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定礼拿着贺情的身份证号,查了开房记录。
他很少出去开房,一查就查了个准儿,就是那晚贺情跟兰洲风堂喝了酒,应与将在玉芝兰吃宴席,吃完了来丽思卡尔顿酒店,贺情病刚好,怕应与将闻到烟味儿,还把兰洲衣服扒了的那次。
当时贺情脑子喝昏了,开了房间门,在走廊上就往应与将身上跳,搂着脖子把人拖进房内。
贺定礼慢慢说这些细节的时候,贺情面儿上没什么表情,因为他是记得有这么个事的。
“凌晨一点,贺情。”
他看见他爸裹报纸的手都有点儿颤抖,一皱眉头,中年男人额间的沟壑更深了,声儿像是从喉间用砂纸打磨出的。
“我在电脑面前坐了一下午,确认了没有第二个人进你们的房间。”
贺情深知他爸这会儿正在爆发的临界点,额角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然后,你们第二天早上九点才出来。”
他脖子一梗,重重地“嗯”了一声。
下一秒,贺定礼一张脸勃然变色,猛地从办公沙发上站起身来,手中卷成条状的报纸扬起,狠抽到贺情的脸上,“啪”地一声,报纸都扇折了。
“你有没有一点羞耻心!”
贺情不敢去捂脸。
他半边脸被打得侧过去,微微喘着气儿,白净的脸皮上起了一道红痕,估计没多会儿就得肿起来。
连嘶声都没有,他不想示弱任何一分。
“我一年到头管过你几次,爱怎么玩怎么玩都没插手过,这一查,你让我看到你跟一个男人开房?”
一语毕了,贺定礼胸膛一阵剧烈起伏,脸色渐而发青,怒斥道:“风家不管风堂那小子,不代表我不管你!”
他爸都快气疯了。
“贺情,这就是你要的自由成长!”
贺情垂着眼不吭声,咬着牙死犟。
他爸可太了解他了,贺情从小就这牛样,不叛逆也不乖顺,遇到长辈教训,就闭嘴不说话,完全沉默抵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完了该干嘛干嘛去。
贺定礼看他那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自己也难受,不想再多说,手一挥,有些疲惫地坐了下来。
“这事儿我还没跟你妈说……自己断了,我当没发生过。”
贺情眼皮一颤,吸了吸鼻子。
他太理解他爸了,没法反驳,站着还是不动。
他贺情是贺定礼的独苗苗,就这么一个儿子,养尊处优的,全家就盼着他好好长大,把家业弄得更顺风顺水,娶个漂亮成都妹子,结婚生大胖小子。
哪儿预料得了这一出。
是竞争对手就算了,还是个男的。
贺定礼看他杵那儿不动,一脸的上刀山下火海,揉了揉额角,是真给整来头疼了,又说:“明天就分……晚一天没收你一块车钥匙,周末之前我没看到你的行动,就给你停卡。”
贺情一听这话,转身出了书房。
他打开门的时候,看着贺母正捂着嘴站在书房门口,发髻挽到一边儿,脸上湿漉漉的,仔细一看是泪痕未干,瞪大着一双眼看着自己。
贺情心一下就揪得疼了,扶住贺母的身子,低声喃喃道:“妈……”
把衣袖攥了些在手心,贺母用开衫软软的棉柔触感去轻碰贺情被打得红肿的半边脸,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小声说:“等下我来你房间给你敷敷。”
贺情更难受了,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贺母一双柔软的手握紧贺情的腕子,安慰似的拍了拍,劝慰道:“好好跟你爸说,没事,儿子。”
刚刚被他爸怎么骂怎么吼,他屁点儿后悔感觉都没有,这一出门撞到了偷听的妈妈,贺情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但他真的,不想回头。
贺情点了点头,安抚似的顺了贺母的背,撒丫子往自己的房间跑了。
再回他爸书房的时候,贺情从兜里掏出三张银行卡,两金一银,放到他爸办公桌上。
他又把藏在身后的左手拿出来,摊开手心儿,把那七把车钥匙,铺开摊到桌面儿。
他的迈凯伦P1,他的兰博基尼Centenario,他的法拉利812,他的玛莎拉蒂总裁,他的奥迪R8,保时捷帕拉梅拉,才刚买的奔驰大G……
贺情咬了咬牙,勇敢一抬头,去看他爸发白的脸色。
他也不知道贺母还有没有在门口听了。
贺情穿得单薄,这房间又没开空调,房间门没关上,风吹得他浑身发抖,可说出的话却是字字都稳。
贺情一闭眼:“爸,妈,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第五十五章
贺情发誓,他最近就坐过一次成都地铁。
那次在保利玛莎拉蒂中心有了坐趟地铁的想法之后,一直暗戳戳的,终于在一次在高峰期要去城北办事儿的时候,找到了时机。
那天高架桥上堵死了,他索性在南门坐上了去驷马桥的地铁。
今天是第二次。
户头上存的钱多是多,但全被他爸停了,他自己的私人卡上也就十来万,还有跟兰洲一起投的一处汽车美容中心,俗称洗车行。
贺情不是缺钱缺到捉襟见肘,只是昨晚上睡了一觉,好好想了一下接下来要怎么省着点儿花,毕竟还真不知道他跟他爸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要持续到多久。
什么都可以让,车可以不要,钱可以不要。
但是,应与将不能不要。
这几天该上班还是去上班,只是行动都被老爸派了人盯着,贺情也挺无所谓的,但还是比以前收敛了些,两三天才见了一次应与将,搞得跟异地恋似的。
应与将一问起最近很忙吗,贺情只是点头,然后发定位和照片,跟他说真的忙。
结果今儿一上了地铁,差点儿坐反不说,他一米八几的个子站在一群叔叔阿姨中间,一双白球鞋不知道被怎么着踩了一脚,背上还背着个巴黎世家的包,都给挤扁了。
贺情倒是不心疼,就是觉得挤得慌,人多热闹,还挺有意思,后边儿还站着几个地铁上背课文的高中生小妹妹,一边念叨古诗词一边瞅他。
一出地铁站,好巧不巧,这倒春寒持续着,天气准备开始渐渐转暖的成都,下起了绵绵春雨。
雨还有点儿大,把他本来就被踩脏鞋边的白球鞋都给淋湿了点儿。
贺情一个人站在火车南站地铁口,傻了似的,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
估计也是脑子进水了,跑来坐地铁……
算了。
这时,贺情看到应与将发了条微信过来。
盘古名车馆:下雨了,记得带伞。
贺情呼吸一窒,心里热热的,平时这个点儿自己差不多也准备出门上班了,只是今天应与将不知道他提前了半小时出门坐地铁。
他想了会儿,迅速回了个消息过去。
不加贝:那是我的相思化作雨,把你淋成落汤鸡。
盘古名车馆:嗯,那就是没带了。
盘古名车馆:现在到哪儿了,我给你送来。
他拿着手机的手都要被吓抖了,我草,别别别……
不加贝:带了带了!!!
盘古名车馆:拍给我看。
这下贺情一个人站在地铁口慌了神了,直跳脚,这个地铁口偏僻,等了一会儿也没看到有拿着伞的路人出来,实在没辙,一咬牙,打了个电话给兰洲。
那边兰洲还没睡醒呢,听贺情这火急火燎的调调,一口气差点都没喘上来:“我操,你干嘛啊贺情,玩儿天仙下凡啊?还跑去坐地铁!你至于吗!”
贺情望天,也跟着有点儿气短:“体验生活行不行,我靠,你快啊,拿起手边的伞,给我拍一张……”
兰洲也是个脾气有些虎的,索性掀开被子直接坐起来,拿着电话就开始数落人:“你这谈什么恋爱啊,是渡劫吧?贺叔叔怎么没一天雷劈死你,换作是我,我一砍刀把你屁股劈两瓣儿得了!”
被这么一顿逼逼,贺情觉得其实每句话都对,但是还是要挣回点儿面子,愣愣地回了句:“你他妈屁股一瓣儿的啊?”
那边兰洲都要被他气昏头了,无奈叹气,一边起身穿衣服一边找伞,抬腿往浴室走:“你站着吧,风堂那傻逼离你近,我让他来接你。”
贺情连忙说:“别了别了,我爸现在看到风堂就特敏感,他这还派人跟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