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人来的越多越好。
不枉他废了这么多口舌。
……
当天晚上,离着山下村两里之遥的河祭祭台。
原本只能容纳下五六十号人的小山坳突然挤进来两百来人,场面立即变得拥挤起来。加上夜晚天气闷热,山上蚊虫也多,被郑好礼叫过来的村民忍不住的埋怨起来。
“大家都忍一忍,忍一忍。”郑好礼扯着嗓子喊道。
“等河祭过了,明天我们村摆酒请大家伙儿吃流水席……”
正说着,陈神算来了,他穿着土黄色的天师袍,走到供桌前,四周的吵闹声这才慢慢的消停下来。
只看他拿起供桌上的桃木剑,剑尖一点,戳了一张黄符在蜡烛上点燃,然后就围着供桌上蹿下跳的舞起剑来。
剑尖的火光忽闪忽闪的,足足跳了五六分钟,也不知道陈神算这幅老身板是怎么受得住的。
最后只看他身法一收,剑尖重重的点在供桌最中央的山下村族谱上,上面的火光随即湮灭。
他操起一旁的三清铃,“叮铃”一声,他口中念道:“已蒙仙真,降格尘寰扰扰。难以久留,敬焚宝香攀送骈……三晨洞辉,永劫原原。求年于河,尞三牲六畜,沉仆!”
话音刚落,跪在他身后的二十几个腰间绑着红绸的年轻汉子当即站起身来,抬着宰杀好没多久的牛羊鸡鸭往河里扔去。
也就是这时,原本平静的河面上蓦地卷起阵阵狂风,河水猛烈的拍打着河岸,就连天上的月亮也叫乌云给遮的严严实实。
最后抬上来的是一个大麻袋,里面装的是什么在场的村民心里都清楚的很。他们屏着呼吸,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一个个的眼睛瞪的老大。
眼看着两个村民提着麻袋渐渐靠近河边,郑好礼抬手擦掉了额头的冷汗,心里不免松了一口气,仪式的最后一步马上就要完成了,那个小兔崽子大概是不会来了吧!
就在下一刻,耳边突然响起一道语气略有些急促的声音:“还好及时赶到了。”
第73章
什么?
郑好礼瞬间扭过头望向声源处, 一道人影自山峦之上一跃而下, 几个闪现之后, 稳稳的落在地面上。
忽闪又昏黄的火光照印出他的面孔, 不是邵云去又是谁。
他冷眼瞧着眼前这些村民, 淡淡的说道:“人还真是多啊。”
郑好礼睚眦具裂,“邵, 邵云去——”
不等他反应过来,只听身后传来陈神算一声冷喝:“还愣着干什么,开枪啊!”
村民们这才回过神来,纷纷拉动枪栓。
邵云去怎么可能坐以待毙,他快速的解开腰间的扣子, 用力将背包往上方一扔,背包稳稳的挂在头顶的树枝上, 缀着一根大葱,随风飘荡。
等到村民们举起枪来再看时, 前方哪还有邵云去的踪影。
陈神算心头一凛,他猛的一抬头, 正对上疾掠而来的邵云去。
擒贼先擒王——
邵云去举起长剑, 正对着下方的陈神算刺去。
陈神算拔出拐杖里的长刀,奋力一挡。
“砰——”
刀剑相交的那一刹那, 锋刃处产生的汹涌劲气轰然炸响, 陈神算脸色一白,喉中泛起一股腥甜,随后一口鲜血喷在邵云去的衣袖上, 整个人倒射了出去,狠狠的砸进人群里。
另一边橘猫飞身掠到两个抬着麻袋的年轻汉子身前,一爪一个拍飞了出去,利爪划开麻袋,果不其然露出一个昏死过去的年轻女人。
郑好礼终于回过神来,他一把抢过郑俊生手里的手枪,对准供台前的邵云去扣下扳机。
“砰!”
邵云去抬剑一挡,带着破风劲气的子弹钉在剑身上,电光一闪而过,留下一道深色的弹痕。
郑好礼开了头,其他的村民纷纷抬枪指向邵云去,就在他们即将扣动扳机的那一刻,董曼母子终于赶了过来。
看见眼前这番景象,董曼也顾不上其他,当下聚起周身的怨气,一道道气流自她脚下蔓延开来,卷起地面上的尘沙,转眼间形成暴风,在小山坳中肆虐开来。
“怎么回事?”
“砰——”
“啊——谁开的枪,打中我了!”
……
狂风袭来,瞬间便将持枪的村民刮的七零八落,本就狭小的山坳里惊叫声不断,失足落水或是被大风刮进水中的村民更是不知凡几。
邵云去见此,默默的将手中的符纸收了回去。
不过十几秒的时间,董曼母子俩身上本就稀薄的煞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失了个干干净净。
董曼两腿一软,跪倒在地。
没等她松口气,她神色忽而一滞,只因为眼前的狂风并未随着她煞气耗尽而停歇,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越来越多的村民被狂风裹挟着掉入河水中。
沙尘狠狠的打在邵云去脸上,他一剑插进地里,身体半跪,这才勉强稳住了身体。
他抬起手挡住眼前的风沙,生理泪水瞬间模糊了他的双眼,朦胧中他看见了飓风中稳若泰山的陈神算。
他仿佛站在一个真空地带,丝毫不受飓风影响,只冷冷的看着邵云去,手里持着三清铃,快速的晃着,口中念念有词,只可惜风声太大,听不真切。
“喵——”橘猫轻吼一声,示意邵云去看身后的河道。
邵云去猛的一回头,相比于狂风怒号的小山坳,河面上异常的安静,接二连三落入水中的村民竟都没能溅起一丝水花,转眼就沉了下去。
邵云去神色一凛,当下转过头来,金黄色的阳精迅速从丹田中暴涨而出,长剑一拔,如同重炮一般向陈神算攻去。
面对爆射而来的邵云去,陈神算不慌不忙的中断了咒语,抬刀横在身前。
刀剑相撞的那一刹那,狂风骤歇。陈神算再度飞了出去,狠狠的砸在十几米外的地上,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没等他缓过神来,锋利的剑尖抵住他的脖颈,呼啸而来的邵云去居高临下,厉声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说话间,原本身受重伤的陈神算竟在瞬间恢复了生气,他抬起长刀狠狠的撞开邵云去手中的长剑,身体猛的向后划去,退出去七八米这才终于稳住身形他摸了摸脖子上剑尖划出来的血痕,剧烈的咳了几声,红润的脸上闪过几抹惨白,他面带狂喜:“不枉我费尽心思谋划了三十三年,今日终于得以将父亲解救出来,老天开眼,不负我陈家。”
邵云去却是一愣。
正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个颤巍巍的声音:“我,我这是怎么了?”
自以为躲过一劫的郑好礼顾不上松一口气,只觉得两腿有些无力,他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入眼的便是自己布满皱纹的双手,他颤抖的手摸向脸颊,脸上满是沟壑,牙齿也只剩下两三颗。
再看不远处同样是侥幸逃脱、昏倒在地上的山下村村民,竟都和他一样,瞬间苍老了二三十岁不止。他抬头看向陈神算,几近崩溃的说道:“老,老丈人,我,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陈神算闻言,笑的得意,他说道:“不只是你,整个四村,还活着的一千一百多号人,现在都应该和你差不多。”
郑好礼呐呐说道:“你说什么?”
陈神算落地有声:“因为这都是我一手策划的啊!”
“什么河祭,什么供品,什么来年收入翻倍,都是我编出来的——”
他有些癫狂,颇为得意的将自己的底细悉数交代了出来:“三十三年前,我将养女嫁给了你,这才终于在极度排外的四村站稳了跟脚。正当我苦苦找寻突破口的时候,却没想到正好遇上钟家村出了公公和媳妇扒灰的丑事,我计上心头,便谎称给河神祭献仆从,以此庇佑钟家村来年收入翻倍。”
说话间,河面上瞬间风起云涌,河道中央,一个小型漩涡渐渐向外扩散开来……
“我原本以为还要多费些口舌,哪想到钟正那个蠢货利欲熏心,一听收入翻倍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不过两年,其他三个村子也正如同我预料的那样纷纷找上门来。”
“为了让四村心甘情愿的举行河祭,我给钟正出了个从外面买人充作供品的主意。他们哪里知道,虽然是买来的人,可一旦编入了族谱,就意味着被村民们认可,足以代表四村体面。而所谓的河祭,不过是我通过献祭供品进而控制四村村民的手段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