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玉欣叹了口气,这叹息惹的张翼遥有些好奇,“怎么了?言寰对你不好?”
玉欣欠身道,“没有,他对我很好,可是……”
“可是他终究不是你心仪之人?”
玉欣没有说话,她心仪的人怕是不知道如今在何处了,他从小就被养在马坊,学的是如何服侍男人,也学如何取悦男子,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从男人的身上得到一切对柔然有利的信息,她没有什么喜欢的人,她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国,为了家,也许到死她都不能回到自己的国家,可是他知道母亲、弟弟一定会活的好好的。
“我有一个弟弟,如今应该已经长大了,我出来时他还只有三岁,我们马坊的这些女子生来便是为国而生,死也是为国而死,此生我们都不会后悔,只是恳请王上,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柔然,起码在我们死的一天,魂有归去。”
玉欣的小脸涨的通红,说到动情处眼眶竟有些湿了,她伸手为张翼遥倒了一杯茶,那满满的琥珀色的茶汤,竟如此诱人。
“穆之恒有帝王之才,有深谙治国之道,如今的柔然即便没有我,也可以自己走下去,你要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从来不是别人给的。”张翼遥举杯敬意,现世的种种如今他已经都都可以抛下了。
“夫人,大人回府了。”门外有人高声道。
玉欣转身看了眼张翼遥,见他微微一笑,便起身打开了房门,只是开门的一瞬间,她竟愣住了,忽然低声笑道,“王上,玉欣怕是不能侍奉王上了。”
外面的风大的惊人,东秦生活几十年的人还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风。院子里的灯笼呼的一下就被吹破了,张翼遥身上的披风也被大风掀起,风像刀子一样割在他的脸上,生生的疼,张翼遥站在玉欣的身后,看着言寰府里的禁卫军。
“柔然王驾临寒舍实在令下官倍感荣幸。”言寰躬身一礼轻声道。
张翼遥则是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我想大人是不是误会了,此番我听闻贵国君上身染重疾,特来相助,这借住在大人府上实在是叨扰了。”
言寰冷声道,“不叨扰,如今像柔然王这般的当世人杰,我们是请都请不来的。”
张翼遥皱了皱眉头,这言寰如今说话阴阳怪气,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当下他在这个时候出现绝不是什么好的时机,他带了大批禁军想必是要拿了自己去换解药,看来他来言府就是这个错误。
“我本以为可以请你带我去见宇文翊,可是如今看来你只是想拿了我去和萧谨瑜做交易。”
“既然柔然王知道,那么下官也就不客气了。”
言寰不能在等了,宇文翊的蛊毒已经拖的太久,为了东秦他不得不这么做。
“大人,恳请您让翼遥同君上见上一面,你要知道如今君上最想见的人不正是这张翼遥吗?若是君上知道你们如此作为,即便他活过来也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言寰冷声哼道,“你们柔然人惯会蛊惑人心,虚情假意。你们把眼线安插在东秦,伺机而动,就是想一举毁我东秦,索性我们早有察觉,今日为便将你们一干人等悉数抓拿查问,张翼遥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
张翼遥冷声一笑,“你真以为我是孤身一人来你们东秦,而且仅凭你们这几个禁卫就想把我拿下,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们柔然了。”
说话间张翼遥伸手将玉欣拦入怀中,一个翻转脚下一勾便将房门紧闭,他转身只是对玉欣道,“这是蛊毒的解药,记住无论如何要将这药丸给宇文翊服下,无论要付出多大代价。”
外面的禁军举起长长的火箭,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杀机毕露,张翼遥没想到言寰会对玉欣也下此毒手,看来宇文翊的境况已然是到了十分危急的关头。
“王上,若你你被言寰抓住,他定然会将你送去沿城,你与那张德钰的亡国之恨,灭门之仇,他决计不会放过你的。”玉欣不知道张翼遥暗地里在想什么,布下的是什么局,她只是不想他孤身犯险。
“放心,我还怕他不将我送去沿城,如今我孤身一人无可顾虑,只要救了宇文翊我便心安了。”
外面火光熠熠,刀光闪动,禁卫军一个个虎视眈眈,忽然房门被张翼遥一脚踢开,临危不乱丝毫没有畏惧,只是轻声道,“我只想求见君上一面,只要一面……若是大人肯成全,翼遥感激不尽。”
言寰根本没有听张翼遥多言,只是劝他还是死了这条心,言下宇文翊是绝不会见他的,说来也是,东秦今日之局都是因柔然而起,若是当时柔然没有攻打东秦,害的东秦损兵折将,也不会由宇文翊亲自带兵出征,如今落地中毒不醒的下场。
张翼遥忍不住讥笑,心道,便是自己如今掏出真心让言寰看个清楚,他也绝不会相信自己的。
一方东秦递交过来的信笺捏在萧谨瑜的手指之间,上面隐隐有着兵甲烽火的气味,墨迹淋淋,力透纸背,寥寥数语,却寒透了这冬月的营帐之中的炉火。
张辰祈则是一身月白色长衫,轻轻的靠在软榻上,他眼睛看着帐内养的那只雄鹰,灰色的羽翼点缀着淡淡的红翎,脚上已经被铁链拴出血痕来,它几次挣扎都无法挣脱,最后只能认命。
张辰祈用筷子挑起一块鲜肉,这苍鹰几乎连眼睛都没睁,一口夺了去,嚼了两下吞入腹中。
“连动物都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说那张翼遥会不懂吗?”
萧谨瑜没有言语,只是想张翼遥多久会来到闲城。此时已不可在耽误下去了,虽然这方圆数万里,都是北魏将士们攻下的城池,可是这场仗已然不能再打下去了,北魏被柔然攻陷,这后方补给的粮草在沿城的量也仅仅剩下一个月的用度,止战是如今最好的选择。
“待东秦的使节将张翼遥押来,我们两方便可好好谈谈停战的条件。只是……”萧谨瑜心中已经有了打算,既然大梁容不下他,他便自立为皇,可是眼下张德钰那个老匹夫怕是不会同意,毕竟在北魏军中他威望甚厚,单凭张辰祈一个所谓的圣皇遗孀是无法让他屈尊在一个大梁人的面前。
“殿下,是担心张老将军?”张辰祈说着便靠了过来,一手点开他微微紧蹙的眉头。
萧谨瑜将他抱在怀里,低声道,“你也知道,那老家伙压根就没有认下你这孙子,他想要与你生分,我又如何同他亲近。”
“殿下,你放心……祖父那交给我,只是在你愿望达成的时候,你答应辰祈的事儿,一定要做到。”说着张辰祈的眼泪竟从眼眶中滚落,嘴角一撇,难过的竟让人心碎。
萧谨瑜伸出手来抹去她的泪水,轻声安慰道,“你如此待我,我又怎么会对你失言呢?他日若我登基,你必然是我的王后,旁人怎会及你万分之一。”
张辰祈轻笑着点点头,他一生玩弄心机的本事怕是比任何一个人都要高明,眼下萧谨瑜说的他自然心知肚明,但凡有张翼遥在,他心里岂会容的下旁人,只是如今他对张翼遥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因为杀了他,张辰祈也一样要死。
“殿下,无论辰祈为了你吃多少苦,都是心甘情愿的,只要张翼遥肯归顺,他好歹是我三弟,我绝不会为难他的。”
“可惜翼遥那个脾气,怕是不会轻易归顺,不过……好在我们手中有宇文翊这颗棋子做要挟,待我同他大婚之后,他便只能认命了。”萧谨瑜神色十分得意,伸手便拉着张辰祈,“你放心,我娶他也只是为了他手中的柔然军,我明知他心里有宇文翊岂会对他付出真心,如今这世上待我最好的只有你,本王一辈子都会记着。”
第245章 权利巅峰
天色阴沉,如今只是午时,帐内已经点燃了灯火,众守将的眼睛都看向那案上巨大的地图,地图中央赫然写着两个字,秦都,在四周赤色的箭头从左右两方逼近,形成一个围攻之势,眼前就像是两只巨大的手紧紧扑向秦都。
眼下的几次交锋显然张德钰没有占到便宜,可是东秦也没有将北魏赶出东秦的地界,只是张德钰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苦心作战,北魏却叫柔然这帮蛮夷给攻破了,待他接到线报想要掉头回城时已经什么都太晚了,张辰祈逃到他这时,带回来的却是五雷轰顶般的消息,他唯一的嫡孙竟死在了张翼遥的手上,他心里的恨不得杀回北魏亲手斩杀了那个孽种,可是张辰祈劝的对,一切还要以大局为重,张翼遥是死不珍惜,可是眼下最重要的是建立属于张家的天下。
这么久来张德钰一直被圣皇踩在脚下,他自认才学、治国谋略都不会输给那个昏庸的皇帝,可是若是谋反他在军中的威望便是荡然无存,他口中天天说的忠君爱国岂不是成了谎话,所以张翼遥的所作所为正是趁了他的心意。
“祖父,如今眼下北魏已亡,我们当务之急绝不是什么攻城,而是要以复兴北魏为己任。”张辰祈看着众将领,出声提议道。
“张将军,魏后说的对,如今我们没了国,为谁去拼杀,即便我们得到这些又有何意义?”
良久一位将军低声长长叹了一句。
“可是如今军中除了我这外孙是圣皇的遗孀是,其余者皆死在柔然的手上,我们如何建国。”
老狐狸一句抛砖引玉,没错他正是要利用这张辰祈,先以他做号令,打着复国的旗号,军中的这群人跟着自己多年,定然会以他张家马首是瞻。
张辰祈这小儿只是孤身一人,必须依靠他这护国将军,那以后北魏不就是他的天下了吗?忠义两全,旁人绝不会说出什么来的。
“王后在便是北魏在,圣皇生前最信任的就是王后,张将军我等愿意以尊王后为圣皇,皆听从他的号令,复兴北魏!”
张辰祈装出一副不敢当的摸样,吓的扑通跪倒在地,“各位将军,万万不可,圣皇一死我便万念俱灰,一心只想追随陛下,只是未看见张翼遥身首异处,我便苟活于世,我一个人怎么担负起这般大的责任。”
张德钰眼看张辰祈这个没出息的,心里便是欢喜,他赶忙将他扶起,低声道,“孙儿别怕,有我和你几位世叔在,复兴北魏指日可待,你且不用担心,圣皇驾崩我等都五内俱焚,觉得对他不起。可是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复兴北魏,而你也应该继承他的遗志,好好的活下去。”
天下人争权夺利,拼死厮杀为的就是爬向权力的顶端,众人皆有私心,他们也都清楚张德钰的私心,与其他把刀架在自己的脑袋上,倒不如顺了他的心意,如今张将军兵权在手,北魏已经没有可以撼动他的地位了,他没有黄袍加身已经算是尽忠了。
张辰祈见众人如此,便不在推辞,“一切都请祖父做主,只要能为陛下报仇,辰祈万死不辞。”
萧谨瑜在帐外已然听见这极好的消息,他料想张德钰这个老狐狸不会不答应的,这是多好的机会。
张辰祈出了营帐,便神色匆匆的跟着刚才议事的一位将军钻入他的营帐内。
这刚一进帐,便见张辰祈扑倒在他的怀里,“薛将军,祖父那人居心叵测,我怕会对你不利……”
“哎……辰祈你大可放心,张将军做人虽然是嚣张跋扈了一些,但是绝不会在眼下这个时候同我有什么分歧,加上有你在我身边,他对我岂不是会照顾一些,怎么会对我不利呢?”
薛将军一只手勾着张辰祈的小脸,对着他的脸蛋就是亲了一口,这军中生活实在枯燥乏味,拼死拼活也捞不到半点好处,可是想不到如今这圣皇身边男后却对他能情有独钟,有美人在侧他心里到是十分欢喜。
“你是真不知道吗?祖父如今因为张其华的死,可是恨透了你。”
“这话怎么说的?”
“你想,当初你本应带兵留守都城,那张其华应该随军在侧,可是若不是你姑母当今的太后,为了让你争一回战功,却把你硬塞了进来,你怎么能够站在这?”
张辰祈的眼中顿时闪现出一阵杀机,看的薛将军是汗毛直竖。
这薛将军生下来就是糊涂蛋,太后给他兵权也不过是想巩固他们薛家在朝中的力量,以方便同张家相抗衡,如今北魏不在了,薛家也就没了,他这个所谓的将军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若是张德钰记恨起同他在朝中的过往,这第一个便饶不了他。
“辰祈,你说的对……可是如今我该怎么办?”薛将军一时间就没了主意,他怎么斗的过张德钰这个老狐狸。
张辰祈将他拉到身边,一双手抱着他的虎背熊腰,脸紧紧贴在他的心口,“如今他们虽尊我,可是我知道我不过是个傀儡,若是他们一日用不到我,一定会除掉我的,所以若是在我身边的是你,我就不用怕了,以后这北魏的天下都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你说的对,这北魏的天下凭什么只能是他张德钰的,我手中的兵权虽不如他,可是好歹我也是太后的侄儿,又有你助我,想不到如今竟轮到我薛淳走运了。”
他想着便哈哈大笑,转身便将张辰祈压在身下,“与其让张德钰占尽先机,倒不如我来个一步登天,你说的对……你是我的,这天下也得是我的。”
“将军……”张辰祈便搂着他滚到了床边,眼里的柔情在吹熄烛火的一瞬间竟化作一丝无情的嘲笑。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这薛将军便携属下众人就说重大的军情要事事向张老将军禀报,张德钰刚刚醒来,只是觉得奇怪,他脑子转了一下道,同身边侍卫道,“收了他们的佩剑,方让他们入帐。”
这薛淳心里嘀咕,这让他卸下佩剑,怕是对早对自己心存疑虑了,他二话没说当下便卸掉佩剑。
“将军,将军……我有要事禀报。”他赶紧冲入帐中,扑通跪倒在地。
张德钰先是一怔,只见着薛将军一人进帐,一身轻骑铠甲似乎是有大事发生,他赶忙欠身双手将薛淳扶起,可是就在他弯腰的一瞬间,薛淳忽然抬头怒视,伸手将袖中的匕首取出狠狠刺入张德钰的身体内。
“你……”张德钰大吃一惊,刚要大喊呼救,却被薛淳反手堵住了嘴,张德钰拼尽全力抓住薛淳的手腕,使劲的用力想要将其掰开。
“老家伙,你不行了……若是三十年前我怕不是你的对手,可是如今你就乖乖受死吧!”
言罢他又接连刺了他两刀,鲜血如注,染满了张德钰的全身,白色的锦衣被鲜血染的绯红,一生戎马的张老将军,怕是到死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死在了谁的手上。
当年他将张自清送去东秦,只是想有一日能够借此成就北魏,可是谁想他机关算尽也不会想到今日的结局。
张氏一族曾在北魏声名显赫,上一代将军张无邑是得等的英武,他为北魏杀敌无数一身荣耀数不胜数,可是如今他的子孙却死在了争权夺利的这条道路上,曾经的天下大义,如今都不过是空响。
薛淳杀死张老将军的的消息很快就被张辰祈通知到各军部,此番变节竟惹的军中张将军的各部同薛淳属将互相厮杀,血流满地,眼见此情此景张辰祈是何等的得意,想不到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杀了那个老匹夫。
薛淳不善于带兵,他怎抵得过张将军的属下那般骁勇,适才的勇猛不过片刻便软成一滩烂泥,他被人押入张辰祈的帐内,满座目光一起向他看了去,薛淳见是张辰祈心中的石头便放下了,他大步走到帐中央,故意高声道:“辰祈,还不放开我。”
满座皆惊,都觉得平日里小瞧了这位将军,想不到他竟然如此大胆。
张辰祈没动只是微微一笑,看来这个薛淳还真是蠢,他眼睛扫过一众将士便道,“此人刺杀主帅,证据确凿,以军法论之应当五马分尸。”
诸位将军刷地齐身立起,仰首道:“杀了他!杀了他!”
薛淳见势不对,便道,“这……你们不能杀我……辰祈快告诉他们,我不能死!”
“你不能死?你杀了我祖父,杀了北魏的贤臣,我岂能容你!”
张辰祈手中的军令被捏碎的声音彻底让薛淳清醒了,他中计了…………“你个奸臣,是你……是你害死老将军的。”
薛淳拼命的挣扎着被人拖出来了帐外,可是伴随着奸臣的呼喊声,张辰祈终于揭开了属于自己鲜红的一幕。
张辰祈如今已经站在权利的巅峰,没人能阻碍得了他,想不到和张翼遥的命局连在一起,竟可以助他称帝,这恐怕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