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都忘了?”雒闲当然不相信。
苏雨炼眨眨眼:“可能是睡的太久,过几天就想起来了。你看我现在不是记得你吗?你——经常扶我,怕我摔倒。”他从雒闲扶他的反应速度就能判断出来,雒闲一定经常在他身边护着他。
李岩安在雒闲耳边小声报告:“如果这位小公子这个时候真的失忆了,情况只会越来越坏,最坏甚至会忘记转眼间发生的事,在他身体康复之前几乎没有恢复的可能。而我之前也说过,他从小带在身上的病,古书上没有治好的先例。”
雒闲点头,拱手送客:“有劳您了,你今日回宫,顺便代我向皇上请安谢恩。”
李岩安回以一礼,躬身告退。
小酒儿送上佳肴,搁在一边,笑眯眯的给主子请安,欣喜的守在一边。雒闲坐在苏雨炼正对面,苏雨炼对食物没有什么热情,反而对雒闲很感兴趣:“你说的皇上是当朝天子吗,你认识皇上?”
“天下人都认识皇上。”雒闲显然不想讨论这个问题,端起清粥,递到苏雨炼嘴边,探究的眼神紧锁着他:“你若什么都忘了,你不好奇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苏雨炼随手夺过碗,自给自足,边吃边与他对视:“我觉的你会自己告诉我。好吧,我叫什么?”
“你叫炼,火字旁,炼铁的那个炼。”
苏雨炼还是笑:“好奇怪的名字!”
雒闲:“你爹是铸造兵器的能匠,炼对他而言,代表他的一生。”
说起来很有意义,苏雨炼点头表示满意:“那我爹在哪?”
雒闲顿住,细细观察他脸上每一个微小的表情,最终还是开口老实回答:“他在不久之前死了。”
苏雨炼把碗放下,脸上有点细微的难过,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那他死的时候我一定很伤心。”
雒闲微笑着凝视着他,却无法从他的表情中找到一丝裂缝,他说:“你是非常伤心,但比起伤心,更多的是愤怒。你很生气,明知道自己体能有限,还狠狠的折磨自己,做你做不了的事,搞成现在这副样子。”
苏雨炼娥眉轻挑:“我为什么会生气?”
雒闲收起他的粥,站起身来,打算告辞:“这个问题,可以等你自己想。等你想起来了,我会让小酒儿送你回家。”
苏雨炼伸手想挽留,又缩了回去:“这不是我家啊?你对我这么熟悉,又这么好心照顾我,该是我亲戚或朋友吧,我回家之后,怎么联系啊?”
雒闲停住脚步,只留下背影:“我叫雒闲,其他的问题要等你自己想,等你想起来了,就能知道我们是否还会联系。我们什么关系,也会有答案。”
离开后,在院子里站了许久,身边人与他说话,他也听不见似的,挺直了身子,木桩一般,立在那里,一只瘸着腿的小黄狗趴在他脚边拱来拱去,见雒闲没反应,便往他身上爬,无意间抓到了雒闲的腿伤,才令雒闲稍稍回神。雒闲低头看着这不安分小黄狗,莞尔一笑,蹲下身子,提起小黄狗的脖子,无奈道:“受伤了也不让我安生,真拿你没办法。”
第3章 丢却从前,不念过往(2)
小酒儿本名米酒,是雒闲买来的婢女之一,最大的特点便是白胖,圆鼓鼓的像个球一样,办事却从不马虎,手脚利索。简单可爱,也很善良。
从苏雨炼醒来之后,小酒儿开始知道爱美了,纠结于穿什么样的衣裳,画什么样的妆。她希望自己可以稍微变得漂亮一点,让小公子看了高兴,她希望自己可以稍微瘦一点,可以更灵便的伺候小公子,她希望小公子能多看她几眼,好让她睡觉的时候多梦见他几回。但比起这些,她更希望小公子的病能够快些好起来,不用每天喝一大堆难以下咽的苦药。
苏雨炼第一次发病的时候可把小酒儿吓傻了,忽然之间他倒在地上来回翻滚,不停的喊疼,身上的每一块肉都在抽搐着折磨他,他却只能缩成一团抱住自己,任冷汗直流,苦等痛症过去。他拒绝任何人靠近,甚至缩在旮旯里,把自己藏起来。自言自语着自我安慰:“一会儿就好了,没事的——没事的——就一会儿——”他自己跟自己说话,仿佛真的能管用。
小酒认真给他煎药,就是希望那些药能快点起作用,让他不受煎熬。
“还是昨天加的冰糖好喝。”
小酒儿咽了一口口水,傻傻的瞪眼:“您知道我在药汤里面给您多加了什么?”
苏雨炼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好让他的脸显得没有那么苍白:“喝到我的肚子里,我当然知道。你今天偷加了蜂蜜和大枣,前天加了红糖泥。”
小酒儿心酸的撇嘴,沮丧的道:“可是这药那么苦,应该是不尝味,捏着鼻子喝下去的。”
苏雨炼故意板起脸吓唬她,压着嗓子冷冷道:“那你还给我加料,影响药效,是要害我吗?”
“没有没有!我是怕药太苦了,加点东西缓和一下,没想要害您!”小酒儿惊慌失措的摆手,肉嘟嘟的小脸拧在一起,像是要哭了。她全是为了小公子好,恨不得和他一起喝药吃苦。
“哈哈别紧张,我相信你,你这么善良,不会害我的。”苏雨炼纤手翻转,不知从哪变出一个簪子出来,递到小酒儿手上,眼神里满满的都是谢意:“这是我托厨房阿公帮我在外面买的,虽然做工有些粗糙,但也是我的心意。不知道你喜不喜欢,送给你,谢谢你这么照顾我。”
“喜欢喜欢!”小酒儿拼命点头,高兴的又要哭了,她对苏雨炼的钦慕之情,整个院子里的的人都看的出来,他能送她簪子,就好像天上掉馅饼砸到她头上了一样,即便那簪子看起来粗糙又陈旧。
苏雨炼:“我最近夜里常常觉得有人偷看我,模模糊糊的影子,不知道是谁。你有注意到吗?”小酒儿住在他的隔壁,对他身边的环境最为了解,理应发现异常。
“我——我——没注意——”小酒儿纠结着不敢说,攥紧了手上的簪子,心里又紧张又害怕,生怕苏雨炼会因为她知情不报把簪子收回去。
苏雨炼看明白了一切,明白绝对的权利才会另一个晕乎乎的小姑娘时刻冷静。他手放在小酒儿的肩上,微笑让她宽心:“对不起,为难你了。你今天晚上能帮我准备一些可口的酒菜送我房间里去吗,我有事要和那个人谈谈。”
小酒儿被那迷死人笑眼弄的六神无主,低头无意识的把玩簪子:“你要找谁谈,我帮你叫他。”
“我要找的人,平时都不主动来见我。你只要夜里子时把饭菜送来,其他什么都不要做,不管我的房间有什么声响,你都不要管我。我相信你能做到,听我的话,就当是帮帮我。”
入夜时分,一切照旧。苏雨炼早早躺在床上,并不是睡觉。他的眼睛是睁开的,脑子一直在运转,他在回忆近来发生的事,虽然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他心里清楚雒闲身份不简单,也藏了很多秘密。苏雨炼的平静冷淡,从开始都不是装的,他甚至没有力气追问过往,缠着雒闲把过去的事讲明白。他对外界的敌意从没减弱,他不相信任何人,当然包括雒闲。
不到子时,窗外的人影又出现了,只是来回踱步,并没有其他作为。
苏雨炼静静的看向窗外,等了一会儿,抬手猛地撕扯手边的窗幔,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然后他的身子缩成一团,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喊疼,那痛苦的样子不亚于他之前任何一次犯病。窗外的人影发现了里面的状况,开始“哐哐哐”的敲门,而床上的人影只顾着打滚,根本没工夫去开门。随后,门被几个侍卫撞开,一个身影箭一样的冲到苏雨炼身边,嘘寒问暖,焦虑的检查他有没有因为疼痛而造成二次负伤。
苏雨炼缓缓气抬起头,脸瞬间拉长:“我不是跟你说无论我房间有什么声响都不要过来的吗?”
小酒儿眨眨眼,不好意思的道歉:“我——我忘了。刚刚正要去给您准备夜宵,发觉您这里不对劲就冲过来了。您没事吧?”她控制不住担心他,他曾为了减缓疼痛对自己又打又抓,她怕他再想从前一样自虐,本来身子骨就不好。
苏雨炼有些泄气,打起精神懒懒道:“我装的。你不会告诉我刚刚在我窗外的是谁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