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一直憋着对你的身体不好。”伊文十分诚恳地告诉他。
他既然要帮助对方获得江山,那考虑收件人的身体状况也是很重要的。
咳,虽然更多程度上,无法否认,他的确是怀着对这个始终冷着一张脸又格外不坦率的臭小子的戏耍心态。
姬文纯当然能够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人其实在玩笑的态度,但这种被对方玩弄在鼓掌中的感觉,反倒让他的身体更加炙热起来。
眼前被朦胧的水光所覆盖,英明神武的少君,还真是极为罕有的再次坠入这样就连身体都不受自己支配、本应该是绝望的境地——
偏偏伴随着的又是超出他惯常习惯掌控一切的理智的,快感。
“不要……这样——啊!!!”
在远处守卫的亲卫们被这突然的大叫吓了一跳,慌忙提着武器跑过来,大喊着“少君,发生了何事”,一边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刺客。
但姬文纯在他们接近水潭前就已经慌乱地命令他们停下来。
“无恙,回到原位,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过来。”
亲卫们犹犹豫豫地应了是,心里虽然怀疑少君是不是被挟持了,却终究不敢违背他的命令,只是在离开前用目光小心翼翼地扫视了一眼周围。
水潭里确实只有少君一个人,看起来水里和树林里也都没有隐藏任何身影。
他们效忠的英明主君将手臂压在水潭边的石头上,身体都浸在潭水中,黑沉沉的眼睛带着点奇怪的警惕,紧紧盯着他们。
没什么异常的……但是感觉好像有点不太对。
他们顿了一下,意识到是因为少君的脸红得不太正常。
明明潭水应该是冰冷的,他的脸却像是浸在热水中一样,就连苍白的唇瓣都带了些奇怪的红润,就连注视着他们的样子,都像是……做某些事情的时候被打扰了一样,带着些嗔怒。
要不是主君向来沉默高冷,以至于让他们都怀疑对方不近任何情爱,亲卫们都怀疑他刚才其实在水下做了些什么——虽然放在其他人身上非常正常、但放在少君身上就,咳咳的事。
姬文纯警惕地盯着亲卫们走远,这才松了口气,将手从石头上松开,重新把自己沉在水里。
这时伊文才真情实意地说了声:“抱歉。”
他是真的没注意到姬文纯脚下踩的那个石头不稳,结果掉进深水里的时候两个人都懵了,还好姬文纯反应及时,赶紧把身体主权抢了过来,这才游上来。
但是那种暧昧气氛是真的被突然的事故弄得全无。
姬文纯沉默着在水里摇了摇头,示意没什么,却没说话。
为了表示歉意,伊文说道:“要不我给你讲故事,嗯,谢罪?”
在他面前的姬文纯实在是太像一个孩子了,以至于伊文都有点想开玩笑地给他讲床(?)边故事的冲动。
“……故事?”姬文纯有些茫然。
伊文想起他现在毕竟身处于一个古代位面。
故事对于古代人来说,还是一个等同于“旧制度”的词语,哪怕有些聊斋志异、微草堂笔记一样的怪谈,却还是鬼神之事,终究显得遥远。
他只能笑了笑,说道:“不过是一个旅人,还有他在旅行途中不断的经历和看到的奇闻……”
“我不想听。”姬文纯打断了他。
他的声音很轻:“你还在这里……就够了。”
伊文楞了一下,没想到自己还没说什么,姬文纯就已经敏锐地意识到他在说的就是自己本人的事情。
这位少君对别人情绪的掌控能力确实很强。
“我……有时候很害怕,”姬文纯说,“如果你真的依托着我的身躯,要求我复兴大琰的江山,多半就会在我登上帝位的时候离去。有时候,我甚至想要把这些军队完全抛弃,寻个江南小镇归隐,就算是无法复仇也行,你就会一直待在我这里。”
“但是,不行,你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早已察觉。
“可,我于你而言,却只是悠久的生命里,那个旅人罢了。”
伊文犹豫着:“……文纯?”
他至今为止已经经历了六个世界,但大概是在此之前的收件人,都没有姬文纯这样能够和他如此亲密地接触的程度,以至于居然察觉到他和这个世界不同寻常的地方。
“你有漫长的旅程——”
姬文纯将自己浸没在水中。
“你会疲惫吗?”
“我好想把这个江山完全抛弃掉,代替你,替你去经历那些。”
然后姬文纯就感觉到他意识里的那个人突然沉默下来,不再说话。接着就连内心里的感知都被对方切割,另一个意识如此唐突地就沉下底层。
“……”
——结果,还是说出来了。
水潭的周围被密林所覆盖,只能看见山峦与丛林,有被树叶滤过的日光,洒在如镜的潭面上,能听见远处的亲卫们在闲谈的声音。
除此之外,就只有地下河流动的时候轻微的水声。
他本应该明白,不应该说破这件事。
但是……对方,太过孤独了。
忍不住将言语吐露,以至于触碰到了不该有的禁忌。
姬文纯在说出刚才那些话的瞬间,就感觉到了这明明不该有任何其他存在的高空中,有什么东西在高处凝视着他。
被那种目光凝视,就像是被某种甚至高于王统的,真正的所谓苍天注视一般。
寒冷而浩瀚,非人的存在,让饱经战场的他都不禁战栗,却还是强行按捺住寒冷的感觉,只是强撑着注视着天空,以此向对方挑衅。
想把自己意识里的那个人,从那个存在那里抢过来——
或者是,至少是,代替他,去受苦。
可是,大琰少君姬文纯,最终也只是活在这个世界里的人罢了,最后能够做到的事、能够做到的最多的事情,也只是,登临帝位、执掌天下。
于是明明知道对方已经离开,他也只是自嘲地微微上扬起唇角,将自己的身体从水中探出来,让背部靠着水潭边的石头,忍不住将手向下,触碰着在刚才就已经情动的身体。
那分明是自己的手,也是这么多年来已经习惯的,或者是劈砍柴火、或是紧握着武器杀人的手,但是因为那隐藏在自己身体里的人,竟然让他产生了几分荒谬的,其实是对方正在抚慰着自己的错觉。
“呜……”
压抑的低声喘息。
少君那原本冷冽的声音,这时候也变得低沉而沙哑起来。
他仰起头,一时间呼吸急促得喘不过气,喉结上下起伏颤动着,如同被利箭射杀在水池里的飞鸟,在最后时刻只能挣扎着把最为脆弱的脖颈暴露出来。
渴望被抚慰。
渴望得到。
想要去夺得的野心和想要得到的欲望交织在一起,让人从难耐的苦闷中察觉着愉悦。
——然后达到顶点。
姬文纯靠着石头,喘着气,许久,露出一个苦笑。
但是,只要不是那个人的话,就毫无意义了。
姬文纯想起对方曾经说过的,自己只是把他当作父亲来依赖敬仰的话,忍不住自嘲地撇了撇嘴。
有哪个儿子会对父亲有这样病态依恋的感情,还有……这病态的欲望?
“啊……大人!”本应该在那里尽忠职守的亲卫,还在胡扯玩闹着,看到从水潭里出来的姬文纯披着湿漉漉的黑色头发一路走过来,立刻吓了一跳,赶紧做出一直在尽忠职守的样子。
将全身都清洁干净的姬文纯瞥了他们一眼,对他们刚才究竟在做什么心知肚明。
但是行军路上确实疲惫,明明是修整时期,还让他们来这里守风。想想最近几场战役中自己亲卫们的骁勇善战,对这小小的差错,少君就姑且不提。
他只是从一个亲卫手上接过披风,将黑色的披风高高扬起,系在身后,冷淡地说。
“下令整军,出征。”
☆、夺取社稷的第六棋子
初秋的夜晚还没有入冬时的寒意, 在微醺的夜色下,晚风吹起人的发丝,颇带着让文人雅士吟诗作对的诗情。
但在场者中, 却没有人有欣赏眼前这些美景的心情。
姬文纯派给他的主军将三百精兵, 派他趋前掩护主力部队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