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对方似乎是从鼻孔里发出的回应,她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萧池身上。
得到答案的萧池脸色变了变,终于忍不住骂出口来:“混蛋!居然打女人!还特么是不是男人!”然而魏简再也没有回应,她低垂着头没了声息,就此昏了过去。
萧池又惊又疑的伸手在她鼻子下探了一下,微弱的温暖扑上手指,柔柔的,像羽毛触上指尖。随即萧池立刻认识到自已这一行为的愚蠢,忍不住骂了一句自已,把魏简背到背上,向医院赶去。
第12章 十二章:心火
魏简觉得自已很久没有那么脆弱过了。
记忆中的少年苍白俊秀,带着温暖到近乎朦胧的笑意望了望她,转身远去。她在梦中无望的凝视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心里的绝望难以自抑的汹涌而上,似乎要把内心的痛苦与悲怆尽数掀起来,血淋淋的伤口年复一年的流血化脓,经久不散的创伤炙烤着胸臆,一分分痛的入骨。
“疼——”她忍不住痛呼出声,伸出手似乎渴望着想抓住些什么,而空气中只有血与火的气息。
“哪里疼?”然而,伸出的手这一次居然有了回应,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开来,一下子变得清晰而鲜明,手中的温暖活泼泼的顺着指尖流向内心深处,久违的安心。
魏简睁开眼,似乎有些茫然,空白的脸上带着几分颓唐而绝望的样子。片刻后,她眼中的空茫和虚无才慢慢凝起,聚成一束光敛在眼神深处。
魏简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这里疼。”她调笑着抬手指了指心口:“你想帮我暖暖不?”
按理说萧池作为一个混迹街头多年的地痞流氓,面对女生这种□□裸的调戏,应该欣然接受,然后反击,将对方弄个脸红耳赤才对。但是他面对魏简这个比资深流氓还要专业的流氓,总是束手束脚,又怂又脓包,每次都像个纯情的小媳妇似的,被欺压的不敢反抗。
“脸红什么?”壮士魏简刚从昏迷中苏醒,便连番调戏萧池,还不等萧池炸毛起来,她就斜着眼,觑着萧池紧握着自已的手,眼中是打趣的目光.
萧池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这才发现自已一直都紧握着他的手,没有放开。他瞬间烫着一般缩回手,不经意的瞥见了魏简受伤未愈的脸和苍白的嘴唇,只觉得有一把火腾地烧到了脸上,烧的他手脚冒汗。他立时转过头去,心中颇不自在。
魏简看到他这个样子,突然轻轻笑了一下:“没想到你那么纯情,好了,我不逗你了。”魏简转开了眼,轻轻的咳了一下。
萧池忙俯身去看她。刚刚清醒的魏简脸上还留着某种病态的苍白,带着些许疲惫脆弱的神情,竟让她看起来有了几分接近寻常人的样子。萧池忍不住又想起她在昏迷中无望的朝着虚空探出手的模样,想起她紧蹙的眉头中深埋的痛苦和绝望,就好像他一不小心从门缝中觑到了她的悲欢喜乐,看到了她真实的表情。
他突然觉得这个少女真实起来。
“你在想什么?”萧池微微的失神顿时就被打断,魏简顺手在他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上捞了一把,嚣张的冲他一笑。
萧池神色复杂的瞥了一眼故态复萌的魏简,内心不禁有些忧郁,他现在忍不住有些想念那个昏迷中的魏简了。萧池又十分糟心的看了一眼刚被魏简吃过豆腐的手,心里莫名其妙的忧郁愈发浓重起来,他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道:“你消停会儿吧,我去找医生问问你还有救不。”
然后他就自顾自的带着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朝病房门口走去,但是刚走到门口,恰巧就遇见了前来查房的医生。忧郁的流氓萧池靠在门上拦了白衣天使在世华佗的路:“哎,医生,里面那位怎么着?死不了吧?”
那医生显然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连眼皮都没抬,从手中一大叠资料中抽出一张纸,对着面前这个大放厥词的人道:“脏器受到了冲击,但是没什么大事,再观察一天,就可以出院了。”
萧池接过检查单飞快的扫了一眼,突然跳脚怒道:“卧槽!什么玩意?!老子就知道她是个变态,那么大反应都他妈的死不了。”
那医生迅速的朝后退了一步才没被萧池一脚踩到,但是脸上不惊波澜的镇定也被破坏殆尽,他抬头瞥了他一下,眼神有异。
“看什么看!”萧池似乎将从魏简那受的恶气都发作到了医生身上,他恶狠狠的剜了白大褂一眼:“又不是我打的!要是我打的,哼哼——”他说着,眼神不友善的在医生身上扫来扫去。白大褂抵挡不住萧池眼中的杀意,忍不住再度后退。
“你是在说我?”就在医生觉得自已要被眼前怒气冲冲的恶棍给凌迟了时,病房里悠悠的传来了一个声音。
“切!”萧池低低的咒骂了一声,然后不情不愿的让开半个身子,让医生战战兢兢的挤了过去。
纵然魏简此刻是卧床不起的病号,但萧池还是不敢造次,跟着医生推开门进来,口不对心的反驳:“谁说你了?是你自已承认的啊。”
“是吗?”魏简凉凉的接了一句。
萧池看着她苍白的脸,不知怎的,心头的那股火又烧了起来,烧的他脑袋发懵,蓦地烦躁起来:“你要是非要这么想,那我就是在说你。”说着他突然恶向胆边生,斜着眼望了过去:“机不可失,不如我现在就弄死你!”
但是很快,他一时勇敢的起义,轻而易举的就被魏简镇压下去。
后来林岸和林潮白来了。
林岸一见到魏简病弱的样子,便大呼小叫的前来慰问,而同行的探病人林潮白却远远的站着,以上坟般的严肃和面无表情,向苟延残喘的魏简投去了淡漠的一瞥。这一眼没影响到当事人,倒是把萧池吓得够呛。
“你怎么回事?之前不还好好的吗?”林岸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问道。
“他打的。”魏简抬手指了指萧池,简短有力的栽赃嫁祸道。
萧池立刻就炸了,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胡说!我什么时候打你了!你再给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打你啊!”他刚说完又觉得这句话显得自已特别的怂,于是悻悻的干脆闭了嘴。
“哦?是吗?”魏简微笑着接上去:“刚才你还不说要趁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弄死我么?”
“卧槽!你真TM阴险!”萧池忍不住破口大骂。
林岸回头看着萧池,面上带了几分严肃。在他们四人当中,林岸和萧池因着相同的贫嘴属性,平常少不了的承包了大部分聊天打岔制造笑料的任务,两人也算是十分投缘。关于萧池,林岸虽然没有细问,但隐隐约约的也知道点萧池的黑历史,但从他与萧池的日常接触来看,萧池除了有些色厉内荏的嚣张外,也算是大好青年一个,但万没想到今天竟然重拾旧业,干起打女人的勾当来。
“真不是我打的。”萧池看着林岸复杂又包含痛心疾首的眼神,苍白无力的分辨了一句,心想这明明是你那个禽兽哥哥得了空闲,复仇来了,和我有什么关系!于是他又看了林潮白一眼,还是不敢揭露他的犯罪真相,这锅眼看着是要砸自已头上了。
当然这锅就是砸他头上了。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林岸苦口婆心,语重心长的对萧池进行了全方位的心理辅导与教育。从爱党爱国爱人民到仁义礼智信。从恭良温俭让到绅士的八项必修法则,从国家大义到个人生活习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萧池从最初的企图辩白,发展到无奈背锅,最后麻木到面无表情的机械式点头认同——他觉得自已的身心受到了极大的摧残。
林岸最近和医院的缘分不浅,自已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死缠烂打的让林潮白把他弄出了区,但是转眼魏简又进去了,林岸迫不得已的又回头去医院探望病人。不过万幸魏简在医院就待了两天。探病结束,林岸转头就对着医院发誓,今后再也不踏进这里一步了。
重新回到工作岗位发光发热的林岸作为救了老大的功臣,受到了许知远特别而顶级的招待。
经过这件事后,他和许知远也算是有了一起扛过枪的过命交情,升职加薪不在话下,再加上二人之前的感情,他和许知远俨然成了知己好友。
作为一个刚入公司不到一年的新丁,林岸提前迎来了人生的巅峰,以“空降部队”这个让无数人又羡又恨的姿态强势进入了管理层,每日里跟着许知远出入各种重大场合,间接或直接的参与了许多对公司有重大影响的决策。他自信且意气风发的在这个新的平台上实践自已的想法,带着一种近乎自我奉献和自我实现的强大抱负,努力的验证着自已以前没有机会践行的许多可能。他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来自我反思过往的失败,又以近乎虔诚的态度从林潮白那里汲取了相当多的经验,最后以一种血淋淋的自我剖析和赤子般的求知欲完成了自已的成长与蜕变。所以他非常感谢许知远的信任,是他给了他最适宜的发展平台和莫大的支持。
林岸天天早出晚归的,像一个为了家庭四处奔波的汉子,而林潮白反倒成了专职的家庭煮夫,每天提供一日三餐,收拾房子,开车接送林岸上下班,为林岸提供了全方位无死角的贴心服务。所以魏简屡次吐槽说,纵使是娶个媳妇,也不会比林潮白更贴心了。林岸瞅瞅面无表情的林潮白,嚷着说自已要是女的,说什么也要霸着林潮白,死不松手。
第13章 十三章:鬼混
林岸现已成为许知远的左膀右臂,那酒场饭席的事情自然是少不得的,但有林潮白的暗中约束,林岸对饮酒之事,控制的颇为得当,鲜有酒醉不省人事之例。但就风月场所来说,他的经验可就少之又少了。
为了宴请一个外国公司的大客户,许知远带着林岸来到了城里闻名的私人会所。
坐在装潢的富丽堂皇的包间里,林岸低头扪心自问,他二十多年来一直守身如玉,绝对是合格的好市民,除了电脑里多达1个G的名为计算机语言入门的学习资料外,他还从来没经历过那么刺激的场面,虽然他有过女朋友,但一直都是发乎情,止于礼,顶多就是亲亲抱抱,从没有任何越轨行为。所以面对身旁一直欺上来颇不安分的好姐姐,林岸脑袋里晃晃悠悠的,连眼睛不知道该往哪放。
“帅哥,怎么了?”一旁衣饰清凉的红唇姐姐不断的撩拨着林岸的心,吹拂出来的气息在他耳边缠绕,惹得他心底有什么东西一窜一窜的往上冒。
“没......事......”林岸拍掉对方缠上来的手,直觉的这场面有点太过刺激了,他求助似的四处乱瞄着,看见包房的一角,他们公司的重要客户已经和另外一个看起来十分像学生的清纯妹没羞没躁的抱在了一起。
察觉到林岸的目光,重要客户忙里偷闲的瞥了他一眼,然后松开清纯妹,目光晦暗不明的看着林岸:“怎么?林先生和许先生不喜欢这样的?”
林岸被他看得分外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目光虚浮的瞟了一眼许知远,这才注意到坐在离他不远处的许知远正一副无欲无求的君子模样别有深意的望着他,顿时,他的不自在又上了一层。
林岸那重要客户,虽然代表的是外国公司,但其实是地道的本地人,属于地头蛇类的人物,再加上他掌控着一个跨国公司在中国的所有业务,就更加的难伺候了,林岸他们公司花了很大的心血才把他拿下来。
这重要客户显然颇有些混迹花街柳园的经验,在林许二人面前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搂着身边的楚楚动人啃了几口,然后俯身说了些什么,楚楚动人娇笑着打量了一眼林岸,站起身走了出去。
林岸长出了一口气,有了逃出生天的感觉,以为重要客户放下屠刀,回头是岸了。但是一扭头,那清纯小可爱又从外面带进几个人来,清一色的都是俊秀的小男孩,个顶个的风情万种。
林岸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当中一个便冲他一笑,为林岸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林岸在对方扑过来的盛情之下,进入了短暂的茫然状态,直到身边人把手伸进他衬衫里面,他才激灵灵的打了个颤,火箭般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忙不迭的摇手:“我......我......不是......”
身边的小男孩身量瘦弱,看年龄和萧池差不多,他依旧保持着紧贴着他的姿势,脸色却变了一变。
林岸看到对方的表情,又继续摇手:“我不是歧视......我只是......我不是!”
那个略显纤弱的少年应是见惯了这许多的形形□□,迅疾复了脸色,毫不在意的笑笑:“是我误会了,冒犯了先生,对不起。”
林岸又摇摇手示意没关系。他觉得自已今天要把腕子摇断了。
“哈哈哈哈......”正在林岸处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尴尬境地中时,一阵爽朗的笑声从背后传来。林岸回头,就惊见自已的重要客户一边搂着一个清秀的小男孩,咸猪手直直的往对方衣襟里面钻。
林岸只是瞥了一眼,就迅速的低下头,心想这喝过外国洋墨水的人口味就是奇特。
“林先生不要拘谨。”客户裂开嘴,笑的脸上的肥肉一唱三叹的跟着抖:“做人要勇于尝试,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哦。”
他满脸的肉颤颤的闪在暧昧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十分猥琐。林岸望着他伸进少年衣服里的手,心里万分不自在,脸上却极力掩饰:“我比较恋旧,口味还是旧的好,张先生请随意。”
“张先生就不要为难他了。”一旁的许知远终于出来解围:“这个口味别人可强求不来。”
林岸感激的向许知远投去一瞥,这一瞥之下,他的脸色立时又古怪起来。方才还一副谦谦君子的许知远此时怀里也搂了一个小男孩,一边伸手狎弄着,一边用某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林岸。
林岸有些窘然的坐下,一个人面无表情的对着两对“狗男男”上演的活春宫,心里有些茫然,他神思散乱了片刻,突然在心里窜出一句话:这特妈的算是怎么回事?
坐看男男全武行的林岸保持着一种近乎入定般的事不关己和心无旁骛,他端起桌上的酒,心事重重的分析着自已今天此行的意义,手中动作不停,一杯杯的往嘴里倒,居然就这么把自已灌了个颠三倒四,天翻地覆。
中途林潮白打来了个电话,林岸有些口齿不清说了两句,就自顾自的就挂了电话。
但是林潮白显然相当的神通广大,没出半个小时,就出现在了林岸面前。
在如此尴尬的场景里,林潮白依旧保持了不动如山的冷静。而林岸的重要客户也定性极佳,就算陌生人林潮白闯进来,也依旧和怀里的小情打得火热,连动作都没有停顿。好在许知远倒没有如此□□熏心,他推开怀里衣不蔽体的人,然后整整衣衫,又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成功人士形象。
林潮白冷淡的看了一眼许知远,径直走向林岸,然后脱掉自已裁剪得体的西装上衣,一把将林岸兜头裹住,目光有意无意的又瞥了一下许知远。
许知远气息平稳,面色平静道:“你就是林岸的哥哥?”
林潮白没有回答,静默的看着醉倒在沙发上的林岸,面目一片空白。
酩酊大醉的林岸还留了几分神智,他慢腾腾的扒拉掉头上的障碍物,从衣襟下露出半张脸来,然后吃力的眯着眼愣愣的看了会林潮白,方才声音不清的叫了声:“哥?”
他冲着林潮白笑了笑,然后慢慢的向林潮白伸出手来。但是林潮白根本就没有给他接近的机会,扯过衣服,又罩过他的头,迅速的俯下身,一把抱住了他。
“我先带他离开了。”林潮白转过头来,对着许知远礼貌地点点头,然后将林岸打横抱起。
按说林岸作为一个一米八的成年男人,体重是相当有分量的,但是林潮白抱着他,步履稳定,面容平静,丝毫没有吃力的样子。
林岸又有了那种感觉,仿佛被毒蛇盯上的感觉。黏腻,冰冷,带着恶毒的死亡气息,萦绕在他身边,激的他四肢冰凉。那种近乎窒息般的痛苦让他忍不住的想要挣扎,然而四周似乎有看不见的绳索束缚着他,无论他如何挣动都逃脱不能,就像他兵荒马乱到只顾抱头鼠窜的过往,狠狠地打压着他,追逐着他,将他裹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宿醉的痛苦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厉害。
林岸早上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脑子里面乱成了一锅粥。他捂着脑袋足有半分钟,昨天那近乎荒诞的记忆才缓缓回拢,他记得他好像看到了林潮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