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城, 放开他!”是云笙的声音。
“云笙……六月?”陶惜年抬起头来,看见了站在洞口的六月。比起前段日子,他更清瘦了些。眼下天寒地冻,他却穿得十分单薄, 似乎并不畏惧寒冷。
九城笑了几声,道:“我为何要放开?我又不是你的下属。”
“你就不能给我几分薄面?”
九城嘴角抽了抽, 放开了陶惜年。双手环胸, 坐在马车前。
“给你两分薄面, 你得给我些好处。”
“你能不能别顶着这张脸, 我看着难受!”
“哦,我以为这种长相在人类里挺好看的,没想到你不喜欢。”九城无奈地摊手,变回了原来的模样。这是个身穿黑色斗篷的男人, 眼尾很长, 如同狐狸一般。嘴角上翘,有几分邪气。
陶惜年抓了抓乱掉的头发,问:“这是迷城?”
“欢迎来到迷城, 这可是个极有意思的地方!”九城道。
六月来到他身边, 道:“别听他瞎说,这地方很危险。除了我们,还有数不清的妖。妖之间并不友好,只会相互忌惮。如果明显落了下风, 便会被别的妖吃掉。”
陶惜年连忙站起身,拿了符箓袋和桃木剑,往洞口处走去。
“你去哪儿?他们分别在三个方向,你能找到吗?”
陶惜年在洞口处站住,问:“六月,你能帮我?”
九城双手环胸,看好戏般斜靠在马车边缘,问:“你觉得他会帮你?他只会帮潘郎,至于潘郎想帮的人,我看他很想亲手将他们亲手弄死,尤其是我刚刚变的那位。”
陶惜年看向六月,见他神色不变,心下有几分了然。就算不是他指使别的妖去缠元遥他们,他也并不想帮这个忙。也罢,他手里握住两颗黄豆,转身便进了迷雾。
九城斜斜地靠着马车,说:“你看看,还不是白费心思。要么,就早点找到他,让他喜欢你,离不开你。要么,便死了这条心吧。留在迷城不好玩吗?哈哈哈,我看这迷城是越来越好玩了。”
六月的脸色不大好,始终阴沉着,他说:“不用你管,要玩你玩别人去,别对他下手。”
九城笑道:“六月,你应该不行了吧,你回来之后就没动过手,日子久了,会被发现的。若不是我帮着……”
“闭嘴!你觉得我不行,那便来试试。我是受了伤不假,若我拼尽全力,看你死不死!”
九城挑了挑眉,不说话了。从马车里翻出一袋肉干,嚼着肉干,出了山洞。
小妖们不断张牙舞爪向他冲来,元遥挥动着龙牙,砍了一批又一批,却仿佛永远也砍不尽。
“陶惜年”站在不远处,笑着看向他,说:“阿遥,你就把那东西给我吧,给了我,我便放你回去。”
元遥想起不久前虚假的沙暴,苏还和陶惜年中了幻象,却在幻象中拼尽全力,导致力竭。这一次,他看到的难不成也是幻象?那人站在不远处,轻松惬意,似乎一成的力也没用上。会是幻象吗?
他停了下来,一只小妖咬中他的手臂,似乎有些疼痛,他挥手将妖怪甩开,迎着小妖,向前走去。
那人神色一变,道:“阿遥,你就这般想靠近我?”
“阿遥!你在哪里!”陶惜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元遥听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定了心神,突然向面前的假陶惜年挥出了龙牙。
幻影在刹那间消失,迷雾散去了些许。陶惜年站在雾中,身旁是高辰和小黑。
“阿遥!”陶惜年上前,揽住了元遥。这个元遥是真的,不是九城或者别人变的,他认得出来。
“我们去找苏还和车安星,他们两人恐怕有难!”元遥道。
车安星原地转了三回,再一次回到原点。眼前的村落越来越近,仿佛马上要到他眼前。他心下觉得要糟,却没有找到任何可以破阵的阵眼,该如何出去?风中传来歌声,他听见了家乡的民歌,令人动容到想落泪。一场大火烧焦了一切,他绿色的眼眸淹没在红色的火焰中。耳旁传来呼救之声,他闭上眼,终于双手结印,默念道:“邪魔退散!”
大火不见了,村庄在远处隐隐浮现。他边走边退,顺手捡起一颗石子,打在不远处的一颗枯树干上。
空气中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村庄不见了,眼前还是一大片迷雾。他勉强辨明了来时的方向,向着那方向走去,慢慢走出了这片迷雾。
还好遇上的不是大妖,他心道。也不知其余几人如何。原不该分头行动的,是他大意了。
“苏还!你醒醒!”陶惜年和元遥在背风处看到了苏还,他正低着头捡柴火,脸上带着奇特的微笑,仿佛他捡的不是柴火,而是真金白银。
陶惜年摇头,知道他定是中了迷障,不过还好人没事儿。
他将苏还聚集在一起的柴火捆了,交给小黑,让它叼着回山洞去。小黑愉快地接受了这个任务,叼着柴火跑得飞快。苏还一见就不干了,跟着小黑一路狂奔,竟跟狗的速度不相上下。
陶惜年拍拍元遥的肩,道:“我们去找车安星,把向导找回来,便先在洞里坐着吧,别乱走了。”
迷雾中走出一个棕色头发的人,正是车安星。陶惜年怕是妖物变出来的,左瞧右瞧,嗖地一声将符纸先贴了出去。车安星揭了符纸,还给陶惜年,道:“我是真的,放心吧。你们该发现了,此处正是迷城。对不住,我千方百计地想避开,却还是踏入此地,失职了。余下的另一半钱,我不收了。”
元遥道:“车向导不用自责,我们先回山洞,等这阵雾过去再说。”
几人回了山洞,六月和九城已经不见了。苏还正从小黑的狗嘴里抢柴火,陶惜年摇摇头,问车安星道:“车向导,有办法给他解一解吗?”
车安星往苏还头上撒了点水,苏还一哆嗦,醒了。
原来竟这般简单。如果车安星没办法,陶惜年就准备对苏还撒米念咒了。他不撒,是怕浪费米。
“喂!我的钱呢!我的钱!”苏还大惊小怪一通,然后打了个大喷嚏,连忙坐在火边烤火,又问,“刚刚谁那么缺德?往我头上浇水!”
几人在火边坐下,不答。陶惜年问:“方才你尽看到钱了?”
“满地的金银珠宝啊!”
“这地方出现的金银珠宝你也敢要?就不怕是妖怪变的?”
“我哪想到那么多啊,见了就想捡。你别跟我说你不爱钱。”
陶惜年摆摆手,道:“好了好了,安静点,大家都饿了吧,吃干粮。”
他们的水不够,最近很少煮汤煮粥,将干粮烤热,就着水喝了便完事儿。运气好能打个野味,吃上烤肉。没有便只能啃干粮。
陶惜年给高辰拿了一瓶酒,给小黑拿了一块肉脯。今时比不得往日,他摸摸小黑的脑袋,说:“对不住,就只有这么点了。”
不过小黑一点也不嫌弃,吃了个精光,挨在他身边坐着,兴奋地摇着尾巴。
高辰也坐了,坐在元遥身旁。他似乎对陶惜年与元遥都有种特殊的感情,他们两人都很像他的故人。
吃完了烤饼,陶惜年咬着一只冻萝卜,想方才发生的事儿。变成他模样的妖物,感受到了元遥身上挂着的舍利子,这可不是件好事儿。迷城里到处都是妖,他们已经被盯上了。
六月和九城算是迷城里比较厉害的,但除了他们,还有别的妖。别的妖,不一定比他们两人弱。
柴火在燃烧,苏还看着火光,似乎还在舍不得他的金银珠宝,一脸的痛心。
“车向导,我们既然已经进了迷城,该如何出去?”陶惜年问,“车向导从前走进来过?”
车安星点头道:“我的确曾经进来过。那是在我十来岁的时候。迷城里的妖,也不尽然是坏的,有的只是爱捉弄人。那一年,我在此处与叔伯失散了,走了一整日,饥肠辘辘,有人给了我食物和水,我回头,那人却不见了。后来,我找到了叔伯,其中一个会道法的小叔叔却被妖怪袭击,吸干了精力,虽然人没死,身体却坏了,一直缠绵病榻。那时我才知道,那一日,我有多么走运。”
“怎么走出去的?”
“那位小叔叔被吸干了精力后,风沙和迷雾就散了。剩下的人,身上没有什么令妖怪感兴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