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逸的希望瞬间萎靡,他觉得这位大哥真是太不友好了。
凌晨五点,太阳缓缓从东边升起来,街上也逐渐有了叫卖的早点摊子。
杜逸不饿,但是看着嘴馋,加上他还要向大妈们问路,便从衣兜里摸出了身上仅有的五块钱,跟大妈买了俩包子。
“大姐,您知道这地方怎么去呢?”杜逸笑吟吟接过包子,把手里的纸条递给大妈,大妈看他笑眯起来的眼睛实在招人疼,加上后面有摄像头拍着,以为杜逸是个什么明星,于是特别热心肠地给杜逸指出了好几条路线到达目的地。
杜逸把方法都记下来,拿出手机问着在啃包子的摄影大哥,“大哥,这地方咋走?”
“坐公车。”
“公车??”
杜逸快速伸手掏自己的兜,翻遍了全部,里面一个字儿都没有,他苦着脸望向摄影大哥,“不是吧大哥…那五块钱不是零用吗?”
摄影大哥:“零用,让你坐车用的。”
“……”杜逸万万没想到这个节目套路那么深,此刻一脸懵逼加震惊,僵在原地不知道该咋办,眼前突然骑过了一辆小电动车,上面还架着一个滑板。
杜逸马上奔过去,拦住电动车,“姑娘!!”
电动车主猛地停下车,转身骂他:“你喊谁姑娘呢?!”
杜逸这才看清楚他的脸,登时吓了一跳,这络腮胡!这长发!玩艺术的没跑了!
杜逸讪笑道:“大哥…哈哈,跟您借个滑板行么?”
“喊谁大哥?”络腮胡小眼一瞪。
“小…小哥…”
“嗯?”络腮胡看起来要打人。
“艺术家!艺术家!”杜逸急忙改口,豪迈地拍上他肥硕得肩膀,“一看您这气质就跟别人不同,百里挑一…哦不不不,万中无一啊!”
杜逸昧着良心侃大山,终于借到了滑板,指着身后的两个摄像头发誓自己一定会还,趁络腮胡还没反应过来跟他要联系方式,踩着滑板溜了,边踩还边问路。
因为两个摄像头让他在街上饱受关注,但他的知名度不高,认识他的人基本上很少,愿意帮助他的人也不多。
这一路把他累得要死,问了好几个人才终于到达了民安街。
他坐在街口的石球上休息,热得汗流浃背。
快要接近中午,阳光耀眼又毒辣。
有丝丝的风吹过来,杜逸马上伸长脖子,准备迎接下一习风,他仰起头看向半空,却被刺眼的光线灼得眼酸,他把手指挡在眼前,试图睁大眼睛,没过一会儿他又酸得闭上眼睛。
杜逸眨眨眼,眼球分泌的液体迷在他眼眶里,他看着前方模糊的路,又眨了眨眼睛,远处的单车叮铃叮铃地摇着车铃,提醒行人小心路况。
铃声在喧嚣的街道上半点儿都不突兀,却意外地引起了杜逸的注意,他转眼看过去,柯睿霆在窄小的巷子里慢慢骑了过来,一只橘猫慵懒地走到单车旁停下,风带动他的衬衫翩飞,毒辣的阳光打在他身上都显得温柔无比。
杜逸停下了揉眼的动作,愣愣地望着相隔几层人群的柯睿霆。
他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很厉害,呼吸急促且不规律到他脸颊充血。
杜逸的双手抓紧了裤边,僵直了身子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睛追着他的身影跑。
柯睿霆,骑着车。
柯睿霆,走了过来。
柯睿霆,
柯睿霆…
第48章 .
民安街是条步行街,里面的商铺极多,柯睿霆骑到了石球前就没办法再前进了,拉着单车放到了墙角,抬头记下了民安街路牌下的号码。
杜逸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转身,视若无睹地从杜逸身边经过,杜逸才觉得身体被人猛敲一下,回神跟在柯睿霆身边。
“你骑单车的呀?”杜逸小心翼翼地跟在旁边,“累吗?”
“不累。”柯睿霆抬手看了眼时间,在回民街上走着,寻找其他同伴,眼角睨到杜逸失落的表情,他突然又不忍心不搭理他了,客套地问道:“你怎么来的?”
听见柯睿霆的声音,杜逸又马上抬起头,一张脸又因为柯睿霆的一句话变得生动活泼,他笑得露出牙齿,晃晃手里的滑板:“我踩着它过来的。”
“不错。”柯睿霆看一眼滑板,没想到杜逸还会滑滑板,不由又刷新了一下对他的看法。
真棒!
他默默在心底感叹一句,面上却丝毫不显,仍认真地看着手机里的地图认路。
“嘿嘿,我小时候超爱玩,就是容易摔个鼻青脸肿,后来就被没收了。没再玩儿过。”得到回应的杜逸一张嘴又停不下来,挠了挠头发,嘴角俏皮的笑有些被柯睿霆夸奖了的小得意,“今天滑了一下觉得还行!”
“那你多注意安全。”柯睿霆冷淡地应道,手指在地图上滑动,看见自己离任务卡上的位置愈来愈近,不由加快了步伐。
“嗯!”杜逸又笑弯了眼睛,小步跟上柯睿霆。
“睿霆哥!”李扬站在商铺门口冲柯睿霆挥手,看见杜逸时,愣了一下,随后又冲他笑了笑。
“你速度也太快了吧?”柯睿霆迎上去,收起手机,“其他人你看见了吗?”
“没有,”李扬把手里的卡递给他,“这个有用吗?”
“我看看。”柯睿霆眯起眼睛,李扬任务卡上的是个图案,而他的那块儿是个数字,他走来时看了路牌,却没有与卡上重叠的号。
李扬凑近他,“怎么样?你的卡上有吗?”
杜逸看着前面两个凑在一起的脑袋,心里酸溜溜地,低头拿鞋踢石子
“没有,”柯睿霆默默移了下位置,与他拉开距离,转头问杜逸,“你的卡呢?还放着吗?”
“我…我找找。”杜逸翻翻外套和衣袋,拿出卡片,“是这个吗!”
柯睿霆接过卡片,杜逸和他一样都是数字。
季勤和庄艺也到了,五个人会合,如今就是想办法怎么到达任务地点,他们拿出卡片,零碎的图案和李扬的拼在一起,呈现出一个地方的标志,目前应该解密的就是柯睿霆和杜逸那两个数字。
柯睿霆和杜逸被默认分成一队,其他三个人分成一队。
五人通过图案到达任务地点。
导演组派遣车辆来接他们五人,柯睿霆径直坐上车,杜逸站在原地踮着脚往车来的地方看。
“过来,”柯睿霆拍拍身旁的位置,看向杜逸。
杜逸看看周围,弯腰问他:“我们是同一辆吗?”
“不然呢?”柯睿霆指指前方远去的车屁股,“再不走就掉队了。”
杜逸长腿一跨把自己塞进车里。
他总是时不时偷看柯睿霆一眼,想搭话可又不敢瞎说,总觉得柯睿霆从那天过后就不想理他。
心痛!
杜逸拍了拍胸口,眼睛又偷偷往身边斜,柯睿霆动一下身子,他就立马摆正脑袋直视前方,假装自己在认路。
柯睿霆瞥他一眼,绷着的嘴角松了一下,转头看向窗外。
两个人沉默了一路,到达目的地。
五人进入大厅,被引导着坐到座位上。导演组下达任务,他们要通过身后的门,依靠图片和他们目前所拥有的信息量来获取开门的答案。
杜逸这个猪脑子,一路上什么都没有观察,连答好几道题都哔哔哔一直错,手上拿着的数字是几都不知道,光荣地被踢出局,关在透明室里。
他紧张地趴在玻璃前盯着柯睿霆。
柯睿霆参加过一次,早明白节目的套路,几个回合下来勉勉强强拿到答案,第一时间跑到门前输密码。
“杜逸!”柯睿霆输到一半,转身吼道:“你的号码是多少?”
杜逸隔着玻璃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一脸懵逼地看他。
“号码!!”柯睿霆翻出自己的卡片挥手。
杜逸才反应过来,在玻璃上哈了口气,写出了一个数字。
另一边三个人也到达门前输入密码。
只听“叮——”一声,柯睿霆解锁失败,旁边的门却咔哒一下开了,开锁的三人欢呼着击掌。
柯睿霆和杜逸等待接下来的惩罚。
录制暂停,五个人得以休息,杜逸对于连累了柯睿霆这件事情感到内疚,何况还在自己把柯睿霆惹生气了的情况下!!
杜逸尴尬得简直想要切腹自尽!
反之,柯睿霆坐在椅子上,悠然自若,喝着水的样子完全不把接下来的惩罚当回事儿。杜逸坐在不远处看着他,自己的心也跟着静下来。
可当他站在高高的跳台上,看着底下一池子水时,他是真的慌了,嘴唇抖如木筛,目光一直瞥向旁边的柯睿霆。
柯睿霆面色坦荡地跨上去,杜逸跟在他身后打哆嗦,脸色发白地暴露出自己不会水的事情。
“怎么了?”柯睿霆小声问他。
杜逸抹了一下额头,腿控制不住地发软,他想终止,又怕被别人看不起,强撑着站稳脚跟,他拉住柯睿霆的衣角,“……没事。”
“没事?”柯睿霆看他不断往旁边斜的样子,直接伸手搂住他的腰,把他搂进胸膛,“你是不是恐高?”
杜逸震惊地瞪圆眼睛,极近地闻着柯睿霆身上的味道,心中没由来的一阵欣喜,但仍没客服对水的恐惧,紧张地揪紧了衣边。
“嗯?”柯睿霆又问道。
“我不恐高…我只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咚!”两个人同时掉进了水里。
“怕…咕噜…水…咕噜咕噜…”杜逸在水里瞎扑腾,但仍顽强地把没说完的话说完了。
柯睿霆从水里探出头,看见杜逸在水里瞎比划,马上游过去抱住他,让他的脑袋搭在自己肩上,抱着他游上岸。
医护人员即刻对他进行急救,一边怪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大家他不会游泳。
柯睿霆在旁边笑了笑,担忧地摸上杜逸的脸。
隔了一会儿,杜逸把呛进去的水吐了出来。
然后,
怂比杜逸,又发烧了。
第49章 .
杜逸不知道怎么到酒店的,醒来时就看见柯睿霆坐在旁边帮他掖被子。
他的手动了一下,柯睿霆立马察觉到了,抬眼问他:“不舒服吗?”
“不会…”杜逸眨了眨眼,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周围的环境有些发懵。
柯睿霆从他床边站开,解释道:
“我不知道你住哪儿,就把你带回来了。”
“谢谢…”杜逸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看向柯睿霆。
他觉得自己真的又菜又弱鸡,还空有一身的臭脾气。
“能起来吃饭吗?”柯睿霆走出房间,把刚才放在客厅桌上的袋子拎到厨房。
杜逸听不清楚,急忙穿了拖鞋跑过来,问他:“你说啥?”
“能吃饭吗?”柯睿霆粥盛进碗里,拿起桌上的纸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指,再给他倒了杯热水:“吃完了再吃点儿药。”
杜逸看着他一系列动作,不知不觉又让他给迷了一下。
柯睿霆看他目光涣散地盯着前方,轻咳一声:“可以吗?”
“……可以!”杜逸马上拉开椅子坐下,柯睿霆把碗推到他面前,他刚拿起汤勺,后知后觉地叫道:“哎呀!”
柯睿霆的手被他吓的一顿,放下手里的碗,紧张地托起他的脸,问:“怎么了?是不是烫着哪儿了?”
“不是…”
“我忘记刷牙了…”
柯睿霆尴尬地收回手,假装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继续盛粥。
杜逸则是推开椅子,像只兔子似的跳离餐桌,跑到厕所去洗漱了。
“傻。”柯睿霆瞥了眼走廊的方向,稍稍弯了弯嘴角。
兜里的手机响起来,柯睿霆拿起它,看着屏幕上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皱眉,迟疑了一会儿,才按下接听。
“喂,你好。”
那头沉默了半晌,问他:“你在羊城吗?”
“是。”
“忙吗?”
“……”
“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见一见你。”
“什么时候?”柯睿霆拉开椅子坐下,面色平静地看着眼前的碗筷。
时隔多年,他已经可以好好去面对自己的过往。
“你在哪?老地方可以吗?”
“我在中山南路。”
“好,我过去找你。”
“等等,”柯睿霆说道,“我现在走不开。”
“我有事情告诉你。”
“关于…后来的一些事情。”
那边的人说完,挂断了电话。
柯睿霆听着这阵忙音,心里还是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平静,他垂下手,随后抓起桌上的帽子和口罩,奔了出去。
杜逸刚洗完脸,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好奇地走出来,房间里已经没有柯睿霆的身影。
……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找过来的。”坐在他对面的人穿着黑色连帽衫,帽子下的那张脸精致又显着病态的苍白,拿着饮料笑吟吟地看着他。
深棕色的奶茶把他的手指衬得更白,像个从冰天雪地里踏出来的雪王子。
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柯睿霆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
“有事吗?”
“我想见你。”白玉咬着吸管,弯着眼睛看他,“这不是什么事情吗?”
“我很忙。”柯睿霆看着手表,一边在担心杜逸那个缺心眼的到底吃没吃中午饭。
“你有谈恋爱吗?”他看着柯睿霆的瞄时间的动作,眼里起了丝丝的敌意。
“没有。”柯睿霆如实答道,又往杯子里加了一块方糖,“你和他怎么样了?”
他看着糖块慢慢被黑色侵蚀,沉下水面后,拿起汤勺搅了搅,“还在一起么?”
白玉的眉眼闪过些阴霾的情绪,他低头捏着吸管,“当初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
“过去这么久,”柯睿霆摇头无声地笑了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大概不知道…”他抬头,眼眶骤红:“楚子航死了。”
“死了?”柯睿霆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一震,手在桌子底下捏成了拳头。
“怎么死的?”
“酒后驾驶。”
这个消息就像一柄重锤,把柯睿霆砸得头昏眼花,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接受过来。
“你要去…看看他吗?”
柯睿霆摘下帽子,静静地看着白玉,猩红的眼眶却暴露了他的情绪。
他沉默半晌,方才沙哑地应道:“……好。”
白玉拿手指擦了擦眼角,深呼吸了一下,站起身来。
柯睿霆戴上口罩,跟在他身后走出去,他还未从这个消息中解脱出来,以至于忽略了角落里一闪而过的镁光灯。
第50章 .
柯睿霆看着墓碑上那张年轻的照片,心里一片感慨。
命运的安排在不知不觉中带走了他曾经看重的一切,
摧毁他,又磨砺他。
风卷起树叶,咔哒咔哒飘到柯睿霆的脚边,再越过他的鞋面,飞往山下。
他静静地看着那片树叶被风支配着游走,就像当初的他们,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什么都想要去争个高低。
傍晚的风一下一下地吹过来,仿佛要把他所缅怀的过去带走。
柯睿霆叹了口气,曾经恨不得拔了刀子捅死的人,现在正躺在冰凉的地底下,而他那一腔的怨恨与愤怒,也早就让时间带走了。
他什么话也没说,把怀中抱着的花放到地上,再深深地鞠了一躬。
逝者安息。
他重新戴上帽子和口罩,往山脚下走。白玉一路沉默着跟在他身边,看见车子后,拉了拉他的衣角,自顾自坐进了车后座。
柯睿霆明白他有话要跟自己说,却在车门边顿住了脚步,隔着车玻璃看他半晌,最后还是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白玉静静坐着,一声不吭。
两个人就这么并排坐,气氛诡异得柯睿霆想要抽烟。
白玉兀自摇下车窗,叼着烟点起来。
“抽吗?”他眯着眼睛吸了一口,问他。
“不。”柯睿霆坐开了些,也摇下了车窗,他不想杜逸闻到他身上一股子烟味。
“呵,”白玉冷笑一声,把烟头扔出去,“你还说你没谈恋爱?”
柯睿霆坐着,没接他的茬,垂下眼睑摸着虎口,暗自地想,他确实在恋爱,只是在暗恋而已。
白玉不满于他的态度,伸手捏住他的下颚让他抬头,“你看着我!”
“柯睿霆…你看着我…”
“别闹了,白玉。”柯睿霆拿开他冰凉的手,目光冷静地看他,“我知道他走了之后你很难过,但是我…”
“你是不是还在恨我?”白玉的眼眶红了,泪水一下从眼里滚出来,炙热地打在柯睿霆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