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那双有点凶的柳叶眉一挑,凉飕飕道:“毕竟丢了那么多东西,一定要查出个数目来,弟妹你说是不是?”
王氏远未想到贾赦居然要闹这么大,只是她现在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只得道:“若真是到了这般地步,咱们和老太太的库房少不得也要看看了。”
她就不信老太太能让他们闹这么大!
邢氏却听成了另外一番意思——
这是显摆你嫁妆呢?你再牛,再红妆十里,可你还是个五品宜人啊,我可是超品,你这辈子还有什么可跟我比的?
见她陈下脸王氏也不以为意,她只是摸了摸肚子苦笑道:“我刚刚又急又气,现在还真有些不舒坦,大嫂陪我坐会好了。”
邢氏立刻让人给拿了椅子,陪着王氏坐下来,只是那眼神就愈发地不善了——
秀完了嫁妆又秀孩子,你还有完没完!太太我现在也是有儿有女的人呢!
贾赦却是在一边冷眼瞧了王氏一眼,见她额头上真出了冷汗便冷哼了一声,“弟妹所说有礼,既然出了家贼而且能哄过你去,指不定你那嫁妆钱里有多少被人偷龙转凤的,老太太上了春秋,少不得也有小人作祟。邢氏,你让人通知老太太去。老爷我已经让人把整个荣国府都给封了,如今整个府里就是一只鸟都飞不出去,今天不把这家贼给抓出来,老爷我决不罢休!”
邢氏给了王善保家的一个颜色,她立刻脚不沾地的去传话去了。
要说贾母自从做了取舍之后还是心里老不得劲儿,毕竟自从贾代善去了之后,她就是这府上最大的人,纵然是贾赦这个袭爵之人,有个孝字压他一头,虽然称不上被她捏扁搓圆,但也少有忤逆之举。可如今却是她节节败退,这样的“委屈”还是少不得要找人排解排解。
这人又不能是外人,毕竟老太太她这辈子最好的就是个排场,是个面子,哪里能让外人听了去?
她便找来了自己的陪房,赖大之母,赖嬷嬷。
她对赖家的倒了一堆苦水后,赖家的便劝道:“您这发愁个什么劲儿啊,您不是也说了大老爷他虽然封了侯,但还是对您毕恭毕敬地吗?我说句实话,要是换了我啊,巴不得儿孙能有这样的福气呢。可这怎么可能呢?也就您这样的老封君才能一生荣华富贵,子孝媳贤,孙辈争气。”
“什么毕恭毕敬,要真是毕恭毕敬我也就不说这些了。”贾母叹着气。
赖嬷嬷看了看左右,而贾母见状就给了鸳鸯一个眼色,随后鸳鸯便带着其他丫头先后退下,只留她们两人。
赖嬷嬷低声道:“您想想看啊,圣人无缘无故地为什么给大老爷封侯啊,我不是说咱家大老爷不好,只是这么多年了……这总是要有缘故的。”
贾家之密辛她还是知道不少的,最少贾赦那点事儿,贾母当年心塞塞啊,也是没地方吐槽,最后全倒给她了!
贾母疑惑地看着她,使得赖嬷嬷又道:“就算是因为瑞德亲王吧,能让圣人轻易封了一个世袭三代的侯,您想想这又是什么分量?”
贾母的确是被女儿倒了一股脑的要忠君,要纯臣,这从龙之功咱们沾不得给洗的脑袋清醒了不少。可儿子为什么会凭空得了这么大一脸面,她还真没细想。可现在赖嬷嬷一提,而且还是这么一提,她眯了眯眼道:“你是说,太子还真……”
她一时嘴快,倒是将以前的尊称给说了出来。
“甭管是怎么回事儿,大老爷现在还是让您好吃好喝地供着您啊,您这日子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啊?我再说句不当听的,二老爷是孝顺您,可他还能怎么孝顺您啊?”赖嬷嬷这也是真心话,毕竟也是主仆一场。
眼见着这府里的清醒,他们这些当下人的可比主子的头脑清醒多了。前几天大老爷直接让人给她送了一封信,信里的内容简直要吓掉她半条魂儿,那之后她便做主把家里该卖的该还的一股脑地全给运到了贾赦指定的庄子。
眼下里尚有一大笔窟窿填不上,正想着要不要舍了老脸在贾母面前哭一哭呢,眼下里碰上这事儿,她哪里有不劝的道理?
她可还想凭着这个去邀功呢。
贾母被堵地一愣,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了。
她家老二的确是个乖顺地懂事又上进的孩子,可已经进工部七年了,这七年间还是南安郡王托着关系才给他升了一级,让面子上好看了些,否则还是毫无寸进!
那孩子也不在他面前诉苦,可是她懂他啊,也心疼他啊,又没办法啊!否则她又怎么会沾那事儿呢?就算是符合甄家是老亲,也不至于这么快绑上去不是?
眼下里女儿说她糊涂,不待见的长子封了侯,她这二儿子就更没着落了。
她仍是心疼,可再心疼,眼下赖嬷嬷这话也算是让她正视了她完全不想正视的事实——这儿子也的确是不成器了。
“您要是心疼二爷,将来您的体己一口气全给了他也没人能说二话,就像是太夫人对大老爷那样。要说孙辈,如今咱这一等将军府又变成了侯府,家也没分,将来不管是珠哥儿还是元姐儿的婚事,有您在,又有什么不好的呢?您将珠哥儿和元姐儿都安排好了,这二老爷,您还有什么对不住的呢?您琢磨下,是不是这个理儿?”
贾母眸眼半盒合地沉思了起来。
刚刚赖家的说这些,她都没听进去,脑子里想的还是她那句“二老爷是孝顺您,可他还能怎么孝顺您啊?”
她在想老二和老二媳妇,又在想贾琏。
赖嬷嬷看她这神色也不敢打扰,只在一边静静地等着。
等到她都瞧瞧转了两次脖子放松肩膀的时候,才听贾母突然道:“赖家的。”
“在呢,老太太。”
“老大他是个孝顺的吗?”
赖嬷嬷被这话问得都想笑了,你儿子孝不孝顺你,你自己不知道啊?可这话她哪里能说,只是婉转道:“要是记仇,您还能坐在这儿苦思冥想?”
把话说开了,要是贾赦不孝,直接让她病死不就得了?这种手段想来那位如今客居府中的柳嬷嬷就有许多。
没了她这在,贾赦直接干脆地和贾政分了家,哪里还有那么多破事儿了?
贾母被她这么轻飘飘地一句话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她也瞬间想起了那位历经了元后和废太子的柳嬷嬷。能在后宫之中把一个没娘的孩子给拉扯大,纵然是有圣人庇佑,可又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赖嬷嬷赶紧给她倒了杯茶让她压压惊。
等王善保家的来时,赖嬷嬷才好说歹说地把这位被自己吓得心中惶惶得老太太安了心。
等听到外面有人高声禀告的时候,她才道:“让她进来回话。”
王善保家的这才见了贾母,行礼后便道:“老太太,我家大老爷和大太太想请您去荣禧堂看看。”
贾母太阳穴瞬间抽了抽,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她毕竟在这府里当家做主几十年,哪怕就这么轻飘飘地一句就想到了不少玄机,不禁看向赖家的。
赖嬷嬷给她打了个眼色,而后她便对王善保家的道:“我今儿个入府的时候不是说大老爷要搬到荣禧堂了吗?可是安顿好了来请老太太过去瞧瞧有哪里不妥的?”
王善保家的垮着脸道:“本来老爷和太太都是这样想的,可谁想老爷打算亲自布置一番的时候,就发现荣禧堂的一些宝贝被掉了包,货不对板啊,现在已经跪了一地了。”
贾母不禁叹了一口气,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王氏!她先前明明已经警告过她了!
赖嬷嬷显然也猜到了,连忙道:“这样的事自然要让老太太做主,毕竟那荣禧堂您也是住了几十年的,里面有什么不妥的,还是要您帮着瞧瞧呢。”
贾母听出她这话中的暗示,又想想那王氏,当下便道:“你先回去传话,就说这事我要严查,让他先把那起子但凡能沾手的都给我拉出去打板子,这些腌臜手段就让他全交给赖大,我这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