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宿盯着睿景帝的背影,心道,其实重生后的睿景帝实在说不上是暴君。虽然性格古怪手段暴力,又因为冲冠一怒为红颜,迎娶农家女子为后,被朝中上上下下反对,可对国事也算尽心尽力。
被黑成暴君就过分了。
“他们闹就闹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计划。等皇上您掌握实权之后,这些声音就会消失,眼下他们还当皇上您是个黄毛小子乳臭未干吧。”
此时四下无人,两人共处一室,正是发展感情的好时机,江宿不放过任何好机会,从背后抱住了睿景帝,他就不信,怎么说自己也是网上票选出来的男女都想睡的明星第一名,区区一个男主,还真能直到毫无所动!
“皇上,夜深了,不歇息吗?”江宿已经用宫中侍卫试过系统技能的有效性,此时深夜无人最适合用“花前月下美人香”这个技能,该技能只在深夜无人两两相对时有效。江宿身上散发着若有似无的香气,这种不知名的香气十分勾人,无论男女都会因此产生强烈迷幻作用,并由衷地觉得面前的人美若天仙。
“阿嘁!”叶初把江宿推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嫌恶地看着江宿,“你抹了什么东西,熏死人了。”
“一个大男人没事抹什么香?”叶初见不得人涂脂抹粉,便是宫女身上脂粉抹多,都会连打喷嚏,何况好端端的大男人身上搞这么香。
再次被推开的江宿脸都在抽l搐,混蛋皇帝,你有考虑过我这个每次被推开内心被伤害腰都要摔断的人的感受吗?等我完成任务,非把你大卸八块,以解我心头之恨。
“男人怎么了,臣妾就喜欢香喷喷!”江宿扶着腰回宫,连招呼皇帝一声都没有。
“真是越发没礼数了。”叶初摇摇头。
一月之后,遣散后宫之事在叶初的冷处理下,冷却了不少,每日一奏,就当列行一事。此时大多数人心思也不在这里,皇帝弱冠便在下月,皇宫全在准备加冠仪式。相比之下,其他事也没那么重要了。
严秀想浑水摸鱼,将他家中的事隐瞒过去。严秀之父果然在几日之前去世,没有发丧,没有设灵堂,外界全然不知。
“只要熬过亲政之日就好。”严秀心道,却始终有些不安。
这一天如往常的早朝一样,司礼监张公公阴柔的嗓子拖长了嗓音,百官有序走进大殿,皇帝一身金色龙袍坐上象征权位的龙椅。
殿头官:“跪。”
百官三跪,齐呼万岁。睿景帝额前的流苏摇晃几下,道众爱卿平身。
严秀起身,不经意抬头看见睿景帝年轻的面容。数年前,睿景帝被匆匆推到太子的位置时,还不过刚到他的胸前,现在已经比他高许多。这个国家的君主正在一日日成长为一只强壮的雄狮。
整个早朝依旧如往常一般,就连上奏的内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或许是自己多虑,严秀心道。没有什么可不安的,他历经两朝,朝中有一半都是他的门下子弟,宫中耀武扬威的宦官卖他几分薄面,太后需要他的势力,皇帝需要他的辅助。没有他,这只将要成年的“雄狮”还不能支撑起整个帝国。
没有什么不同,严秀心说。
直到将要退朝时,张齐走出了一步,严秀心一跳,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臣有本要奏。”张齐沉稳的声音如暮鼓晨钟。
“爱卿,何事启奏?”
“启禀皇上,老臣要参严首辅一本。”张齐像他们私下排演那般,适时站出来将奏折递上去,皇帝翻阅几下,眉间染上愠色。
“此事当真!”
严秀的后背冒出冷汗。
“老臣以项上人头担保,所奏之事句句属实。严首辅之父不日前去世,身为人子的严首辅竟隐瞒消息,不思丁忧,不顾父母恩情,此为不孝;严首辅欺瞒圣上,企图瞒天过海,此为不忠;此事传扬出去,又会使万民误会,是陛下您强迫严大人留任,陷皇上入口舌是非之中,此为不义。如此不忠不义不孝之人,万望皇上您严加详查,否则置朝廷颜面何在,置我朝律法何在,置皇上您又何在?”
张齐此话一出,满座哗啦,震惊有,惊慌有,高台之下的皇帝冷眼旁观,看着他的臣子们如何反应。严秀瞪大双眼盯着张齐,荆州远在千里,所有大夫全部灭口封住喉舌,这个老不死如何得知?
他立刻跪倒在地:“你你血口喷人,皇上,老臣无辜啊!”
睿景帝神情毫无变化,看不出偏向于谁:“张爱卿所言属实?严爱卿两朝元老,无凭无据可不能随口污蔑。”
“臣有证据。”
“哦?”睿景帝颇有意味地答了一句,两人一唱一和让严秀毫无说话的机会。
“传人证物证。”
侍卫押着一个人走上大殿,此人便是张齐派出假扮成大夫的密探。密探跪在地上,当场指认严秀在荆州寻访名医救治其父,并且已经药石无医。
“请皇上为小民做主啊。严首辅害人性命,小民几个大夫出了荆州严府后就被秘密l处置抛入水中,小民因为懂些闭气之术,才逃得一死。”
张齐又道:“除此之外,臣还有别的物证。”
“呈上来。”
睿景帝假装翻动了几下,他手里的是一份寿材的单子,买主便是荆州严府。睿景帝站起来,将严秀看得死死的:“严首辅,可有此事!?”
张齐赶紧道:“请皇上尽快派人去荆州查明,便可分辨真假。臣句句属实。”
“老臣冤枉啊!”绝不能让他们去荆州详查,否则就全败露了。严秀眼睛一转,看向朝中之人,如果要派去,那么一定要派他的人。他曾经因私自将荆州修建的先皇的功德祠改成自己的生祠被人举荐,当时调查的钦差便是他的亲信,草草调查完之后,指鹿为马,严秀逃过一劫。天高皇帝远,只要不发生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想抹去就能抹去。
“那便依张爱卿所言,派人去荆州一趟,至于严首辅,在事情查明之前押进天牢。”睿景帝点了刑部尚书前往荆州,张齐脸色一变,皇帝是派错了人吗?
他们私下里已经知道,刑部尚书与严秀关系甚为密切,派他去荆州,难保不会将证据抹匀。
“皇上!”张齐情急之下喊道,睿景帝笑了笑,露出一丝不可捉摸的笑意。
“既然没有异议,那便是他了。”
严秀心稍稍放下一些,如果是刑部尚书调查,或许还有办法挽救。可令严秀没有想到的是,皇帝根本没准备以这个罪名治严秀。
罔顾人伦,不思丁忧,朝中有一半他的人,全体求情的话,或许只能革职查办,叶初要的不仅仅是这些。
第8章 暴君与妒后(08)
三日后,荆州还没有消息传回来,朝堂上便再添风云。刘浩参了严秀一本。
刘浩对金钱就拥有敏锐的触觉。早在被睿景帝赏识之前,刘浩便关注食盐这一块。古代盐铁为政府专营垄断,盐是国家收入的一个巨大来源。官府打击私盐,可私盐又的确是暴利,不少人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从中获利。
官府发行盐抄,盐商购买,持券领盐贩卖。而严秀则利用职权,私自以低价买入盐引再高价卖出,赚取其中巨额的利润。在这个流通过程中,获利的不仅仅是严秀一人,中间经手过的官员谁的手里都不干净,一旦有一个人被牵扯出来,其他人就会像拔出的萝卜带出的泥受到波及。
此事一旦爆出,便是死罪一条,严秀作为主犯,难辞其咎。刘浩盯着盐这一块已经三年,暗中搜集大量证据,苦于人微言轻,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将证据公之于众。
严秀面无血色。他沾上盐已有数年,早年还胆战心惊,后来胃口越养越大,已经忘记其实是死罪一条。
“你可真是朕的好爱卿。”睿景帝冷冷地站在严秀面前,一张张证据甩在严秀面前,“可还有话说?”
严秀重重磕了一口头:“臣无话可说。”
紧接着严秀被抄家,清算出良田三千亩,各处民宅五十多处,缴获白银四十万两、黄金十万两,珠宝玉器二十担,还不包括一些皇家的贡品。这些贡品有各地方官、皇商,以及番邦送上来的稀世珍宝和民丰特产,许多东西皇帝甚至都没见过,就被严秀私自留下来。
京城风云变色,严首辅的倒台持续发酵,严党几乎全被清算了一遍,揪出好几只贪污贿赂滥用职权的蠹虫,就在人人自危,生怕引火上身的时候,皇帝加冠之日将至,不宜多见血腥,终于将清算运动结束。
没被揪出来的人纷纷松了一口气,紧张的局面终于缓和许多。
“水至清则无鱼,就这样吧。”叶初向鱼塘撒了一把鱼食,石桌上喝着茶磕着瓜子的江宿笑了笑。
“笑什么。”叶初回过头看他。
江宿吐了瓜子壳,摇头:“没笑什么啊,皇上来喝茶,这茶叶真不错,是您最喜欢的雨前龙井。严秀真是奸诈,这么好的茶叶竟然私自吞了,可怜我们皇上竟然喝不到全国最好每年仅仅产七八两的好茶叶。”
江宿磕着瓜子吃得没一点形象,叶初无奈地摇头,坐到离江宿最远的地方。
“大胆皇后,真是越发没有礼数。”叶初扫了一眼石桌,仅仅只有一个杯子,这些宫女怎么回事,泡茶竟然只泡一杯,“来人……”
“来什么人呐,臣妾已经屏退所有人,就想和皇上您独处。”江宿拍拍手,拿着茶壶斟满茶,推到叶初面前,“茶也是我让他们泡的,就一杯,皇上愿意和臣妾用一个杯子,就喝,不愿意我自己喝。”
“信不信朕把你这个皇后给废了?”
“信,怎么不信,臣妾好怕哦。”江宿磕着瓜子面无表情,反正好感度不涨不掉。
他穿到这里已经耗费了两个多月,臭皇帝涨涨掉掉一直在一颗星和两颗星之间徘徊,江宿看着维持稳定的星星已经没想法,连应付皇帝的心情都没有。
大不了当一辈子皇后然后自然死去算了,江宿破罐子破摔。
“你……”叶初又被噎了一句,拿起江宿的杯子直接喝起了茶,“为什么认为我会这个时候罢手?”
“不是您说的水至清则无鱼嘛,把严秀的人全部拔出,谁能保证一家独大的张齐不会成为下一个严秀。”江宿从自己的面前分了一把瓜子放到叶初面前,“这叫制衡,皇上您说是不是?”
睿景帝不会全然相信张齐的,如今朝中有几股力量,除去两面不沾的中立一派,朝□□有三股力量,原严秀一派的世家大族,以张齐为首的寒门子弟,以及独立起来真正属于皇帝自己的人。
“咦,没水了,真扫兴。”江宿摇了摇传唤铃,叫来宫人。一名宫女端着茶壶缓缓走来,竟有几分姿色,江宿心道,看来什么时候还得再遣散一波,喏,这么漂亮的宫女怎么能留着,凭白让皇帝惦记。他可没忘记剧情里的皇帝是个死直男,如果整个宫里没一个漂亮妹子,说不定皇帝还能礼貌地弯几下。
“陛下、娘娘,请用茶。”宫女银铃般的嗓音响起,江宿脸色一变,连忙让她退下。果然不能让任何漂亮姑娘出现在皇帝面前,瞧瞧都看呆了。
江宿略犯酸意地说了一句:“皇上,别看了,人走了!”
叶初猛的抬头,双目赤红,看得江宿一愣,嘴里的瓜子掉在手上。江宿没认出来,叶初却记得清清楚楚。
那个宫女当初就惨死在他的房间,他到现在还记得宫女死不瞑目的头颅滚落在他的脚下。而江宿就是那个杀人凶手。
短短几个月,他竟然就被皇后蛊惑,丧失了警惕心,他差点忘了,皇后可是杀死自己的人。
哪怕他变得再人畜无害,也不能因此忘记,江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欢喜而来,不欢而散。江宿怎么也没琢磨清楚皇帝突然态度大变的原因,还酸溜溜地以为皇帝看了漂亮宫女来着。83去向主脑调查技能失效的原因暂时离开,不然怎么也会提醒这个宫女的真正身份。
一直到睿景帝加冠祭天之日,83还没有回来。江宿的左眼皮跳个不停,总感觉有不详的事情发生,一整天心不在焉。再加上皇帝因为宫女的出现,心里横着一根刺,有意冷落江宿。
眼看着都掉到半颗,一旦跌到零,就得再经历一次车祸的痛苦,江宿非要和睿景帝干一架不可!
江宿有意示好,睿景帝却不理会。便是祭天后归途,两人也一前一后坐在不同的轿子里,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经过湖边的时候,轿子一震,江宿扶住车壁,掀开帘子问:“怎么了!?”
轿夫没回答,只听得惨叫一声,轿子一倒,几滴温热的血溅在江宿的手心。耳边一片嘈杂,呼叫声、兵器碰撞声,大臣们连忙高声护轿护轿,江宿脸色一白,不好,果然出事了。
可原著剧情里并没有说加冠日祭天会有暗刺之事。看来,是因为他的原因,牵一发而动全身,间接改变之后的剧情。这时候待在轿子不是什么好事,刺杀的目的一定是皇帝,整个队伍最华丽的两辆轿子便是明晃晃的靶子。
江宿钻出轿子,外面一片混乱,脚下几具官兵的尸体,江宿捡了官兵手里的剑拿在手上防御。江宿第一时间寻皇帝的影子,只见皇帝正被一群锦衣侍卫挡着,他心下放心了些,远远和皇帝对视了一眼。皇帝看起来还是很冷淡的,江宿收回目光,没想过皇帝会救他,只想着该如何自救。
破系统除了给他勾引男人的本事,其他啥都没有,也就是当混混时学的几招街头打斗的功夫够他胡乱折腾,可混混打架和拿着真刀真枪的刺客完全比不了,时间一久,江宿便开始吃力,体力不支。江宿险险地躲开几次袭击,就见面前多了许多锦衣侍卫,他抬头一看,叶初那里竟少了一半人。
是叶初的命令吧。整个队伍被刺客冲撞开来,侍卫护着江宿移到战斗圈之外。江宿支开了侍卫:“你们几个都去保护皇上。我没事。”
看来那些人目标明确,只盯着皇帝,江宿暂时没危险,松一口气。江宿抹了几把汗,一抬头,却不见皇帝的影子。
老子的男主呢!?江宿四处寻找男主的身影,却见到湖里一个穿着皇袍的身影沉入湖底。江宿心一沉,偏偏这些蠢笨的侍卫竟然没一个下水去救人。江宿骂了句,想也没想,闷头跳下冰冷刺骨的水中。
我……咳咳……救……呜呜……救命!
江宿在水底扑腾挣扎,却怎么也浮不上来,一点点往下沉。江宿眼皮一翻,气都没了,该死,老子会游泳的,仰泳蛙泳狗爬式,都会!为什么……唔,我游不起来!?
江宿会游泳,可江皇后不会游泳。穿越成江皇后,世界就自动修正了江宿的设定,浪里白条变成了岸上旱鸭子。83不在,没人提醒他这个设定。
来人,救命呐。老子后悔救你这个臭皇帝了!唔……江宿又吞了几口凉水。
江宿吞了几口水,沉入湖底,一串水泡咕噜咕噜冒了上来。岸上一个高大的侍卫黑着脸跳下水,其他人才仿佛如梦初醒跟着一起下水。
黑面侍卫叶初:没个成事,尽拖累朕!
睿景帝当皇帝的一生遭遇过多次暗杀,他对可能遭遇的危险十分有经验,这一次将一批官吏行车裂之刑,并夷灭九族,就猜到很有可能落网之鱼的报复。因此祭天之后,便与侍卫换了衣服,轿子里的是假皇帝。他心知目标都在他,皇后不轻举妄动,就波及不到,哪知他竟然连水都不会,就匆忙跳下湖。
简直蠢货!
叶初托起江宿的身体慢慢浮上岸,此时刺客已全部落网。叶初按压江宿的腹部,将喝进去的水全挤出来,学着看过的医术给江宿送气。
“冷。”江宿迷迷糊糊道,叶初一声不吭从随行侍卫身上扯了件干衣服下来,也不顾自己同样冻得像石块的身体,当头给江宿盖起来。
“皇上您!”大臣们想提醒皇帝自己别着凉,却被皇帝冰冷的眼神吓得说不出话,结结巴巴指着前面道,“前面有个庙,皇上快过去换件衣服!”
和尚庙只有几个老和尚,皇帝一行人一进去就接管了整个庙,烧热水弄热食,江宿浸泡在热水中才感觉人复苏过来,他睁开眼,便看见皇帝健壮有力的后背,唔,江宿不小心咽了口口水。
食色性也,阿弥陀佛。
庙里只有和尚,皇帝也只能穿和尚袍。听到动静,披了一件灰袍的叶初转过身。眉目分明的容貌因为和尚袍中和了不少戾气,显得更加俊朗。从没伺候过人的皇帝将江宿抱出来,拿布巾给江宿擦水,江宿受宠若惊。日天日地要杀他的皇帝竟然在给他擦身体欸,虽然他根本不会,简直就像上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