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斓显得十分疲惫,捏了捏眉心:“小周。”
小周立刻会意,问:“你姐姐叫徐梦?三洋酒吧的老板娘?”
“不是老板娘,”徐达明显对“老板娘”这个词汇很抵触,“三洋酒吧的老板叫张成勇,人称勇哥,他就是个人渣,他家暴我姐姐,我要报复他。”
小周瞥了眼文斓,见文斓没发表意见,又说:“如果有了钱,你打算怎么做?”
“我自有我的一套计划,”徐达说,“现在不便透露。”
这人脾气居然还挺硬,文斓都气笑了,说:“打打杀杀?你确定你花点钱就玩得过道上的?”
徐达直直地站着,梗着脖子不说话,一副打算英勇就义的模样。
“你连许瑞溪都骗不过,知道吗?”文斓好笑。
“怎么可能?!”
文斓这回是真笑了:“那孩子和你相反,表面上看着糊涂,其实心里是有数的,他如果完全对你没有提防,你就不会陷入现在这样的局面了。”
徐达将信将疑,一脸不可置信。
“我不会借你钱,”文斓说,“以后也不用打我的主意。”
徐达正想据理力争,文斓又说:“不过——看在你这么想救你姐姐的份上,我倒是可以给你指条明路。”
说着,文斓拿出一张手写的手机号码递给他:“这个人叫卓勤,身份你不需要知道,告诉他你想收拾张成勇,他会很乐意帮你。”
徐达愣愣地接过。
文斓大概是累了,揉了揉太阳穴站起来,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别再用蠢办法,他太太可不像我太太这么温柔。”
两个人出了门,小周还不放心:“就这么放他走?不追究了吗?”
文斓摇头:“这孩子本质不坏,就是太钻牛角尖了,把他送去警局,只会激发他的逆反情绪,让他对小溪的敌意更深。”
小周恍然:“您的意思是,让他把劲儿使到该使的地方去,一劳永逸?”
此时正好走到许瑞溪的病房门口,护工从里面出来,看见文斓:“文总。”
“睡了?”
“睡了,”护工让开路,“您要进去看看吗?”
文斓的目光落到病房里,不知道想到什么,疲惫地摇摇头:“不了,我就在门口坐会儿吧。”
TBC
38.
明早还有事,小周先回去了。
天色渐晚,医院慢慢安静下来,文斓在门口坐了很久,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想到这是医院,又塞了回去。
走廊里有一对老夫妻,大约是有家人在附近住院,两口子在这里陪护,两个人对着外卖单商量吃什么。文斓看着他们,想起一些久远的事情,那时候他还是人们口中的黄金单身汉,每天临近下班,都要在“下班后去哪儿”这个问题上纠结很久,直到后来认识了许瑞溪。
自从有了孩子,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以前的狐朋狗友们聚过了,每天下班也不会再去纠结去哪里,目的地永远只有一个——回家。很自然的,他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无论去到何处,心里总有一份牵挂。仔细回想,他其实也觉得不可思议,有这么个人在身边,时刻依赖着自己,悄无声息地改变自己的生活,他不仅不烦,相反还挺受用的。
他曾经见过很多情侣,有像卓勤和顾泠那样,两个人都是硬骨头,彼此互相折磨又爱得死去活来的;也有像陈酌和小森那样,能力相当,性格互补,能在事业和生活上互相给予扶持和帮助的。而他呢,好像哪一种都不算,他和许瑞溪家境悬殊,性格也千差万别,但相处起来却意外地平和。事业也好,生活也好,一切都平静而安稳。
如果说,他最想要的是什么,想来想去,大概也就是这样一份安静的陪伴吧。
没有争吵,也不是竞争,只是在他忙完一天的工作,回到家中,那人就像一条软和熨帖的小毛毯,小心地盖在他胸口,替他带来片刻的舒适和温暖。小毛毯永远很安静,不出声,小小的一片,甚至不占地儿,但这正是他要的,除此之外的,多一分太沉重,少一分太冷情。
手机响了。
“三哥!”文茜欢呼雀跃的声音响起来,“下周过小年,你和三嫂回家吗?”
文斓靠着墙,轻轻笑了一下:“那得问医生。”
“啊……”文茜发出失望的呼声,没过一会儿,又笑起来,“那我到时候来看你们呀?妈妈包了饺子,我给你们带一些过来,吃吗?”
文斓静静看了眼玻璃窗上凝结的霜花,低声说:“好啊。”
“那就这么说了,准备迎接我的大驾吧。”
挂了电话,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雪,楼底下,不少孩子在欢呼穿梭。
转眼,这一年就快完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孕期往后,各种检查愈发频繁,好在许瑞溪是个耐心好的,一整天跟着护工身后进进出出,一句怨言都没有。
“饿不饿?我去拿点心给你垫垫肚子吧,文总去接他妹妹了,一会儿就过来。”
许瑞溪点点头,他站了一早上,只觉得腿疼,在走廊上坐下了。护工姑娘给他披上羽绒服后便去了楼上。
最近天冷,前几天还下了一场大雪,来医院看病的人络绎不绝。许瑞溪最近没睡好,和他同一楼层的病房里,最近搬来了一位孕夫,据说是有产前抑郁,一到深夜就呜呜咽咽哭个不停,十分瘆人。他正靠着墙壁发呆,忽然瞥见视野里出现了一双脏兮兮的球鞋,他抬起眼,正好与徐达对上视线。
“我来还你钱,给。”
化雪比下雪更加寒冷,两个人都穿得鼓鼓的,并肩坐在走廊的木椅上。
“对不起,虽然现在说这些并没有什么意义,但我觉得,我应该给你郑重道一次歉。”徐达低声说,“我当时也是鬼迷心窍了,对不起。”
许瑞溪看着他:“没关系。”
徐达愣了一下:“你就这么轻易地原谅我了?我可是曾经想害你肚子里的宝宝啊。”
许瑞溪想了一下:“没有关系的,我和宝宝现在都很好啊。”
“文总说得对,”徐达叹气,“我果然比不上你。”
两个人都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你的事情,顺利吗?”许瑞溪观察到徐达的脸上有新添的伤口,一直从眉心到眼角,看起来挺深,这样的伤口多半会留疤。对于一个千方百计想扎进娱乐圈的人来说,算得上是毁灭性的打击了。
“嗯。”
徐达大方地任许瑞溪打量着他脸上的伤痕,不仅没有躲闪,反而露出了释然般的微笑。许瑞溪总觉得,相比于从前愤世嫉俗的不甘,这样鲜亮明朗、甚至有些小得意的笑容,才更配他那张青春洋溢的脸颊。
“那你以后还唱歌吗?”
“不唱了,”徐达说,“我打算回老家和我姐一起开个音响店,店址我们都选好了。”
许瑞溪点点头,颇为可惜:“你声音,挺好听的。”
“我姐也这么说,”徐达笑了笑,“没关系啊,我可以去学校教音乐,正好我钢琴弹得不错,总是还有机会的,毕竟我很喜欢唱歌嘛,不过不会整天想着出名了,以后我就为我姐一个人唱。”
“那也不错。”
“你呢?”徐达问,“你和文总到底……”
许瑞溪看向远处,没答话。
“老实说,”徐达叹气,“我总觉得你们之间缺乏交流,文总这人吧,看起来对感情的事游刃有余,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把责任感看得太重了,有时候反而会忽略掉一些其他的东西。”
许瑞溪表示不理解。
“就像我身边的大多数男同胞,他们很轻易就能爱上自己的伴侣,但是呢,实际上并没有太强的责任感,这样便会导致,结婚了才发现没有办法承担家庭责任,没办法照顾好自己的老婆孩子,没办法兼顾事业和家庭。文总就是一个完全相反的例子,他处理起家庭啊、事业啊、包括和你在一起遇到的所有一致对外的问题,都很顺手。这也是因为,他常年处于上位者的位置,他习惯了主动去承担责任,习惯让自己成为保护者。我敢打赌,他有时候照顾你,根本就没想过为什么要去照顾你,他完全是出于一种本能的责任感。所以相对的,他在感情动机上,思考得少一些,也就会比常人迟钝一些,每个人都各有所长,这也是人之常情。”
许瑞溪若有所思。
“大概就是这样吧,哎,我也说不好,”徐达挥挥手,站起来,“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你们保重。”
“不多坐会儿吗?”
“不了,”徐达扣好大衣,“今晚十点的火车票,我得回去接我姐。”
许瑞溪点头:“一路顺风。”
39.
送走徐达,许瑞溪又等了一会儿,见护工姑娘还没下来,只好上楼去找她。
刚到电梯口,门打开,里面忽然冲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正大着肚子往外跑,许瑞溪被吓了一跳,连忙避开。
紧接着旁边一部电梯也开了,里面跑出来几个男人,大吼道:“抓住他!”
“啊——放开——”
大肚子男人寡不敌众,很快便被制住了,扭送回电梯里。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男人几乎是不要命地挣扎着。
许瑞溪正站在电梯口,目睹着这一切,进电梯时,两个人目光相接,他被狠狠震了一下。
这张脸……如果许瑞溪没记错,这好像是位明星,演过好几部大热电视剧和电影,一度被称赞为国内最具潜力的实力派演员。后来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这人在他最红火的时候忽然人间蒸发了,别说是媒体和狗仔队,10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就连他的家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这一度成为当年的一件热点事件,很多人都猜测他是出意外死了。
许瑞溪不追星,也很少看电视剧,但以前张宇星爱看,经常在寝室里开公放,许瑞溪偶尔瞟几眼,便也记住了这张祸国殃民的脸。
“救救我……”那人忽然从电梯里伸出手,像救命稻草一般,牢牢地拽住了许瑞溪,“求你……”
许瑞溪还没反应过来,旁边一个身穿黑夹克的男人不耐烦地把他抓了回去,顺便给了许瑞溪一个警告的眼神:“别多管闲事。”
电梯门在男人歇斯底里的哭喊中合上了。
一道门仿佛隔绝了一个世界,大厅安静下来,围观人群纷纷发出意味不明的唏嘘声,渐渐又各自散开。
许瑞溪心如擂鼓,直到护工姑娘找过来,这才回过神来:“没事。”
文斓带着妹妹来看许瑞溪,三个人吃了一顿饺子,算是过了小年,文斓察觉许瑞溪有些心不在焉,打发了自家妹妹回家去,早早地和许瑞溪上了床。
“怎么了?”文斓揉揉许瑞溪的头发。
“没事,有点累。”
“是不是太吵了?”文斓也听到了哭声,安慰道,“别怕,我已经跟院长说了,明天我们就换房间。”
躺在文斓怀里,许瑞溪自然是不怕的,他只是有些唏嘘,小声说:“我今天看见他了,他好可怜啊。”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还是别人的家事,文斓也不好说什么,只哄着许瑞溪入睡。
半夜,许瑞溪睡得正熟,忽然闻到一股刺激的烟味,紧接着,他被文斓叫醒。
“怎么了?”许瑞溪揉眼睛,瞥见屋外的火光,猛地睁大了双眼,“着火了?”
文斓二话没说,快速给他递了条湿毛巾,捂住口鼻:“走。”
打开房门,一阵带着火舌的浓烟从走廊扑来,两个人都后退了一步。
放眼望去,周围可见度非常低,辨认不出方向,只听见夹杂在烟雾中的尖叫声和哭喊声,平日里一片静谧的病房,此时简直成了一片人间地狱。
火眼看着就要烧过来了,许瑞溪从没见过这么严肃的文斓,他几乎没有犹豫,转身把许瑞溪一把抱起,矮身冲了过去。
浓烟中,许瑞溪艰难地睁开眼,隐隐看见不远处,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在火光中大笑大叫着。
像个疯子一样。
跑到电梯口,视野终于清晰了一些,竟然还有不少人捂着口鼻在等电梯,文斓停留了一会儿,催着这些人一起走楼梯。
有一对年迈的老夫妻不愿意,说自己走不动,执意要坐电梯下来,文斓耐着性子说了两句,对方根本不听。
“快走,火烧过来了!”一个保安匆匆跑过来,话音刚落,“轰”一声巨响,地板一阵震颤,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爆炸了。
老夫妻吓得腿都瘫软了,年轻保安一手搀着一个,像拎萝卜一样把老两口拖了下去。
整个过程,许瑞溪一直牢牢地抱紧了文斓,一边用手替他捂住偶尔掉下来的湿毛巾。
“轰轰轰——”又是三声连续的爆炸声,几个人正经过一个紧急出口,天花板上的一块装饰用的木板被烧穿了,被这么一震,眼看着要落到文斓后颈上。因为被抱着,比起文斓,许瑞溪更容易看清后方的情况,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或者说,那一瞬间,他根本什么都没想,条件反射地伸手替他挡了一下。
太混乱了,楼梯里人挤着人,稍一停顿,立刻会被踩踏到人堆里去。文斓只感觉后脖子刮过一阵热风,扭头去看,却只看见黑压压躁动的人群,于是用眼神询问许瑞溪。
许瑞溪紧紧抱着他,把脸埋进他胸口,什么也没说。
文斓在移动间隙低头吻了吻他的头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别怕。”
楼梯里到处都是黑烟,熏得人睁不开眼,刺鼻的气味卡得喉咙阵阵作呕,不知道跑了多久,身上刮来一阵冷风,许瑞溪听到远处的消防鸣笛,从文斓肩头勉强探出头,发觉他们已经抵达了一楼的出口。
“安全了,安全了……”他听见有人说。
许瑞溪满头是汗,虚弱地捏了捏文斓的肩膀。
文斓因为持续睁眼,眼眶都被熏得充血了,他喘得很厉害,劫后余生一般,与许瑞溪额头相抵。
“快,有患者吗?快送上来。”旁边一辆面包车上下来几个医护人员。
文斓抱着许瑞溪准备送过去,忽然摸到他胳膊上有些滑腻的东西,天太黑了,四处都断了电,一开始他以为是汗,后来发觉怀里的人在发抖。
“小溪?”文斓察觉不对劲。
“天呐,是个孕夫!”一名戴着探照灯头盔的护士瞧见了,立刻把担架床移了过去,“他手部有灼伤,快送去那边。”
文斓怔了一下,借着车内的灯光,他抓起许瑞溪的手,发现上面满是血泡。
“小溪?”文斓去摸许瑞溪的脸。
许瑞溪疼得说不出话,抱着肚子,只用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文斓,他并不想在这种时候显得太没用,可完完全全是神经控制,眼泪不自觉地就掉下来了。
“别怕,”文斓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把许瑞溪整个上半身抱紧了,“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你,你忍一忍,我们马上就见到医生了,很快就不疼了。”
许瑞溪噙着眼泪,乖乖点头。
因为突如其来的失火,急诊室人满为患,文斓眼看着送来的烧伤患者越来越多,根本顾不上,果断找了车把许瑞溪送去了附近的中心医院。
这边的医生很负责,许瑞溪送进去没几分钟,医生就急匆匆地出来了。
“家属呢?”
文斓立刻起身:“我是。”
“你……?”
“我是他丈夫。”
毕竟不是专科医院,医生也很少见到男性孕夫,反应了一会儿才道:“是这样,他的情况特殊,我们不敢给他随便用药,如果一定要用,需要你们签署同意书。”
文斓一听,马上反应过来了,皱眉道:“因为孩子?”
“是的,”医生遗憾道,“他吸入了太多有毒物质,又受了惊吓,胎儿的情况不太好,现在再给他用药的话,你也知道,这些止痛剂和消炎药对孩子都是有伤害的,他已经八个月了,又是男性孕夫,这……万一出了事,我们实在负不起这个责。”
文斓神情凝重,陷入深思。
“先生……”里面一个护士跑出来,“患者好像在叫您。”
不大的房间里,喘息声非常明显,文斓一走进去,立刻被许瑞溪拉住了手:“文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