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顾凡双打量这个宫人,见他穿的不同其他人,他口中的干爹想必也是宫中十分有权势的人了。
“是啊,顾公子不知道……我是特意求了干爹来伺候您的。”小德子扶着顾凡双一只脚迈进了木桶里,转身便将一条毛巾搭在桶边。
“你我认识?”顾凡双好奇的很。
“我有幸在宫里服侍过大梁的四皇子。”小德子的话点到即止,只是将一些书信交到顾凡双的手里,“顾公子,本来我没抱什么希望能遇见您,我也是偶然从干爹那知道您就是大梁的遥郡王,所以我才……特意找到你……”
“是不是萧谨奕有什么话告诉我?”还没等小德子把话说完,顾凡双顿时截口说道:“他如今是生是死,到底在何处?”
“四皇子让我告诉你,旁人的话都别听、别信,有机会无论如何要回大梁,即便……”小德子话到嘴边有一丝犹豫,可是依旧狠下心道,“即便有一日大梁和东秦开战,也请顾公子不要犹豫,竭尽全力灭掉东秦。”
顾凡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他,且不说大梁有没有能力同东秦对抗,只要宇文翊在大梁战胜东秦的把握就不大,更何况如今东秦有韩王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制作的大量兵器,全部供给北魏,一旦开战,大梁绝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这信里面是东秦的布兵图,和山丘河脉图,请公子一定要收好。”
“这些都是萧谨奕留下的?”
小德子点点头,“四皇子吃了很多苦,可是他心心念念的都是郡王,殿下说他别无所求,只求郡王一生安乐。”
待小德子走后顾凡双打开了那份书信,里面确实记载了很多对大梁有利的东西,他仔细对比沿城的山脉河川,竟一丝不差。
“这萧谨奕好生厉害,自己苦寻的东西他竟是如何到手的。”顾凡双对这位没了多少记忆的前任,当真是佩服至极。
萧谨奕信中的对东秦的步兵防御做了详细的拆分,将其利弊尽诉,甚至对上官谨带兵的方法也说的一清二楚,他联系着东秦的山脉图,将大梁布兵方针也一一阐述,可见其用心良苦。
“若是这人没有死,或许大梁未必真的会输给东秦。”顾凡双心中免不得一阵感叹。
他起身换了衣服,轻轻推开房门,宫内戒备森严四处都是侍卫,顾凡双身子往外一探,见门口的宫人转过头望着自己。
“公子,稍安勿躁。”小德子站在门口低声道。
顾凡双点头笑着:“这屋里有些憋闷,实在难受的很。”
“一会大梁的使者一到,公子便可随着我们入殿,大殿下吩咐公子若是饿了就先吃些点心。”
话音刚落,一声响亮的肚子打鼓声顿时响起,顾凡双揉着肚子不好意思的笑笑:“你不说还好,一说它就开始造反了。”
小德子捂着嘴笑,赶紧命人递上了水晶糕和杏仁露。
“这都是我爱吃的。”顾凡双如今饿起来自然顾不得别的,赶紧三口两口的大吃起来,完全没了平日里那副决断的摸样,实在像是一个孩子。
“说饿就饿……”可是话说到这,他细想下来从昨儿晚上他就没吃东西,这小东西跟着他这个笨蛋爹爹实在是可怜的让人心疼。
不过……不知不觉这胎也是半年有余,可是却不见大,也不见他动,安静的出奇,平时没事也不和他这父亲说说话,难不成是之前几次意外,把他摔坏了不成。
他正疑惑着,忽然听见宫人们大喊:“快架梯子,走水了……走水了!”
“哪儿走水了?”
“废弃的庆云殿……”
第213章 进宫赴宴
一场大火迅速的在庆云殿内蔓延开来了,火舌凶狠的吞噬着整个庆云殿,熊熊大火烧的半边天都跟着发红发烫,火焰肆无忌惮地扩张着它的爪牙,企图将整个宫殿都侵吞在它的额火舌之下。救火声、人声肆意而起,众人乱做一团。
同苍樾一同进宫的萧谨瑜远远望着这片大火,心中甚是欣慰。如今关于萧谨奕的秘密彻底都会被掩藏起来,没有人会知道了,整个东秦就是萧谨奕出现最后的地方,而庆云殿就是他在变成宇文翊之前居住的地方。
“看来真是一场大火。”萧谨瑜低声道了一句。
“你若不是同我在一起,这火起的这样莫名,我都怀疑会不会是你放的。”苍樾蹬了他一眼。
萧谨瑜微微一笑,“索性我同你在一起,才有你这个证人,你盼着我死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就奇怪了……我死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知道你不死只是为了安抚你那些朝中的狐朋狗党,我劝你安分一些,否则你大梁的妻儿怕是只能替你受罪了!”
此番萧谨瑜被送到东秦做人质,仓樾自然留了后手,将他的儿子和瑜王妃双双接到宫里照顾,目的仅仅是为了要挟萧谨瑜,希望他在东秦安分一些。
“我是真心来做质子,你却对我诸多怀疑,你的良心难道不疼吗?”
“当我知道张翼遥在东秦,我的良心就被你的脑子算计了。”
萧谨瑜一惊,反问道,“你见到他了。”
苍樾忽然明白自己失言了,转而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你想借韩子婿的手帮你,我怕你白日做梦自作多情了。”
“苍樾王冤枉我了,说到底我是大梁的子民,怎么好勾结东秦去祸害自己的母国,韩子婿同宇文翊的事儿,我可是掺和不来的。”
他们二人正说着,路遇到救火的宫人,急吼吼的往前跑,“不好了……大殿下府里的顾公子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困在庆云殿了。”
萧谨瑜一听,伸手拉住那宫人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宫人见说话的人一身锦衣华服,便是知道来头不小,只好回到,“顾公子本来在屋里休息,可是忽然就不见了,我们几个正准备去告诉大殿下呢。”
“庆云殿在何处?快给我带路!”
苍樾奇怪道,“这救火的事儿你也掺和,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一会你就知道我管的宽不宽了!”
那宫人点点头,引着萧谨瑜就往庆云殿的方向去,苍樾见他想要寻死,自然也不会拦着,人要死你如何拦的住。
庆云殿的火势太大,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只能站在殿外眼睁睁的看着,萧谨瑜见状丝毫没有犹豫奋不顾身的想要冲进去,忽然一只手拉住了他。
“瑜王殿下这是做什么?”拉住他的人正是今日同上官谨进宫赴宴的沙亦要。
“翼遥在里面,我不能救他!”
这萧谨瑜还是一副痴情好儿郎的摸样,沙亦要冷声道,“那里面没有人,只是有些萧谨奕的衣物,和几幅张翼遥的画像。”
“此事不用你管,我自有主张。”
望着萧谨瑜奋不顾身的样子,沙亦要忽然想起当年,即便张翼遥如何背叛他,辜负他,可是萧谨瑜心里终究有他,自己明明为了他吃了那么多的苦,他却依旧视而不见,萧谨瑜可以对一个人好,好到付出生命可是那个人却从来不是他。
“大殿下在御膳房找到顾凡双了,大家可以放心了!”
沙亦要听罢,心中一沉,提起一桶水便浇到自己身上,飞身而起冲入了万丈火海,在场的宫人都吓的呆住了,进去一个又进去一个,难不成这人还要自己寻死不成。
火海之中浓浓的黑烟越来越大,天空已经被浓烟覆盖在他的统治之下,屋里能听见的只有萧谨瑜的呼喊着一个人的名字。沙亦要寻着声音而来,见萧谨瑜在烧光的灰烬里寻找,殿内只剩下一副残卷,还隐约着能看见张翼遥的半张面容,全然没有半个人影。
“这前面进去的是谁啊?”小德子小声嘀咕道。
“好像是大梁来的………“
“你们这群蠢货,还不快去禀报大监,说大梁使被困在庆云殿里了。”
众人一阵错愕,才知道闯了大祸。
顾凡双被宇文翊罚跪在大殿之外,一场大火已经够忙了,他竟然还跑去添乱,半数的人都在寻他,才惹的庆云殿救火不利,损失了大半。
“君上,如今大梁使者在此,此事便不能草草了结,省的旁人说我们东秦没有规矩。”宇文绮出声道。
“公主殿下多虑,若说没规矩,我们这位瑜王才是,若不是他擅自闯入火场也不会给宫里带来那么多麻烦,索性被上官将军的部下所救,才不至于如此丢人。”
苍樾原是不知他闯入火场是为了顾凡双,若是知道一定会叫人跟着他,现在索性顾凡双没事,自己才不至于后悔莫及。
“君上,是萧谨瑜没了规矩,恳请君上责罚。”苍樾双手交叠低声言道。
宇文拓心里并没有打算责怪谁,这火他知道来的诡异,可是因为烧的是庆云殿他只能睁一眼闭一眼,因为这正也是他所想的,那里有宇文翊故去的所有记忆,稍有不慎若是让宇文翊想起他就是萧谨奕,这才会坏了东秦的大事儿,一个庆云殿而已,没了可以建,只要宇文翊还是宇文翊烧了整个东秦的皇宫又能如何。
韩子婿见宇文拓没有半点怒意,便轻声道:“君上,此事也是忽然而起,怪不得旁人,那顾凡双更是无辜,饿了连个人都寻不见,若我是他也是直奔御膳房,不过……我们到是十分感概这瑜王的善心。”
萧谨瑜面色忽然一阵难堪,青白一阵,不愿多说话。
“算了,一场大火而已……这庆云殿也该收拾一下了,这下到好了,待户部拟了修缮的折子,我批了就是。”宇文拓见端坐在一旁的宇文翊没有说话,眼睛竟然一丝也没有瞄那顾凡双。
苍樾是坐不住了,便道:“说来这东秦秋风徐徐确实有些凉了……”他言外之意,怎么还让凡双跪在外面。
“苍樾王不知,这东秦四季分明的很,入了秋自然就冷些,此番你来东秦到是要好好待上一阵,欣赏一下东秦真正的雪色风光。”上官谨说完便敬酒一杯,二人对饮。
“让他进来,外面冷的很。”
大监闻言便起身下到殿外去搀扶顾凡双,可是跪了有一阵腿已经麻了,顾凡双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公子小心!”
“君上宽宏大量,不责怪凡双……倒不如让他弹奏一曲算是赔罪如何?”段益言看了宇文翊一眼,微微一笑。
“这个主意好,只是不知道他的琴艺如何,可别让东秦贻笑大方才是。”
众目睽睽之下这些当顾凡双是什么?是琴师还是表演的伶人,顾凡双看着宇文翊却见他无动于衷,心中不免有一丝难过。
“君上,在琴艺拙劣实在难登大雅之堂,怕污了在座的耳朵,我闻言寰大人的萧是举国无双,我到是愿意做一次陪衬,不知言大人意下如何。”顾凡双身子不动,只是看着言大人。
言寰可不屑在这群附庸风雅的人面前起萧,他生性高傲的很,便是宇文拓他也觉得不配听他的萧,只是如今被这顾凡双生生拱了出来,实在觉得可恨。
“大殿下教的好,此人如此没有规矩,连君上的话都不敢不听,还枉图同我合奏?”言寰丝毫不屑顾凡双,因为在他心里只有那日在酒楼同他瑟萧和鸣的人才有这个资格,言寰日日期盼,却苦寻不得,原本玉欣的琴艺还可入耳,如今连他也不肯见自己,他许久都没有吹箫了。
“我到是觉得没什么,顾凡双既然能谈,言大人为何不能吹,难不成你是觉得我们不屑听?”宇文翊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瞧着言寰那副摸样,自然知道他即便不肯,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我告诉你,老夫的萧你若跟的上最好,若是跟不上小心出了大丑!”
顾凡双点点头微微一笑,“那就请言大人手下留情,顾凡双也就献丑了。”
宇文翊冷着一张脸,举起酒壶将一杯酒倒入段益言的杯中,那份温情到是让旁人看了羡慕。
只是这一举动到让坐在上面的宇文拓看在眼里,他低声道,“这宇文翊算是明白谁是待他最好的。”
“君上明鉴,那妃殿也是守得云开。”
“想当年他拿着情长剑来求我,我就看出来此人待翊儿的真心。”
旁人看来那时真心,顾凡双看来那便是挑衅,他看着自己面前的瑟手指一勾贸然便扯断一根,众人一惊,见他又扯断一根。
“大胆,你若是不愿殿前演奏,何苦拿这瑟撒气。”言寰大声呵斥道。
“言大人怕不知这五十弦命“瑟”体积大空腔大故音量大,弦多则音色变化多,用于帷幕后面隐匿处作为陪衬之乐演奏,实在难奏出什么好曲子”顾凡双解释道。
“狡辩,我就知道一人,他便是用着五十弦奏出不得了的曲子。”
第214章 瑟音起
顾凡双当然知道他言寰口中所说的人正是自己,看来那日萧瑟之音在言寰心目中确实让他食不知味了许久。
言寰本是托了许多人去寻他,可是却没有丝毫结果。当时又恰逢国学馆整治,因此不得已才把此事搁置下来,玉欣曾对顾凡双提及过,若是能再听到那日的曲子,他此生便无憾了。
“这个音痴,我到是让你看看今日你如何自打嘴巴。”顾凡双心中浅笑道。
言寰见顾凡双手抚摸琴弦,一根根将其拨断,可是他的手急发狠割的过于猛烈,那弦丝竟割破了顾凡双手指顿时鲜血淋漓。
苍樾看顾凡双伤的如此,心中是十分难忍,他刚想起身去替他解围,却反被萧谨瑜拦下,。
“你别给他惹麻烦,你要知道他所面对不仅仅是言寰,还有东秦的帝君宇文拓,你若是此时帮他,只会打乱他的计划。”萧谨瑜摇了摇头道。
“可是我忍不了,这曲还未谈就伤了,一会岂不是……”
“那不是还有宇文翊吗?他千辛万苦跟着宇文翊,难不成堂堂的大殿下会不护着他?”
苍樾到是觉得萧谨瑜这句话说的极有道理,可是他转身观察宇文翊却只是见他正襟危坐一动不动,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他只是同他的侧妃喝酒谈天。
其实宇文翊何尝不心疼呢?顾凡双故意弄断的瑟弦是边外的金蚕丝所制,韧性无比,便是一般的利刃也未必能一下挑断,他何故用手呢?
瑟音起,残瑟断音凄凉意,上拨弦,下拨弦,道不尽的思乡离别意,一弹十八拍,高则苍悠凄楚,低则深沉哀怨。
言寰先是一阵惊异,见顾凡双示意,萧声入……音转流长,像极了一个人在说故事,说的是离别苦,相思难,与子分离,不得团圆。
仅仅一曲便打动了东秦的帝君,那拨弦的剧痛,手抖弦颤之音分外让人觉得凄惨,宇文拓想起了宇文翊的母亲,一个绝美的女子,替他背负了家国天下,与子分离,此情此景他心里竟是十分的愧疚,一时间竟忍不住留下两行清泪。
那萧声随琴而起的势,如今竟苦入柔肠万般柔情,言寰慢慢的走到顾凡双的身边竟然愿意与他跪坐在一处,萧声的谦卑恭敬正如言寰此时的心情。
宇文翊想着自己的母亲,眼睛却盯着顾凡双,他的所作所为旁人不清楚,他是最明白的。
“大殿下好福气,竟有这样的妙人在身边,实在令本王羡慕。”韩子婿冷声嘲笑道。
宇文翊不语,缓缓起身,手中的筷子飞甩出去,琴音嘎然而止,一时间悲从中来,无处宣泄。
大殿下之内鸦雀无声,众人瞠目结舌的看着宇文翊,他一脸的怒意。
忽然苍樾鼓起掌来,大声道,“今日本王是见识了,想不到一曲竟是三人奏,妙啊!”他救场救的及时,一下子给了宇文翊一个台阶下。
大殿之内,众人也跟风似的纷纷喝彩,明白的不作声,不明白的都在夸言寰。
“是大殿下结尾做的好,一下惊堂四座,伤情欲死,竟是如此豪气。”顾凡双这话说的有些略带讥讽。
宇文翊只是将手中的帕紧握在顾凡双的手里,拉着他回了案席,他握着顾凡双的手,一刻也不愿松开,那血竟像是留进了他的心里。
言寰已年过半百,傻站在大殿之内,想不到两次都被一个毛头小子戏耍,可是心里却是开心的很啊。
他双手交叠躬身道,“敢问顾公子的琴是谁教的?”
“家父,只是我平日贪玩学的并不好。”顾凡双起身回道。
“怎么会不好,你可是硬是把我们的言大人比下去了,他高高在上的萧声竟被你压的抬不起头来。”韩子婿冷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