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花使者就算不是其中一员,但被真正有野心的使者找上门来,他也难以做到对这股潮流视而不见。
将宠爱的红菱小妖遣出去,然后整整衣袍,从巨大的软床里直起身,然后一副好累的样子对风邪使者说道:“这是什么风啊,居然将你吹来了?”接着不等风邪使者开口,他已经接上上句。
“看来这定是一阵妖风。”
风邪使者:“……滚!”
第67章 一夕败亡
风邪使者险些被惜花使者不按常理出牌的嫌弃气死,然而惜花使者反倒觉得自己这是神来之笔,就该气气这混蛋。
惜花使者瞅着风邪使者耷拉的那张脸,撇撇嘴,“别跟我说,你也想掺和进去?”
风邪使者见他终于提起正事,忙摆出一副本使者很帅的模样,一掸衣襟。
“怎样?”
惜花使者顿露嫌弃脸:“什么热闹不好凑,你居然敢去凑梅雪帝尊的热闹?”
“咦!”
风邪使者顿时傻眼。
“这和帝尊有何关系?”
惜花使者翻白眼:“还记得封君令的上一个持有人是谁吗?”
风邪使者哽住:“……梅雪帝尊。”
“这不就是了,那位走哪儿哪遭殃的人物,他会好心让那么多人集体封君?你仿佛在逗我笑。”
例子太真实,风邪使者被说动了,但细想想还是不甘心,那可是魔帝之下的位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不让人心动!
可就在这时,惜花使者看着他那张纠结的蠢脸呵呵道:“还记得帝尊那届天榜吗?”
风邪使者这回彻底沉默了。
血流成河,枯骨白沙,除去霁无瑕一人,整卷天榜的名字都化作流光消逝,没有一人活下来。
这般惨烈的结局,至今令人心有余悸。
惜花使者一眼看向窗外诸多乱相,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这群人只看到巨大的利益,没见着那些烂成泥的死人,天榜这次出现,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风邪使者皱眉道:“何解?”
惜花使者迅速坐起身,要知道他之前可是歪着身子和风邪使者讲话的。
风邪使者看到他这副样子,顿时知道有大秘密了,连忙倾身过去,让惜花使者在他耳畔细语。
惜花使者来到他耳边,语气低缓阴冷:“你知道吗?那何晋阳可是血天境那位的这个!”
比比小拇指。
风邪使者倒抽口冷气,可是很快他发出疑问:“那不是说是人云亦云吗?根本做不得真……”
他话还没讲完就被惜花使者白了一眼,然后他神秘兮兮的指指天上,“这才是欲盖弥彰呢,那一位大人,就是实际管理着血天境的那位连传三道密令,就是为了关注何晋阳!”
风邪使者这回连倒抽冷气的心思都没有了,惜花使者敢说出来就证明他真有这个渠道得知内部消息,而今绯闻被证实,他也已经僵硬的不比一块石头好到那里去。
而且传完“真相”的惜花使者则好整以暇的等他缓过来,这个期间他叼着烟袋,喝着小酒,赏着墙壁上那些生动精细的石雕花纹,别提多自在了。
风邪使者一缓过来,就完全不顾及两者间的立场,一把抓住惜花使者的衣领语气崩溃的吼道:“这是真的?!”
往日这样强迫性的动作足够两家使者结仇,然而这次惜花使者理解的拍拍他的手。
“你看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唉,假话还是有的。
风邪不知为何没把这句话说出来,或许他已经被这个可能刺激的崩溃了。
疑似魂飞天外的表情成功娱乐到不怀好意的惜花使者。
惜花扯开跟自己靠的很近的风邪,整理下乱了的衣领,叼着烟眯眼吸了一口,吐出烟雾的瞬间,他一改刚刚的不正经,语气肃然道:“决定要参加的人有多少?”
风邪使者斜看他一样,虽然脑子还是木的,但能成为魔道二十八位使者的没一个笨人,凭本能的他就回道:“咱们几个你又不是不知道,成了君,就比其他人高出一阶,光是这一点儿就够他们不择手段的了。”
惜花使者眯着眼睛吐息,室内空气停顿片刻,他才缓缓道:“那你还算是个聪明人,知道找我商量商量。”
风邪使者嘿嘿笑了两声,“谁不知道你惜花最为谨慎,可是……”他面色也变了,不再像是之前那副跟着惜花步骤走的傻样,冷冽邪性的五官莫名生出不敢逼视的霸道,“立场不同,就算是你,在那一位的命令下,也不得不参加吧。”
惜花使者这才停下抽烟的动作,眼神睨向他。
“原来你是等在这里。”
风邪使者轻描淡写的说道:“你也知道,我爱财爱权爱美爱自由,世间无不爱之物,可也最怕死。”
惜花使者收回视线,淡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能活到现在可真不容易。”
风邪使者勾起嘴角:“所以要找出保命符啊,怎么样,结盟吗?”
“……”惜花使者放下烟袋,斜斜冷笑:“要真是走到那一步,跟你做同盟总比和其他人强。”
“妥了。”
心知这就是惜花使者的答复,风邪满意告辞。
等到他离去之后,惜花使者抱住走进来的红菱,把脸埋在他怀里深吸一口。
红菱睁着大眼睛担心的说道:“是刚才那个人惹您生气了吗?”说完迅速灵化,背后长发花苞圆润,张牙舞爪,语气狠戾起来。
“我去吃了他!”
“别。”惜花使者搂紧自家莽撞的小花,略微疲惫的说道:“只是有些累,红菱给我当靠枕怎么样?”
红菱眨眨眼,开心道:“我会一动不动的。”
惜花笑了笑,闭起眼睛窝在他怀里。
“真乖。”
“嗯!”
“记得保持和那个人的联络,他早晚会来到我们这一边儿。”
红菱没想到惜花临睡前还会想着这件事,略带不满的应下来,隔日,独属于魔修的人脉在南域发挥作用。
日渐衰落的钟离世家虽然还是人来人往,但世人都知道,自从蓬莱山海有了那位“龙王”,霸权就已经从人族手中滑落,想要再一次稳住人类在南域的地位,就必须要有人出头做出表率。
曾经的九黎皇族之后,钟离世家无疑是非常合适的人选,奈何这个时候的钟离家已经陷入自顾不暇的状态。
那一天,飞的到处都是的封君令,独独没有一枚来到他们家,就连不少散修都能拿出一个封君令炫耀自己是为君人选,可是等到了钟离家……
家族万载,居然无一人有能封君!
这不得不说,是现实且残酷的打击,钟离侯几乎是一下子就不好了,钟离君忙着安慰父亲,也因此一点儿没发现往日在这种时候总能出尽风头的弟弟的沉寂。
事实上,钟离泰也有一枚封君令,是在不久前找上来的,但是他与何晋阳他们分离后便缩进屋子里,乍看起来是没完成任务避开钟离侯责备的模样,因此没人知道他也是为君的一员……
稀薄的光线从缝隙间洒满窗前空地,高脚圆桌对面坐着一人,驮着的背和看不清表情的脸能使人得知对方正处于一种怎样萎靡的状态,就连那点随着光线出现的浮尘都无法降落到他身上,也因此没法点亮他身上黑暗。
扎起一边床帏的床里没有任何休息过的痕迹,他身上的衣服也是两天前的常衣,衣摆和衣襟皱皱巴巴的,甚至因为他的坐姿能看清后背那一排骨瘦伶仃的骨头。
或许是这样的姿势维持的够久了,他抬起头,眉头深深蹙起,凝视窗外的景致的神情就好像地狱里的囚徒看到那无望的蜘蛛丝,也因为这个的缘故,他的一张脸暴露出来,虽然他看起来已经大变了模样,但五官轮廓还是没有变化。
钟离泰,曾经看起来虽然阴郁但内在仍是阳光的拳修天才,可是现在的他消瘦的简直不像是一介修士,更别说是注重肉体力量的拳修。
不会有人知道他在这些天里到底经历了怎样残酷的抉择,正如一眼望去,此时的他只给人遍布尖刺的印象一般。
不会有人去刻意探究。
在钟离这个姓氏形成的家族里,钟离泰不会是一个人见人爱的角色,就连对他付出的那一丁点儿少的可怜的关心都是稀少的。
反正他的存在只是保证家族的延续,他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所以渴望父爱什么的,只是痴心妄想,所以希望被认同什么的,只是贪婪无知,所以……他的目标根本就是无望的深渊。
拳修从来不会违逆本心,违逆的人则拳无劲。
那么为什么钟离泰这么多年来仍是数一数二的天才呢?他经历这样的遭遇为什么不会迷茫呢?
这全是因为他练拳的原因一直没有变过。
他练拳是因为想展现健康的身体给父亲看,得到他的关注,让他不再是影子里的一员,那里很冷很寂寞,他渴望像是大哥那样得到父亲的关心。
但是,他再怎么优秀也不会是钟离君。
他是钟离泰,生来就被厌恶,生来就是一个多余和为了掩藏整个钟离世家衰弱的象征。
作为一个人他是多余的,他应该是件“物件”。
打从接近何晋阳时他就知道,如果家族真的得到仙器,那么他就没用了。
“物件”更换成更好的物件,且还是仙器!怎么看都比他这个“废物”强。
尤其是怎么会有人乐意冒着家主的敌意,乐意给他一个成人的机会呢?
虽然之前他是真心认为自己要不是物件,就会有一个人愿意承认他。
不过他都失败了,仙觉大会时的奖励,骗取仙器时,他统统都失败了,在自己那些亲人的眼里他永远是个物件,只是在那之后有人告诉他。
把想要抛弃你的人杀掉就好。
到时候,你就是“人”了啊。
“所以,杀掉就好。”
阴森的屋内,一道不带人气的声音低缓说道。
钟离家隐藏的地下大宅内,钟离侯正和南域其他家族的人们商量怎么把九黎战旗的旗魂实体化,初步选中的材料是三星离火旗。
同为旗形不仅方便旗灵重塑,三星离火旗恰好可以把仙器本身的超凡力量循环往复,不至于让法宝立刻因为载体材质的问题降级,也给他们留出充足时间寻找真正的战旗本体。
可是今日做着密谋的人们没想到紧闭的大门会被骤然推开,一道人影从远到近,坐在主位的钟离侯眯着眼睛看清来者是谁,当即毫不犹豫的呵斥道:“谁允许你进来的!”
在众多族长面前被辱骂的人抬步向前,屋内火光照亮那张属于钟离泰的俊脸。
他这回没有再为钟离侯的叱骂感到诚惶诚恐,无波的目光扫过这间专门用来供养旗灵的房间。
家主背后那座高台常年燃烧着朱雀灵火,而旗灵就是那颗在火焰中蜷缩的深红色勾玉。
密室内不仅有钟离家主,还有南域的其他氏族掌权人,此时他们看着冒然登场的钟离态,以不引人注意的音量小声讨论着。
“这就是泰少爷?看起来和钟离家主的关系很糟糕……”
“嘘,别说出来,咱们都知道他们父子关系不好,可讲出来就有些傻了……”
“我知道,我知道,不过,还南域第一天才呢,噗,还不是被训的跟狗似的。”
“这点儿我倒是赞同,呵……”
不给钟离泰继续凝望旗灵的机会,周边这些人的窃窃私语将他的视线拉去,一个个扫过这些故作正经的人们,他们的眼神他这些年看的多了。
讥讽,嘲笑,高人一等的惋惜与幸灾乐祸。
他是天才。
钟离泰可以毫不犹豫的对他们这么说,但是天才被家族奴役的跟狗似的也是事实。
啊,好想杀人。
那么……
就杀吧。
伸手捏爆距离自己最近的人的脑袋,脑花鲜血渐了他一身,钟离泰无视那些人秒变惊恐的眼神,柔情的看着到现在也冷眼盯着他的父亲。
钟离泰:“我会杀了这里所有人,包括你。”
钟离侯攥紧椅子扶手,闷了半响,他冷冷道:“你疯了。”
钟离泰置若未闻。
“我会杀光所有姓钟离的人,让世上再没有九黎皇族。”
钟离侯:“你疯了。”
钟离泰看向终于变了脸色的钟离侯,他居然看起来非常开心,可他的喜悦的展现方式就是微笑着说出危险的言语。
“父亲,我会让整个南域闻钟离色变的。”
有了开头的那一幕,钟离侯怎么都不相信他这回说的是正面意思,他猛地站起身,指着他怒道:“你疯了!——”
然后接下来的话他就说不出口了,因为钟离泰真的开始大开杀戒。
这里的人不是没有强者,但正如钟离泰所说,他是天才,而天才一旦认真,强者也不过纸糊的瓦片,直到这时,往日贴身保护家主的护卫们才知道他们一直嘲笑驱使的“泰少爷”究竟有多么强大。
静海顶峰,被他随手扯出肠子。
铸身长老,被他扯着胡子捏断喉咙。
天柱一阶,躲不过他一拳。
比他修为高的,那里见过这浑身染血的修罗,未战就已先怯,最后生生死在狂态尽展的钟离泰手里。
他仿佛品味大餐一般,先是从小菜开始吃起,最后的最后才轮到钟离侯,他的父亲。
当他踩着众多抽搐的尸体来到钟离侯面前时,这位从来对他不假辞色的父亲仍是面无表情,只是看他的眼神,那更似面对不可接受之物的拒绝。
他不接受这个现实,不过没关系,钟离泰会满足他这个愿望。
“咔嚓”一声。
钟离泰掰断了他的脖子,属于自己父亲的尸体在他松手的那刻倒在地上,而这时门外传来钟离君错乱的呼吸声。
钟离泰转头的刹那,钟离君已经静静看着这地狱般的一幕很久,而他的弟弟还像是不够让他觉得恐怖一般擦掉沾着脸上的血珠,苍白的唇线勾勒出森然笑意。
钟离泰:“哥,快跑吧,接下来,我会杀掉所有钟离家的人,包括你在内。”
第68章 青梅竹马
“不想被我抓到就快跑吧。”
钟离君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四周陌生的环境令他猛然想起现在距离钟离泰屠族一事已经过去半月有余,而他也真的脱险了。
安下心来的同时,衰弱的身体立马给了他不适的反应,几乎将肺咳出来的痛苦让他按住床边茶几,无力的撑起身体,但尽管他百般小心,可还是一不小心碰掉了桌面上的茶杯。
“啪——”
瓷器碎裂的声音招来救下钟离君的人。
竹帘被一双细白的手掀开,一件水洗的发白的僧衣包裹住来者的身体,无发的头顶点嵌六枚戒疤,钟离君被快步上前的人托起时,摸到了他脖子上挂着的佛珠。
钟离君狼狈的喊道:“大师……我……”
“稍安勿躁,施主,您的身体还太虚弱,不能这么激动。”
一边儿为钟离君输入元力,一边儿帮助他重新躺回床上的僧人如此说道。
“……咳、咳咳……”钟离君听话的躺下,世家荣养出的清贵面容经历过灭族打击只余苍白瘦削,孤寂痛苦的双眼充满绝望的暗影,他望着面前的僧人迷茫道:“大师,我又梦见那一天了。”
僧人轻轻一叹:“施主,想太多不利于休养。”
“可是,怎么会是他!”
钟离君猛地坐起身,但又迅速倒下,衰弱的身体发出一阵濒临死亡的哀鸣,他痛苦难当的道:“我知道整个家族都亏欠他,但我们是血亲,他为何要行事如此极端呢?”
巨大的痛苦凌迟他的心脏,钟离君像任何一个遭遇重大变故的凡人那样,在颓废与复仇间游移不定,就在这时,僧人低沉温和的声音舒缓了他此时紧绷的精神。
僧人转珠默诵:“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低低的诵经声暂且按耐下仇恨的种子,送钟离君进入黑甜的梦乡。
看自己救下的人终于安静下来,僧人停下念经的声音,为他掖掖被角,起身走出屋外,在竹帘落下的瞬间,那光尘中僧人白秀的模样无端透出一股妖冶的味道。
南域钟离于半月前灭门惨案已经成了目前修真界除封君令以外的特大新闻,就连刚刚离开武夷山的何晋阳等人都有所耳闻。
老母鸡心肠的风吹西难免露出点儿什么来,引着其他人向他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