动过。”
唐朔嗯了两声:“好,我马上去查。”
跟唐朔说话的功夫,林遥不知不觉走到了案发现场的楼下,忽听头顶上方传来了申路军的声音,林遥抬头一看,头顶上正好是二楼男士卫生间的窗户。
听起来,申路军正在跟什么人讲电话。
第11章 抽屉、手骨、合作
听起来,申路军正在跟什么人讲电话。
林遥蹭着墙根移动了几步,听得更清楚了些。
申路军似乎站在距离窗口很近的位置上,也没刻意压低声音,说:“刚才不大方便……人都没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我跟老宋这些年,风里雨里的什么事没经历过,如果你要怀疑老宋的死跟我有关,随便你去查,就算是告到警察那里也没关系。我申路军身正不怕影子斜。”
申路军的脚步声听起来虽然很微弱,还是说明他已经离开了卫生间。林遥抿了抿嘴,心想:这就结束了?部多说几句?看来,申路军也不是善茬儿。
稍时,林遥匆匆离开了花圃园,上了车反反复复琢磨着申路军的那番话。听起来,他似乎有点忌惮对方,而对方也是有能力调查宋海滨死因的。致此,林遥想起一个人,死者的姐姐,宋海燕。
事实上,宋海燕已经雇佣了司徒调查弟弟的案件。那么,宋海燕怀疑申路军这事,按照司徒那一肚子心眼儿来说,肯定是知道的。昨晚,他说手里有线索,会不会就跟申路军有关?
林遥正要拿出手机联系司徒,忽然想起昨晚打赌的事,赶紧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捂好:“差一点就Game over了。”幸好及时想起来了,否则的话……
此刻,司徒正在一家饭店吃饭,对面坐着的是他的好友,律师廖江雨。廖律师在百忙之间抽空跟司徒吃个饭,从落座到现在,他看司徒越看越纳闷。
“我说司徒,你总是看你那破手机干嘛?”
司徒哼笑了一声:“等电话呗。”
“谁的电话?”
“那警察。”司徒抬起头来,笑得一脸的邪性。
廖江雨愣了愣,问道:“你怎么跟警察打上交道了?不膈应他们了?”
“这个不一样。把醋瓶子递我。”
廖江雨把醋瓶子推到司徒手边,狐疑地瞧着他:“你今天特别不对劲啊,算了,晚上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司徒满不在乎地摇摇头,说,“又不是什么大事,溜一圈就出来了。”
说到今晚的事情,廖江雨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卡给了他,说:“那边不用现金,所有消费都在卡里扣。”
司徒拿起卡看了眼:“你存了多少?”
廖江雨说:“五万,够你今晚浪荡了。”
“带人走,也够?”
廖江雨闻言眼睛都瞪起来了,只可惜,因为眼镜的原因,让他的惊讶弱了几分。但口气还是很紧张的,问道:“你他妈的活腻歪了?也不怕惹一身病。”
司徒打着嘻哈说:“开玩笑而已,你也知道,我不好那口儿。”
廖江雨跟司徒也有快十年的交情了,对这厮可说是非常了解。可大好青年司徒千夜到底好哪口他愣是没琢磨透!印象里,司徒只对案子什么的比较上心,其他的……
算了,廖江雨觉得自己正儿八经地琢磨这事非常蛋疼,不过,有些事还是要多说几句。
廖江雨叮嘱道,“他们认卡不认人,你是顶着我身份进去的,别给我找麻烦。”言罢,又上上下下打量司徒好几眼,“我说,你不是讨厌警察吗,怎么这回例外了?”
司徒似乎回想起什么,浅浅地抿了口茶,说:“他真的很特别。”
“胸大?”
“滚,男的!”
“卧槽!原来你好这口儿?”廖江雨惊呼,引来周围几桌客人异样的目光打量。
没什么营养的玩笑并没有引起司徒的不适。反而,表情严肃了一些,他点了点脑袋,说:“我说的是这里。”
哦,廖江雨了然,原来是遇到对手了:“那你好好玩,别把自己玩死了。”
想起林遥总是板着脸的模样,再想想他那双总是充满了斗志的眼睛!警察也不都是一个样的,也有好玩的。至于谁输谁赢……
司徒自信满满地微微一笑。
晚上九点左右,司徒拨了一个电话,话说得有些隐晦。重点是:时间、说什么、怎么说。挂断这通电话后,对廖江雨说:“差不多了,我走了。有事联系。”
廖江雨摆摆手,似乎还没打算跟司徒一起走。
晚上九点十五分,申路军家的门铃响了,门口的快递小哥说有他的包裹。申路军本以为是媳妇买了什么东西,直接给快递员开了门。开门之后发看到好长的一个盒子!
申路军签收了包裹,回到客厅里将包裹随便放在了桌子上,继续看电视。过了有十来分钟,妻子打来电话,说今晚跟闺蜜的聚会还要再等一会儿结束,让他先休息,不用等她回家。申路军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顺便告诉妻子,包裹到了。
妻子纳闷地问他,什么包裹。最近她并没有买东西。申路军瞥了眼放在桌子上的包裹,急急忙忙挂断了妻子的电话。
包裹的外层是纸盒箱,看似已经被用过很多次,边边角角有些破损,胶带把整个包裹缠了一遍,加固破损的地方。邮单上的字迹非常模糊,大概能够看清收件人的姓名——申路军。
这时候,他才想起,快递员来的时候,说:有申路军的快递。
是他的名字,而不是妻子的名字。申路军的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再看包裹,就像看着很恐怖的东西。他犹豫再三,还是找出剪刀,剪开了包裹上的胶带。随着包裹被打开,映入视线的是艳红而又美丽的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