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奇不顾肿脸的疼痛,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尖笑声,他乜视了一眼庄凌霄身边的聂长生,冷笑道:“哦,你说的是上次拦截了你的救援飞机,还下令轰炸海盗船的事吧?”他的眼睛余角发现了一旁的聂长生突然睁大了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不知自己说了什么惊天大秘密惊醒了聂长生,不过这不在他的思考范围,他继续冷声说,“我本来是要先对付了你,再慢慢收拾你的心肝宝贝的,不过好像伤了你的心肝宝贝,会令你方寸大失,无头苍蝇一样,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真有趣,我当时就决定了,先收拾了聂,让你饱尝了痛苦,等你自己被自己折磨得快死了,我再一枪解决了,为我的哥哥报仇雪恨,所以你最后藏好你的心肝宝贝,不要让我轻易找出来,你先前不是把他藏得好好的吗,我发散了那么多人力都找不到,没料到你竟然不藏了,带着他跑来了荷兰,呵!我真的很想看你一直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
提及上次差点被林奇截胡的事情,庄凌霄眼底的怒意更是一触即发,握着的拳头几乎没能控制住又要扑上去将林奇就地正法了,他心底的后怕只有他最清楚,当时如果他再慢上几分钟,那艘海盗船一定会在他的眼皮底下被这个疯子击沉,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人,就要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跟着一群的海盗一群的俘虏沉入海底……
没有聂长生的余生太长了,长到,每一分每一秒似乎都被管理时间的神灵强加了无数个世纪的基数,让它们走得如此的慢,如此的重,如此的毫无意义,庄凌霄都不愿意再尝试第二次没有这人在身边时那种极度惶恐极度不安极度烦躁的滋味了。
一只坚韧有力的手悄然握上了他的握拳颤抖的左手,庄凌霄微微转头,看到的是眉眼温和直视着他的聂长生,彼此肩膀靠着肩膀,手指扣着手指,紧贴的掌心处传来的温热更炽。
庄凌霄涌现的所有戾气陡然被抽离,鼻翼里依稀闻到了从遥远花田里飘来的郁金香花气,似有若无,偏偏就能嗅出其中的淡淡的甜味。
难得聂长生毫无畏惧地在公开场合示好,庄凌霄心情大好,捏紧他的手心,嘴边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如果不是掌心的温度慢慢堆上了心头,聂长生根本压抑不住内心的澎湃,原来最初出现在海盗船上空的军事飞机,竟然是受控于林奇的指令,难怪当时的他和冯厝都觉得救援队伍连轰带炸的一点也不像救援队伍,反倒更像是索命的阎罗,也难怪庄凌霄最后出现时会这么额生气,他气的,大概是自己棋输一着,中了林奇的诡计,才会在军舰上怒形于色,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
聂长生又想起刚刚在教堂外的庄凌霄见到了林奇后一言不合就扑上去跟他厮打在一起,狠命地要将他置之死地,即便后来他上前帮忙合力制服了林奇,庄凌霄依旧拳拳是力,将林奇打得鼻青脸肿,跟个猪头一样。
这个男人,从拘禁自己到一同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他依旧没有把所做的一切都跟自己提起过一句,如果不是从甘棠的电话里听到,如果不是从林奇的嘴里听到,他大概还会继续瞒住自己,或许以为一辈子不让自己知晓更好。
可是,聂长生不是温室的花朵,不需要被这个人如此小心翼翼的保护着,他或许没有强大的背景可以跟林奇抗衡,可是如果危险到来时,他也不会是古代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弱书生一样毫无反抗能力,论格斗,论急智,他分毫不输任何一个杀手、雇佣兵。
他可是连常年打家劫舍的海盗都能制服的男人!
或许,这么多年来以来,便是他的忍让与宽和,才助长了庄凌霄对他的掌控欲的势头,一味的替他杀伐决断,一味的护他一世周全,可是,他也是一个男人,敢作敢当的男人,有能力自卫的男人,怎么会甘愿躲在庄凌霄的羽翼下做他金屋里的禁脔?
是时候要让枕边人知道,他是有能力自保而且还能保护弱小的男人。
如此盘算着,聂长生的嘴边也露出一个浅笑,眼底里的温柔多了一丝坚韧的光芒。
一旁的林奇将他俩的交汇幸福的目光看在眼里,胸中那股愤恨之火烧得越来越旺盛,他俩是可以长相厮守了,可他的哥哥只能躺在冰冷的墓碑下,就连在弥留之际想要见上那人的一面也不可能。
哥哥就是带着这样的遗憾离开世界的,他离去的最后一句话,就是紧握着林奇的手,请求他务必把那人带到他的墓前见上一面。
林奇至今还深刻地记得,他那个无所不能的哥哥,那个跟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哥哥,躺在病床上有气无力伸出手不知道要去勾住什么东西的哥哥,脸上已经脱离了昔日的光彩,神色变得那么的憔悴,身体变得那么的瘦弱,可是眼里的不甘却又是那么的鲜亮,那么的沉郁……
哥哥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悲恸的林奇一边抹掉脸上的泪痕,一边握着拳头在心底起誓,不仅是那个令哥哥抱憾终身的人他不会放过,就连帮助那人逃跑,害得哥哥带着重病像一个无头的苍蝇在那片土地上乱撞的两个人,不管是哪个,都逃不了他替哥哥复仇的手掌心!
现在,那个人已经被他抓到了哥哥的墓前忏悔了,可是,仅仅是忏悔是不够的,他原本是想要以命抵命的,再不济也要剜肉放血,让那人痛不欲生,却又生不如死,以祭哥哥的在天之灵。
可是,好像有什么地方出现了偏差,他对着哥哥深爱的那个人时,竟然下不去手了……
林奇坚信,一定是那个人懂得怎么使用巫术,甚至懂得怎么操控人心!否则,怎么每次他一靠近那个人,心脏就会没由来的一阵剧烈怦跳?他以为不靠近那个人就好了,可是哪怕只有一天没有见到那个人,他就会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吃也不是,睡也不睡,整个人烦躁不安,直至打开监控看到那人的影像锁在小小的屏幕里,一颗躁乱的心才渐渐回归躯壳。
可是,林奇很快又不满足了,监控里虽然可以任意切换角度,几乎将屋里的那人一举一动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传送过来,可是屏幕太小了,有时根本看不清那人的神情,甚至有时候也觉得一些细微的动作很不流畅,传过来的声音也是含糊不清,或者声音和人的动作一点都不同步……
林奇隐约明白了是自己沦陷了,跟哥哥一样,毫无预警的,就这样沦陷在了那个人的一颦一笑之中,他甚至可以理解哥哥当初为什么会愿意放弃家族继承权,一意孤行的要娶一个男人做终身伴侣了。
当年,布莱恩突然宣布了他要娶一个东方男人做伴侣时,林奇跟大多数的族人一样震惊得无以复加,只是他从来崇拜这个事事都比自己优秀的哥哥,布莱恩也格外疼爱这个一直追赶自己的弟弟,所以林奇比起父母,比起任何一个亲人,当听到哥哥做出这个决定时,心里还多了一份复杂的情绪,那是连自己都不肯承认的愤怒和失落。
林奇以为,哥哥就算是要结婚,也应该是娶加利福尼亚州新州长的独生女,在此之前,哥哥就跟新州长的女儿约过了几次会,两人烛光晚餐的照片都被媒体拍到了,新州长的女儿还亲自拜访过父母长辈,跟家族的人一起吃了一顿家庭晚餐,如果不是两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了,怎么会家长都来见了?
原本要踏上政坛的哥哥,却因为这一桩意外的婚姻,从此退出家族替他铺成的既定轨迹,走向了一条满是荆棘的道路。
林奇很长一段时间不愿意跟自甘堕落的哥哥为伍,直到哥哥被查出患有家族遗传病。
那是一种罕见的至今无药可治的病症,病发时很突然,即便身体向来很健康的人,也会突然昏倒,等到被送去了了医院检查病症之后,命运就此被改写了。这就像怠慢了工作的死神,突然有一天翻开了桌面上的生死簿,随意地圈定了一个人的名字一样,布莱恩就是那个被心血来潮的死神圈定了名字的不幸的人。
布莱恩家族的人都知道,这种来得很迅猛的家族遗传病潜藏在每一个流有布莱恩家族血统的人群里,而高发人群就是二三十岁的年龄,布莱恩家族至今还没有一个超过三十五岁而被家族遗传病夺走生命的人,布莱恩今年三十四岁了,再还有半年,他要过三十五岁的生日了,大家都以为他是死神遗漏的幸运儿,可是从病发到离开人世,不过仅仅三个月的时间还不到。
三个月,病菌就像一个贪得不厌的恶魔,把一个体魄强健的人啃噬得奄奄一息,将容光焕发的面容啃啮得憔悴枯槁,跟病发前判若两人,连轮椅都不能坐久,只能躺在病床上,目光呆滞地盯着一个点看,不知是在回忆前程往事,还是在哀悼自己命运的不公。
布莱恩的葬礼举办完了之后,林奇就带着哥哥的遗愿踏上了半年前哥哥踏过的那片土地,他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耗费了数百万人民币,布下了无数个眼线,终于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山镇里找到了哥哥心心念念的那个人,那个曾经是自己称之为“嫂嫂”的男人。
当时正是六月份的大中午,小山镇的阳光很充足,那个人戴着一顶大大的草帽,就站在院门口修剪院子墙边的野蔷薇,野蔷薇花开得正热闹,不时有蜜蜂蝴蝶萦绕在那个人的身边,那个人也不恼,一边拖着不怎么利索的腿脚探着身子剪去多余的枝节,一边哼着不知名调调的歌曲抬起手背擦去滑到下巴的汗水,嘴边还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对这静谧的生活非常满意。
这是林奇第一次见到哥哥喜欢的那个人,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男子可以美艳到了这种地步,一旁盛开的野蔷薇花,竟然在他的面前都失去了颜色!
林奇突然觉得一阵口干舌燥,他咽了咽口唾沫,突然火冒三丈起来,他的哥哥为了这个人放弃了治疗,死时面容枯犒,一点生气都没有,而这个人,却过得那么自得,那么洒脱,那么恬谧,还有心情哼着歌调儿修剪花枝!
简直不可饶恕!不可原谅到了极致!
于是他三步并两步的冲了上去,一脚踹开了那扇用竹子蔑编成的脆弱篱笆门,不管那人愕然的质问,一把扛起了他,由着他在自己的肩膀上拳打脚踢,或者口呼救命,径直将他抗到了车上,再绝尘而去。
一路上,不是没有人发现这边的状况,小山镇的人质朴,怎么可能想到遇会上了劫匪,天光白日的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人直接抗走了呢!
“咦?叶美人怎么?”对面一个修车铺里,一个轻浮的小青年停止了修理摩托车,张望了一阵,好奇地问。
“不知道啊,”一个在修车铺搭棚下乘凉的中年妇女也好奇地看了几眼,猜测道,“小叶会不会是被蛇咬了?你没听到他喊救命呐?”小山镇的鼠蛇虫蚂很多,防不胜防,镇里的人常常走在长势很好的草丛里,或者从花墙下走过,就会无缘无故地被窜出来的毒蛇咬上一口,这个时节天气热,毒蛇活动频繁,最近被蛇咬了的人已经不仅仅只有一两个了。
“啊!那得找镇东头的老张啊,他家的传下来的蛇毒药包治百蛇!”一个也在乘凉的妇人来了精神,一边煽着蒲扇,一边搭话了,“可我怎么看那个人扛着他直奔镇南方向啊?”
“你说的老张啊!嗨!现在的小年轻怎么还信他的那一套的,都上医院去打针哩!”先前的那个中年妇人张口就举了一例,说谁谁谁家的哪个人多久前被蛇咬了,送去镇东头的老张家医治,差点被老张治死了云云……
修车铺里一时议论纷纷了,只有那个轻浮的小年轻还怅然若失地看着叶美人消失的方向,看了很久,直到来修车的人不耐烦了,喊了他几句,才把他惊醒过来。
第74章 sex museum
从领事馆到教堂, 再从教堂到警察局,最后有首相亲卫队马车亲自接送回到了暂住的酒店, 聂长生觉得今天过得有点跌宕起伏。
登记婚事,举办婚礼, 再因为寻衅滋事去了警察局, 再惊动了一国首相给予了宽厚的待遇, 一个人的一生中, 能在一天内经历这么多的大事情,也够回忆一辈子的了。
只是在聂长生看来,当前最要紧的,还是要让睡在枕边的合法伴侣知晓自己并不是遇事慌乱毫无主见的人, 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应对任何突发事件。
聂长生以为经此一事,庄凌霄会立即订航班离开荷兰的, 毕竟林奇来者不善, 敌暗我明的情况下,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更换地方。
偏偏庄凌霄不按常理出牌,他不仅没有立即订航班撤离荷兰,反而连暂住的酒店也没有换, 白天还很大方地拉开了窗帘, 生怕别人看不见房间内的他们在做什么似的。
然而荷兰虽然是个对性极度开放的国家,但不等于这里的居民乐于将自己的私生活毫无芥蒂地展现在别人的眼前, 所以每家酒店的落地窗都安装了单向透视玻璃,况且他们入住的又是顶级酒店,安全措施比普通的酒店还要更完善, 除非临街那边监视他们的仪器是最新科技研制的红外线感应器,否则什么也看不见。
不过庄凌霄从来不是一个能容忍强敌在眼前耀武扬威而一点反击都没有的人,这个国度虽然不好大张旗鼓地进行报复,但早在林奇亮出獠牙时,庄凌霄已经部署了人手潜伏到了纽约那边,纽约那个城市犯罪率这么高,公民合法持枪还被写进了宪法里的,要是哪个愣头青耍个枪走了火,不小心误杀了个人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只要林奇掉以轻心,庄凌霄就能听到好消息。
而这些暗黑手段,庄凌霄以为只要他不说破的话,聂长生终其一生都不会知道这些内幕与残酷,就算先前为了护聂长生周全,他不惜跟家族断绝了关系,落个断情决意的恶名,为了能在茫茫大海中将聂长生寻回来,他不惜与虎谋皮,周旋在政府地方、武装、战乱份子三方势力之中,帮助那个危机四伏的国家创建一支海上军舰,最后又为了不让聂长生卷入与林奇的殊死搏斗中,他还将聂长生囚系在一个落后僻远的小国里,阻绝所有的文明通讯……
在他的认知里,聂长生的世界最好只能被他一个人占据,任何人想要瓜分一席之地都没有商量的余地!
而此刻聂长生的眼里心中,确实只被庄凌霄霸占。
也不知道男人是怎么搞的,只是去洗了个澡就把原本包扎得非常妥当的手伤弄得惨不忍睹,还理直气壮地把罪名推给那些看起来一点都不靠谱的医生,说他们是披着顶级骨科医生的头衔,实则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庸医,毫无医术可言,更别提什么医德了。
聂长生只好替他重新包扎手伤,他工作的时候从来都是神情肃穆,一丝不苟的,此刻也一样,上药、包扎、加固铝板,动作行云流水,极其娴熟,这有赖于前些时日庄凌霄的手伤就是他一手包办,只是那时候的庄凌霄配合度很高,正正经经地坐着,只管伸着手任由聂长生处理伤势,哪像现在这样不时对他毛手毛脚,还伴有言语挑逗,一点也没把二次折伤这么严重的伤势放在心上。
“聂长生,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干什么吗?”庄凌霄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左手爬上他的肩膀,施力将他拉近。
即便是低垂着头,聂长生还是能感受到聂长生投注在身上的灼热视线,他眉睫轻颤,低声问:“干什么?”
“你!”喑哑的嗓音像镀了一层罂粟,让尝过它味道的人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身体因他毫不掩饰的言语而颤抖起来,记忆里的一帧帧狂猛而深入的片段闪过脑海,聂长生横了他一眼,偏偏他的眉角眼梢里含着荡漾的春情,更让庄凌霄难以把控。
庄凌霄没有告诉枕边人,每次只要看到他或羞恼或无奈地低下头,想要拥抱他的念头就会在心底无限的滋生,像此刻这样,庄凌霄附过身,滚烫的唇落在聂长生的耳垂里轻咬慢啃起来。
“再乱来,是想废了自己的手吗!”或许是带了怒意,聂长生一把推开他,敲了敲他手上的铝板,郑重地警告道。
“手废了的话,也没有什么打紧,反正师哥又不会嫌弃我。”庄凌霄拉住他的手,盯着他的眼认真地道,“聂长生,你要是敢不要我,我就把你绑起来!”
聂长生看了看他放那根锁链的保险柜,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庄凌霄,我们已经结婚了!”这样的关系,还不能抚平他内心的忐忑与不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