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赦没漏掉他眼里一闪而逝的黯然,沉默片刻,跟上去用拳头轻轻捶了捶林枷的肩,笑着质疑他:“真的吗?你真的能做得好吃吗?算了,还是我来吧。”
眼看姜赦抢着干活,林枷立即就不乐意了,伸手去抢,一来二往,最后姜赦还是被赶着去洗澡了,完了出来见桌子上摆了一碗香喷喷的面,眼神有些诧异,“咦,真的做出来了。”
林枷收拾好东西准备接替他去洗澡,闻言笑了一声,“是啊,做出来了,最近悄悄研究了不少,就等什么时候大展身手。”
姜赦眨了眨眼,摸着肚子笑:“你这坏蛋,原来是悄悄躲着去学习了。”
水汽蒸得他脸颊红,眼眶里亦是一片水光,眼角眉梢都是高兴。林枷一怔,目光却停在他宽大衣领里面的肌肤上,他站在姜赦的斜后方,这个角度恰好能看见后肩上的一道淤青,一眼便知是被人用棍子打的。他忽然觉得有些腿软,姜赦被哄高兴了,回过头见他一动不动,疑惑道:“怎么了?”
林枷发现他下意识地拉了一下衣领,潜意识便不愿意让他知道这一切。
“嗯,没什么,我在等你说好不好吃呢。”
姜赦笑出一个浅浅的酒窝,“好吃。”
“那就好。”林枷抬着热水朝公共厕所里面走,脚步沉得摇摇晃晃,姜赦见了便不免担心,冲他喊:“要帮忙吗?”
他连忙定了定心,稳稳当当地往里走。
桶里的水刚出锅,仍沸腾着,林枷开了水龙头,冷水哗哗往热水里面冲,升起一片水雾。他一件件脱着衣服,脱到背心的时候动作忽然停下来。
林枷脸色微白,保持着将衣服拉到一半的动作,浑身僵硬。
他想,是不是只要再迟一点,他再迟一点发现这些事情,姜赦什么时候被人打死在外面他都不知道?
他知道自己想法消极,但他控制不住。
这个澡洗得有些久了,久到姜赦在外面担心地呼唤他,他才猛地回过神,桶里面的水已经完全换成了冷水,每一滴水珠都带来刺骨的寒冷,可林枷却知道,这些冷水根本不如他情不自禁的想象来得可怕。
那一瞬间他甚至想,把姜赦永远关在家里,当他的金丝雀就好了。
林枷抹了一把通红的眼眶,直接将脑袋放在水龙头下,任冷水无情冲洗掉他脑子里阴暗的念想。
等林枷冷静之后回到房间,被子拱起一大团,姜赦已经睡下了,林枷盯着他毛茸茸的脑袋看了一会儿,也默默地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岂料姜赦根本就没有睡着,他才刚刚躺下,姜赦便叫嚷着让他起来:“你头发还湿着,起来!”说完便起身越过他下了床,“不行,你这头发太湿了,这天气,肯定得生病。”
姜赦在这段时间里身子拔高了不少,窗外的月光浅浅地照进来,他的背影越发挺拔,像一头猎豹般轻盈落地,黯淡的光线下甚至能看见他薄薄肌肉下积蓄的力量。
林枷不想他走远,待他反应过来,便已经伸手从后面将人抱住。
姜赦顿了一顿,林枷立即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正惶惶想要放开手,姜赦却低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说:“没事,哪也不去,我只是去拿个毛巾,你不愿意擦,我给你擦干吧。”
林枷这才把手放开。
姜赦又用毛巾把林枷的头发擦得差不多干了才打了个哈欠上床,“林枷,我累了,先睡了啊。”
林枷低低应了一声,跟着躺了上去。
但他一直没能睡着,他发现姜赦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缩在了床里面,林枷知道人在觉得孤独的时候就会这样睡觉,这绝不会出现在过去的姜赦身上,身边明明还有另外一个人,本可以相互依偎,他只是不再信任他了。
林枷小心翼翼地贴在他身后,汲取他的温度和味道,却又不敢去碰他,脑子里还想着姜赦后背有伤痕,他不愿意让他知道,他便装作不知道,他知道姜赦会疼,他自己心里也很疼,疼得眼眶通红,嘴角抽搐。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忍不住以极低的声音说:“阿赦,我想你抱我。”
像以前那样,相拥而眠。
这样他便也获得了拥抱他的权利。
林枷以为这个声音小得连他自己都快听不见了,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月光微凉,连影子都转了个方向,姜赦忽然转过身伸手把林枷抱住,小声咕哝:“你吵死了!”
林枷心跳一停,片刻,心跳渐渐复苏,便也颤颤着伸手环住他。
这一夜他彻底失眠,也因此,在后半夜的时候,他非常清晰地听见了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
☆、034
林枷心里一紧,姜赦睡得也不沉,迷蒙地睁了睁眼,“怎么了?”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咔嚓一声,冷风吹进来,这下就连姜赦,也彻底醒了。黑魆魆的房间里,他们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却非常神奇地明白了彼此的意思。林枷掀开被子,赤着脚下了床,随后姜赦也跟了出来,两人小心翼翼地往外边挪。
他们家里很小,因而东西都放在了一个地方。幽冷的月光映得墙上一片浅浅的光芒,但此时墙上却出现了一双手的影子,来人显然已经十分熟悉他们家的构造,直截了当就来到了他们放行李的地方。
那里有他们的钱,有他们所有值钱的东西,只不过比起之前,贵重东西藏的位置更隐蔽了一些。
姜赦脚步一顿,下意识将林枷拉到身后,眯眼盯着在黑暗中晃动的影子,弓着背一步步地挪那个人旁边,他没有留意到林枷脸上转瞬即逝的扭曲和阴暗,但林枷也什么也没有说,温顺地跟在他身后。
那人翻着,不耐烦低骂:“怎么全是破烂,什么也没有,明明上次来的时候还有点好东西。”
他撑着膝盖准备站起来,姜赦看准时机,猛地扑了过去从身后扣住他的喉咙,“林枷!”
那人被吓了一跳,竟老老实实没动,林枷迅速给了那人几拳,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面貌,只隐约看得见这是一个个子很高的人,他心里一凉,拳头碰到的地方全都是厚实的肌肉,“阿赦!他——”
那个人已经反应过来,呸了一口痰,“我当是什么人,原来是两个小鬼,不就拿你们一点东西,用得着这么激动。”
下一瞬姜赦便感觉自己两条手臂被捏住,一阵刺骨疼痛袭来,但他没肯放手,使劲扣紧他的脖子,“打他!”林枷咬了咬牙,死死地掰着那人的手,“放开他!”说着猛地抬头狠狠地用额头撞着那个人的鼻子。
黑暗里只听得见高壮男人疼痛的抽气声,两个少年挂在他身上,后面这个捏得他几乎窒息,前面这个撞得他脸上一片腥湿,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终于惹恼了他,他总算放开捏着姜赦的手,空出一只手猛地抓着林枷的头发将他扒拉开,而后一个转身眼神阴狠地瞪着姜赦,双手勒紧姜赦的脖子将他提到半空中,“竟然敢打我?像你们两个穷鬼,有贼光顾算你们荣幸!小朋友,回家喝奶不好吗?”
姜赦脸色赤红,青筋暴起,忽然脚下一个使力,又准又狠地踢到了男人的裆下。
男人痛得嗷地大叫将手松开,林枷迅速地补上一脚,而后立即跑到姜赦旁边,急得眼眶发红,一遍遍摸着姜赦的脖子,不停地问:“你怎么样?还好不好?”
姜赦咳嗽着说不出话,难受地把林枷的脸推开,却摸到一片黏腻的湿润。
那边那个高壮男人已经忍着痛重新站了起来,大骂一声,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姜赦下意识把林枷压在下面自己迎上去,下一秒林枷忽然挣开他站了起来。
“林枷?”姜赦目光茫然,他看不清林枷的样子。
林枷抹了一把脸,颤声说:“阿赦,你不可以这样的,怎么能总是你站在我面前,不可以的。”
他想,他已经受够了。
从小到大总是阿赦站在他面前,他受不了了,他不能再忍受阿赦受伤,也不想再看到他流眼泪。
月光浅浅,林枷的眸光忽明忽暗,最后化作一片幽暗的深渊。
高壮男人猛地拽住林枷的头发,紧绷的头皮几乎让他面容扭曲,鼻腔里尽是血腥味,不知是他的还是这个男人的,林枷忽然笑了一声,笑声在这寂静的夜晚里带着一丝尖锐的阴森,下一秒,姜赦只模模糊糊看到? 旨系挠白右辉径穑艚幼鸥咦衬腥似嗬鞯睾拷幸簧?br /> “林枷!林枷!”姜赦声音沙哑,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在黑暗里一路摸索,终于摸到一条腿,但那条腿很快又不见了,只能感觉前面有两个人激烈的搏斗,那个闯进他们家偷东西的高壮男人暴怒地骂骂咧咧,拳拳到肉的声音让姜赦心惊胆颤,偏偏他是个轻微的夜盲症,月光在此时躲入云层中,他什么也看不见了,急得大喊:“林枷你这疯子!你在哪里!我看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