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芩抬起头来:“您不是一直奇怪我为什么不愿意拜您为师吗,也奇怪我为什么能认出这只翠鸟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您的道侣……因为在我转世重修之前,在前一世里,我曾经拜过您为师。”
话音未落,就在他刚刚说到“我曾经拜过您为师”这一句时,轰隆一声巨响,突然一道闪电自天空中劈下。
魏子芩浑身一震,紧咬住牙关,强撑着想要把剩下的话说完:“我……”
“够了,”罗玉书打断他的话,“不用再说了。”
魏子芩乖顺地闭了嘴,而就在他闭口的一瞬间,原本剧烈得仿佛要把整个天都劈开的雷电也终于停了下来。
罗玉书叹了口气,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额头:“……知道什么叫天机不可泄露,你这是想被劫雷劈死吗?”
果然徒弟都是债啊,就连眼前这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徒弟的也是一样。
魏子芩仰头看着罗玉书,内心忐忑,无论如何,他相信凭借自己刚刚的只言片语,对方应该已经多少猜到了一部分真相,至于对方之后会如何选择,就不是他如今能够左右的事情了。
“行了,我不会再问你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先前你不是说了吗,之所以不肯现在拜我为师,只是因为放不下身边家人的缘故,那就这样吧。”
就在魏子芩胡思乱想的空当,罗玉书用指尖敲了敲桌面开口道:“你这个徒弟我先认下了,至于家里的事情,我暂且不给你时限,十年或者百年都行,等你觉得自己都处理妥当了,再到玄光宗这边来。”
“还有。”
没等魏子芩说话,罗玉书瞪了他一眼,语气不满道:“虽然是放你在外面了,但日常的修炼也绝不可有丝毫的懈怠,既然你说自己是转世重修的,那么功法之类我就不再教你了。只是你记得,等回到玄光宗后,若是让我发现你在修行上没有任何长进,那就别怪我直接把你扔到月鸣山去了……哦,你知道月鸣山是什么地方吧?”
“知道。”魏子芩点头,怎么可能不知道,所谓月鸣山,其实就是玄光宗弟子日常犯错时用来体罚面壁的地方。
“愣着做什么,不是要拜师吗,还不快点给我倒杯茶过来。”见魏子芩一直不说话,罗玉书再次不满道。
站在他肩膀上的翠鸟啾啾了两声,似乎也在跟着催促。
仿佛所有事情都回到了原点,却又在这个原点上分出了一条新的岔路,推着他一直向前,走向和前世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
直到这个时候,魏子芩才猛然感觉到,自己是真真正正的已经重新开始了。
“师父在上……”
他端起茶碗,像前一世一样举过头顶,在这个破旧的农家小院里面,朝着自己前世的师父深深一拜。
拜完师后,送走了罗玉书,魏子芩一身轻松,直到吃完午饭才忽然想起来还有灵田那边的事情没有处理。
好在已经提前拿掉了引灵符,混乱的灵气就算不去处理,过不了多久应该也能自己逐渐恢复。
魏子芩赶到灵田的时候,原本枯萎的幼苗已经有了好转的迹象,倒是梁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拉着他哭:“芩子你回来了,刚刚吓死我了,你没看到,我还以为家里的灵田真的都要不行了呢。”
哭完了才想起来:“对了,芩子你刚刚去什么地方了?”
“没去什么地方,只是刚好碰见了一个熟人。”魏子芩低头检查了一下地里的幼苗,发现确实已经没什么大碍后,才又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熟人,什么熟人?梁虎满头雾水。
这一次灵田的事情虽然只能算是有惊无险,但对于魏子芩也不是完全没有影响的,至少之后的几天里,那些被吓怕的村民们便再也没有人肯冒险到他这里来,出钱请他帮忙种植灵田了。
毕竟种植灵米成本太高,不出事情还好,一旦出了什么问题,根本就不是普通的人家能够承受得起的。
忽然少了一个大的进项,魏子芩不得不再次开始琢磨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可以赚钱的方法了,可惜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什么合适的法子,只能抓紧时间将剩下给余家药铺的养颜膏都做出来,也好尽快拿到那剩下的六十两货款。
炼制融合灵药十分花费精力,连着忙碌了三天,魏子芩就觉得有些吃不消了,正想到屋外散散心去,就看见大姐魏秀兰趴在门缝上,一脸震惊地看着外面。
“出什么事了?”魏子芩奇怪的走过去道。
“哎!”正看得专心的时候忽然被吓了一跳,魏秀兰花容失色,顿时不满地拍了他一把,“做什么突然出声,你想要吓死我不成。”
魏子芩无奈,只能转移话题道:“我下次一定小点声音……不过大姐你刚刚在看什么呢?”
说到在看什么,魏家大姐瞬间来了精神,做贼一样推着魏子芩一起去看那道门缝:“你快过来看,外面那个人是谁啊,怎么跑到咱们家来了。”
魏子芩跟着看了过去,顿时明白自家大姐到底在惊讶什么了。
堆满杂物的小院里,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正安静靠在围栏边上,浅淡的双眸百无聊赖地望着不远处的小菜园,仿佛极致清透的琥珀,容貌俊美至极,至少魏子芩长这么大以来,哪怕再加上前世在玄光宗里,也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好看到这种程度的人。
不过晃神也只是在最初的那一下,魏子芩皱了皱眉,忽然觉得那人身上的衣服似乎有些眼熟。
“大姐你看他的衣服,这人怎么像是之前一直给咱家送东西的那个疯子。”
“啊?”魏家大姐瞪大了眼睛,那个满脸伤疤的疯子?开什么玩笑!
作者有话要说: 《论那个忽然被扒马甲的师娘……》
翠鸟:吓死爷了,你那个徒弟到底是什么鬼?
罗玉书:……
玄光宗弟子:宗主,刚,刚才好像有什么声音。
翠鸟(歪头):啾?
罗玉书(淡定):什么都没有,那是个错觉。
第十五章
确实就是那个疯子不错。
不过魏子芩有些奇怪,自从上回自己给这人脸上擦了药膏之后,这人就再没有出现过了,魏子芩原本还以为这人是因为什么去了别的地方,或者是干脆跑丢了回不来了,没想到音信全无了这么多天后,这人竟然又自己跑回来了。
就在魏子芩奇怪的时候,刚一推开房门,院子里的青年就迎了过来,把一只木箱直接塞到了他的怀里。
“给。”
魏子芩:“?”什么意思。
见魏子芩没有反应,青年有些着急的抓了抓脸颊,又将箱子往前推了推:“你……给……”
“是要给我的吗?”魏子芩听了半天终于听明白了一点。
青年连忙点头,用手指了指自己:“希……你……”
“谢我帮你治好了脸上的伤疤?”魏子芩了然一笑,终于将箱子接了过去。
手中的木箱看着不大,却重得厉害,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魏子芩事先没有防备,这一接险些没直接落在地上。
之后便觉得有些好笑,想说这傻子还真是有意思,之前自己救了他的命,也只是得了几只野物罢了,如今不过是治好了对方脸上的伤疤,就送来了这么重的一只箱子,可见在这傻子眼里,他这张脸竟然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不过话说回来,魏子芩又看了青年一眼,像这样的容貌,也难怪对方会如此在意了。
“行了,不用谢,要不是因为你,我也找不到那块要命的玉佩,之前的那个药膏就全当是还你的人情了,”魏子芩笑了一下,不在意的将箱子放到一边,冲对面人抬了抬下巴,“过来吧,你还没吃午饭吧,正好早上还剩下一些菜,我去给你热一热。”
虽然不大高兴对方将箱子随手放在一边,但听到有热饭吃,青年还是十分欢快地点点头,紧跟着魏子芩进了屋里。
因为这几日里一直在忙着炼制融合灵药,魏子芩几乎废寝忘食,先前的早饭也只是马马虎虎的吃了两口,这会儿早就已经饿了,见对面青年吃得香,魏子芩犹豫了一下,便也干脆拿了副碗筷跟着坐了下来。
可惜,这顿迟来的早饭是注定吃不顺畅了,才刚吃到一半,院子里便又传来了吵吵闹闹的敲门声音。
魏家大姐出去开门,不大的小院不一会儿便涌进了一堆人来,吵闹的声音不但没有停下,反而越来越厉害。
“……大家都来评评理啊,人就在这儿呢,你们自己看,这是我们要得理不饶人吗!”
是大伯母的声音。
魏子芩皱了下眉,这都已经是第几次了,敢情这家人是没完没了了是吗。
左右饭也吃不下去了,魏子芩把碗筷放下,又给青年添了一碗饭,让他留在屋里慢慢吃,先不要出去,自己则起身推开房门。
屋外的景象简直热闹得不行,魏家族里的几个老人,魏子芩的爷爷魏富贵,大伯母林娟,还有被用架子抬过来,浑身缠着白布奄奄一息,仿佛马上便要不久于人世的大伯魏冬。
只有魏家大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
院外围了一圈看热闹的村里人,大伯母林娟依旧在高声说个不停,控诉魏子芩一家人是如何见死不救,连一块不值钱的死玉都不肯舍出来,眼睁睁看着魏冬被人打成重伤。
“所以呢,大伯母今日叫这么多人过来,是想要我们怎么做?”魏子芩面色冷淡,只轻轻瞥了眼地上半死不活的大伯,便直接打断了林娟慷慨激昂的控诉。
“哦,如果只是想要道歉的话那就简单了,我可以直接代替我爹来说,实在对不住大伯,是我家不够大方,不肯把爷爷给我娘的聘礼玉佩交出来,好让大伯拿到外面去卖钱。”
聘礼?
围观的村人一阵哗然,哦,原来竟然是聘礼啊,这送出去的聘礼还有再要回来的道理吗,这一家子可真是够奇葩的。
“不是,那玉佩……”
林娟脸上一阵涨红,却怎么也说不清楚,几个族里的老人也忍不住跟着皱了皱眉,忽然有点后悔来跑这一趟,他们可没听说过那玉佩原本还有这一层意思。
见老大媳妇说不出话来,魏富贵只能叹了口气,自己上前了一步,看了眼周围的村人道:“对,那玉佩确实是我送给老二媳妇家的聘礼,这件事情最初也的确是冬子自己的不对……可千错万错,冬子因为这玉佩被人伤了也是事实,都是一家的兄弟,哪怕是已经分了家,也没有这样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自己兄弟受难的道理不是。”
呵呵。魏子芩挑了下眉,已经什么都不想再多说了。
“行了,都少说几句吧,”眼看着对面马上又要吵起来了,魏家族里的老人用拐杖敲了敲地面,“怎么说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大家各退一步吧……魏冬媳妇你自己说,魏冬先前被人打伤,看病买药都花了多少钱?”
“先头一共花了二十两,不过大夫也说了,后期调养吃药最少还要一二十两银子才行,不然很容易落下病根来。”林娟连忙道,只说着便感觉一阵肉痛。
“那就算是三十两吧,这件事本来就有你家自己的责任,前面那二十两是你们自己的,就当花钱买个教训吧,至于后面养病的那十两让你弟弟他家出吧。”
说完,老人回头看了魏子芩一眼,“当然,你们也别觉得委屈,再怎么说,魏冬也是你爹的亲大哥,如今伤成这样,不管有没有先前玉佩的事情,你家也都该拿点钱出来。”
“行,后期养病的钱我们家来出没关系,”魏子芩点了点头,“不过有一点,我怎么知道大伯如今是真的还需要再调养,还是明明已经彻底痊愈了,却偏要跑这里来装病骗钱的?”
“小崽子你说什么!”林娟简直要气疯了,冲过去就要拉魏子芩的胳膊,却被身后的人死死拉住。
族里老人的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那你想要如何,是再找个大夫来给你大伯看病吗?”
“不用,我刚好也懂一些医术,究竟有没有问题,一看就能知道了。”魏子芩一笑,没等对面人说话便直接走到魏冬跟前,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被侄子抓住手腕的魏冬莫名心底一寒,拼了命的想要挣脱,却因为身上缠着的白布根本就动弹不得。
“你要做什么?”林娟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想要将他推开。
“已经看好了,”魏子芩没理会朝自己扑过来的大伯母,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几个族里的老人道,“果然,我大伯身上的伤都已经痊愈了,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后期的调养。”
“胡说,一派胡言!”看着四周彻底热闹起来的人群,林娟真的要疯了,如果真的坐实了魏冬装病跑来骗弟弟家的钱,那往后他家还怎么有脸在村里面生活啊。
林娟越想越慌,连忙看向魏富贵的方向:“爹,当初在城里的时候您和我们是一起的,冬子到底伤得怎么样,您比谁都清楚,您快点说句话呀!”
魏子芩掀了下嘴角,怎么可能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干脆朝四周看热闹的人群拱了拱手:“劳烦大家,这里有没有懂些医术的,如果有的话,都可以一起过来看看,我方才究竟有没有胡说,一试便知。”
“对对对,有没有问题一看就知道了,又做不了假。”
围观的村民顿时被挑起了兴趣,没一会儿便跑出五六个人来,挨个跑过来翻看躺在地上的魏大伯,最后还是村里的村医看不下去,将凑热闹的人都弄走了,自己过去将魏大伯从头到尾都仔细检查了一遍。
片刻后点了点头:“脉象有力,身上的外伤也都已经合口,的确是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不是!”被折腾了半天的魏冬吓了一跳,哪里还躺得住,一下子便跳了起来。
他不动还好,这一站起来,顿时所有人都一阵惊叹,天尊在上,这人果然是来装病骗钱的。
族里来主持公道的几个老人顿觉丢了大脸,用手指着魏富贵父子,气得话也说不出,一摔拐杖便相互搀扶着离开了,心底都发誓往后再也不来管这一家子的烂事。
“爹!”林娟站在原地,不懂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走吧,别站在这里丢人了。”魏富贵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只能扶着傻站在原地的大儿子,转身推开人群。
人群散去,小院里再次回到最初的安静。
“行了,咱们也进屋去吧。”魏子芩掸了掸袖口上的尘土,推着魏家大姐进屋。
“三弟,刚才到底……”魏秀兰满心疑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大伯一家会为了那十两银子铤而走险,甚至不顾被拆穿的危险跑来装病骗钱。
魏子芩笑了下,冲魏秀兰摆了个噤声的手势:“天机不可泄露。”
回春诀,一种医修常用的治疗手段,可以短暂调动人体的潜力,以达到迅速治愈的效果。
不过可惜,第一,魏子芩他并不是个医修,第二,魏子芩如今还只是炼气二层的低阶修士,所以,嗯,用出来的回春诀还能维持多久完全就是个未知数。
运气好的话三四天,最短说不定两三个时辰就会失效了。
魏子芩摇了摇头,只希望自家大伯回去之后能够自求多福吧。
解决了大伯家的事情,魏子芩的心情还算不错,回去的路上便干脆把傻子送来的木箱也一起拿了进去,结果随手打开木箱的下一刻便彻底愣住了。
魏子芩:“……”感觉自己的眼睛快被闪瞎了。
第十六章
“你这箱子里的东西究竟是从哪里来的?”避开大姐的视线,魏子芩拿着箱子,直接将青年抓进了屋里。
“唔?”青年满头雾水地望着他,手里面还举着半个没有吃完的果子。
“我问你,这箱子是你从什么地方拿来的?”魏子芩头痛地揉了揉额角,当着他的面将箱子打开。五十多块金锭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内里,闪着几乎能晃花人眼的耀眼金光。
大蜀国金价昂贵,一般情况下是不允许在市面里流通的,虽然名义上来说,金银的兑换比例是一两金可兑换十两白银,然而现实之中却远远不止于此。
而此刻就在面前的这个不起眼的木箱里面,却整齐摆放了近五百多两黄金……然而这些还都不是重点,魏子芩还没等回过神来,便又在这些金锭旁边的角落找到了一个绣着银色丝线的储物袋,至少也是天阶中品的储物袋,魏子芩看着只感觉一阵眩晕,天地玄黄,天阶是法器的最高品阶,哪怕在前世,他也从来没见过这种程度的储物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