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景阳请了一节课的假,帮他收拾床铺卷起被褥。翻到枕头下的那根笔,默默拿走压到了自己枕头下。
关唯背靠门站着,帮不上忙,看见他拿笔也没说话。
直到何景阳收拾停当跳下床来,忽然冲着他张开了双臂。
关唯正想着笔的事儿走神儿,不解地看着,没明白他是要做什么。
何景阳无奈笑笑,走上前去一把把人拽进了怀里。
关唯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
被睽违已久也是渴望已久的气息紧紧包围着,关唯也忍不住回抱过去。片刻之后,他侧过头盯着那双深情望向自己的眼,等着他说些什么。
何景阳却只是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脸埋在他的头顶,几近贪婪地深嗅着,最后轻轻一吻,放开了。
关唯虽然看不到,却完全感受到了那个吻。
他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何景阳?8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钡胶尉把舯豢吹昧成汉欤限蔚刈怼?br /> 关唯心花怒放,他走过去拿胳膊去撞何景阳,撞了几下,何景阳才回过头来看他。
俩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关唯的笑,是暗藏的得意和骄傲,何景阳的笑,是难为情和一丝羞赧。
何伟来了,何景阳提了行李去送关唯。
关唯正要上车,从倒车镜里看到这人刚刚还一派平静的脸上,忽然切换成了不舍和失落,不由一怔,回头探究地看过去。
何景阳来不及收去脸上的表情,和关唯对视半天败下阵来,尴尬地摸摸鼻子,一边和何伟打招呼,一边推着关唯上车。
“那,八月见?”
“八月见。”
趁着关唯放暑假的功夫,何明莉张罗着给何伟办了婚事。
因为没有姥姥姥爷,大小事情弄不懂的都要咨询爷爷奶奶,关唯跟着忙上忙下来回跑腿儿,觉得比小舅都要累。
一直忙到俩人办完喜事,相跟着出去旅游了,家里人才闲下来。
关唯第一件事就是拨通了何景阳家的电话,过生日也不给自己来个电话,他有些小不平,难道俩人的关系还不算重修旧好甚至更进一层了吗?但主要还是想听听这人的声音。
电话是何妈接的,说何景阳不在家,去矿上玩儿了,“等他晚上回来阿姨让他给你回个电话!”
等了好几个晚上,都没等到何景阳的电话。关唯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他是为着那一吻害羞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自己也不敢再打过去。
只好焦急地等着开学,还好也没几天了。
“八月见”的约定没有实现。
返校那天,关唯提着大包小包进了宿舍,愕然发现何景阳床板上是空的,被褥都不见了。打开何景阳的小箱子,也是空空荡荡。
在场的没人知道怎么回事,周义表示可以肯定的是各回各校参加会考前,何景阳是全宿舍最后一个离校的。
关唯心神不宁地等着,一直等到下午李杰来了,才等到他想要的消息。
第50章 束水镇
原来和三人分别谈话时,郑老师就代表青中对何景阳转达了校长的意思:学校不能为他坏了规矩,青中肯定留不得。
张飞和徐老师求情作保是有的,郑老师也跟校长沟通了,校长没采纳。
只是退了一步,答应留到这学期结束,送交原学校时以学习跟不上为由,打人的事不记入档案。所以,在青中也不公开这个处理结果。
何景阳当场默认了处理意见。
而所谓留校察看,是他要李杰帮他编的,主要是骗关唯。
“怕影响你毕业会考,也不想让你愧疚。”李杰说完,抬起眼皮看着关唯,摆出一张“打骂由你”的脸。
关唯说不出话来,想起分别那天的那个拥抱和后视镜里何景阳不舍的眼神,觉得自己又蠢又傻,一肚子怒火无处可撒,撞开李杰狠狠地一摔门,走了。
偷偷旁观的赵炳才被吓了一跳,半天才回过神儿来,问“要我去看着吗?”
李杰苦笑,“不用,应该是给何景阳打电话去了。”
关唯全凭脑子一热冲出去拨通了何景阳家的电话。听到电话那头“喂?”了一声,才发现自己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为什么走?”“怎么不告诉我?”“你还好吗?”——哪个问题他都知道答案,哪个问句都孱弱无力。
“关唯?是你吧?”
“哦。”
“返校了是吧。”
“哦。”
“我挺好的,过几天也要补课了,现在就在我爸厂子里玩儿呢。”
“哦。”
“还说要带你来我家,哪天我抽空去找你。”
“哦。”
“心里别怨李杰,他也不好受。本来都打算回清河,我劝不住。幸亏张飞去那儿代课了,毕业分配自己要求的,带高一语文。李杰嫌碍眼才没回去。”
“啊?”关唯深感意外。
“会说别的词儿啊?我以为你放假放傻了呢,哈哈。”何景阳的笑声,冲开了关唯心里郁结的那口气。
看一眼在外面忙着扫地的赵大爷,“我想你”三个字,在唇齿间来回翻滚了几个遍,说不出口。
等等吧。等下次和他见面,等他带我回他家,面对面才好说。
开课没几天,李杰请了假,说是李玉忌日。
关唯想起去年这几天他刚来青中时李杰就不在,想来也是这个理由。
“张飞——你让他去吗?”趁着宿舍就剩他们几个,关唯小心翼翼地提起了这个名字。
“我管不了,他现在路比我都熟。每周都去,每次都在镇上买新鲜的花,也不嫌烧钱。”李杰态度还是漠然,却没有了厌恶。
赵炳才笑出了声,“你不也是去烧钱吗?”
“我烧的纸钱。”李杰严肃地回道。
“你现在能接受了吗?”关唯看李杰情绪还算稳定,追问了一句。
“不知道,先就这么着呗。”李杰淡淡地答。
“杰哥……”关唯盯着何景阳的空床板看了一会儿,“我在山上许的愿是和他考一个学校。他许的是要我无论什么心愿都如愿以偿。”
李杰听了沉默良久,拍拍关唯的肩,说了句“心想事成吧。”
补课开始不久,上一届高三的通知书就开始陆续寄到了学校。
赵清考上了一所著名的师范大学。周义说她回来取通知书时,特地绕到大通铺找何景阳,说要给他一些笔记。听说何景阳回了束水镇,也不吃惊也没问缘由,转身就走了。
“真无情!”马立文评价道。
关唯听了却是从心底佩服,和李杰一言不合就藏刀相见比起来,这才是真沉得住气。同时也有一丁丁点儿的担心:赵清不会去束水镇回应何景阳的表白吧?毕竟何景阳又高又帅家境也好,关键是对赵清满腔热忱。
虽然明知道不是,却心有怨念,越发惦记着何景阳答应过的会带他回家的承诺。
一直等到了最有可能去束水镇的国庆三天假期,关唯都没等来何景阳的消息,只好回了趟云州,却意外接到了李杰的电话。
电话里李杰说了三件事:一是问关唯能不能趁假期去趟束水镇看看何景阳;二是如果要去,别提前联系,直接到他家汽修店让赵师兄带着去找人——最好是下午;三是他去过了,和何景阳打了一架。
关唯脑子转了好几圈才反应过来,问“他怎么了?”
李杰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你去了自己看吧。我可能不该联系你,他本来就嫌我管太宽。反正架也打了,索性坏人做到底。”
眼看电话里说不出个什么,关唯盘算了一会儿怎么去束水镇,然后给妈妈医务室去了个电话,说同学有车顺路,要提前返校,就跑了出去。
从云州到束水镇,要在青城倒车。上次来汽车站有何景阳领着,关唯事事不管。
这次绕了半天才找到去青城的停车区,赶上假期人多,等挤到售票口,最早一班有票的也到了中午。
时间虽然还早,但他不敢回家,怕被家人揪住多问再露了馅,也怕再回来给误了车,在车站转悠半天,看看路边卖的干巴巴的饼子和小馆子里油腻乌黑的地面望而生畏,硬是没吃午饭。
好不容易捱到上了车,满满一车人吵吵闹闹,夹着青城那边的方言,还有人开始抽烟。
关唯庆幸运气好抢了个靠窗的座位。然而汽车刚出城不远,大巴忽然停下,售票员从座位下抽出一堆小马扎来,陆续又上来十几个人。
关唯旁边坐了个胖子,身上说不出来的怪味,又因为加了马扎,本来在过道里放着的腿收回座位前,挤得关唯苦不堪言。
开车没一会儿,一车人睡着一大半。关唯也困意来袭,打了个小盹,梦见何景阳离得老远冲着他挥挥手说再见,一着急醒了,才发现胖子也睡着了,左手还搭在自己腿上。关唯把他推开,但没过一会儿胖子的手就又搭上来了,关唯猛然意识到这个人是不是想偷自己的东西?他赶快把耽美文库转移到靠窗内侧,再没敢睡。
到了青城已经是傍晚,去束水镇的车没了。汽车站门口有三轮和摩托车在拉客,但没人理关唯,可能觉得这么个小孩儿必然有家人来接。他也不敢主动搭话,先找公用电话给家里报了个平安,打算回青中看看能不能碰到认识的人再想办法。
走半路对面来了个三轮车,车身上印着青城束水镇几个字,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就冲人家挥了挥手。
开车的是个大叔,一看有个小孩儿拦车,停下来笑眯眯地问他干啥?关唯结结巴巴地和人家打听,知不知道束水镇有一家姓何的开的汽修店,还有个儿子在青中上高中。
大叔说知道知道,但他家小孩儿好象后来又回本镇了,不在青中吧?关唯赶快使劲点头,“就是他就是他,您能不能把我带到束水镇?我是他青中的同学,去找他有事儿。”
束水镇不大,但自古就是个交通重镇,南来北往车马多。
何家从摩托车修理部做起,后来公路修得四通八达,三轮车拖拉机汽车什么的也多了,就拓展业务,从外地请了个师傅,招了几个本镇小伙当学徒,干起了汽修,几年下来也很有起色。
何景阳家在镇子里,汽修店是在镇外公路边上租的一处大院子。三轮车一路顺风就把关唯放到了汽修店门口。
进去看到赵师兄,和关唯有过一面之缘,知道是何景阳要好的同学,格外热情。
只是关唯说要让他帮忙找何景阳时,赵师兄笑嘻嘻地说他先往家里打个电话,问问人在不在。
关唯脑子里忽然闪过李杰说的“别提前联系,直接找人”,一个机灵伸手压住了电话。
“他干什么呢?”
“也没什么吧,就是那天有个男娃来找他,干了一架。后来就和我们交代,甭管谁找先给他通个气。”赵师兄老实交代。
“他怕人知道啊?”
“不怕哇?就上午睡觉下午打台球,晚上去矿区看录像,架都没和人吵过。这个点儿肯定是在台球厅。”赵师兄也是一脸不懂,不过很快换下工作服,带着关唯出了门。
离了台球厅好几百米,赵师兄就不肯往前走了。他虚虚指了指路边一辆半新不旧的摩托,说“车在人就在,你进去找吧。”说完一脸怂样掉头跑了。
关唯半信半疑走到台球厅门口,脑袋探进去看了一眼,里面乌烟瘴气,几个台球案子周围都是人,几乎人手一根烟。此起彼伏的束水镇方言演绎出的脏话中,很容易就听出了何景阳的声音。
门口坐着个光头胖子,一脸横肉光着上身,斜眼看了关唯一会儿,问,“小孩儿干啥?不打球出去。”
“找何景阳。”关唯定定心神,挺直腰板,竭力使自己看上去挺象个能镇住对方——至少是能平等对话的人。
“外面等着!”胖子说完,起身晃进去,大约是叫人了。
过了一会儿晃出来,冲关唯吼一嗓子“等着,打完这局就出来!”
关唯没吃午饭,眼看天色擦黑,晚饭也没着落,饿得前心贴后背。左右附近也没卖饭的,又不敢再让人家进去叫,只好默默地靠墙站着等了起来。
这家台球厅大概应该是镇上最热闹的地方了,就这一会儿功夫,各色人等不时出来进去。有人胳膊上刺着“龙虎”繁体字,有人怀里毫不避讳地搂着个女孩儿,相识的人碰上了,就在门口打招呼,说着无聊无趣的诨笑话,三句话不离脏字,听着真叫人尴尬。
一想到何景阳每天都在这样的环境里,关唯觉得有些出不上气来,象被薄灰蒙了嘴鼻一般难受。
这一局打得不是一般的长,天将黑了才有人陆续往外走。
何景阳混夹其中,出了门就随着几个人往左拐,似乎根本不打算往关唯站的这个方向过来推他的摩托。
关唯站在右边眼睁睁看着,不好意思出声叫。
光头胖子好奇地看了暗影里的关唯一眼,冲前面那群人喊:“老何!找你那人在这儿呐!”
何景阳停下脚步,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往回走,身边儿跟了三四个人。
浓浓的暮色里,何景阳侉着肩膀踱着八字步晃过来,趿了一双白边懒汉鞋,袜子也没穿。嘴上叼了一根烟。身上穿了件黑色的二股筋背心,脖子上还挂了个细细的项链,带一个长方形坠子。头发许是放假到现在都没理过,盖了一半的眉眼。剩下一半的眉眼里,满是不耐烦。
“你他妈管起别人来没个够是吧?你到底想怎么着?”远远看着黑影里站着个人,何景阳暴喝一声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关唯吓得一哆嗦,紧紧贴在墙上,吃惊地说不出话。
第51章 何混子
这个浑身上下都是陌生气息的何景阳,横眉冷目直冲到面前,虽然因为忽然看清楚是关唯之后变成了一脸愕然,手指却已经不客气地指到了鼻尖上。
“谁带你来的啊?”何景阳尴尬地收回手指,“你怎么来了?”
身边跟着的几个人没闹清楚状况,围过来看热闹。其中一个一巴掌拍在何景阳脑袋上,笑骂道“逑事,见了好学生话都说不利索了?”
那几个听了也纷纷调侃起来:
“哟,这是青中的高材生哇!见不得老何和我们玩儿啊?”
“哎,人家肯定瞧不起我们这种人,是不是?我告你,我TM还瞧不上你呢!”
“这么着急上火地,一个一个地劝他上学,怎么你是能给他个教授当啊,还是能再给他个汽修厂啊?”
“就你这种乖孩子,台球杆子都没摸过吧?来来来,哥哥教你——再带你逛逛录像厅,看看生活片儿,保证你跟老何一样爽。上学?上个屁的学。”有人哈哈笑着动手去拽关唯。
“都别他妈闹了!”何景阳吼了一嗓子,几个人安静下来。
“怎么?哥儿几个说都说不得啦?前天那个你自己还打呢。”有人不满地嘟哝。
“你快着点儿,饭店等你。”站在最后头一直没说话的的一个瘦高个扫了关唯一眼,冲何景阳说“完事儿去矿上玩儿。今晚上你要不来,以后也少TM来。”
人都散了,光头胖子一看没热闹可看,也进了店里。
关唯本就贴墙站着,为了躲开人家拽他,快钻进墙里去了,但该听到的话一个字没拉下。
看来何景阳这是不打算上学了,难怪李杰急得要和他打架。
跑了一天站了好久,又饿又累,他觉得满心委屈。但想想把何景阳害到这个处境的,正是他自己,一时间心里翻江倒海,千言万语在肚子里挨挨挤挤,最后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何景阳静静等了半天,听到一句“对不起”,眼泪夺眶而出。
关唯遇到事情能想到他,他是快乐的,甚至是甜蜜的,因此也是心甘情愿的。
只是后果这么惨烈,始料未及。
校长室那天的谈话结果,令他害怕。
害怕回到束水镇,回到死气沉沉一眼望到头的小镇混子的人生轨迹;害怕要想重新跃上井口,还有没有那个能力;害怕跃上去了,却没有了井口答应要等他的那个人;害怕从此之后,和那个人越离越远,再也不见。
最害怕的,是关唯会因此内疚。又因为这内疚,而对他有任何迁就。
这种害怕他无人可说,更无可排解。在青中,要坚持到关唯离校;回了束水镇,要坚持到毕业会考结束——何景阳感觉象被哪吒抽了龙筋的三太子,全身都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