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客户长得凶煞,胡茬拉撒,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啤酒肚一颠颠儿。
贺情眼瞧着这油腻的客户,那肚皮都快挺车门上了,暗骂,大轮毂会让你的Macan S颠簸得就跟你的啤酒肚一样。
应与将分明是好心提醒,没想到那外地客户眉一竖,眼比天高:“应老板,你意思是我懂不起?”
应与将薄唇紧抿成线,脸色一变。
贺情豁地站起身来,抄着手在监控室转悠,脸色阴郁,只想翻白眼。
这都是什么人啊。
这种轮毂,太麻烦了,洗车的时候不怕被拒洗或者多收钱么?
这么讲究,有本事你让应与将拖回去改啊,给你改个超级无敌复杂的轮毂,保证跟盘丝洞似的。
还喜欢大的,要那么大做什么,扣你脑门儿当项圈吗?
再说应与将这人,一天天儿的,对自己态度这么差,朋友圈几天没个动静,还想来买车,想谈哪门子生意?
贺情都怀疑自己被应与将屏蔽掉了,一直刷新看着那个小圈圈转,都刷不出来应与将的动态。
这一战最终还是贺情赢了。
他在监控室呆了一下午,单纯地看那个挑三拣四的客户不顺眼,不对,单纯地看挑三拣四的客户和面瘫的应与将不顺眼。
贺情咬着口风死活不卖,那个外省客户也奇怪怎么就变卦了,叫来销售经理问,张嘴就是一顿嚷嚷:“你是个什么人!老子喊你来了吗!你们贺老板呢?”
贺情在监控室呢,懒洋洋靠在沙发上,翘着腿,对着传呼机低声暧昧道:“老子泡妞呢。”
大厅里霎时鸦雀无声。
传呼机就挂在销售经理的裤腰上,于是整个4s店大厅都听得到贺情那句话。
这客户脸色一变,心知惹了惹不起的人,恼得满面通红,脚底抹油,甩手就走。
整个店里的销售们,都嗷嗷几声,反应过来,有几个还倍儿兴奋地交头接耳。
“贺少泡妞啊!”
“哇噻,哪家姑娘那么走运……”
“我以为贺少不食人间烟火呢!”
贺情满脸黑线地听,最后越听越离谱,什么什么,“开光啦!”
“我以为贺少喜欢男的!”
“传呼机……哇唔!在集团办公室呢,好赤鸡……”等等这种话都出来了。
这尼玛,都什么员工素质,开光了是什么意思?
贺情正经起来,忍不住对着传呼机,咳嗽一声。
那个经理一愣,手在裤腰上乱摸,疯狂朝销售她们使眼色,大厅又瞬间安静,各自该干嘛干嘛了。
贺情仔细去看应与将的表情。
可应与将没表情,只是围着那辆Macan S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伸手去触碰亮橘色的车身,又环视了一圈展厅里摆的车。
大红色的911 Turbo跑车,玫红的718跑车,蓝色的Cayenne……这人,连4s展厅里摆的车都没个低调的色。
贺情撇撇嘴,放下耳机,美目圆瞪,叹一口气。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郁闷什么。
他叹气的同时,看到应与将摸出一包烟,正想叫安保下去,指责他一番,比如,先生,不好意思,4s店不能抽烟云云。
他可想看一眼应与将吃瘪的表情。
结果男人抬起眼,正咬着滤嘴,目光如炬,紧盯着挂在4s店入口的摄像头。
贺情一个激灵从沙发上坐起来,仿佛是应与将正在透过摄像头看他。
应与将指尖并拢,狠狠吸了一口唇间未点燃的香烟,又取下,眼神深邃至极,对着摄像头的方向轻呼一口气。
裹挟着室内暖气,应与将转身出了4s店。
那一瞬间,贺情都觉得监控屏幕上起雾了。
还是自己的心起雾了。
回了盘古,应与将开着他那辆奔驰大G,去文翁路接刚下高三晚自习的弟弟,去青石桥吃海鲜。
原本应与将安排的是西门上一所比较出名的私立外国语学校让应与臣去读,弟弟的成绩也够,但是这小孩儿估计现在是对官二代富二代过敏了,死活不去那种贵族学校。
于是应与将托人把小二塞进了全成都最好的文科公立高中。
进去的时候应与臣还安慰他哥:“哥,我会好好学习的!这学校你放心吧……不是说是汉代就有了,这不都开了几千年了吗?”
然而,等开学一周后,应与臣约摸是被折磨忍无可忍,回家就摔门:“哥,那学校里的老师都是……”
在他哥摄人的目光下,应与臣把那句“千年老妖”给吞进肚子里。
那天在青石桥吃海鲜,应与臣嫌弃爆炒蜗牛吃着恶心,还死活不下嘴,吃了一颗之后,便缠着应与将再点一份。
应与将看着弟弟圆滚滚的肚子,挑眉道:“真不用打包?”
应与臣一甩头:“不用!”
周围路人行色匆匆,弟弟头顶铺泻而下的是昏黄的路灯灯光,勾勒出眉眼。
看着小孩儿这样子,正哼哧哼哧低头喝藤藤菜汤。
那时,应与将忽然想起贺情。
也不知道他那种究极富二代,会不会有机会来吃这些街边的大排档。
第八章
这才入冬,风堂就又召集了几个朋友,搁九眼桥香格里拉楼上开了个包房。
说是白天喝酒,晚上方便去楼下兰桂坊嗨。
贺情翻白眼,你他妈这情绪切换得还够快的。
因为此时此刻,风堂的手搭在贺情肩膀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皱巴一张脸,唉声叹气,看着就心情特差。
贺情听他在耳边一直“哎”“唉”“啧”,再加上手指在肩膀上敲敲敲,都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别尼玛敲了!”
贺情说着也跟着烦闷,歪头一躲还被风堂在脖根儿上又掐一把,嗔怒道:“你他妈丧偶了怎么的?”
风堂闷闷道:“可不就是丧偶吗?”
梗着脖子一愣,贺情惊呆了,目光幽幽瞟向一边埋头打斯诺克的兰洲,两人眼神一对上,贺情使劲儿往风堂那边瞥。
怎么回事儿?这么大的事,没跟我说?
兰洲一乐呵,举起杆子挥舞几下,抓个球往桌下网袋里塞:“你听他崩些批?”
瞪着眼,贺情迷迷糊糊的:“糖糖,到底什么情况?”
只听风堂幽幽一句:“西成高铁开通了。”
成都到西安开通高铁关你什么事?
在贺情依旧迷糊的眼神下,风堂摸了摸下巴,看包间里有几个男孩儿大冬天穿个低腰裤,腰细臀翘的,看过来的目光跟带钩似的盯着贺情,要不是风堂在这儿把他揽着,这几个估计都想把他家情儿直接钩过去。
风堂默默偏过身子把贺情整个人挡了,又默默地说:“这他妈,南0北调啊……老子的0,又被西北的男人抢。”
眨眨眼,贺情问:“0是什么意思?”
风堂暗骂,这人怎么一好奇一提问眼睛就湿漉漉跟小鹿似的,回答他:“就是受。”
受是什么意思贺情知道,但是知道得不多,基本都是平时听风堂逼逼。
贺情:“为什么叫0啊?”
忽然神秘地笑起来,风堂咳嗽一声,凑到他耳朵边:“叫声糖糖哥哥,我告诉你……”
贺情身子往后一偏,热乎的手掌心儿直接捂住他脸怼:“滚尼玛,老子自己查!”
说一不二,立马开干,贺情掏出手机打开Safari,上网推开新世界的大门。
风堂这边刚喝了口碳酸饮料,嘴里香蕉味儿还有点浓,凑近开口一股子果香喷到贺情颈窝:“还害羞呢……情儿,开窍了?”
贺情看到浏览器里的搜索结果,面上早已一阵潮红,正想装作镇定的模样,还没开口就被风堂看破。
缩脖子又一躲,贺情推他:“滚!这味儿,老子以为峨眉的猴子下山了……”
其实在看到百度内容的时候,贺情脑子里就闪过了那天在监控里看到的那个男人的脸。
紧接着是兰洲、风堂,以及车圈儿里各种朋友哥们儿的脸。至于为什么第一个想到的是应与将,贺情自己也解释不通透。
或许是因为身边没这号人物吧,在南方没有遇到过这种纯爷们儿的铮铮硬汉,能让他贺情碰上就有点儿犯怵,让他心底发慌的。
城北单江别那事儿暂时平息下来,贺情却明显感觉到,应与将那边有点儿小动静,但还掀不起太大事儿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