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诚嗷地一声,差点从床上窜出去,瘫在床上半天没说话,这个“云淡风轻哥哥不疼”的逼是彻底装不下去了。
眼瞅着韩诚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林宇研吓得不行,“韩诚,我打个120,咱们去医院吧?”
“去个屁医院?老子就是大夫。”吕大夫白了他一眼。这下林宇研更担心了。
韩诚喘了半天气,终于活了过来,“叔,你再来这么一下,我今天就要交代在这了。”
“呵呵,就是看着有点吓人,又不疼。反正你都习惯了。”
“叔,给我留点脸,成么?“
他叔白了他一眼,还真闭了嘴。半个小时后,韩诚腰间绑上了护腰,再外面绑了个夹板一样的硬壳子,勉强能下地了。林宇研这才松了口气,看看时间,七点有余,天已经黑透了。他问了一句,“你这样子,能回家吗?家里人得担心吧。”
韩诚闻言,眉头也皱了起来。平时他打了架都是回家躺着的,反正也没人会管他。但是今天不行,今天韩艳艳在家呢。想起他妹拧着耳朵骂他的样子,和坐在他床前又担忧又痛心难过得不行的表情,他心里直打怵。
“回个屁家,在这住得了。”
“要不,去我那住吧?”
异口同声。然后是一阵沉默。
吕大夫斜着眼睛看了看林宇研。林宇研有些尴尬地看了回去,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那边是叔,是长辈,论道理是比自己要亲近的,而且“亲有命,莫不从”,长辈说话了,那肯定该听的。但是这里就是个仓库,条件太差了,韩诚又伤成这样,那位吕叔明显不太靠谱的样子,自己这么回去了,还真是放不下心。怎么说服吕叔,让韩诚跟自己回去呢?这位吕叔看起来脾气挺不好的样子,好难办啊,直接说条件不好会不会惹他生气啊?……
“你家住哪?”
“啊?”
“住哪?我送你们。”吕大夫脱了白大褂,开始穿外套,林宇研还沉浸在自己的脑洞里,没跟上节奏。难得吕叔没骂他,还解释了一句,“韩诚那个腰,走路坐车都不行,得躺着。我有个面包车,让他躺后座上,我送你们去。”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A大校园里一栋不起眼的宿舍楼下。吕大夫跳下车,刷地拉开车门,帮着林宇研把韩诚搬了下来。林宇研连连道谢,吕大夫还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丢给他一袋子膏药,嘱咐他记得按时给韩诚换药热敷,就一溜烟地开走了,留下一串尾气。
直到坐电梯上了七楼,韩诚终于有机会问出困扰了他一路的问题,“宇研,你车呢?”
林宇研:……
韩诚:……
走路都得靠挪的韩诚,扶着腰咬牙切齿地站在电梯间里,内心深处回荡着绝望的咆哮:我了个大艹的老子这顿打算是白挨了!林宇研你可长点心吧我要是下半辈子办事儿办不利索了我他妈和你没完!!!
第12章 那就同居好啦
这间宿舍其实不是林宇研的,是他妈的。早年间,作为海归学者,林宇研他妈分到了一套位于A大园区内的两居室做宿舍,住了能有四五年。结婚后,这套宿舍也没有收回去,他妈偶尔加班晚了还会住几天,直到买了私家车,才算彻底闲置。后来,学校优化资产结构,这些宿舍都低价卖给了个人,林宇研他妈直接在房产证上填了儿子的名字。不过林宇研图热闹,平时都住在宿舍里,这房子就当仓库用,堆了不少书和衣服。
虽然平时不住人,基本的家具还是有的。林宇研将韩诚带进屋,开窗散了散味,从柜子里搬出被褥铺好,让韩诚到床上躺下。韩诚不肯,他看得清楚,这房子里一间屋是卧室,另一间是书房,客厅里就有个大沙发,根本没有第二张床。自己睡了床,难道让林宇研睡客厅?两人撕扯一阵,最后达成协议,韩诚睡床,林宇研回宿舍睡,明天一早再过来,这才算消停。
住的问题解决了,剩下就是吃的问题。快八点了,两人都没吃饭。林宇研问韩诚,你想吃什么?韩诚反问,你有什么?
林宇研沉思一会,我这有面包,泡面,红烧牛肉味的。你要哪个?
韩诚也沉思一会,哪个他都不想选。伤成这样了,还有个人在边上嘘寒问暖,难免生出点矫情来。于是问道,没有别的了吗?
林宇研道,还有老坛酸菜的。
韩诚道,哦。
最后还是吃了红烧牛肉味的泡面,林宇研还特意去校园小超市买了榨菜、火腿肠、牛肉干和卤蛋,用小电磁炉煮好了面,加上卤蛋和火腿肠,看起来还有种挺丰盛的错觉。韩诚吸溜吸溜喝着面汤,突然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泡面了。
收拾了碗筷,林宇研烧了开水,拧了热毛巾给韩诚擦脸。特殊情况,一切从简,脚就不洗了。没有牙具,两人一人嚼一块口香糖代替。然后,林宇研给韩诚解开夹板,准备换药。
之前的青紫变成了一水儿的紫黑,好在消了些肿,这让林宇研对吕叔的膏药多了几分信心。他洗了手,小心翼翼地擦干净药渣,再小心翼翼地敷上新膏药,生怕弄疼韩诚。随后,他找了个暖宝宝代替烤灯,给韩诚热敷。
韩诚趴在床上,感觉到林宇研的手指轻轻从后背上划过,可能是刚洗过手的缘故,林宇研的指尖凉凉的。那些胀痛的伤口,在这轻柔的触碰之下,麻麻的,有些痒,一直痒到了他心里去,让他的思绪飘啊飘的,不知飘到了哪里。
……
屋里就开了一盏小灯,昏黄温暖,韩诚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他一觉醒来,天还没亮。躺在床上挣扎片刻,还是敌不过膀胱传来的汹涌澎湃之力,最终,他还是认命地僵着上身,磨磨蹭蹭下了床,去厕所放水。
路过客厅,沙发和茶几中间躺了一团东西,韩诚定睛一瞧,林宇研裹着一床大毛毯蜷在地上,睡得正香。韩诚不由失笑,想把人抱到床上去,可惜努力几次都弯不下腰,最后只能拿脚尖踢林宇研的屁股,踢了好几下总算把人给撩醒了。
林宇研坐起来,一头乱发睡眼惺忪,还套着件珊瑚绒的大睡衣。他挠了挠头,盯着韩诚瞧了半响,才如梦初醒地认出这人是谁。然后他点了点头,噗通一下扑在沙发上,又睡着了。
沙发太高,韩诚腰里不敢使劲,这下抬脚也够不到林宇研了。在屋里转悠两圈,韩诚找到了个鸡毛掸子。拿羽毛尖儿在林宇研鼻子上挠了几挠,那人一激灵,连打了几个打喷嚏,算是彻底醒了。
“韩诚?”林宇研大为惊讶,“你怎么起来了?”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睡在这了。”
“呃,本来想回宿舍的,在沙发上坐了会,就不小心睡着了。”林宇研讪讪笑了笑,又挠挠头发。韩诚心想,原来你不小心睡着之前还要裹上毯子换上睡衣,真是稀奇,这么大人了连个谎都不会说。他也不说破,点了根烟往卧室方向偏了偏头,
“床上睡去。”
“不用了吧,都快天亮了。”
“不是还没亮么。快去。”
林宇研也不和他争,乖乖去了。往床上一躺,等了会,没见人进来,催道,“韩诚,干什么呢?快进来呀,天要亮了。”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补了一句,“你能不能动啊,用不用我去扶你进来?”
韩诚本打算在沙发上坐一会,等天亮再进屋补觉。刚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坐在了沙发上,一听这话,嘿地一声,好胜心蹭蹭蹭往上窜,笑道,“说什么呢,你哥哥我还没七老八十呢,生龙活虎一条好汉。”大话说完,他扶着沙发扶手站了起来,小步蹭进
卧室。两人并排躺在床上,林宇研把被子盖好,又给韩诚那边掖掖被角。他还想跟韩诚唠唠嗑,那边已经打上呼噜了。
这一觉睡得香甜。第二天十点多,天色早就大亮,韩诚手机响了四五遍,谁也没听到。一直到下午一点多,两人才先后被饿醒了。
随后,林宇研下楼买早餐——准确地说,是午餐——韩诚继续在床上躺尸。昨晚忙忙叨叨的,也没顾上看看环境,今天他仔细打量了一圈,觉得这大学生和一般人就是不一样。房子里摆设不多,家具也不多,最多的就是书架,高高低低大大小小,配上几盆枝繁叶茂的绿植,素净整洁。卧室的一角是个落地窗,高处挂着一盆吊兰,边上摆了个藤椅,吊兰的枝叶一路垂到了椅背上,阳光正好,在地上洒下斑斑点点。
韩诚想象了一下林宇研坐在那里读书的样子,配上这一室阳光,觉得再和谐不过。他从出生就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也没遇到非亲非故肯对他这样好的人,想想昨天的事,觉得好像做梦一样,不知道自己上辈子积了什么福行了什么善,居然遇到了林宇研。
韩诚暗下决心,从今以后,他们就是两肋插刀的交情。这个朋友,他不但交定了,而且绝不能辜负他。
这时,电话响了。韩诚拿起来一看,是他吕叔。
“韩诚,你认识光荣路上的张老二吗?”接起来电话,他叔直入主题,问得韩诚一愣。张老二?光荣路?他想了想,灵光一现,
“你说张哥?开夜总会那个?”
“妈的,张哥、张哥你倒是叫的挺亲!小兔崽子你和他怎么搭上线的?”吕大夫像是动了真怒,说话口气严厉许多。韩诚不明所以,向他叔解释了一番,他曾经帮这位张哥打过两次架,一次一千块,明码标价的客户关系,其他时候再没过节。就连这点关系,都是和他手下喽啰直接联系,从头到尾他就那次胳膊被砍了,才见过张老二一面,多拿了一千块奖金。听到这话,吕大夫似乎松了口气。
“怎么了,叔?”
“昨儿晚上,张老二带着一帮人堵了王大牙,狠狠收拾了他一顿。”
“真的?怎么收拾的?哈哈哈这才叫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赶紧给我说说,详细点啊,千万别漏说了哪句!”韩诚这叫一个幸灾乐祸。要说这王大牙,在棚户区耀武扬威一下也就罢了,其实根本都不算个人物。他本质上就是个买卖人,最多有点混混属性,属于不太本分的“人民群众”那一拨。而张老二却是个狠角色,进过宫,判过刑,出了监狱还是一方流氓头子,手底下一个夜总会五个KTV,据说还有些别的见不得光的买卖。江湖传闻他手上有人命,还不止一条,绝对的“敌我矛盾”那一拨,需要被国家暴力机关专政一下的。王大牙碰上他,那是小混混碰上了真流氓,怎么也落不着好。不过韩诚才没那个闲心替他操心,记仇如他,现在笑的开了花,看热闹绝不嫌事大。
“张老二手下一群喽啰把王大牙堵在店里了,直接当着一帮伙计和顾客的面给拎了出去。过了半个点放回来,身上半点伤没有,都扇在脸上了,嘴巴子不知道扇了多少个,肿的跟个猪头一样。”吕大夫没好气地说,“还在脑门上拿刀刻了个眼睛,跟二郎神似得,刻的特别深,肯定要留疤。”
“哟!玩儿挺狠啊!他怎么得罪的张老二啊?”韩诚有点惊讶。当众绑人、专门打脸,额头刻字,这明显是要王大牙在这一片混不下去啊。打人打得不重,但打脸打得啪啪的,这得多大仇啊?
“人家说了,王大牙不长眼,得罪了张二爷的兄弟。这二爷是给他兄弟解恨来了。王大牙得登门给他兄弟赔罪,不然这事还不算完。兔崽子,这事真跟你没关系?”
“真没有!我和张老二八竿子打不着!”韩诚不耐烦了。
“但是我可找人打听了,这半个月孙大牙老实着呢,根本没和谁起过冲突,除了昨天和你干了一架——你小子也挺狠啊,鼻梁子都给他打塌了。据说他那三个伙计谁也没事,你就逮着他一个打,跟疯了似的,别人在后面怎么打都没反应。我说你这伤怎么都在后背呢,哈哈。你要说你和张老二不认识,那我就放心了。总不能是他爱才心切,想拉拢你入伙吧,哈哈哈。”
韩诚听着自己的光荣事迹,本?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匆哺殴阶詈笠痪湟桓黾ち椋Σ怀隼戳恕?br /> 他想起来了。那天拿奖金的时候,张老二确实说过,觉得他不错,问他要不要到他的场子做事。他回的是,家里还有父母和妹妹,负担重,离不开。张老二当时笑着说,没事,什么时候想通了,都可以过来。有事情,也尽可以来找张哥。
那时候他还以为这件事就算这么过去了。谁承想,张老二却记得很清楚,甚至在他有事的时候,并没有打算去找对方,对方却主动摸上了门。
他把张老二定位成一个优质客户,买的是自己的劳力,虽然有受伤的风险,但一把一利索,随时可以全身而退。而对方却看中了他的人,而且志在必得。怎么办?
第13章 钱钱钱
这是大事,韩诚不敢瞒着,赶紧一五一十给他叔汇报了一遍。随后,电话两边同时陷入了沉默。吕大夫沉吟良久,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我艹。
韩诚也想我艹,就是不知道能去艹谁。张老二?别说韩诚没这个胆子,就算有,能有什么理由和人家过不去?人家这是给你出头来了,是给你脸。张老二给脸,你敢不接着?不但得接,还得感恩戴德,上门道谢——说是道谢,不如说是表忠心,到时候就是认了“张二爷兄弟”的身份,从此上了张老二的贼船,成了他的人了。装傻是不可能的,那边都放了话了,让王大牙上门赔罪,估计不出三天,王大牙连人带礼就得上韩家的门,到时候左邻右舍整个棚户区都知道这事了,你敢说你不知道?
但是就这么认了,韩诚又实在不甘心。在小混混这一职业发展道路中,他一向是个混吃等死胸无大志的人,毫无进取心与事业心。别的混混要是有这个机会,搭上真正的黑道分子,有希望转职流氓,那估计摇着尾巴乐不颠儿就去了,可是韩诚不一样,他从没有想过在古惑仔路线上发展太久。他的毕生理想,实际上是做个小买卖,混个衣食无忧,哪天要是心情不好就不出摊儿,在家老婆孩子热炕头,想想都开心。现在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完全是逼不得已,等他妹妹念完大学他就不想干了,所以平时他都很小心,把坏事控制在违法而非犯罪的领域里,就算哪天真失手了,也顶多拘留几天,留不下案底。
一个王大牙,就想要他韩诚乖乖上船,甚至买他的命?他不甘心。
吕大夫心里清楚韩诚就不是能干那伤天害理的事情的人。但是遇到这事情,他也不知道能怎么办,直接上门说张老二你搞错了,我这事我自己搞定不用你出头?那是当众扇张老二的脸,估计下场还不如王大牙呢。
最后他只能说,
“韩诚,这事,你想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话说出去就再也收不回来了。实在不行,你服个软,以后再也别干那些擦边取巧的事,求张老二放了你。想来你要是再不在地面上混,他也不能硬逼你入伙,以后你找个正经事做吧。实在不行来我这里帮忙,我给你开工资,总饿不死你们兄妹两个。”
韩诚嗯了一声。这话,他退学之后他叔说过,出去混之后他叔说过,一次次打架之后,他叔一边给他敷药一边说,说过不知道多少次。他没应过声。他是个男人,不想靠谁施舍过日子,哪怕那人是他叔。这两年,他叔不再说这话了。今天旧话重提,韩诚心里清楚,这话的分量有多重。
他叔是在告诉他,哪怕要饭,也不能走那条道。
最后,他说了句,叔,我明白。吕大夫也没再多说什么,叫他事情完了记得给他打个电话,就挂了。
韩诚回过神,看见林宇研拎着两个盒饭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看见他挂了电话,林宇研抿着嘴看了他一眼,扬了扬手里的盒饭,叫他过来吃饭。
两人坐下吃饭。韩诚拿眼偷瞄林宇研,发现对方似乎掉了线,“我有心事”四个字都写在脸上了。从头到尾,他一直没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韩诚打好腹稿,想好了怎么糊弄过去,就等着他来问,谁知道,一顿饭吃完了,林宇研什么都没说,起身进了书房。
韩诚拉架子等了半个多钟头,一肚子草稿半点没用上,反而有点怅然若失。他没趣地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看了会,从中央一台换到金鹰卡通,哪个都觉得没意思,最后盯着喜洋洋发了会呆,心里突然有点没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