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知道了!”小警察坐在位子上差点要举手敬礼,手都抬到太阳穴了才意识到席音并不是他的长官,又尴尬地放下。
直到看着席音和那位长者都进去后小警察才长长地舒了口气,额头上已是一层冷汗。
这边席音回到家中,紧绷了一天的精神终于放松下来少许,他脱掉已经变得血迹斑斑、褶皱不堪的西服外套和被划得下摆都成条状的衬衣递向身后:“拿去扔了吧钟叔。”
“好的。”方才的长者把衣服接了过去。
“你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杜警官刚才打过电话来了。”钟叔眼睛盯着席音,看到他脊背上流畅紧致的肌肉线条时眼中却现出一抹心疼。
不过稍纵即逝。
“对了大少爷,栗冬少爷晚上过来找您,现在还在二楼视听室等着。您是立刻去见他,还是先洗澡换身衣服?”钟叔问道。
席音的脚步顿了一下,刚刚放松的身体又紧绷起来:“我现在上去。”
“好的,需要给你们准备什么吗?”
“暂时不用,有需要我会叫你。”
席音说完就从别墅南角的旋转木质雕花扶梯走了上去,钟叔一直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二楼,眼底这才隐隐透出些担忧。
作为席家的老管家,这孩子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
自从三年前那两场事故过后,好不容易日子渐渐平静下来,席音也逐渐适应了现在的生活,可是最近的几起事件又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席音的十八岁生日就在不到一个月之后,到时又会生出怎样的变故谁都无法预料。
但愿,能平安吧。
※
“栗冬。”
席音刚把视听室的门拧开一条缝就听见足以掀翻屋顶的夸张音量,音箱里放的是首经典重金属摇滚,一个身穿黑色背心和破洞牛仔裤的年轻人正站着房间中央忘情地闭眼跟着一起嚎叫。
席音不得不大步走到音箱跟前把音乐暂停,忽然静下来的感觉让人还以为自己瞬间聋了。
“小六!你终于回来了!”
屋里的人反应了一下才看向席音,结果见他赤|裸着上身、裤子也皱皱巴巴地不禁立马皱起了眉头走过来问:“出什么事了?”
“说来话长。”
席音绕过他走到沙发上一屁股坐下,喘了口气才道:“你以后稍微控制点行不行,这么听下去五年之内你肯定得聋。”
“聋了再说。”栗冬抓了抓自己特意做过造型的栗色头发,揪住背心领子往前呼扇着,像是很热的样子。
“快跟我讲讲怎么了,我看演奏会结束后你跟杜念走了,难道是他对你做的这些?!”栗冬猛地按住席音肩膀说。
席音轻微摇了摇头:“他敢。”
“倒也是。”栗冬嘬了嘬嘴:“杜念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从没对你动过手。”
他说完就看到席音眼底一暗,便挑了下眉:“那到底怎么回事?有他在场还能让人把你弄成这样?”
“我们被人围了,就在刚刚他开车送我回来的路上。”席音声音沉沉的还有点哑,停顿一下又说:“他替我挡了两刀,现在送医院了。”
“他替你挡刀?”栗冬稍显惊讶地重复一遍,随即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笑,自言自语似的道:“还真是个尽职尽责的好警察。”
席音沉默着没有立即答话,但等了一会儿他却轻轻叹了一声。
“栗冬,吴一回来了。”
“吴一??”栗冬霍得站了起来:“你确定??你看见他了?!”
“嗯,他回来认尸。”
“……够快的。那他看见你什么反应?跟你说话了吗?”栗冬有些着急。
而席音却静静地朝他看了一眼,嘴角溢出一丝苦笑。
“说了。他叫我,大少爷。”
作者有话要说:
弱弱求个收藏~~~
(这次不做话唠~)
第6章 CHP06 质问
第二天一大早,席音还在睡梦中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他瞬间就醒了。
拿过床头的电子钟瞄了眼,席音差点把电子钟给扔到墙上去。
五点二十分。
外面还在喧闹个不停,不过这回是车子一辆辆开远的声音,席音便耐着性子等到一切归于平静,好容易准备继续睡了却听见自家大门口响起清脆而响亮的门铃声。
杜——念——
席音咬牙切齿地在心里把这个名字与其主人嚼碎了千万遍。
这种缺德事也只有他干得出来!
席音憋了一肚子火,将被子一把扯过头顶,只盼着钟叔不要放那人进来,能直接轰走最好!
然而他的愿望却再一次落空了。
三分钟后,走廊里就传来杜念那极富穿透力的清亮嗓音:“钟叔,您别再拦着我了,我找他有事。”
接着是钟叔刻意压低的恳求声:“杜警官,您有什么事不能等大少爷醒了之后再说吗?您也知道大少爷最讨厌在睡着的时候被吵醒,您这样—”
“不行,等不了,我有急事。”
杜念说得斩钉截铁,手已经搭在席音房门的把手上。
而就在他准备施力的前一秒把手却自己动了,紧接着门突然被大力拉向内侧,杜念只觉得一股劲风迎面袭来,他便稍一侧身抬手一挡再一拽就把席音整个人从房间里拽了出来。
“刚见面就动手,起床气够大的。”杜念笑着说。
席音对他怒目而视,正要继续揍人却见杜念像是不太舒服地按了按自己右肩,对他道:“不打了,再打伤口就白缝了。”
席音眼神不由一紧,忍了忍终究没有出拳,冷声道:“既然缝了针就好好待在医院,来我家干嘛。”
“我答应了你今早撤人,这才专门过来。”
“谁让你来这么早了?!”
“都五点了还早?”杜念看着席音气急败坏的样子倒显得精神更好起来,“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快点穿好衣服下楼,说正事。”
砰—
席音的房门又重重在杜念面前关上。
杜念回头朝钟叔略显无奈地摊了下手:“看您把他惯得越来越没规矩,眼见着马上就成年了,再不懂点事可不行啊。”
“杜警官,大少爷只对您这样,对别人还是很讲规矩的。”钟叔略一欠身,随即便调头说道:“我去给您二位准备早餐,您没事就先去楼下餐厅等吧。”
“诶——”杜念对着钟叔的背影喊了一声,但看到钟叔停下脚步他却只说了句:“我要中式的。”
“是。”钟叔说完就下了楼。
杜念仍站在席音房门口等着,感觉这时右肩的伤处确实在隐隐作痛,他不由低下头轻轻笑了一声:“下手真狠。”
又过了一会儿,席音终于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杜念还在便冷冷瞪他一眼,然后自顾自地往楼下走去。
“席音,吴叔的尸检报告出来了。”杜念跟在后面说。
席音脚步一顿,但不过是转瞬的事,他继续走道:“除非你能找到证明我是凶手的证据,其它的我都不关心。”
“包括吴叔给电话录音的事你也不关心?”杜念轻描淡写地抛出一句。
席音顿时站住了。
他的身形有些僵硬,等了一会儿才声音发涩地问:“你说的,是什么录音。”
“你认为是什么录音?”杜念就站在席音的正后方,俯下身靠近他耳边道:“什么录音,会让你这么害怕。”
“……我……没有害怕。”
席音虽然这么说,但声音却在微微发抖。
杜念看他这样便又站直身子,似漫不经心地笑着,语气却格外犀利:“席音,有些事是瞒不住的,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对我说实话,我们就好进行下面的调查。但是如果你还继续隐瞒下去,我不会再留情面。”
“不留情面?”席音忽然转了过来抬头盯着他:“杜念,你什么时候给我留过情面?!如果你真得给过我们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所以我才说你不懂事。”
杜念目光里的温度也微微降了下来,神情严肃。
“快三年了,我总以为你能想明白,明白我当初的做法都是为了你好。可是你为什么总转不过这个弯来?”
“为了我好?!”
这下席音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揪住杜念的制服领口鼻尖几乎都要跟他挨到一起,又大声问了遍:“为了我好?!”
“没错。”杜念干脆地说。
“为了我好就是对终止调查的指令不管不问吗???”
席音的情绪有些失控,眼圈都红了,气息也在剧烈颤动着:“短短几天的时间,我爸妈死了,席乐也失踪了,可是警察局却只草草调查一番就结案,你给我个合理的解释,这到底是为什么?!”
然而,席音的激动却只换来杜念的沉默。
杜念静静看着他,眼神冷静而通透,像是把一切都看透了已不屑于开口。
“……呵呵。”席音看到他这样竟忽然笑了,苦笑。
“这样的场景发生过多少次,你还数得过来么?”
“算上这回,一共是九十七次。”杜念轻声回答。
席音听完就怔住了。
眼神凝滞,直至漫起一抹淡漠的绝望。
“杜念,我爸妈的案子因为线索不足无从查起,而人也已经死了,就算查出来也于事无补,你们结了它,我可以忍。”
席音的目光没有焦点地望着前方静静说道。
“但是席乐呢?仅凭悬崖上的一件衣服就断定席乐已经掉进海里淹死了,才打捞了二十四个小时就召回了队伍,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弃搜救?”
“这些问题,从来都没人回答过我,连你也没有。”
席音再次看向杜念,眼神如霜。
“谁都知道,席乐从小最喜欢的不是我这个双胞胎哥哥,反而是你,杜念哥哥。”
听到这里杜念的眼中终于出现一丝波动,头也稍稍低了下去。
席音握紧双拳,瞪着他,一句一段地道:“可是,他那么喜欢你,你却背弃了他,放弃救他。你告诉我杜念,这些年,你良心何安?!”
“席音。”
杜念总算开口了。
但是在叫完席音的名字后他却又沉默起来,深邃的眼神牢牢锁定在席音的眉间,看了许久,好像入定一般。
“怎么不说话了,说不出来了?想不到一向能言善道的杜警官也会有今天。”席音勉强挤出一丝冷笑,声音里却听不出多少讽刺的气力。
杜念依旧定定凝视着他,数分钟后,终于发出一声叹息。
“席音,”他又叫了他一声,不过这次却有后话。
“无论你怎么想当年的事,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从始至终我的目的都是为了保护你。”
“是么。”席音看着他,“你指望我说谢谢?”
杜念摇了下头。
“我自愿的事不需要你感谢。现在,我只希望你能冷静下来跟我好好说说另一件事。”
杜念在席音冰冷的注视下依然保持神态自若,仿佛刚才的那段小插曲并未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席音,告诉我,吴叔临死前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有一天忽然有好多人来看!哦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哈哈哈哈~\(≧▽≦)/~【Dreaming~~~~
第7章 CHP07 伤口
当席音和杜念二人之间的气氛达到最胶着的状态时,钟叔的身影刚好出现在了楼梯口。
“大少爷、杜警官,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请二位移步餐厅。”
钟叔说完后就躬身等在那里,也不管席音和杜念是不是还在对峙、对峙什么,他都当没看见。
过了大约三、四分钟,杜念盯着席音开口道:“要不先吃饭?给你一顿饭的时间决定要不要向我坦白。”
“杜警官还真具有人文关怀精神。”席音冷冷地说。
“如果你想现在说我也没意见。”
“我要是拒绝呢?”席音看着他,“如果我始终不配合,你要逮捕我么。”
杜念有那么一瞬间似乎显出些无奈来,但他的情绪收得极快,还不等看清就已经消失了。
席音依然倔强地站在那里,像是打定主意要跟杜念对抗到底。
只可惜,他的内心还没有强大到可以长时间维持这份倔强。
又僵持了一会儿,席音开始觉得有些支撑不住,心里在动摇,身体在抖,他痛恨这样软弱的自己同时也痛恨那些让自己不得不经历这种事的人。
而最可悲的一点是,他甚至找不到真正应该痛恨的对象。
至爱的双亲死在他十五岁生日的前一周,他唯一所剩的亲人又在生日当天失踪,从此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没有可靠的线索,警方放弃调查,席音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谁做的,连怨恨都无从发泄。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是他……
为什么别人想幸福地生活就那么容易、他却那么难?
为什么他的家人都不在身边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为什么他还要独自苦苦支撑下去?
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人,还要这样来逼他……
当温热的触感从眼角落至脸颊时,席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哭了。
但是杜念看到了。
不仅仅是眼睛看到,心里更是看得异常清晰。那一滴滴滚烫的温度仿佛隔空砸在了心房上,生生烫起一层皮。
这两年多来席音身上所发生的变化,时常会让杜念忘记他还只是个未满十八岁的孩子。
可他毕竟是个孩子。
杜念看着席音眼中止不住地涌出眼泪,能感觉到他整个人已经濒临崩溃,终于还是心软了。
“席音,别说了,我不问了。”杜念往下走了一个台阶跟席音站在一起,然后伸手抱住了他。
席音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怔怔地站着没动。
可等他意识到自己是在杜念怀里时就剧烈地挣扎起来,连打带踢毫不留情,好几次他正好打在杜念受伤的地方,杜念都咬牙忍了下来,愣是没松手也没出声。
“你放开我!”席音挣扎无果更加急躁,力气又加大几分,然而在接连打了多下之后一个扬手的瞬间他却发现手上似乎沾了什么,动作不由慢了下来。
偏暗的红色,在略显苍白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席音一下子愣了,突然猛地推了杜念一把,这次倒是非常轻易就推开了,杜念身子向后倒去直接跌坐在楼梯上,后背重重撞上阶沿立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额头上已布满细密的汗珠,杜念脸色煞白,嘴唇也基本看不出颜色来,半仰着靠在台阶上深深地喘气。
“……喂……”
席音刚才因为推得太用力自己也差点栽下去,还好他及时抓住栏杆这才避免了一场“惨剧”。
此时他刚稳住重心,看到杜念的样子便下意识往前跨了一步然后蹲下,两只手撑住杜念的后背将他小心扶了起来,看到他右肩那里已经被血浸透了一小片。
“钟叔,给医院打电话。”席音冲楼下说,又加一句:“再把急救箱拿来。”
“不用了。”杜念这时忽然开口,声音听起来还不算虚弱,就是气息不太稳。“不用去医院,拿急救箱来就行。”
“你这明显是线开了,不去医院你指望我给你缝吗?”席音冷冷地说,眼神却有些焦灼,只不过杜念看不到。
“你替我重新包扎一下就行,开线的程度应该不明显,我有感觉。”
席音有些气结:“你以为自己多有能耐?连线开到什么程度都能感觉出来?!”
杜念用手撑了下力自己稍稍坐直,扭头看了眼席音不由扯起嘴角笑了笑:“昨天我刚受伤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担心,现在是怎么了?”
“……谁担心了,少自作多情。”席音沉下脸,刚好看到钟叔拎着急救箱上来他就站起了身,用膝盖抵住杜念不让他倒下去,对钟叔说:“你来替他包扎。”
“是。”钟叔应完就把箱子放在身侧,蹲下后动作极为娴熟地将杜念外面的衣服剪开,把伤处露出来,又小心地将原先缠在上面如今已被血染透的旧绷带小心地解了下来,一看伤口果然裂开了。
“还是需要缝合。”钟叔严肃地说:“我先再包扎一次,不过等一会儿去到医院您还得再经历一遍取下绷带的痛苦。”
杜念脸色苍白地笑了笑:“没事,这点疼还忍得了。不过钟叔,我记得您会缝合伤口,您直接帮我缝上就好了,省得再去医院折腾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