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符仔细盯着宋卓,他想从宋卓脸上看到不满,结果让他很失望,他一点儿不满都没看见。
王符微微皱眉,觉得事情开展不太对。
朝中不是传言,宋卓与容文清闹翻了吗?两人天天在朝堂上吵架,上次席竹请辞,宋卓就应该继任东征令,结果容文清在其中横插一手,硬是把宋卓弄到百鸣去了。
宋卓费尽力气,才和新任国师秦琴回来,这事儿难道是谣传?
如果宋卓知道王符的想法,估计能笑出声,可不就是谣传嘛!
这谣传好啊,钓出来一条大鱼!
王符没有因为宋卓的拒绝而生气,此路不通,他自然还要后招。
不能从宋卓身上下手,就从别的地方。
“东征令大人,你可想过,士族被灭之后,你会如何?”
“我会很高兴啊。”宋卓略为调皮的挤眼抬眉,看的王符心中都有股火气升起来了。
看着王符眼中隐藏的愤怒,宋卓心情不错,果然,在嘲讽人方面,学学容文清,效果极好。
容文清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也被宋卓学了两三分。
“东征令大人真是说笑。”王符咽下自己被宋卓气出来的一口老血,继续忽悠,“狡兔死而走狗烹,这样的道理,东征令大人合该明白。此时大人所在的寒门,是对抗士族的主力,皇帝自然会宠信你,一旦士族被灭,大人便是朝中最大的势力了,您说,到那时,陛下还会宠信大人吗?”
“呵,说完了?”宋卓已经听烦了。
自从他成为东征令后,身边的声音总是在说,让他找些伙伴,不能毫无势力,不然到时皇帝想撸他,都不用考虑。
最好能像席竹那般,三朝元老,即便陛下多么想弄士族,都要给他三分薄面。
宋卓也想有个好下场,古往今来,宠臣下场多悲惨,好点儿的被流放三千里,家人都活着,不好的,五马分尸,株连九族,甚至被挖祖坟的都有。
很多时候,不是你做出选择,而是结果选择了你。
一开始宋卓也没想爬到东征令的位置,他和容文清交好的最初,是想混个高点儿的官职当当,那个时候,当个司文士,宋卓都很满足。
如今,他是东征令。
这一切是怎么得来的,宋卓比外人清楚。
现在,他是穆鸿珏需要的一把刀。
宋卓很清楚,容文清一直想捞他,不管是在朝堂当宰相,还是平日里和他谈话,容文清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他退一退,让他清醒点儿,不要拉帮结派。
也不要对士族太过针对。
容文清是好心,全大穆谁最想士族灭亡?不是穆鸿珏,也不是他宋卓,是容文清。
容文清想要的,是彻底杜绝士族产生的环境。
这里的士族,不是局限于眼前的世家,而是以后所有的世家。
包括他宋卓带领的寒门。
宋卓清楚容文清的谋划,容文清想将他摘出去,省的以后她运作时,殃及池鱼。
但能摘得干净吗?
士族也好,寒门也好,在朝堂上都需要一个领头人,如果宋卓不当这个领头人,自有他人领头。
宋卓不能保证,那人会比他更信任容文清。
想一想,这辈子,他也值了,有容文清在,不管结局如何,他的亲人都能得以保全,宋卓相信容文清的品性。
他选择一条路,走到黑。
如果必须有人下地狱,带领恶鬼攻击人间,他选择自己去,至少,他能避开想要守护的人。
宋卓是个毒士,他对别人毒,对自己更毒。
未来的下场,他已经预见,但他义无反顾,为的,是一个平等。
“吕尚东,我问你,你前途无量,我也很倚重你,为何要与士族勾结?”宋卓听到现在,唯一不明白的便是吕尚东到底为什么和士族走到一起。
士族陨落已在眼前,吕尚东疯了吧,才选择将要走入末日的势力。
即便他宋卓以后被穆鸿珏卸磨杀驴,未来三十年内,他肯定是风头无两的人物,不跟着他享福,跟着士族?
吕尚东脑子被驴踢了?
“大人,士族不能灭,士族灭了,就是我们寒门了啊!”吕尚东不想只有三十年的辉煌,他想让自己的家族,成为世家,实现国灭,世家不亡。
宋卓被气的够呛,他的心情,就像是好不容易养活了一个孩子,这孩子却是个向着外人,眼里心里全是外人的废物!
“宋东征令,您还没想清楚吗?听说贵夫人有孕在身,你可以不顾自己生死,难道不想想自己的子孙后代?和我们合作,没有什么不好,士族存在一天,你便会存在一天,你我守望相助,互利互为,岂不快哉?”
“守望相助?互利互为?从你嘴中听到这两个词,我都不认识了。”宋卓使出容文清嘲讽技能,再次把王符气的一口老血。
宋卓想马上拒绝,话到嘴边,他突然咽下去了。
他决定先稳住王符再说。
不能一口话直接打回去,这次王符自己跳出来机会难得,真一口回绝,王符又缩回去了,他也没有证据,怎么把士族一网打尽?
如果能取得士族信任,得到铁证实锤,士族就永无翻身之地了。
“所以,你先答应下来了?”容文清惊讶的看着宋卓,没想到好友竟会选择当间谍。
“没答应,我说先考虑考虑,伯瑜,你的意思呢?”
其实这些事不应该告诉容文清,如果容文清告诉穆鸿珏,以帝皇多疑的性子,宋卓可以等死了。
告诉容文清,是宋卓对容文清的绝对信任。
容文清不会辜负宋卓的信任,此事,绝不能让穆鸿珏知道。
穆鸿珏对宋卓可没什么感情,能让宋卓一路爬上来,已经是看容文清面子了,朝中能利用的人很多,穆鸿珏不必非靠着宋卓。
别看穆鸿珏在容文清面前各种萌,看上去非常单纯,不管她看上去什么样子,她都是皇帝。
除了容文清,穆鸿珏不信任任何人。
“我的意思是,不要答应,把吕尚东处理咯。”容文清有些热,额头都出了一层细汗。
“你又想放士族一马?不行,搜集证据需要很长时间,我现在答应下来,这两年都不会出事,等东庆的事了结,正好腾出手对付他们,到时人证物证俱全,直接拍死他们,咱们就都省心了!好机会,不能错过!”
“韩辰,我的意见是,你不出马,让底下的人去。”
宋卓一愣,他明白了,容文清还想捞他。
“伯瑜,身处漩涡,我不可能干干净净。你有陛下护着,不要把自己都裹进去。”
宋卓真心的希望,容文清能远离此事,和皇帝一起,成为第三方势力。
帝皇的爱能有多久?宋卓不相信穆鸿珏能永远像现在这样,爱容文清。
一旦帝后反目,容文清便是将自己推入了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 很好,今天的更新完毕
我要去摸摸自己被王者虐的小心脏。
果然,单排出奇迹的意思是,上段才是奇迹。。。天美,你有毒!
么么么哒,谢谢大家的支持,我爱你们!(⊙v⊙)嗯!
我现在贼想开个王者的手游文,但是吧,我一个铂金都升不上去的渣渣,还是不要写了QAQ
第188章 军帐交流
“如何?”
“国师, 此事三天内得不到结果, 稍安勿躁。”
“将军,他落到咱们手里已经超过三天,这三天, 他一个字都不说, 若真是铁骨铮铮的军人,当初大可以身殉城, 开城门投降的是他,如今闭口不言的人也是他,看样子,他是在故意拖着咱们。”
“梵音说的有理,车将军,他这般拖着,其中,是否有吾等不知道的阴谋?”
“你们啊, 太心急了。”
车勐旭叹口气, 视线从左扫到右边,除了常在他身边的老陈外,军帐内多出三张年轻的面孔, 刚过而立之年的他突然觉得自己老了。
“阿善,你觉得呢?”
车勐旭没和林致远一起作战过, 两人没什么默契,虽说林致远是小辈,但他同时也是镇远将军, 和车勐旭同级,车勐旭不想得罪他。
国师秦琴更不用说,作为和宰相同级的国师,更不能轻易得罪。
作战一切都要听主将的,可其余时候,意见就不能统一了。
车勐旭圆滑的性子,也是当初容文清和穆鸿珏担忧的点之一。
圆滑是好事,有个圆滑的上司,可以压制住心高气傲,年少气盛的下级,但这也是件坏事。
坏就坏在,因为太过圆滑,一旦意见发生不一致的情况,车勐旭不会用强硬的手段,要求他们必须听他的。
打仗时,主将掌控所有权利,车勐旭也会强迫自己态度硬气,可行兵打仗,不是时时都在战场上,很多时候,他们都是在后方,商量布局。
这个时候,属于非打仗期间,车勐旭就拿不动主意了。
座下老臣不必说,肯定是跟着他走,一个副将一个国师都想乘胜追击,和他的想法背道而驰,他只能听听另一个副将的想法了。
孙泰臻沉吟半晌,盯着桌上的地图看了半天,还好在场的人都知道他本性如何,不然非记恨他拿乔不可。
“达姆的举动确实反常,开城门投降时那么痛快,如今却拒绝回答我们的问题。林将军和国师的顾虑,不无道理。”
“你也觉得,应在整顿好后,去攻下一座城池?”
离东庆边关最近的城名为萨丹城,东庆话是希望的意思。
希望之城,也是东庆贸易最发达的城市之一,这样重要的城市,肯定重兵把守,比东庆边关更难攻破。
“回将军,不论要不要攻萨丹城,咱们都应该去试探一番,毕竟,不管情况如何,萨丹城,都是要打的。”
孙泰臻回答滴水不漏,既不站林致远秦琴的边,也不站车勐旭的边。
军中势力比朝中势力的复杂程度还要深,一不小心就能把小命玩进去,孙泰臻没有秦琴林致远的背景,也没有车勐旭在军中多年的威望,两不得罪,才是最好的选择。
“阿善说的不错,将军,事不宜迟迟则生变,此地毕竟是东庆的边关,需尽快交于文官手上,军队应尽早撤离才是。”
林致远面上带了一抹歉意,对自己刚刚咄咄逼人的架势感到羞愧,他还是太年轻了些,应该更淡定才行。
“城中的百姓,是不是开始躁动了?”车勐旭为将多年,一眼便看出林致远心中真正忧虑的事。
“不光城中百姓躁动,关押起来的俘虏也手脚不干净,此次攻城太容易,俘虏太多了。”秦琴叹口气,她现在恨不得效仿好友容文清当年的举动,杀俘算了。
不是秦琴没有慈悲心,而是俘虏,真的太多。
双方交战不过三天,作为攻方的大穆也不过死了千多人,可以想象,身为守方的东庆,死的更少。
东庆原有驻军一万将近两万,全成俘虏了。
现在只能将他们两百人一队分开关押,地方不足,甚至要弄到城外设置军营关押,要不是东庆还有不少储粮,秦琴绝对一刻都忍不了那么多俘虏。
因为俘虏带来的问题太多了。
有的俘虏想跑,有的想反,有的想救他们将军,有的想反杀大穆的军人,各种心思都有,负责看守的将士天天在秦琴耳边抱怨,秦琴听的耳朵都起茧了。
再说,自从边关被他们攻下后,东庆对边关的供给就断了,再过上几天,这些俘虏,就要吃他们的粮食了。
军队应该走,将这些令人头疼的俘虏交给大穆的官员,他们会给战俘们寻找合适的地方。
“如果处理后续的官员到,达姆是不是要被押到皇都?”
车勐旭问的是秦琴,对于文官的各种规矩法令,细小的他记不太清楚。
“是,达姆身为投降的东庆驻边将军,按律要让陛下亲自处置。”
秦琴的话让车勐旭眉头锁紧,“如果达姆去了皇都,他会被如何处理?”
“朝中缺人,陛下或许会动心,招揽他。”
以秦琴对穆鸿珏的了解,她一个人才都不想放过,达姆现在用不上,等东庆灭了,自然会成为她手下一员大将。
“我来边关有段时日,对达姆此人也算了解,他是个豪迈重义气,对东庆很是忠心,深受东庆皇帝信赖的将军,他的家族卅日麻,也是东庆赫赫有名的世家之一。”车勐旭也听进去孙泰臻的话,正如孙泰臻所说,萨丹城肯定要打,总停在边关,也不是个事儿。
可他到底还是有些不安,总觉得将达姆放走,会出大问题。
车勐旭想了想,道:“一个手握重兵,备受青睐的少年将军,突然投降,如果他入皇都,被陛下招安,现在的两万东庆士兵,有多少能留在他手上?”
“将军的意思是,他可能是假意投降,实则是想到大穆扎根,与东庆里应外合?”林致远震惊的和秦琴对视一眼,现在还有这操作呢?
身为将军和士兵,不为自己的国家抛头颅洒热血,而是去当卧底,不合逻辑吧!
“里应外合不太可能,如果两三年的时间,咱们能将东庆攻下,他和谁里应外合去?我在想,他可能是东庆下的一步暗棋,在合适的时机,发挥重要作用的暗棋。”
车勐旭的话让林致远和孙泰臻脸色都阴沉下去,达姆投降的事全世界都知道了,即便知道他此举有诈,他们也不能杀了他。
和东庆的仗还有的打,若是把投降的将军杀了,他们就等着以后每一城都死磕吧。
众人一时都忧心忡忡,唯有秦琴神色轻松,她轻笑一声,“将军大可把心中所想写于信上,届时与达姆一起送到皇都,看了将军的信后,陛下心中有了防备,不管东庆有何阴谋,都别想得逞。”
车勐旭一愣,随后苦笑,“真是老了,脑子不好用了。”
嘴上说着挖苦自己的话,脸上笑的很是灿烂。
只要能打胜仗,后辈也有出息,国家越来越好,他老了,又算得了什么?
“将军可不老,若将军都算老,那我们这些老臣,岂不是都入了土?”常跟在车勐旭身边的几个老将说笑两句,账内众人都很给面子的笑出声。
一时间,账中气氛十分友好。
另一边的皇都,却到处弥漫着奇怪的气氛。
宋卓担任东征令后,与容文清的关系似乎缓和了许多,朝臣很多天都没见他们在朝会上吵起来,不管是什么政策,两人的想法都能达到统一,颇有些握手言和的感觉。
这让许多以看戏为乐的朝臣很是失望了一阵子。
然后最近几天,不知两人怎么了,那种天天互怼的架势又拉了出来。
宋卓提出的政策,容文清肯定要挑些问题,容文清提出的政策,宋卓也是毫不留情的指出问题。
这样的做法倒是让政策更完美,执行时更轻松。
万事有好处便会有坏处,政策完善执行容易是好处,坏处就是,每□□堂上都飘着浓浓的□□味,好几次朝臣都以为容文清和宋卓要打起来了!
连穆鸿珏都有几次误以为容文清要揍宋卓。
可见两人吵成什么模样。
宋卓一开始口才还比不上容文清,被容文清讽刺的气的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最近似乎是被骂的段位上升,多少可以反驳两句,不至于被容文清压着打。
又一次朝会大吵,下朝后,御书房中。
穆鸿珏头都不抬,突然问道:“伯瑜,你与宋卓最近吵得有些凶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容文清手上一顿,道:“寒门最近人心浮动,我与韩辰多针锋相对几次,能让他们安心。做戏做全套,有时入戏太深,吵的过火了些。”
“是吗?”穆鸿珏放下朱笔,拿起一个折子,走到容文清身边,将折子递给她。
“今晨宋卓递上来的东西,他弹劾你开酒楼,身为皇族与民夺利,还在玉华台中经常宴请官员,私下密谈,目的不纯。”
容文清看着手中的折子,眼中光芒明灭闪烁。
穆鸿珏叹口气,“玉华台到底是谁开的,他很清楚,他是把结党营私的罪名往你头上扣,都这样了,你还说你与宋卓之间无事?”
“玉珏,我要出宫去找韩辰谈谈。”
“不行。”
“为何?”
“伯瑜,有些事,命中注定,无人能改。你身为他的友人,做的已经足够多,不必再在他身上耗费心力了。”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