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江彻和奥维德惊讶的神情,飞廉的语气缓了一下。
“凤凰号……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厉害。”他低声说,“它已经很老了呀。当年陪着它的那些人……也早就不在了。”
江彻他们从没问过飞廉,当年凤凰号消失直至被掠夺者捕获,中间发生了什么事,那些原本在凤凰号上的船员各自又有怎样的结局。他们根本不敢问,那太残酷了。
“一艘舰艇拥有再厉害的系统和武器,拥有再先进的AI,如果没有船员,它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飞廉看着江彻和奥维德,“舰艇不是为AI而建造的,它是人类的舰艇,只有拥有船员,凤凰号才算真正苏醒。”
他停顿片刻,紧接着说了下去。
“它已经醒了,我不会再贸然行事,让它消失的。你们是凤凰号的船员,也是我现在要保护的对象。”
江彻心里再一次涌起了古怪的感觉。
说着这些话的飞廉,真的一点儿都不像一个制造出来的人工智能。
“我接触过AI,当然不是舰艇上的,是研究中心里的。”奥维德说,“我没见过飞廉这样的AI。”
此时江彻才刚将他送回房间。
奥维德肩上的伤口复原非常快,江彻简直怀疑他说自己的基因产生了突变,可能带来的作用就是机体修复功能的提升。
他问奥维德:“一般的AI是什么样的?”
厨房里没有药物,江彻只简单给他包扎了一下。脱去奥维德上衣之后,他开始小心帮他的伤口消毒和涂抹药粉。
“AI不是那样讲话的。虽然现在的人工智能已经非常接近人类,但只要一开口说话,立刻就知道和人类不一样。”奥维德忍着疼痛,皱起了眉头,“AI始终只是一个工具,工具只要发挥正常的作用就可以了。让工具的表达接近人类,是为了使我们更顺畅地和它沟通。但工具的思维方式和人类是不可能一样的。”
江彻用手指按按他的眉头,把皱起来的部分抹平:“不要皱眉,会有皱纹。”
奥维德倒是不在意皱纹。他把江彻的手拿开,继续说下去:“你发现了吗?飞廉对凤凰号的感情很深,这不是一个AI的正常表达。就算他是一直陪伴凤凰号的AI,在提到凤凰号的时候,他应该会采用更理性的语句,而不是……”
“而不是‘老了’。”江彻接口道。
他完全理解奥维德的意思。
凤凰号非常陈旧了,有些事情它做不了。这是他们面临的实际问题。
普通的AI要说明这件事,会用数据分析,会跟他们谈逻辑,或者用更能打动人的方法,告诉他们:凤凰号历史悠久,但由于500年没有使用和更新过,功能已经很落后了。
但飞廉不是。他只说,凤凰号老了。
也就是说,在飞廉看来,凤凰号不是一艘舰艇,一个工具,而是拥有正常寿命的某种生物。
这实在太奇怪了。
江彻想起了飞廉的种种不必要的细节动作,想起他的笑,,他将系统的提示声音设置为自己的制造者——人工智能专家任意的声音,还有他那份对人工智能来说完全不必要的骄傲和自矜。
奥维德坐在床上,抬头看向江彻:“他不愧是最好的AI。”
江彻贴好防水的医用胶布,摸了他下巴一把:“洗澡吗?”
奥维德没适应他改变话题的速度,愣了片刻才回答:“昨天不是洗过了吗?”
“还想洗吗?”
“……还是节约用水吧。”奥维德说。
他的手掌攀上江彻的肩膀,把江彻压低,吻了上去。
亲吻对他们来说已经不是一件很突兀的事情了。在浓密的、潮湿的水雾里,他们总是浑身湿透,舔舐着对方的齿列与舌尖。水汽蒸腾,赤裸的皮肤沾染了热气与潮气,像覆盖了汗液,但又不会令人感到不适。奥维德很喜欢抚摸江彻的背,尤其在江彻亲吻他脖子和前胸的时候。浴室宽大明亮,他能在朦胧的镜子里看到两个人同样模糊的身影。
而此时此刻,房间内室温合适,奥维德却觉得微微发热,江彻在揉捏他的耳垂。
这是性的信号,是情欲和快感的节奏。
如果他们在浴室里,江彻会将他温柔地推到墙上,水雾从上而下将两人覆盖,防水胶布牢牢保护着他的伤口,江彻会亲吻他,舔舐他的唇角,甚至开玩笑似的咬他的鼻尖。
但奥维德更喜欢江彻用牙齿造访自己的乳头。
那两颗在热气中慢慢硬起来的器官仿佛集中了所有的神经,而在此之前奥维德从不知道它们可以这样敏感。
江彻会一直舔下去,带着奥维德不熟悉的坏笑,舌尖在他脐上轻轻一弹。
这样的江彻有些陌生,但很有意思。奥维德对他的任何一个表情都很好奇。
他抚摸自己性器的时候,会露出饶有兴味的表情:“很大嘛,嗯?”
江彻就是为了让他感觉舒服才会这样做的。奥维德知道,江彻也很喜欢自己羞恼时的神情。他会将奥维德身体的那部分含入口中,用灵活的舌头和上颚舔舐、摩擦、抵蹭。快感从那里窜出来,烧过全身,让奥维德几乎站立不住。他必须要略略弯腰,将手撑在江彻的肩膀上。
江彻一只手抚弄他的阴囊,另一手则按在他的腹部,将他按在墙上,不能轻易移动分毫。
那时刻的江彻虽然蹲在奥维德面前,但却让奥维德深切的感受到,自己是被这个人控制着的,是无法逃脱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江彻会开始热衷于亲吻和抚摸自己,但这种举动他绝对不讨厌。
温暖的人体,湿润的吻,汹涌的快感和射精时刻的巨大兴奋,会令他有一种自己正被更强大和更具压迫感的力量抚慰甚至逼迫的错觉。
这力量来自于江彻,他丝毫不反感。
江彻养了我。他救了我。奥维德知道江彻是特殊的,从一开始,江彻对他来说就是特殊的。在他的故乡,如果有谁主动向流浪者赠予食物,那就说明,流浪者属于他了。流浪之人会从一个自由身,变成那人永远的奴隶和仆人,穷尽一生,都必须匍匐在那个人的脚下。
他的故乡有许多克隆人。部分克隆人在被切割器官之后还保有部分劳动能力,他们会离开中心,开始去寻找工作或者栖身之地。
而在街头流浪的许多人,都是这样的克隆人。
他们除了成为某人的奴隶或者仆人之外,并没有更好、更安全的方式去度过一生。
奥维德不敢跟江彻说这些事情。他也知道江彻并不是怀着那样的想法给自己烹制食物的。
但有时候奥维德也会觉得很奇怪:他渴望碰触江彻的皮肤,渴望抚摸他的身体。这种怪异的渴求,在他的理解中,只能是奴隶对主人的臣服与忠诚。
江彻张开口,舌尖探出,从他上唇轻轻舔过,掠过奥维德鼻尖。
奥维德闭了闭眼。这是亲吻结束了的意思。他有些尴尬,不由得夹紧了腿,把脱下的上衣放在腿上,遮盖住已经勃起的部位。
江彻坏心眼的按了按,奥维德被激得一抖:“喂!”
那地方被江彻这样碰过了,非但没有消下去,反而更硬了。
“休息吧。”江彻揉揉他的脑袋,金色头发打着不太利落的卷,缠在手指上,触感很柔软也很舒服,“林尼在制作星图,等你醒了,我们就得开始讨论如何经过第一阶段没有任何记录的航线了。”
奥维德瞪着他:“我们为什么不一起使用同一个房间?”
“留点儿私人空间。”江彻说。
他发现奥维德的眉毛颜色也带着金色,抬头时光线落在上面,看上去像是古老的画报里神情暧昧的青年。
江彻心想,不管这里或那里,他全身的毛发果然都是这种颜色的,真是有趣。
奥维德完全不知道他心里转的是什么想法,还在不停地问:“我现在不想休息,我们再讨论讨论飞廉啊?”
“休息吧休息吧。”江彻把他按到了床上,“这种药会让你的伤口发痒,刺痛,进入睡眠的话会比较轻松。”
最后给了他一个不太过分的吻,江彻离开了奥维德的房间。
飞廉袖手站在走廊上,表情虽然淡然,但暗红色的眼睛里还是窜出了一点儿八卦的探究意味:“经过这里的时候,我无意发现奥维德先生的心跳急促,体温升高,汗液分泌增多。发生了什么事吗?”
“希望你能做一个懂事的,尊重船员隐私的AI。”江彻说。
飞廉咧嘴一笑,与江彻并肩往前走去。
他一旦笑起来,就完全没了研究员的冷淡气质,完全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
“……为什么要把你设定为这个年纪呢?”江彻忍不住问,“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飞廉:“没有什么特殊原因,因为我就是这个年纪。”
说了等于没说。江彻正想换个方式再问一遍,头顶咔的一声轻响,随即系统的提示声传出:
这说明林尼已经完成了星图。江彻很佩服:这人完全是将星图装进了自己的脑子,徒手画出,再通过计算之后逐个输入。
女性的声音柔和平静,这句话重复三遍之后,舰艇上再次陷入寂静。
走廊上只有江彻自己的脚步29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声。
“你的制造者是个厉害的人。”江彻感慨道,“能制造出你这样的AI,太了不起了。”
“母亲是中国人工智能团队的负责人之一。”飞廉露出微笑,“我也认为她非常厉害。”
“你们感情一定很深。”江彻说,“所有人工智能都会称呼自己的制造者为‘母亲’吗?”
飞廉愣了片刻,停下脚步,皱眉露出思索的表情。
江彻觉得他的神态很有趣。当他露出这种表情,就意味着对方给飞廉抛出的问题超出了他的边界,他在重新整理和思考答案。
“因为她确实是我的母亲,所以我才这样称呼她。”飞廉慎重地回答,“任意,是我的生物学母亲。”
第68章 飞廉(2)
“你们觉不觉得, 飞廉这个AI很特别?”宋君行坐在驾驶舱的一角, 吃着江彻做的陈皮牛肉,出声询问。
林尼和皮耶尔都盯着屏幕, 两人默默点了点头。
黑海中转站作为马赛第一个中转站, 原本也是有一个人工智能系统去调度所有队伍的。宋君行来到黑海的时候, 虽然大部分设备都被拆得差不多了,但跟他交接的除了管理员之外, 就是黑海的AI。
黑海的AI完全是一个军事基地的管理系统, 冷淡,平板, 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宋君行认为它确实智能, 但无论怎么看, 都跟人工扯不上任何关系。
“黑海的AI可一点儿都不像人啊。”他舔舐着指尖的芝麻粒,“首先,黑海AI没有人类形象。其次,黑海AI不会跟我闲聊天, 可飞廉昨天还问我睡得好不好。最后, 黑海AI的脑子里装的都是数据, 完全不像飞廉,什么都知道。”
“傻子,AI可没有脑子。”林尼嘲讽他,“不过你说得很对,黑海AI确实与飞廉完全不一样。或者应该说,飞廉和所有我们接触过的AI都不一样。”
林尼和皮耶尔在马赛航天航空学院里接受了完整的教育, 并且都接触过舰艇上的AI。皮耶尔本身就是舰艇的领航员,虽然浮士德这样的民用舰一般不会配置AI,但他在浮士德之前实习的舰艇上,曾经与人工智能有过密切的往来。林尼虽然没有毕业,可他毕竟是李斯赖特将军的儿子。李斯赖特将军的所有座驾,甚至是家中,全都配置着高智能度的AI。
而无论是林尼还是皮耶尔,也全都没见过像飞廉这样奇特的人工智能。
林尼家中的AI名为塞纳,它的模拟形象是一位红发的中年男人。那已经是林尼见过的AI之中,最像人的一个了:他会在门口注视西塞罗和林尼牵手去上学,并且询问刚上小学的林尼“交到新朋友”了吗,他还会在林尼参加学院舞会的时候提出建议,毕竟在他的脑子里,储存着数以亿计的繁杂数据,帮林尼挑选符合身形与气质的礼服自然不在话下。
宋君行忍不住提醒沉浸在回忆之中的林尼:“AI没有脑子。”
林尼轻咳一声,听若不闻,继续往下说:“但是塞纳不会做出无意义的动作。他的所有话语、举动,全都经过计算,是程式化的结果。”
他揉了揉鼻子。
皮耶尔还抬手挠挠自己的下巴。
这两个动作他们都在飞廉身上看到过。
这是无意义动作——至少对一个人工智能来说,这些动作完全不具有任何可以解读的程序意义。
但对人类来说就不一样了。紧张,羞赧,尴尬,局促……这两个动作能阐释的意义太多了。
因而飞廉看上去实在太像人,像某位确实存在过的人类。他的制造者巧妙地,在“飞廉”这个AI的身上复刻了某个原型人物的特征。
“他还会笑,而且莫名其妙地笑。”宋君行说,“我从没见过AI会在看到我和林尼吵架的时候笑。飞廉笑起来可真了不得,唐墨都看呆了。”
林尼也想起了不久前发生在驾驶舱里的事情。
当时宋君行趴在桌上看他画星图,趴着趴着,直接趴到了他的手臂上。林尼觉得很顺手,抬手给了宋君行一拳,宋君行躲得快,闪到了一边,结果没注意身后正跟皮耶尔聊天的唐墨,直接把人撞到了地上。林尼认为宋君行后脑勺没长眼睛,该骂;宋君行认为老子后脑勺确实没长眼睛,骂我作甚。
两人吵吵嚷嚷,其余人见惯不怪,照例有说有笑。飞廉立在一旁,看着他俩,突然就笑了。
笑什么呢?
宋君行当时问他。
“你们不是真的吵架。”飞廉在宋君行和林尼的脸上来回观察,“你们彼此并没有生气,反而心跳平静,情绪高涨,眼角皮肤皱起的角度和面部肌肉的活动,都说明你们虽然互相责骂,但是笑容是真心的。”
宋君行听他说了一通天书,奇道:“那又怎么样?你怎么就笑了?”
飞廉拍拍自己的脸。“不知道。”他说,“但我的程序告诉我,此时此刻,我应该笑,我应该融入你们之中。”
“谁会弄出这样的设置啊?”宋君行嘴里将一把牛肉条塞到嘴巴里,剩下的递给皮耶尔,口齿不清地说,“飞廉的制造者设置的程序也太奇怪了。他们好像在让飞廉……学习跟人社交。”
皮耶尔开始慢吞吞地吃牛肉条:“唐墨昨天跟我说,咱们种的那些菜有两棵长出来不久就死了。飞廉陪着她在培育室里蹲了很久,一直在结结巴巴地安慰她。”
林尼和宋君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
这确实太奇怪了。他们想起了飞廉身上许多与别的AI完全不同的地方。
“可能是飞廉特别出色,也可能是五百年前的人工智能技术跟现在的马赛不一样。”林尼低声说,“或者,更可能,是飞廉的制造者,有意识地制造了一个可以跟人社交、并且在竭力模仿人类情绪表达的AI。”
宋君行咽下口中牛肉,在衣服上擦干净手指,坐在椅上滑向林尼。
“你记得飞廉说过么?他的父母——就是他的制造者,没有机会登上‘大撤退’的舰艇。”宋君行凑到林尼身边说,“这怎么可能呢?我当时听江彻说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当时全球所有能自主研发和制造人工智能的专家,可是全都被网罗到‘大撤退’里去了。人类要保存这一部分力量,不能把这些珍贵的科研人员丢在地球。”
林尼点点头:“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所以,要不是飞廉的制造者拒绝登舰,要不就是,他们犯了极大的错误,根本无法登舰。说不定两个原因都有,不想离开地球,以及犯了严重的错误。”
“什么错误?”皮耶尔也凑过来问。
林尼想了想:“从飞廉的行为举止来看,我怀疑他的制造者违反了人工智能伦理守则,把人类的思维方式和情感,嵌入了AI的系统里。”
“……这可能吗?”宋君行和皮耶尔都不大理解,“思维方式还好说,感情……感情能转化到机器身上?”
“无论思维方式还是感情,都是大脑的反应结果,其实感情也是一种逻辑,遇到什么事,会引发快乐、愤怒、悲伤或者内疚,都是有迹可循的,没有这么玄。人工智能呃制造从一开始就受到各种约束,其中有一条就是,它们应该像人,却绝对不能太过于像人。这个守则是有判断标准的,虽然我不清楚标准是什么……但像飞廉这样的,显然已经过了。他太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