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自己,是绝不会想到会有这天的吧。
蓝吹寒抱着他在怀里,给他擦干净身上的污秽,似乎发现自己刚才的粗暴,蓝吹寒久久才道:“你下面疼不疼?”
“不疼。”方棠溪亲了亲担忧不已的恋人。
“要是不想再来一次,就不要再亲我。”
方棠溪登时又心跳加速了许多,却是不敢再亲他了,说道:“天快暗下来了,我们快回去吧!”
“衣裳都破了,你要是不介意,我就带你回去。”
方棠溪讪讪道:“那再多等一会儿。”
蓝吹寒嘴角微微漾出一点笑纹,慢慢开口道:“我以前……绝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听得吹寒提起往事,方棠溪不由紧张:“什、什么样的人?”
“有点冷了。”蓝吹寒没回答,给他披了自己的女袍,随后去寻了些枯枝,点了火折子,烧了一个小火堆。
将近冬天,北方一入夜就会很冷,虽然只在外面待一会儿,但若不小心,也会受了寒气。
“你刚才话还没说完呢!”方棠溪提醒他。
“嗯。”蓝吹寒扶着他坐起,让他坐在自己怀中,他却是执意转回头,看吹寒的脸。
蓝吹寒只好道:“以前呢,觉得你有点厚脸皮,多丢人的事都干得出来,要是刚才抱着衣衫不整的你回山庄,恐怕你还会暗喜……”
“谁会暗喜了!?”方棠溪又气又恼。
“所以你拒绝的时候,我有点失望。那么做的话,就能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了。”
方棠溪胀红了脸,他没想到,吹寒坏心眼起来也真够坏的,忙阻止道:“不行!太丢人了!”
蓝吹寒神情柔和地看着他许久,才道:“看到小棠害羞的样子,也让人心里快活得很。”
方棠溪绝不承认自己这种情绪是害羞,可是吹寒似乎认定了,他也没法反驳。
天色暗了下来,只有火光仍然在亮着。
他忽然想起了怀了承冰的那一年,去往江南,他们也曾这样度过相似的夜晚。那时还不知道有孕,时常犯困,而且吹寒不太喜欢说话,总是在说话的自己难免会冷场,也就时常静默着。
此时虽然是一样的安静,但他却依稀能感觉到吹寒在想什么。
想要……两个人一直这么在一起,直到天长地久。
-
合并马场的庶务结束后,蓝吹寒也不必经常出门,无事时整天便待在方棠溪的房中。
方棠溪开始很是高兴,后来发现蓝吹寒阻止了他和许多朋友来往,特别是原辰卿还想再登门,是万万不可能的。随后,方棠溪收到了原辰卿的一张纸条,上面就几个字,问他回去后,蓝吹寒是不是更眷恋他了。
他才知道,当日之事是原辰卿故意的,亏得他还为了原辰卿,顶着蓝吹寒的怒火分辨,说他是和恋人吵架,伤心失意之下,这才想要人陪,谁知道原辰卿居然那么小气,因他为永安王爷多说了几句话,就设计自己。
……
此后,再有朋友前来拜访,蓝吹寒不管再做什么事情,都会赶回来。有次收到了一张古怪的帖子,蓝吹寒一看便撕成粉碎了。
方棠溪极是好奇,打发蓝吹寒离去后,一一拾起碎片,却见是一张邀请自己去一个寺庙观礼的,信上情真意切至极。可惜的是,碎片刚好漏掉了寺庙的名字。
他再三寻找之下,拼出了一个雷字,不由心口一跳。
雷凤章昔年追求吹寒不成,痛下杀手,本以为会逼得吹寒同意,谁知道自己横插一手,救下吹寒,这才得到吹寒感激,有这多年的痴缠。
此后雷凤章转变心意,又要来追求方棠溪,方棠溪自然一点也不信。雷凤章的母亲却误会了儿子为了一个男人,相思多年,这才起了报复之心,谋害于他。新仇旧恨,让吹寒怒而拔剑,损伤了雷家多名好手,雷家因此一蹶不振。
看这残信上,依稀写的却是雷凤章看破红尘,想要出家为僧,在剃度那天,想要见到方棠溪一面。
方棠溪不由默然叹息。他曾经打探过雷凤章的消息,蓝吹寒挑断了雷凤章腿筋,让他体会残疾的苦楚。数月后,雷凤章找到大夫接上了腿筋。
筋脉断了可以重接,只有自己这种骨头筋脉尽数错开的,就是连神医都办不到。
或许是因腿伤之故,雷凤章心性大变,信上恭敬有礼。
方棠溪回想起少年行事,亦是不由心下叹息。他以为雷凤章必然会找蓝吹寒报仇,没想到,他竟会出家了。可是,真正看破红尘,还会让自己去观礼么?
……
因相处的时间增多,蓝吹寒动不动就拉扯方棠溪到床上去欢爱。他怎么做都不够,方棠溪自然迎合。
为了便于交欢,这一次连衣裳都来不及脱,蓝吹寒让方棠溪坐在自己身上,挺身而动,方棠溪光着两条修长的腿,扶着蓝吹寒,只顾着喘息。
没有闩上的房门被轻轻推开,发出“咿呀”的一声。
方棠溪登时浑身僵硬,连性器都似乎软了。
为了便于轮椅转动,他房间里连屏风都不摆的,两人急着亲热,衣裳都没脱完,自然没顾得上房门没关。
他转过头看过去,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迈着小短腿进来,大眼睛里尽是好奇之色,用稚嫩的声音道:“爹爹,娘亲,你们在做什么呀?”
蓝吹寒早在饼哥儿走近之前,就拉过被子,把两人的下半身盖住,却是无法完全遮住方棠溪的双腿。
蓝吹寒刚要喝令儿子出去,方棠溪阻止了他,嘴角抽搐地对饼哥儿道:“我们在玩骑大马。”
“饼哥儿也想骑……”承冰奶声奶气地道。
方棠溪几乎要疯了,忙道:“饼哥儿的字写完了吗?”
他小脸垮了下来:“哥哥说,饼哥儿写的字丑。”
“丑就写好看点!”蓝吹寒冷冷地道,“出去!”
饼哥儿几乎快哭出来了,却知道若是哭了,必然更被责骂,只好吸着鼻涕出去。
方棠溪看着儿子退出门外,惊魂未定地松了一口气。
两人都没有了欢爱的兴致,蓝吹寒给他穿了亵裤,说道:“承冰长大了,不能再留在这个院子了,让他搬出去吧。”
“他两岁都还没到,现在出去,是不是太早了?”
“承影不也没住在你身边么?你要是担心,就让他住在隔壁那个院子,每天来给你请安。”
方棠溪叹了一口气,心知自己若是过于袒护承冰,必然会让老夫人多心,承影也会不快活。当日承冰被虐待,也只是因为母亲身边的丫鬟看不过眼,对下人们多有暗示,并不是出于母亲的想法。毕竟这么久以来,他把承冰养在身边,母亲虽然不喜欢,但也并没有强烈反对。
而且,自从吹寒主管山庄以后,山庄中的下人也换了一部分。既然吹寒都这么建议了,料想理应是无事的。
“你说得是。他一天天长大,难免会好奇。我们以后白天还是不要做了。”
蓝吹寒拧着眉道:“他既然懂事了,也该给他找点事情做。”
“什么事?”
“让他回皓月居练武。”
方棠溪吃了一惊,然而看到蓝吹寒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于是问道:“三爷爷知道了么?”
蓝吹寒道:“我让人直接把承冰送过去就行,不必写信。”
方棠溪登时无言以对。两年前,因为母亲接受不了吹寒,他就对吹寒提过,要不要告诉三爷爷,承冰出世了,以免以后三爷爷也接受不了承冰从天而降。结果吹寒说不用,他还以为吹寒是另有计较。
他要是整天提起这件事,搞得好像到处炫耀自己下了个蛋似的,脸上反而没光,也便一直不提,谁知道蓝吹寒也一直没对家人说。
“现在送的话,还是太早了。”方棠溪很是舍不得,但想到三爷爷一直被他这么瞒着,也很是可怜,于是道,“我们带着承冰回江南一趟吧,免得他一直担心你。”
蓝吹寒的确已有两年多未曾回皓月居,闻言也便点了点头:“也好,走的时候把承影留下就是了。”
方棠溪无语了半晌,又道:“带承冰不带承影,好像有些不太公平。”
“母亲会让你把长子嫡孙带出去?”蓝吹寒淡然道,“先带承冰,明年再带承影。”
他这架势好像是要把儿子一个个扔出去练武似的。
方棠溪其实是想把两个儿子都带出去,让他们长些见识,若是自己双腿还好,固然能照顾两个人,此时也只好作罢。承冰毕竟是蓝家的血脉,吹寒若是想要他早些学武,继承家业,也不是没有可能。既然吹寒对他有了安排,自己也不必多插一手。
-
这一次前往江南,两人带着孩子,一同坐上马车。
承影、承冰兄弟二人分别时,还颇为有些不舍,看得出承影眼中的落寞羡慕,方棠溪只好安慰他,弟弟其实是去受苦的,明年定会带他出去。
回想起前两年怀有承冰,自己还懵然无知,还只当自己是受不住颠簸,好在那个时候没有继续骑马,在路上走走停停,一趟走了三、四个月,又在途中休息了许久,刚好错过了胎不稳的时候,而后骑马南下,又是到了孩子发育完整的月分,算起来承冰也是运气极佳,遇到他们这两个不靠谱的爹娘,还能安然无恙地出生。
发现蓝吹寒揭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绝美的容貌,承冰紧张得抓住了方棠溪的衣袖,整个人都惊呆了。
方棠溪连忙道:“娘就是长这样的,你看,你和他长得多像!”
承冰懵懵懂懂地点头,接受了母亲有两张脸的这个事实。
“不过,在外面的时候,你要叫他父亲,知道不?”
“喔!”承冰答应了,眼睛满是困惑,不明白为何父亲母亲是同一个人,不过既然爹爹这么说,那么肯定是正确的。
-
一路上毫无风波地回到皓月居。
方棠溪原以为三爷爷也会很难接受承冰的存在,还在为难怎么向满含敌意的三爷爷介绍承冰,蓝吹寒把孩子往三爷爷面前一放,三爷爷就什么话也说不出了,老泪横流,抱着孩子许久不语。
承冰不怕生人,脆声叫了祖爷爷,发现祖爷爷哭得很是动情,他便乖乖坐在祖爷爷怀里。
皓月居中没有什么人住了,三爷爷和廖管家都是亲人,方棠溪也就没有隐瞒承冰的身世,直接说了承冰是自己所生。
结果老人家登时态度大改,对他嘘寒问暖。
一下子从横眉冷目变成慈眉善目,反倒是方棠溪有点没法接受,而且从蓝吹寒的口中知道他为生承冰吃了很多苦以后,三爷爷还拿出了许多大补之物送给他,让他好好调养身体。
原来被当孙媳妇就是这种感觉……
方棠溪颇有些无可奈何。
到晚上时,孩子被抱着去和三爷爷一起睡了,方棠溪忍不住私下问蓝吹寒:“三爷爷这么宠承冰,承冰还能跟他学得会武功?”
“不是还有廖叔在么?”蓝吹寒淡然道,“我当年也是他们教的。”
方棠溪登时转移了注意力,叹息道:“吹寒,你剑法这么高明,昔日学剑一定很辛苦。”
蓝吹寒微微一笑:“也不辛苦。”
他也只是要承冰不要打扰他和小棠独处,至于承冰的武功学不学得成,不是有三爷爷在么?
他摸了摸方棠溪的面庞,低头吻了上去。
——完——
第二十一章 番外
纷纷扬扬的雪下了两天,惜花山庄几乎都被覆盖成一片白色。
一个穿着小斗篷的六、七岁孩童蹦蹦跳跳地进了主宅,过了院子,门外侍立的仆从欠身笑道:“冰哥儿是来找影哥儿的么?”
方承冰小声道:“我来找哥哥去玩雪。”
仆从笑道:“老夫人在陪影哥儿写字,怕是影哥儿没空。”
“就帮我通报一声吧!”方承冰央求。
“那不成,老夫人说不让打扰的,老奴可不敢。”
方承冰知道苦求无用,只得怏怏地走了。
门内,一个稍大些的孩子听得声音,正要起身,老夫人道:“坐下!你什么时候这么没定性了?”
方承影忙道:“是弟弟来找我……”
老夫人冷笑:“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种,哪里就是你弟弟?你要是一点不警惕,小心以后家产都被姓蓝的拿去了!”
方承影垂首听着祖母训斥完,才道:“奶奶教训得是。”
老夫人慈爱地抱他进怀里:“乖孙儿……”
前些日子,她去寺庙中烧香,和住持攀谈时,住持问她,膝下有两个孙儿,为何还愁眉不展?
两个孙儿?她哪来的两个孙儿?一肚子苦水无从倾吐,自然也不会向旁人坦白,回想起曾经的心愿,不由想起多年前巧遇的解签和尚,于是问起那和尚的下落。
住持却说,那和尚并不是本寺中人,只是外地来挂单的。
老夫人也就没有在意。她当年拿了那和尚赠的药回家后,从丹药上刮了一层,下在一只母猫的饭食中,没多久,母猫便有了身孕,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或许那母猫早就有身孕的也未可知。但既然无毒,也就给了“李蝶儿”用了。
如今想来,当真是一场闹剧。
既然早知道她是蓝吹寒所扮,她又何苦如此操心?连偏方祕药都求过了,若是被那姓蓝的得知,怕是更要被他嘲笑。在承影长成之前,不得不被姓蓝的鸠占鹊巢,她也只能好好教承影,让他卧薪尝胆,以后再夺回方家家业。
……
今日天气实是太冷,方棠溪起来得晚了些,看着蓝吹寒俯身给他系腰带,腰间配上一只足金雕刻的蝉。
那蝉儿雕工精湛,背上的双翼用金丝镂成。方棠溪其实不太喜欢戴,只怕自己一不小心,把金蝉坐扁了。但他知道吹寒的意思,赠他金蝉,是希望他无灾无病,即便遇到生死大劫,也能金蝉脱壳,于是苦笑着应了。其实,他才不相信自己运气这么差,动不动都会有灾难,每隔几个月他就到附近马场散心,也没看到他出什么事情。
蓝吹寒给他整好了衣饰后,方棠溪便吻了吻他,以示谢意。
他眼底带了些许笑意,正要说些什么时,外面忽然有人叫:“爹爹,娘亲!”
方棠溪知道是承冰来了,仔细看了看吹寒。
眉目之间英气勃勃,被一直叫“娘亲”,怕是吹寒一直心里不好受。他或许也是想要承冰叫他一声爹爹的,于是轻咳一声:“吹寒,孩子懂事,也不必再瞒着他了吧?”
他们带承冰回江南时,对三爷爷说了承冰是自己所生。但毕竟男儿产子十分少见,便决定一直隐瞒着饼哥儿,以免他小小年纪,漏了口风,被其他的孩童耻笑。
蓝吹寒淡然道:“随你便是。”
方棠溪点了点头,终于下定决心。
方承冰推门进来,扑到了方棠溪怀里:“爹爹!”发现蓝吹寒在旁,连忙又从方棠溪怀里下来,垂手唤了一声:“娘亲!”
方棠溪欲言又止,蓝吹寒知道他不好开口,于是起身去给他倒茶。
“饼哥儿,你长大了。有件事情,不得不说与你知道。”
方承冰有些疑惑:“爹爹,是什么事情?”
“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你要保证。”
“我保证!”
“嗯……”方棠溪挠了挠头。他虽然将近而立,却也未见老成,神态容颜,一如当年,“其实……爹爹不是你的爹爹,娘亲也不是你的娘亲……”
他踌躇着不知怎么说下去,却见饼哥儿的眼泪簌簌下落,忙道:“饼哥儿,你怎么了,怎么哭啦?”
饼哥儿抹着眼泪,抽泣道:“我早知道我不是爹爹的孩子了,他们都这么说。怪不得奶奶不喜欢我,哥哥不喜欢我,娘亲也不喜欢我……”
他跪下来,磕了三个头:“孩儿谢过……谢过爹娘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说完之后,起身便要出门。
方棠溪大急:“站住!你要上哪去?”
方承冰抽泣着道:“我回房收拾几个饼子,去江南找祖爷爷。”说完,掉头跑出去了。
“吹寒,你快拦住他啊!”
蓝吹寒倒是一点也不急,将一杯热茶放到他手中,才道:“没事,蠢成这样,跑不了那么远。”
方棠溪登时无言。
饼哥儿每年都会被送回皓月居学艺数月,但被祖爷爷溺爱过度,学了好几年,武功样样稀松,和两个父亲完全不像。蓝吹寒问过三爷爷,为何对曾孙如此纵容,三爷爷理直气壮,反问他:“皓月居不是还有你吗?”让蓝吹寒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