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箭弹!”夏明朗大喊。
全车人几乎是下意识地跳车滚了出去,所幸这时高度战备,除了司机谁都没敢关车门。一枚RPG火箭弹正中车底,把这辆薄皮大馅的四方型大车兜底掀翻,重重地砸在地上,摔成一堆纠结的金属碎片。
夏明朗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拼命往外圈跑,身后的火堆很快再一次爆炸,这次是油箱。浓浓的黑烟卷起冲天火柱,爆炸产生了炙热的冲击波把夏明朗卷起来摔到路边。
“陆臻??”夏明朗声嘶力竭地大喊。
“我没事!”陆臻连忙回应他。
夏明朗深吸一口气,心中略定。
狼烟滚滚,燃烧的越野车切断了道路,几乎烧到街边的店铺,空气里充斥着轮胎烧焦时的刺鼻的气味儿。油箱爆炸时产生的冲击波把后面三辆车的车窗全部震碎,一些没有及时下车的战士脸上被划得鲜血淋漓。
夏明朗听到身后的刹车声,那是方进那辆头车在爆炸后调头回赶。第一拨枪声像潮水一样泼出来,从街边小店里跑出几个枪手举着枪跑过大街。
夏明朗听那炒豆子24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似的枪响就知道是全自动档盲目射击,这不是职业军人的风格。他开始同情起柯索,的确,这地方的确不好治理,这些人抬枪射击时就是叛军,放下枪口就是顺民,这他妈的是……不过这样的火力齐射仍然是可怕的,越野车在街道中央打转,车身上瞬间就布满了子弹孔,一条条黑影从车里滚出来,依托路边的障碍物还击。
夏明朗顾不上帮忙,他急着要冲过火障去指挥后面的大部队,那里的情况更让人揪心。被爆炸逼到街边的本地人惊慌地躲闪,夏明朗从行人中穿过,一个穿着黄色T恤的青年人忽然向他抬起了枪……
夏明朗比他更早的扣动了扳机,但是……子弹居然卡住了,那支95步枪在连番的爆炸中被磕坏了枪机。夏明朗全身的血都在往头顶涌,但是他并不打算避让,有时候速度与冲击是你最好的武器。他忽然跳起把步枪甩到身前,握住枪口斜劈下去,枪脊砸到那人的颈侧,把他的颈骨打折,变成一个尖锐的角度。
然而这位飞身让开的同志却为他身后的哥们让出一个绝佳的射击角度,夏明朗惊讶地发现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几乎已经戳到了他的鼻子,那是一把没有枪托的AK47,黑乎乎的,散发出机油味儿。
执枪的手消失在一团黑衣里,那个人站在铁棚底下,光明与黑暗之交。火光照亮了他的半张脸和满口白牙,夏明朗看到他眼睛在暗处闪闪发亮,映出火焰,像在燃烧一样。
夏明朗全身的肌肉在这一刻脱离大脑中枢的指令开始独立思考。
如果我们有一个魔幻的镜头可以贴身拍摄,就会发现他的上半身猛然弯折下去,他闪电般的右手像铁钳一样握住枪口把它推向了另一面。
突突突……枪口连续地吐出火舌,尖叫声四起。
炽热的铁管在掌心里弹跳,夏明朗不知道这股祸水被他引向了哪个倒霉蛋,但是他左手指尖摸到了藏在腰间的轻薄刀刃,在下一秒,他让那玩意儿在空中飞出条短暂的直线,终止在对方的脖子上。
夏明朗拿走了他的枪,虽然是把破枪,可是聊胜于无。
火墙后面柳三变和陆臻正在忙着指挥车队调头走另一条街,马小杰押队的车现在成了头车,四名特警实在觉得车里太危险,索性下车突前开路,在战斗中,只有运动的才是最安全的。
跑动,找掩护,警戒……再跑动,找掩护,警戒……周而复始。这样会安全些,可是这样会慢,而缓慢会带来新的不安全,所以现实就是这么的无奈,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最好的选择。
“你受伤了!”夏明朗看到陆臻的右臂上有血。
“有吗?”陆臻低头查看。
夏明朗一把拽过他的胳膊,撕开作战衣,一枚尖锐的玻璃深嵌在皮肉里。
“我都没发现。”陆臻惊讶地。
光滑的玻璃表面沾满了血,夏明朗用手试了一下没捏住,低头用牙咬紧拔了出来。鲜血随之涌出,夏明朗下意识地吐出玻璃茬子,用舌头压住伤口。陆臻把撕开的小卷绷带递给他,来不及清理了,简单止血吧。夏明朗找到有消炎药的那一面按上去,干脆利落的缠了两道,这种独立密封的绷带有一定的弹力和自粘性,就像个大号的创口贴,很容易处理。
“我们需要坦克!”夏明朗吐出一口血,满口都是浓郁的血腥味儿
“我已经要了。”陆臻冷静地。
“那将军大人睡醒了吗?”
“听说大使先生已经睡醒了。”
夏明朗笑了起来,他很想给现实找一句够力的脏话,后来发现这有点儿困难。这个世界上最恶心的事情就是让一群装腔作势的男人坐下来扯皮,那种咬文嚼字的模样会让你怀疑他们是不是这辈子都没有得到过性高潮。
十、
方进他们很快也撤了回来,没有人追击,大概都已经被消灭了。方进手上拎着他们全身瘫软的司机,他很幸运地没有被流弹打中,并且在他惊慌失措满地乱窜的时候被方进一把揪住了领子。不过方进本人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一枚流弹穿透车门打中了他的屁股。
夏明朗一个闪念想到他们的司机小伙,那个阿拉伯男孩长着黑漆漆像小鹿样睫毛浓长的大眼睛,他已经在爆炸的越野车里化成了灰烬。
方进把那缩成一团儿的司机扔上卡车,捂着他流血的屁股呲牙咧嘴地跑过夏明朗身边,他很严肃控诉说:“队长,我觉得我们需要装备防弹内裤。”
夏明朗差点笑出了声。
车队在慢慢地前进着,他们换了一个方向,喀苏政府派给他们的司机们有些已经吓得不知道怎么开车,而剩下的则在内部吵成了一锅粥,每个人都坚持认定自己的路线可能会更安全,他们说东道西谁都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夏明朗只能让车队跟着头车开,否则谁也不能在这时候让他们统一出一条最佳路线来。
当然,这种情况是相当危险的,按照标准程序司机应该是最冷静的那批人,而且整个车队里的每辆车都应该知道目标地的方向和路线。这样才能保证没有谁会掉队,即使在头车转错弯的时候后面的车队也能找到正确的方向。可是夏明朗现在已经顾不上了,他必须信任这些司机,因为他根本就不认识路。一天的时间只够战士们熟悉那间宾馆大楼和城里的主干道,奈萨拉密如蛛网莫名其妙的小路没有人能在两三天内靠地图摸清楚。
那些双车道甚至单车道的小路看起来简直一模一样,街灯歪歪扭扭的倒着,路面上飞扬着尘土脏乱不堪,到处都是垃圾碎片,街角处长着叫不出名来的矮树和仙人掌,在黑暗中模糊成幢幢鬼影,金属路牌被人毁得七零八落,根本无法指示方向。
夏明朗一直担心他们的司机会迷路,以至于他每过一个路口都会看一下指南针,估计在大方向上他们是不是距离安全越来越近。
交火还在继续,甚至越来越激烈,全部的麒麟队员与一部分陆战精锐下车开路,他们用机枪在人群前方扫射,驱赶他们,用逐段封街的方式保证车队的安全,车上的高音喇叭用各种语言声嘶力竭地吼叫着:放下武器!离开这里!
战士们开始向所有携带有武器并正视他们的人开枪,所有的对外交锋时后发制人的原则都已经被彻底抛到脑后,没有人愿意用生命去试探对方是否有敌意。
可是真正让夏明朗感到惊慌的是,街道两边的人群居然越挤越多,好像半个城市的人都在往这里赶。他们站在街边或者躲在某些不起眼的破巷子里,他们在黑暗中用各种各样的表情审视着他们,他们之间的绝大多数看起来是无害的,然后莫名其妙地,突然有个人变出一把破枪来扫上一梭子。那些人开枪的样子甚至很可笑,他们拼命地把枪口往前举,却把脖子往后转,闭上眼睛打光弹夹里所有的子弹转身就跑。
夏明朗感觉这简直匪夷所思,在缅甸在老挝在柬埔寨,只要在哪里响起枪声,十里路之内的老老少少都会望风而逃,拖家带口跑得无影无踪。可是在这里,那些人好像赶集一样飞奔而来,他们从人堆里挤出来,兴奋地打出几发子弹,就像在天桥看把式,扔下几块铜板,然后心满意足地跑开。当然,如果还能跑开的话。
整个地区就像是陷入了狂欢,大家在进行一种有关于射击的游乐活动,他们在跟上帝赌骰子,赌是让对面穿着迷彩服的士兵倒下,还是自己……
夏明朗和很多人讨论过这个问题,和陆臻,在索马里时,甚至和枪机与海默都讨论过。大家最后的共识是,总有一些人对生命缺乏敬畏和眷恋。或者是这块土地上的生活太过贫瘠让人无法热爱,或者是部落文化流传千年的战斗荣誉感让他们勇于拼命,又或者是伊斯兰文化对圣战的迷恋……
总而言之,在这里有那么一群人,他们非常勇敢也非常残忍,他们砍死一个人就像砍倒一棵树,他们看待死亡就像回家吃饭,他们会用可怕的效率杀死敌人或者杀死自己,随随便便几个月就能用大砍刀让全国人口少掉三成。
夏明朗第一次庆幸自己生活在一个懦弱惜命的民族。
与许多外人想象得不一样,夏明朗不是一个喜欢打硬仗的人,甚至,他非常厌恶这个,因为老天爷总是站在有更多人和更多枪的那一边。
所谓的迎难而上,勇于牺牲,擅啃硬骨头,以少胜多,在他看来那都是二流部队的水平,他喜欢不断的迂回、隐蔽、潜伏、深藏不露、确保在小范围内的绝对优势,然后一击即中。他很擅长等待,善于捕捉各种微妙的变化,他是那么的敏锐那么会抓准机会。
真正出色的战术不是突出重围以弱胜强,而是永远也别把自己陷进去。夏明朗是很少受伤的战士,即使在他还年青冲动的时候都是如此,他天生有猎豹的基因,他喜欢控制局势欺负人而不是被人欺负。
然而现在他们就这样站在大街上,像一个活动的靶子,他们在明而敌人在暗,夏明朗所有的优势荡然无存,这不是他习惯的战斗方式,这让他感觉到恐惧。
车队还在前进,可是问题似乎变得更加严重,夏明朗发现攻击他们的人数虽然没有变得更多一些,可是能够准确射击的比例却在提高。似乎有一些更专业的人在加入进来,那些在南方打过仗的游击队甚至是临国的职业军人。他们在路口设置路障,逼迫车队停下来清除十字路口的交叉火力,这样他们就得到了更多的时间去下一个路口设置路障,而车队每一次的停顿都意味着更猛烈集中的交火与更多的伤亡。
夏明朗怀疑他们可能中了头彩,情况说不定比所有人能想象到的更严重,这个地区没准儿已经聚集起了足够引发下一次暴动的能量。他们只是在等待着,等待一个好时机或者一根导火索,而他,夏明朗上校,像一个傻瓜那样领着人一头撞进来,充当了那根枪药引子。
卡车里塞满了伤员和人质,柳三变在一个路口释放了那些俘虏,他已经彻底顾不上他们。
据说有一个词叫“战斗迷雾”,就是说无论你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得多么充分,你被训练得有多好,当战斗开始第一发子弹离开枪膛,未来就会变成一团迷雾。你将看不清对与错,不知道前和后,你只能在迷雾中摸索,祈祷自己正在做着正确的事。
柳三变无比沉重地告诉夏明朗,他们又多了两个重伤员,有一名士兵被子弹打穿了肺部,他需要尽快被送进医院,否则他很快就会完蛋。
夏明朗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冒着乱枪把一个陆战队员从路口拖回来,他很勇敢,攻击很有力,但是很多地方都做错,他把自己的侧面暴露了出来,而那个方向随时都会有人放冷枪。
夏明朗发现现在他即使是大声吼叫着都很难把自己的命令迅速传达下去,这让他不得不跑前跑后的进行面对面指挥,当然柳三变应该也一样。这里太吵了,到处都是枪声和子弹掠过空气的尖啸声,让人根本听不清别的东西。每个小队都觉得自己的战位很危险,小队长们急着了解情况,也急着报告,他们常常紧张得开错频道,电台里充斥着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句子,这让战士们很难迅速听清来自夏明朗的命令。
他知道这不能怪柳三变和他的部队,他们的确训练有素,但是他们没有被训练过习惯身边战友的流血、呻吟、惨叫……甚至死亡,他们也没机会习惯手臂骨折或者食指齐根削断之后还怎么坚持战斗。
此时此刻他们仍然能保持良好的队形,没有崩溃没有退却,仍然在有效还击,仍然斗志高昂,这已经说明了他们的确是精锐。
可是,这不够。
夏明朗痛苦地发现如果他想要把更多的人完整无缺地带回家,那还不够,他希望他们更冷静,更专注,心无旁骛的就像一块石头,而同时又像一只耗子那样敏感多疑小心谨慎,留心任何一点点风吹草动。
相对而言,马小杰那一组特警的状态要比陆战队好一些,他们的射击更精准,他们更擅长观察战场,为自己寻找依托,他们有良好的巷战训练,也更懂得怎么保持通讯频道的清洁。可是他们也有自己的缺陷,他们被无处不在的敌人搞得手足无措,老是琢磨着要怎么去消灭那些人。显然他们更习惯的战术是包围——>集中火力——>歼灭,而不是逃跑。
“坦克呢!!”夏明朗冲着陆臻大吼。
陆臻做了一个手势表示,听说它们在加油。
真操蛋!夏明朗心想。
在战斗中,假如情况在变坏,那它总会变得更坏。
十一、
郝宇鹏用力抓住防弹衣肩部的连接带把一个晕迷的战士拉上车,他现在是这辆卡车上唯一没有受伤的士兵了。医疗兵杜起程是他的老乡,战斗开始没多久,他跟宇鹏说你上车来帮我吧。郝宇鹏见班长没有反对,他就跳上了车,有一些战士骨折很严重,搬运他们很是需要一点技巧和力气,郝宇鹏心想老杜是的确需要一个帮手。
郝宇鹏今天19岁半,他是军官们非常喜欢的那种士兵,身材高大,阳光开朗,乖巧听话,训练勤奋刻苦。他高中毕业后参军,因为出色的身体素质被选入海军陆战队,一年后他来到两栖侦察营,他是目前营里最年青的战士。老兵常常欺负他,让他打水买烟整理内务,可他们也非常照顾他,逼着他看书考军校,在演习时分给他更安全的活儿,让他能少挨枪子儿少翻白牌,这样成绩会更漂亮。郝宇鹏打算在这个夏天考军校,过年的时候和家里通话,妈妈说要好好干,要有出息。
杜起程找了一圈儿没找到刚刚那个晕迷的战士身上的伤口,他探头出去吼道:“他妈的,雷献那小子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他,大家都在忙。
杜起程气急败坏地把头缩回来,指着郝宇鹏说:“看着他。”
郝宇鹏连忙让车内坐着的那些大叔们让一让,他好把雷献移到里面去坐着,卡车中间得留出一块空地来给杜起程做应急手术用。他刚刚把雷献扶起来坐好,左边那位大叔突然尖叫着把雷献往外推,挥舞着双手说死了死了死了……
郝宇鹏被他吓了一大跳,他连忙把这闹事儿的家伙给按住,心头积聚的火气却止不住的冒了上来,让他很想一巴掌把这人拍晕。可是他又记得营长说过那十几个人质都是非常要紧的,一定要保护好他们的安全,但是……
“他可能精神崩溃了,你,你能让他安静下来吗?”郝宇鹏听到旁边有一个声音在冲他喊。
黑暗中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可是他发现那人帮他把雷献扶住了,这让郝宇鹏对他产生了好感,这似乎是位比较冷静的大叔。
“可是我……”郝宇鹏喊道,他不知道怎么让人安静下来。
杜起程走过来帮他们解决了这个问题,他给那人推了一针镇静剂。
“我觉得他可能是中暑了。”冷静大叔把雷献推过来。
杜起程猛得一拍脑门说:“我操!”
他的确是忙晕了,从突击开始到现在,他的神经几乎没有放松过一秒钟,他这一生能想象到的不能想像到的伤情像火山一样集中爆发。他的副手王兴渊本来应该跟他搭伴合作,但是那不可能,人手太不足了,王兴渊必须去负责另一台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