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因雨霖铃无论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自有一种韵律在其中,能引得人不自觉注视,待她一出声,就更沉迷其中,只觉她无论静动,都牵人心魄,恨不得永远看着她才好。
星河也被这一股韵律牵引了心神,直到谢小叔淡淡回应了一句“多谢”,才将他心神拽回。
再看旁边谢子墨,到现在还有些痴呆。
星河想起刚刚在鹿鸣苑,谢子墨提起云楼楼主创造的音攻功法,能牵人心魄,现在看来,能牵人心魄的,恐怕不止音律,动作也是同样。
怎么看也不像正道功法吧……
星河皱了皱眉,先后甩了两个清心静气给谢子墨和自己,这才彻底从刚才那股余韵中挣开。
雨霖铃见状,轻轻“咦”了一声,笑问道:“这位小郎君便是任郎幼子?果然有任郎风采,前途不可限量。”
星河没回答,他讨厌听人提起他这个便宜爹。
便宜爹虽然给了他名正言顺学习的机会,但这个机会带来的麻烦更多,叫他心烦。
正要反驳,就听刚刚传音过去的那道声音,带着玩味笑意:“确是我子。”
星河猛抬头:怎么会是他?????
第36章 剑器
能说确是我子的,当然是星河那便宜爹,当朝宰相任天泽。
然而一抬头,星河几乎认不出他来。
雨霖铃用来待客的这间屋子其实十分宽敞,左右两边是两架大屏风,屏风后有侍女随时等待招呼,但真正在屋内诸人身边服侍的,却是几个小萝莉。
这一次是真正的“小”萝莉,一个个也就七八岁,的圆眼睛闪着天真,包包头用花绳扎起,还缀着铃铛,个子还没有成人大腿高,但是动作却规矩熟练,小脸努力板起,致力于是自己看起来可靠一些。
于是就更显得十分可爱了。
屋子最北边靠窗的地方,和左右屏风前面一些的地方,摆放的自然是待客用的长几,雨霖铃请谢小叔三人入座,手指的就是左右两边的位置。三派长几中间,是一张足有十平米的百花地毯。
大雍尊位,北为首座,而后左比右尊。
任天泽独占了北边靠窗的尊位,即便口称谢小叔“好友”,见他进来,别说让座,起身相迎都无。
雨霖铃原本在左边屏风前的位置坐下,见此便将自己的位置留给谢小叔,自己挪后一位,坐在谢小叔下首。而星河谢子墨两个,则坐在右边屏风前,和谢小叔雨霖铃两两相对。
此时的任天泽斜斜依靠在窗前,他长发用白玉环半束于脑后,再无半点别的装饰。有一些没束起的,便垂在耳边,微风一吹,便轻轻拂过脸颊。
他身上是一套白色长袍,远看几乎看不到任何花纹,但稍有动作,衣襟动摇间就仿佛有水流浮光略过。仔细看过去,才能发现,原来整件衣服上,全是同色暗绣。
他也没带别的配饰,只腰间别了一只玉萧,手指时不时从萧身拂过。
这一套衣着,全然不是往日里任宰相庄重威严的风格。
要知道,星河到了任家数月,但其实并没有见过他几次面,而每一次见他,无不是一张冷脸只见到威严严肃,叫人怀疑他不是在家里,而是在衙门,面对的也不是妻子儿子,而是手下小吏。
可现在呢!
任天泽脸上明显的轻松惬意,对着雨霖铃和女童的服侍十分享受,偶尔撇过头去,叫窗口进来的风吹过脸颊,还能见到一抹微笑。
他的一举一动并没有雨霖铃摄人心魄,但是当你看到他时,注意力就很难再集中到一旁魅力全开的雨霖铃身上了。
看着屋里的一个大美人和一群小萝莉,星河感觉,他好像知道了些什么的样子。
有侍女上来换了长几上的点心酒水。
一路上,谢小叔脸上本来已经不见了刚才那样复杂的神色,但当他面对任天泽,眼中还是有一丝复杂闪过。
“你已经先天了?”
谢小叔问。
他虽曾经被誉为世家子弟中,唯一堪与任天泽相较一二的存在,甚至连当初的任天泽也同意那个说法,但那毕竟是曾经。
那个“堪与相较”,也不过众人赞誉,他二人并未实际比过任何一样。
这十年来,任天泽一直致力于政务,大雍日复一日的强盛,他的功劳不可磨灭。
但同样是这十年来,他被草包谢明坑了一把,气急之下直接跑去纯阳教出了家。十年里沉浸于武道,不说痴迷,但也绝无一丝一毫懈怠。
谢小叔一直以为,他纵然不能和任天泽站在同一个战场上,但起码,他在武道上的成就,不会比任天泽在政务上的成就低。
任天泽官拜宰辅,一手把持大雍朝政,且将大雍上下治理的蒸蒸日上,固然称得上治世之能臣。但他以27岁之龄突破后天,也对得起世人赞誉。
他以为,纵然各下各的棋,但他和任天泽应当是同样等级的棋手。
然而就在刚才,他甚至没能发现任天泽的窥视。
身后女童执起酒壶,将任天泽酒杯斟满,任天泽于是懒洋洋抬起手,拿着酒杯对谢小叔虚虚致敬,却是扯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
他拉长音,边喝酒边漫声回答:“是啊,先天了。”
看得出,任天泽对这成绩,并不在意。
即便这将谢小叔十年来心心念念的“以为”打得破碎。
原来,这十年来,他除了政务,武道同样精进快速。
原来,当年所谓堪与相较,不过是一个笑话。
原来,他们仍旧不在一个重量级上。
谢阳忽的恍惚起来,他举着手里的酒杯,维持着等待回答的姿势,半晌不动。
直到任天泽忽然出声。
仿佛全然不知自己对谢阳造成的打击,只奇怪“好友”为何一动不动,于是略含疑问:“你不喝吗?”
谢阳手一抖,但也回了神。
“敬你。”
谢阳将回敬的礼仪做完,一口将酒饮下。
他在纯阳教十年,修的除了武道,还有心。
他是输了,输的惨败。但他的武道从来与输赢无关。
想通那一瞬间,谢阳身上气势微微一变。
任天泽见状,微微勾起唇角。
“恭喜,看来你突破先天,也不远了。”
他的声调还是慵懒,还是漫不经心,但却能听得出一分欢欣,一分满意。
任天泽确实是天下少有的妖孽人物,举世无双的绝代天骄,满天下能与他较量的一个也无,同辈里能稍稍跟上他脚步的都极为少见。
谢阳勉强算得上一个。
谢阳闻言,也第一次露出真正笑意。他举杯再敬一杯酒:“借你吉言。”
雨霖铃见这两人相谈甚欢,又听闻任天泽说谢阳突破在即,同样举杯向谢阳庆贺。
喝下酒,雨霖铃道:“谢郎君大喜,一杯薄酒不成敬意,妾身以剑舞献上,若能取悦郎君,也算妾身心意圆满了。”
任天泽闻言拍掌笑道:“可好,我来本想只与你琴箫合奏一曲,未想合奏未成,竟能见楼主剑器舞,倒是托了我这好友的福。有舞不能无乐,不若楼主将琴借我,我给楼主伴奏吧。”
雨霖铃于是也笑:“得任郎奏一曲,妾可了平生一憾。”
说着一拍手,就有奉剑女童平举着几乎和她等高的双剑进来,又有奉琴女童捧着琴送到任天泽身前。
雨霖铃拿了双剑,双手一抛,双剑飞射向天,触及屋顶特殊金属,双剑几乎弯成一个圆,眨眼间,剑尖直刺向地,速度加倍的反射回来。
双剑抛出,雨霖铃纵身飞跃出去,雨燕似得身姿轻盈,落在谢阳身前,对他微微一点头,背在身手的双手,恰好接到飞射而下的双剑。
双剑飞射乍停,从极动到极静,剑身发出一声清越龙吟。
伴随着这声龙吟,任天泽琴声起,同时雨霖铃旋转身体,这两人竟是配合的恰到好处。
雨霖铃舞动双剑,剑光闪烁,剑身相交,或抛或刺,满场飞动。
任天泽的琴也随着剑光人影铮铮作响,碎玉裂石,直穿云霄。
剑气几乎刺到了几个客人脸前,凌厉剑气摄人至极,谢子墨与星河难以忍受这样的气势,不得不将内力运行,抵抗剑气。
但这剑气固然摄人,却不伤人,这一点,谢阳和任天泽分明都是知道,这两人内力内敛,剑气刺到身边,便葛的化刚为柔,只能将发丝拂起。
星河和谢子墨见了,才知道自己反应过度,惹了笑话,但想要收起抵御内功,下一次剑气及身,仍是不能自己,再一次运功抵抗。
如此几次三番,两人不得不赞叹雨霖铃对剑气的控制入微,以及两个长辈对内力和反应的控制。
一舞罢,满堂喝彩。
第37章 留宿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这哪是云裳啊,这分明是冰心!
星河看的目瞪口呆,对这位楼主敬佩之至,舞跳得好,武道境界也高。
古籍里记载的公孙大娘,跳起剑器舞来,也就如此风采了吧。
尤其武功还好,又独创一门功法,竟叫他想起剑三中七秀创始人公孙大娘。
若公孙大娘穿越大雍,也绝不会比这位云楼楼主做的更好了。
谢子墨作为雨粉,对于能观看一场剑器舞,抱持的也是“得观一舞,此生无憾矣”的态度。因此在谢小叔提议离开之后,虽然依依不舍的和刚才鹿儿有的一拼,但依旧没有说什么。
说起来,谢子墨和鹿儿也算有趣,一个是对方小叔的脑残粉,恨不得千里送。一个是对方楼主的无脑吹,没见过一面就能把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偏偏这两人还将对方视作“知己”,虽然每人都有好几个这样的“知己”吧……
谢小叔在山上修了十年道,将自己修的清心寡欲,除了少数几个人,天下已经万般不入眼。
在场尽管都是无双人杰,但任天泽一直以来都是他的“敌人”,雨霖铃也不过年轻时有过数面之缘,怎么也算不得亲近之人范围内,因此当心结解开,话就少了。
简而言之,就算你再好再厉害,贫道也和你无话可说。
嗯,没毛病。出家人,就是这么任性!
谢小叔告辞离开,任天泽又是连起身相送也无,举起酒杯意思意思也就得了。
星河本打算和谢小叔一起离开,正好问问谢小叔,任天泽是不是一直都这样——在外风流,在家古板?
然而星河刚到门口,就被一股柔和力道压下。
任天泽笑眯眯看他:“留下。你是我儿子,和他离开算什么?”
星河动弹不得,无奈翻了个白眼,转身回到坐席。
和谢小叔离开不像话,和你留下一起喝花酒就像话了?
之后便无聊了。
任天泽和雨霖铃两个有说有笑,又是相互劝酒,又是歌曲唱和,又是探讨武道,又是投壶作乐。
雨霖铃虽也总能兼顾星河,但他到底文化底蕴少,会背诸子四千卷,可不代表就能灵活运用,到现在他能用的稍好的,也不过医道一门而已。
插不上话,自然无聊,好在在场无论主客,甚至一旁安安静静的侍奉女童,论长相都是一流,星河于是就着美人下酒,虽略有无礼,但好歹在场诸人无人在意。
这酒入口绵薄,后韵悠长,且口感甚佳,和果酒相似,略甜微酸,可比鹿儿那处的酒好得多了,难得讨了星河喜欢。
于是眼睛忙着看美人,口中一杯又一杯,渐渐地,星河的神志也迷糊起来。
雨霖铃早早注意到星河喝醉,本想叫侍女带星河去休息,然而被任天泽一个眼神制止,只得任由星河继续喝的烂醉。
这时候还哪能看不出任天泽有意灌醉星河?
好在这酒不上头,即便喝醉,也不过睡一场,第二天醒来,也不会有头疼之类的后遗症。
星河浑然不觉自己喝醉,越喝越多,目光渐渐呆愣起来,直直盯住任天泽不放。
任天泽见他果然喝醉,问他:“一直看我做什么?”
星河脑袋混沌沌,好半晌捉摸清楚任天泽在说什么,想答案又想了好半晌,这才一字一顿回答:“我……看你真的……好眼熟啊……一定在哪里看过你……”
雨霖铃想笑。
对面是你父亲,你能看的不眼熟?这小郎君果然喝醉了,没想到任家小郎醉酒,倒也别有一番娇憨可爱。
任天泽倒是眉头一挑:“那是在哪儿见过,你仔细想想?”
星河于是仔细想,用力想,想不到也坚持回想……
终于把自己想睡着了……
任天泽:……
雨霖铃噗嗤一笑,到底叫人带星河下去休息。
等星河醒来,发现已经是第二天早上,而自己正躺在雨霖铃院子里的一间客房中。
有侍女服侍着星河洗漱更衣,告知他任天泽早已离开。
星河收拾换下来的衣服时,见到原本揣在怀里的小木盒。
这木盒里是星河自制的护发素,本来是他打算送给谢子墨的礼物,然而昨天谢子墨为发泄情绪,直接将自己灌醉,星河担心他,就将此事忘了。
云楼楼主留他在此休息,自己总不能全无表示,偏任家给的零花钱全被他买了药材做实验,此时手头拮据,想来想去,干脆将这盒子留下。
星河打算告辞,当然要面见雨霖铃,但想起昨日被其吸引心神,于是提前给自己刷了个清心。
这时便将盒子奉上:“这是我自己琢磨着做的小玩意,能使发丝柔顺垂滑,且不油腻,养发护法最好。不是什么珍贵东西,不过略表晚辈心意一二。还望楼主不弃。”
“你倒是客气。”
雨霖铃含笑接了,她和谢小叔任天泽是同辈人,且自身武艺高强,算得上是星河长辈,留他一晚也没什么,星河还要回礼,虽不贵重,确实有心。
星河见她高兴,开玩笑道:“这方子是晚辈练手之作,恐怕及不上楼主平日所用珍贵。不过等晚辈将方子改进,便用它当门票,楼主勿将晚辈拒之门外才好。”
“你倒好,一盒子头膏就要抵了进我云楼的千金花销,果然是如意算盘。”
雨霖铃这次是真的笑的开心:“好啊,9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便让你进,随意来。”
说着她叹息道:“我不见人,本也是功法有惑心之能。因未达大成,一举一动间都功力外露,他人难以抵抗。小郎君本事非凡,所习功法显然正克制我这一门,昨日里初见就能帮谢小郎摆脱惑心之困,今日更是丝毫不受影响,小郎君若能常来陪我说说话也好。”
原来倒是他误会了云楼楼主。
昨日因初见即被魅惑,心神遭摄,星河其实是有些不高兴的,一方面觉得雨霖铃功法怎么看怎么不是正道功法,另一方面也是觉雨霖铃对初次见面的小辈下手,未免难看。
他也就算了,谢子墨可不过刚刚丹田修为,实打实的刚入门。
还是后来见了雨霖铃剑器一舞,令他想起穿越之前的一些事情,才略略改观。
但此时听闻雨霖铃原来并非有意,只是功法受限,甚至为此自禁于此,少见外人,更可以称得上一句难能可贵了。
星河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不瞒楼主,晚辈有一招式叫做“清心静气”,确实有清心之能,来见楼主之前,便给自己用上了,这才没受影响。”
雨霖铃摆摆手,神秘道:“有能力抵抗我这功法就算不错,何况若我没看错,郎君就算不用这招清心静气,所受影响应也不大了。”
嗯?
星河歪歪头,什么意思?
雨霖铃问:“我这功法有一类人最是不受影响,你可猜得到?”
多明显的事啊。
星河笑:“自然是武道境界高深之人,想昨日,谢家叔叔和任……我父亲,不是都没受您影响?”
雨霖铃得意笑道:“却不是他们。他们不过是能压抑住,将我对他们的影响减至最小罢了。”
这么说来……也对……若是对同等境界之人都不能造成影响,这门功法练来何用?
以谢小叔和雨霖铃举例。
谢小叔与雨霖铃同为后天,打斗中若雨霖铃一举一动都能摄人心魄,谢小叔即使轻易便可压制,也要耗费心力,一时半会儿或许看不出什么,但时间一长,谢小叔若无其他底牌,则一败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