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月光冷冷的照进火莲的房间,映衬得火莲的脸颊更加苍白。公孙策的药多少还是起了作用,火莲的意识逐渐恢复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疼痛也更加明显。驼子守在床边看着这个他从小带大的孩子,蜷缩着手捂着胸口,眉头紧锁,自己却无能为力,倒不知道到底要他醒过来好,还是继续昏睡的好。
“咳咳……”伴随着一阵虚弱的咳嗽声,火莲清醒过来,看到驼子正趴在桌子上休息,想必驼叔一定是陪了我一夜,便不敢作声,可是又口渴难耐,伸手抓住床沿想要翻身下床,不料却一下跌倒在床边,把驼子惊醒了,“少主,你醒了怎么不说一声。”边说着边过来扶起他,“驼叔,咳咳……”刚想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完全沙哑了,“快别说话,来,喝点水。”火莲顺从的靠在驼子臂弯里喝了一杯水,“驼叔,我怎么……一点力气都没有,我……”还没等他问起,驼子打断他,“这几天你只管好好休息,什么事也别想。”其实,事到如今,不说他也知道了,反正他现在就是想也想不动了。
在房里躺了半天,火莲闲极无聊,独自闲逛到一间房里,这是他小时候最喜欢来的地方,看着桌子上堆满了各种还未完成的或是出外时捡来的木料,火莲倒也淡定的坐下,自己这辈子刻过很多东西,好像唯独没有爹,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这份感情太难以面对,又或者是自己不知怎样表达,反正就是一片空白。想着不知不觉就拿起一块木头专注地雕了起来,全然不知展颢已在外面默默地看着他,驼子看他们两这样子很久了,担心火莲身子未愈这么长时间会担不住,走过来想劝劝他,却被展颢制止了,“他这辈子属于他的时间不多,就让他去吧!”不料火莲抬起头来,发觉展颢和驼子都在,竟像个偷偷干了坏事的小孩子一样,手一抖刀具一下就往木料里划。许是小时候把他管得太严,展颢只是笑笑,走进来“刻的什么呢?”火莲不觉脸上一热,忙把刚刚的雕相往袖子下藏了藏,“没什么,我想从认识大哥跟小柏,还没为他们做过什么,就想着雕两件,好给他们以后办喜事。”说着便把之前雕的鸳鸯相推了出去。展颢偏还假装不知道:“怎么,他们两个不着急,你倒替他们着急。本宗也是好久没练手了,记得上次为你雕了朵莲花,还是在为你取名字的时候。我看看再雕件什么好呢?”展颢停顿了一下,只见火莲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容,“笑了,本宗很久没见你笑了,拿出来吧,看看还有没有救。”就这样,父子两商讨起如何雕好那木料。驼子也是很久没见这样的场景,虽然火莲时不时的几声咳嗽,还是让他揪心,但见他这么开心也就不忍心打断。
可惜,好景不长,坚持着雕了一个早上,火莲突然剧烈的咳起来,吐了一口血,昏了过去。
日上中天的时候,方旭和公孙策带来一瓶药交与展颢,原来那日从旧宅出来后,公孙策左思右想觉得也许以毒攻毒会有出乎意料的作用,可这奇毒必须以奇毒攻之,公孙策对世上的奇闻异志向来颇感兴趣,自己也曾对毒物有所研究,遂回去后就将这些年他接触过的一些奇毒制成“三虫三草毒”,虽只有三味□□,但毒性极强,若能成功就算不能彻底解除火莲身上的毒伤,至少也能暂时阻止□□进一步向他的心脉蔓延;如若不成功,很可能会把火莲推向更糟糕的境地,风险极大。想着这几日与火莲这短暂的相处时光,他们父子这辈子虽一起过了二十年,但真正属于他们两人的时光似乎只有这两天,万一这次不成功,火莲很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但若是迟迟不决定,他可能也坚持不了几天。可是即使试药,展颢也担心就火莲现在的身子如此虚弱,还能经受的住吗?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火莲突然说话了,“爹,给我吧!反正我已经一身是毒,再多几样也无所谓,生死由命。”服了“三虫三草毒”,展颢又运功,助他打通血脉,才让毒性暂时缓了下来。公孙策:“现在只能靠他自己的造化了,明天天亮前,若是能醒,余大人暂时就没事。”
生恩养恩两相难
这天晚上,谁也没有睡,大家轮流守着他,方离也来了。直到天微亮,火莲的气色倒是好了不少,可人却还未醒,展颢走到那间房里,独自坐在那件尚未完成的木雕前,木头上沾染了他的血,显得格外刺眼,展颢慢慢闭上了双眼,“孩子你给我的木雕还没做好,你不会就这么走了的,你从来不会还没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就走了。”不知是否是感应到什么,方离握着火莲的手动了一下,“火莲,火莲。”火莲睁开眼睛,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原来,仁宗一听说他的病情,第二天上完早朝就来了,见仁宗来了,其他人也不好多做逗留,方旭陪方离回方家休息,驼子赶去通知展颢。
火莲和赵祯同处一室,略为尴尬,自上次那次不期而遇,火莲还没正式面对过他的亲生父亲,赵祯虽然关心火莲可却不知从何问起,这个已经和他分离了二十年的孩子,他的脾气秉性他一点都不了解,倔强的不肯透露半点信息,只一个劲的说着没事,仁宗也无法。展颢一听仁宗来了,一脸不悦,驼子只得劝他,“毕竟他是火莲的生父,宗主要是不想见到他,等他走后再过去便是。”没想到展颢却说,“在我的地方,我看我儿子还要看他的面子。”驼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跟着过去。
火莲正面对仁宗不知如何是好,眼看着展颢又从门外进来,愣是直直的瞪着展颢,连仁宗说什么都没听到。仁宗一回头,“哦,余爷来了。”“你大驾光临,作为主人本宗岂能不出来。”“朕知道,余爷对朕还是有看法,可火莲出了这么大事,你竟瞒着朕,再怎么说大内的御医和药库也不会比这外面的差,怎么……”“哼,你还提你那皇宫里的药,你以为本宗还能信得过你。”“爹……”无心的一句话,却引得仁宗和展颢一齐看向他,火莲看着他的两个爹这针锋相对的模样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还是驼子端着碗药进来解了围,只道是火莲还需好好休息,仁宗也不多打扰了。火莲望着仁宗走后,一时不知怎么面对展颢,自顾自的把药一口灌了进去,倒是呛得自己咳了几声。
定王府
“呵,赵祯总算是坐不住了,看来时机成熟了。来人,去以涉嫌逆反的罪名,查封余家住宅。”
旧宅
以毒攻毒的办法倒是见效,没过几天火莲就觉得浑身自在了许多,驼子:“嘿,你这孩子,干嘛把灵芝藏到那密室里头,害得我好找。”“啊?驼叔您找灵芝干什么?”“还能干什么,你这幅模样,不用那灵芝你能好那么快。我还没问你,那上面缺一角到哪去了,该不会是给方姑娘了吧!”“你说什么啊?我那是……”火莲看了一眼驼子,像是暗示什么,“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你爹的。”火莲这才松了口,“其实,那一角我是拿它去救孙大人了。”“什么,孙正气,你救他,他这种人还为他浪费良药。”火莲摇摇头,“驼叔,他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罪不至死,何必呢?”驼子笑笑,“你啊,还是那么善良。就是不知道照顾你自己。赶快把药乘热喝了吧。”“嗯,哦对了,爹呢?还在生我气吗?无间道怎么样了?定王有没有……”“哎好了好了,别想那么多了,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你这体内的毒还只是暂时控制下来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再犯呢?老老实实给我呆在这着,别老满脑子想着无间道。”
树欲静而风不止,一大清早,钱富就从新宅匆匆忙忙赶过来了,说是宅子被人查封了,好像是朝廷的人。驼子赶去告诉展颢,路过火莲的房间却发现火莲早已不见踪影,“又跑哪去了,哎算了,先去报告宗主。”而此时,火莲已经由旧宅的密道穿行至春山书寓。“少主,你可终于来了,白煞有急事相告却到处找不着你只能在这等。”“什么情况,我怎么听说新宅被查了。”白煞望了眼门外,“少主,借一步说话。”二人一道进了密室。
旧宅
展颢:“你看清楚了,朝廷的人……”钱富:“是,都是穿着官服的。”“火莲呢?”驼子:“少主……刚给他喝完药,又不知去哪了?”正当大家纳闷时,大厅后的墙突然打开,“爹”,驼子:“少主,你这是……”火莲看了驼子和钱富一眼,又转过头看了看展颢,“都退下。”“是。”“爹,定王那边传来消息……”“你在他那有人?”“是,在冷清身边。”“你果然没让本宗失望,做事都知道留一手了,算我没白培养你。这么说,你该知道冷清已经准备对你的身份下手了。”“是。”“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屋外,驼子和钱富正焦急地等在外头,忽听得屋内争执声愈响。“到头来,那狗皇帝还是不信任我,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爹……”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只见展颢破门而出,转眼间就不见踪迹。驼子、钱富:“少主,这是怎么回事?”“驼叔,爹肯定去皇宫了,我去追,您回总坛候着,钱富你在这守着。”
巧盗锦囊断后尘
大内
“什么人?”御林军大惊,只见一个黑影在宫中晃却不见人影,“快,护驾。”可是没等御林军赶到,展颢早已来到赵祯面前。“你说的好听,到头来还是和你那奸狡多端的父亲一样,一样的多疑,一样的出尔反尔。”“余爷,不知是何事,想必你是误会朕了。”“误会,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拿命来。”这时,一群御林军蜂拥而上,把展颢团团围住,一阵打斗在所难免。
火莲追着展颢一路来到宫中,凭着进宫腰牌在大内如入无人之境,要说这大内他也不是头一次闯了,这会儿所有人都在忙着应付展颢谁还会来管他。“应该就是这儿了,”这里珍藏着大内几乎所有的重要物品,可这回却无论如何也找不着锦囊所在。“怎么回事,难道……”火莲转身往赵祯的寝宫奔去,虽然身子刚好,还不能与人正面对抗,但现在正值白天,寝宫内倒也无甚多人,那些宫女太监不足挂齿,火莲一下功夫就潜进寝宫,不多一会就得手了,“没想到,他竟把它藏在这,难怪冷清找了几回都找不到。”看到自己出生时所绘的图如今却要亲手把他盗出宫中毁掉,心里总不是个滋味。罢了,既然这身世注定不能见光,毁掉它又何妨,倒省了自己的后顾之忧,自在当个无间少主。
得手后,火莲正从后宫加紧往外赶,方旭和包拯、方子庵等人正从正门赶来,眼看着展颢大闹皇宫,方旭又着急又难受可就是不知道该拿他这个爹怎么办才好。包拯:“展颢既已是再犯,定当从严处置。”“包伯伯,求您再给他一次机会吧!我去劝劝他。”“本府已经给过他机会了,以他如今的实力,或许只有贤侄能制止他了。”“啊!”方旭震惊的望着包拯,“包伯伯是要我大义灭亲,不,不,这……”“只有你能阻止,以免造成更大的伤害啊!”方旭无奈接过刀,父子对峙这本是他最不愿看到的,展颢看见方旭恍然间像看见了当年的自己,那样的单纯正直无私,一下子愣在了那里,而方旭为了逼停展颢,拔刀向展颢飞去,就在这时,火莲从一旁出来,见此情景,来不及多想一下子冲到展颢跟前,方旭猝不及防,一时收不住手中的刀,径直往火莲身上刺去。一瞬间,所有人都好像定住了,展颢猛地回过神来,接住了摇摇晃晃的火莲,挥袖打掉方旭手中的刀,方旭被这力度一甩踉跄的后退了几步,展颢乘机带着火莲越过宫中的高墙……只留下错愕的众人和痛心的仁宗,他最后还是选择了他,宁死也不后悔。
展颢带着火莲一路逃到了城郊树林里才扶着火莲歇下,展颢一边忙着为火莲止血一边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一个承诺……”展颢一愣,“承诺,什么承诺?”“孩儿对自己的承诺,也是孩儿对爹的承诺。还记得,以前您一遍遍的对孩儿诉说着展家的冤屈,那个时候孩儿就默默地发誓,这辈子绝不会让任何人在您身上或者心上再捅一刀,任何人都不可以,包括小离和方旭。”展颢的手停住了,背过身去,不觉红了眼眶,方旭说的是对的,我从来不知道你有多爱我,更不相信你能理解我,甚至于一次次的伤害你,成心不想让你有好日子过……展颢缓了一会才开口,“可你明知道……”“孩儿知道,既然是做戏,就要把戏做足不是吗?要不这定王怎么会相信,我们已经被逼无路可退呢?”“那你又何必非伤了自己呢?你真以为方旭会杀我,就算他想杀本宗,以他的功夫又岂能伤我多少。”“孩儿当然知道,方旭这一刀其实只是皮肉之伤,并无大碍。”“东西呢?”火莲从怀里掏出锦囊,交给展颢。锦囊上还沾着火莲的血,展颢接过锦囊,“你想好了,真要是毁了你就再也回不去了。”“孩儿早就回不去了,也从未想过再回去。”展颢突然将锦囊攥在手里,再一打开,锦囊和里面的东西已经粉碎,随风飘散。身自飘零水自流,火莲的身世也一如这粉碎了的东西飘散在人世间……
“此地不宜久留,起来快走。”“啊……爹,孩儿恐怕是跑不了那么快了,您先走吧!”“不行,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留下,万一他们追来……”“正因为他们知道您不会啊!他们现在肯定不会冒着跟您正面对抗的风险直接找来,再说,就算他们找到孩儿他们又能吧孩儿怎样,现在无间道需要您,定王那边没准已经准备动手了。”看展颢还是有点不放心,火莲又说:“爹您放心,孩儿……孩儿向您保证,绝不会再干傻事了。”展颢叹了口气,“好吧,本宗一回到总坛就派人来接你,你等着。”
皇宫
方旭被刚刚突如其来的那一幕惊呆了,扔了刀跪倒在仁宗面前,“方旭鲁莽失手伤了火莲,请圣上降罪。”方子庵见状也上前求情。“罢了,罢了,朕不会怪罪于你的,起来吧。包卿,派人盯住无间道的人,若展颢再有动作,抓起来再说。”
定王府
冷清:“主子,不出您所料,幽冥王现在已经成了在逃嫌犯,京城他们是回不去了。”“哦,是吗?可我怎么听说,展颢大闹皇宫,余火莲也出现了?”冷清脸色骤变,并不言语。“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还要留着他过来反咬我们一口?”“是,主子,冷清这就去办。”定王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去你们跟着,他现在受了伤,务必要把他干掉。”
京城郊外
火莲站起身,艰难的一步一步往总坛走,风吹得树叶沙沙响,火莲感觉身边杀气重重,忽然,一个人球从树上飞下,火莲一闪靠到了树边,随后一群身着黑衣的人从四周的树丛中杀了出来,火莲一低头,一刀劈在身后的树上,随即四五个黑衣人一齐向他砍来,火莲从身后抽出两节枪杠,接在一起朝前挡住,冷清乘机拔刀朝火莲背后刺去,火莲立马抽出枪杠间的绳索,两节枪杠一绕,一下卷起四五把刀转身朝冷清掷去,冷清闪身躲过,火莲以乘机接好枪头,朝身后一扫,挑落好几个手中无刀的黑衣人,眼看火莲就要逃脱,冷清瞅准时机上前交手,乘其不备一拳打在火莲的伤处,火莲被这猛地一击,剧烈的疼痛立刻蔓延全身,整个人不住的哆嗦,后退着用□□顶住地面支撑身体,一时间无力抵抗。
面对着黑衣人的追击,火莲退到一个湖边,山石滚落湖底,“余火莲,我就不信,这次你还能跑得掉。”火莲转身望向离地很深的湖水,纵身滑下湖里,一下子就消失在所有人眼前,“都给我下去仔细地搜,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火莲并未走远,心想按自己现在的情况跑到哪血迹都会被追踪到,除非走水路。好在从小就喜欢在水里潜着,练就了一身好水性。火莲一直潜到不远处的一座小桥底下,一手抓住桥身下的桥梁。任桥上的人再怎么找也看不见哪有气口。“冷爷,一路寻来这么久,这余火莲就算水性再好,他也不可能在水里呆这么久都不用透气,除非……他已经没气了。”冷清将信将疑,“要按他平时的水性这倒也没什么,只是他被我伤得这么重,恐怕也没这能耐了吧!”又望了望湖面,“撤!”桥下的火莲松了一口气,得亏他们撤了,要是再呆一会,火莲就算在桥下也要疼的撑不住了,这入秋的湖水冰冷无比,就是再泡一会也会冻得受不了。等人都走远,火莲才从桥下爬起来,此时的火莲又冷又累,早已无力再走,只能躺在路边瑟瑟发抖,恐怕这会儿要是再有人杀回来,他也只能乖乖的束手就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