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季惟溪伸手扶上了他的胳膊,给了他一个眼神后转头看向惠妃,“刀呢?”
“拿把刀过来!”惠妃的声音里似乎夹杂了无尽的喜悦,听来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不要!我报警了!”景沐瑶把手里的手机举到半空,顿时,几个男人面面相觑,脸上明显有了害怕的情绪。
“你报吧,离得最近的警察局开车到这里也得半个小时,我让人把你们都解决了也就几刀而已,你觉得谁更快?嗯?”
景沐瑶握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顷刻,她把手机摔得四分五裂,砸在地板上发出“砰”的响声。
“阿瑶!”季惟溪把她拉到怀里,亲着耳朵低声诱哄,“阿瑶,我早已经死了,上天能让我有机会来到这里认识你我就已经很高兴了。今天,终究得有个了断,你忘了我吧。”
“怎么可以!忘记?你的一切早已深入我的骨髓,哪是说忘就能忘的?”
“阿瑶……你别这样。”
景沐瑶缓缓地退开了她的拥抱,脸上的情绪有些异常,让人捉摸不透。
她没再看季惟溪,而是把视线放在了惠妃的身上:“我能在季惟溪临死之前背段她喜欢的小说片段给她听吗?就当做最后的告别。”
“可以,背吧,配音演员的本事我可还没领教过呢,回去之前看看也不错。”
季惟溪在景沐瑶退出自己怀抱的一瞬间已经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而她刚才竟然叫了自己的全名,现在还一脸深沉的看着自己,让她愈发觉得心里揪得慌,有些喘不过气来。
而景沐瑶则没有发觉季惟溪的情绪,只是那么静静地看进她的眼里,声音温情:“墨青衣,本王以前忽视了你是本王的过错,可本王在改,本王在尽力地爱你,想你所想,为你付出一切。你知道吗?你就是本王的心头血,要了没了,本王也就没命了。他袁朗胆敢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伤害你,那本王——”
景沐瑶说到这里话音戛然而止,季惟溪听得认真,她记得,这是她之前看过的《冰山王爷温柔妃》里的一段话,她很喜欢,一直都记得。她敢肯定,接下来的话是,是……
“阿瑶!!!”季惟溪的吼声弄得众人一惊,纷纷抬头看向了她,而她只是死死地盯着景沐瑶。
空气瞬间安静,过了几秒,终于响起了一个颤抖的声音:“杀人了……”
季惟溪泪湿眼眶,瞳孔里映出的人影有些模糊不清,她哭出声来,心脏跳得极不稳定,好像随时会骤停一般。
“就要他死。”景沐瑶看着手上握住的刀柄,声音低而缓慢。身前,惠妃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而她的心脏上赫然插了一把刀,刀身早已完全没入体内。
季惟溪瘫坐在了地上,抽泣声不绝于耳。她刚才想起来了,最后一句话是——那本王就要他死。
景沐瑶出手了……她在惠妃的心脏上捅了一刀……
季惟溪闭上了眼睛,泪水顺着脸颊砸在地上,她察觉的终究是晚了。
男人们见情况不对,立刻离开了邱文慧的别墅,悄无声息。
客厅里,景妈妈害怕地抖动着身体,嘴唇蠕动着说不出话来;梁远半低着头,也看不出情绪;而季惟溪头一次哭得痛彻心扉,瘫坐在地上一时缓不过劲儿来。
景沐瑶的手缓缓地从刀柄上移开,脸上一片平静,惠妃心脏处流出的血蔓延到了地上,沾湿了她的皮鞋。
若不是她一直颤抖的小拇指在动,根本察觉不出她在害怕。其实,她快要怕死了,心里的冷意早已在她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就轰然遍布她的全身。此刻,她的身体如坠冰窖,早已冷透了。
“不要!”景沐瑶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她瞬间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这是梦,是梦,睁开眼就好了,就好了……”
虽然她这么和自己说,可掉落的泪滴早已暴露了她的情绪。
她终究睁开了眼睛,一室宁静。刚才被她捅了一刀的邱文慧不在,梁远不在,她的母亲不在,就连季惟溪都没了影。
只剩下了她。
一切都好似是水中月镜中花,南柯一梦罢了。
“小公举。”回应她的只有一室静谧。
景沐瑶不知道她是怎么走出别墅的,她只知道,回家的路上她被旁人当做疯子一样看待,也许是她不顾来往的车辆随意乱走的缘故吧。
插好钥匙,拧动门把手,进去。她的动作一气呵成。
抬眼看过去的时候,景妈妈正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脸高兴地看着她,景沐瑶知道她这是在欢迎她,可她一点都不想回以笑意。
她终究这么做了,一声不吭地从母亲面前走开,径直朝着季惟溪的房间而去。
推开门,一切东西都在,景沐瑶扯开嘴角笑了笑,可这笑意苦涩极了。
不是梦,季惟溪真的存在过。
但是,她因为自己而消失了,就在刚才。
景沐瑶走了进去,把所有的东西都摸了一遍,那些都有季惟溪的气息,她想要感受感受,找回季惟溪还在时的感觉。
最后,她轻轻地脱下了鞋,安安静静地躺进了被窝里,被角蒙住头的时候,她的眼角划过一行眼泪,悄然间没入了鬓发里消失不见。
****************
一个月后。
“景沐瑶,你最近低沉个什么鬼呦,整天闷闷不乐的。本小姐一下班就过来看你,你就以这种情绪对我啊?你给我起来!”阮清伸手拽着被子,结果,没拽动。
“嗳!你起不起来!”
被窝里的人终于露出脸来,面色暗沉,十分没精神,可她的语气却一本正经:“阮清,我有女朋友。”
“这话你都说了几遍了!累不累啊!你说你女朋友叫季惟溪,可她在哪里?人呢?你以为你随便编个名字就想糊弄我?不可能!我还就是要喜欢你!哼!”
“她在的,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你是不是没醒过来在说梦话啊?快起来吧,我带你去外面吃饭。”
见景沐瑶还是没动,阮清翻了个白眼伸手过去拉她。
“我自己来。”景沐瑶伸手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你在外面等我。”
“行行行。”
自从一个月前季惟溪消失之后,景沐瑶没再上过班,也没出过门,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客厅。
她也不想这样,可季惟溪的身影总是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想要季惟溪回来,每到晚上,这种想法就越发强烈,搅得她的情绪异常波动,难以入眠。
爱上一个人却得不到的痛苦她终究是领略了一番,有时候她在想,如果当时她没抄过身后桌子上的水果刀捅向邱文慧,结果会不会不同。可这终究是无意义的,季惟溪已经消失了。
自从那天之后,系统君小九也没再出来过,任她呼唤了无数遍都没有回答。这说明,她是真的再也见不到季惟溪了吧?
不行,她不要,她要见到季惟溪。
“小九,你在吗?小九?”景沐瑶又用意念呼唤了几遍,然而并没有回答。就在她准备放弃的一瞬间,突然,脑海里响起了一个声音。
景沐瑶怔愣了足有一分钟才回过神来,嘴角勾起了一个月以来的第一抹笑容。
“好久……不见。”
第46章 四十六个小公举
“小九,我想见小公举。”
“确定。”怎么会不确定。
脑袋一阵晕晕乎乎,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一股脑地往大脑里涌来,弄得景沐瑶稍稍皱了皱眉。
“你个赔钱货,给老娘起来!”身上的疼痛感让景沐瑶睁开了眼,一个伸手抓住了妇人又要往她身上打的鸡毛掸子。
“打够了没有?”
妇人被她带着怒意的视线弄得一怔,片刻又恢复了强势的样子:“你今天还敢给老娘摆脸色,出息了啊,嗯?”
妇人欲要拽过鸡毛掸子再打,景沐瑶烦躁无比,猛地把鸡毛掸子抓在了手里扔出去老远,“出去!”
“你,你,你……”妇人还想再骂什么可在看到景沐瑶的脸色之后最终还是慌慌张张地出去了。
妇人一走,世界立刻安静了下来。
景沐瑶坐在木床边,打量了一下自己现在所在的环境。
一桌一椅,土墙木床,算得上是家徒四壁,要什么没什么了。
景沐瑶坐在床沿,过滤着脑子里被小九灌输进来的信息。
她现在所拥有的身体的主人叫陶水盈,家中有父亲,一个弟弟,还有一个后母——就是刚才打她的那个。
在这个时代,男尊女卑,原主的弟弟陶峰自然就成了家里的重点人物。而原主从小体弱多病,加上母亲早死,境况无比凄凉,被父亲冷落还被后母欺负,终于在绝望和病痛的折磨下丢了命。更可怜的是,家人竟都没有发现,刚才要不是她穿了过来,后母就是在打一具干尸了。
苦命的姑娘。
不知不觉竟有些饿了,景沐瑶决定先去找些吃的。推开门,院子里正有几个官兵和一个男人说着什么,男人不时点头哈腰地答应着。
男人正是陶水盈的父亲,陶海。
送走几个官兵,陶海转过头来看到了她,一声不吭地准备从她身边走过进屋去。
“我饿了。”
陶海似是有些怔愣,回头看了她一眼:“嗯?”
“我饿了。”景沐瑶重复了一遍。
“家里没几粒米了。”
景沐瑶皱了皱眉,看着男人欲要进屋去的背影干脆地说道:“你准备饿死我吗?我娘已经死了,你要再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吗?爹?”
景沐瑶本不想这么叫的,可既来之则安之,总得遵照这个时代的规则生活。
陶海立刻停下了脚步,身体似乎晃动了一下,声音低了些:“你去堂屋看看吧。”
景沐瑶没再说话,循着原主的记忆往堂屋走去。
这家人也是够穷的,确实没多少粮食了,景沐瑶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就回自己的屋了。
傍晚,原主的弟弟陶峰来找她,说是父亲叫,景沐瑶猜测八成和早上来的官兵脱不了干系,心里微动却也没拒绝,跟着一起往主屋去了。
推开门走进去,原主的父亲和后娘围着桌子坐着,弟弟陶峰走在前面也在桌子的另一角坐了下去。景沐瑶没管三个人看向她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坐在了剩下的一个空位上。
后母给陶海递了一个眼神,然而陶海有些躲闪,没有回应,后母生气地狠瞪了他一眼却头天荒地没骂人。
景沐瑶懒得和这些对原主冷漠的人多呆,抬眼轻轻地开口:“有什么事就说吧。”
“是你让我说的!”后母看了她一眼声气微抬,“这个家的情况你也清楚,这以后要是想改变,还得靠你弟弟。今个儿早上来了几个官兵,说是要每家出一个人去打仗。”
景沐瑶拿筷子的手一顿,随后又恢复了正常:“所以呢?”
“你爹身体不好,你弟弟得照顾你爹和我,你去。”
这个时代女子是可以参军入伍的,景沐瑶刚才便知道这后母的意图了。
“你整日打我骂我,现在用到我了?我凭什么要去?你怎么不去?我在家里照顾我爹和弟弟。”
“你个小贱人!”
景沐瑶把手里的筷子摔得一声响:“再骂一句试试。”
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异样的安静莫名地让人觉得烦躁。景沐瑶沉默了片刻之后低声问了一句,头都没抬:“你怎么想?”
景沐瑶没指名道姓,可明白人都知道这话是对着陶海说的。
男人皱了皱眉头,嘴唇几番蠕动,在得了后母的一个眼神之后,最终支支吾吾地说道:“盈儿,你弟弟还小……”
“不必说了,我明日一早就走。”景沐瑶撂下筷子,头也没回地走了。
陶水盈啊陶水盈,死了也好,这家人都不是东西,活着反而太累。
景沐瑶躺在床上,一时睡不着觉。其实在她得到了原主的所有的信息的一瞬间,她就想离开这个家,所以对于参军的事她心里也不反对,既然他们让她去,那她干脆离开,再也不回来了。
翌日一大早,景沐瑶就走了,没和任何人告别。路上,她刚好碰到了一个和她一样要去参军的姑娘,索性一拍即合,一起去参军的人聚集的地方了。
果然是个男尊女卑的时代,景沐瑶一眼看过去,参军的人堆里女人竟然不少,能有十分之四。
所有人被分配到不同的阵营,景沐瑶所在的阵营里一共有四百多人。行军的路上,景沐瑶想要打探一下关于朝廷的事,可人多眼杂,她对其他人又不熟悉,一时也没问出口。这一耽搁,他们竟已到了先行军驻扎的地方,每个人都分发了一把短刀作为随时打仗的武器。
到了驻地之后,她和其他所有的女人被单独留了出来,听说是要等着朝廷给她们派来专门管理的女将领的到来。
是夜,旁边的女人不时翻身的动作弄得景沐瑶了无睡意,睁眼在黑暗中静静地沉思了一会儿,景沐瑶最终轻轻地起身走出了帐篷。
不远处,火光挺亮,不时还有叫好声传来,景沐瑶有些好奇,轻手轻脚地缓缓靠近。
离得近了,景沐瑶才听到一个响亮的男声,话语掷地有声:“且看数尺之外,一女子身骑高头大马,身穿银色铠甲,一把红缨枪轻轻松松握于股掌之中,说时迟那时快,冲进敌人之中,一枪一个,顷刻,地上横尸一片……”
一片喝彩声。
男人的语调带着独有的节奏,铿锵有力,让人不知不觉间就会相信他所说的都属实。景沐瑶一时也有些好奇,想知道他口中所说的女子到底是何模样。
后来男人说了什么,景沐瑶没往心里去。直到所有人四下散开之后,景沐瑶才鬼使神差般地走到了男人面前。
“壮士留步。”
男人转回头看着从黑暗里走出来的年轻女子,有些疑惑:“姑娘这是?”
“方才壮士讲得真是精彩,小女子着实佩服。”景沐瑶有模有样地行了一个礼。
“很少有姑娘喜欢听这个,难得难得,姑娘谬赞。”
“小女子有一事相求,还望壮士相助。”刚才在一边观察了好久,从男人的语气到行为举止,景沐瑶觉得这必定是个正直之人,从细小处看一个人的品行,绝不会错。
“姑娘请说。不过方某现下和姑娘一样身处军营之中,行动受限,恐怕只能帮些小忙了。”
“不是什么大事。”景沐瑶顿了顿,说了一句“冒犯”之后拉着男人走到了黑暗之中。
“姑娘,你怎会问及此事?要不得!”
景沐瑶的脸上露出些哀求之色:“壮士,要不是万不得已,小女子绝不会找上你,小女子先行在此谢过。”
“真的要知道吗?”
“嗯。”
“那可千万不可张扬,否则咱们两人估计都得没命。”
“这点小女子自是清楚,绝不会害了壮士性命。”
男人见她认真的样子,不好再拒绝,只得更压低了声音轻轻地说道:“当今皇上是季惟武,是前朝的三皇子,在位已经有五年了。而你问的季成就是先皇,而季惟溪则是前朝的四公主。相传季惟武杀了先皇坐上了皇帝宝座,而四公主在他登基当天就莫名奇妙地失踪了,从此杳无音信,有人猜是被先皇的亲信给救走了。”
景沐瑶沉默着,一言不发。小公举的皇帝爹竟还是死了,可小公举人呢?她没像之前那样死去,那她会在哪呢?
景沐瑶也没想到,两边的时间流动竟然不同,她那边明明只过了一个月,这里竟然过了整整五年了。
五年的时间足以发生许多事,小公举不知变成了什么样子,又经历了什么事,现在又在哪里。
“姑娘?姑娘?”
景沐瑶回神抱歉地笑了笑:“方才走神了,抱歉。”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既然方某已经冒险说了这些,索性姑娘再问吧,有什么问题一次说完。”
“多谢。”景沐瑶思索了片刻,试探着开口,“如今的皇太后是谁?”
“前朝的德妃娘娘。”
“那前朝的惠妃呢?”景沐瑶十分吃惊,惠妃明明说过她回来之后会是皇太后的。
“她啊,在新皇登基当天,也就是四公主消失的当天,就被发现自缢在了寝宫里。”
“自缢?”景沐瑶的心脏跳动地有些急促,有些东西变了。原本已经死了的是小公举和她爹,后半辈子高枕无忧的该是惠妃,可现在,死的是小公举的爹和惠妃,活着的却是小公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