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看着天空,不知想些什么。声音缥缈。“那时候,父亲母亲去世的消息来的突然,家里的钱财还有住所全被一夜之间所没收。我和姐姐两个人就穿着一件衣服,和现在一样的冬天的气温,无处可归。”
少年停止咀嚼,安静的听他讲。
“那时候一切都是黑暗的。没有钱,没有住所,甚至连吃饭都是问题。我还小,姐姐一个人在面包房里偷偷的打工,赚钱养活我。”他笑笑。“每次姐姐从面包房回来,都会带这种面包的边碎给我吃。告诉我,这是德累斯顿最好吃的食物。”
“确实,这是那时的我所吃的,最好吃的食物。”
他将目光收回,望着少年,目光柔软,勾勒出一个渗透人心的笑容。“阿朗,我将最好吃的食物分给你。”
“为什么告诉我?”少年静默一阵,将嘴里的面包咽下,疑惑的问。“对你来说,我不只是一个与实验相关的人吗?”
“也许吧。”他伸手揉揉少年细碎的刘海。“只是,想说便说了,又有什么别的意义呢。”
小黑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交谈。听到威兹曼说出自己的过去时,诧异的瞪大了眼睛。他一直都以为小白出生便是贵族,却没想到居然会有没落,甚至流落街头的遭遇。这样说来,克罗蒂雅这个女子,确实是很不一般。从相貌看来她并不比小白大几岁,却用女流之辈瘦小的身躯撑起了整片天,真是不得不令人钦佩。
“要去教堂看看嘛?”威兹曼象征性的询问,他知道少年不会反对,却出乎意料的听到了少年清冷的声音。“不。”
威兹曼点点头,带着少年往前走,穿过教堂。“这里是易北河沿岸的区域,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桥梁和牧场。”
“我之前和姐姐就在这里,找一处隐蔽的地方席地为家。”
少年这次不说话,任由威兹曼解说。让威兹曼有些不解,不愿意去教堂是为何?
虽然没有恢复记忆,却能记得残缺的碎片。他不信天神,那张供奉天神的地方,有怎是他这种污秽之人可以沾染的?
若是真的有神,为何会让地狱般的场景在他眼前出现?若是真的有神,为何不在威兹曼饥寒交迫的时候伸手相助,却要让克罗蒂雅来做?若是真的有神,为何不睁眼看一看这遭受战争的世间,多少饥寒交加流离失所的无辜百姓
威兹曼带少年去了很多地方,牧场、宫殿、公园甚至是有一些私人的别墅。这里充满了曾经小时的各种记忆,他一一的说给少年听。而少年就安静的听着,没有丝毫不耐。
小黑也一样,跟在一旁站在一旁静静的听着。男的的可以了解小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会放过。只是据说德累斯顿在空袭中,整个城市基本都被炸毁,后来是政府支持重修,却没了原本的味道。
这样的景色,已经见不到了。不管是这座城市,还是威兹曼。
中午,威兹曼带着少年进了一家露天餐厅,威兹曼说,那家餐厅是一位老婆婆经营的,而那位老婆婆曾经给了她们兄妹很多次免费的饭菜。当初那家餐厅只是一间五平米不到的小房子,现在渐渐的已经变成了一家两层楼的别墅。
一天的时间过的很快,渐渐地时光就从威兹曼不停的说话中悄悄流逝。等他们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易北河边的烛火燃起,很微弱的光芒,却依然有很多人靠近易北河边。情人们在晚饭后手牵手的散步,老年人互相搀扶着,有说有笑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威兹曼勾起嘴角,对少年说道。“阿朗,我们也去跟着他们逛一圈吧?”
“嗯?”
“偶尔体验一下,在黑夜里的禁忌感。”威兹曼笑得像只猫。
“?”
第12章 12.信仰
如此顽皮而又孩子气的动作在威兹曼身上显得格外不协调,少年也不好说些什么,点点头跟着他。冬季夜晚寒冷呼啸着的风,他们两个就在人群之中,双手相交彼此取暖。威兹曼偶尔侧过头跟少年说些什么,抬起胳膊指向远方,少年微微颔首回应。呼出的气体在空气中形成水雾,从他的嘴里吐出。脸颊被冻红依然没有丝毫言语,只是跟着威兹曼。
“姐姐!要糖糖!”不远处有个男孩子扯着没有比他大多少的少女的袖子,站在路边的糖果车旁泪眼汪汪哭喊着。
“别闹了!要不是你说要出来我根本都不会出来!”少女声音里夹杂着不耐,“怎么可能会给你买东西!”
男孩听到这句话,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出声。
“你走不走!不走我自己走了!”少女甩开男孩的手,愤愤的离去。男孩哭声更大了。
威兹曼刚想拉着少年往旁边的路走,就感觉少年松开他的手,走过去,蹲在男孩面前看着。被他空洞的眼睛看着的男孩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他想上前解围。看到少年起身从糖果车上抓了一把糖果,伸手摊放在男孩面前。
“还不谢谢哥哥。”威兹曼将男孩扶起来,用身上的纸巾擦擦脏兮兮的脸蛋。
“谢谢哥哥,谢谢叔叔。”男孩害羞的说,然后抓过少年手上的糖果,转头跑掉。
“你……”少年重新抓着威兹曼的手,一脸继续任他牵着走的表情,让威兹曼本来准备责怪的话,咽了回去。十分无语。“你知不知道,钱这种东西?”
“?什么?”
“算了,真是败给你了。”他任命的将糖果的钱付给了店主,然后伸出手指轻捅少年的头。“下次不准这样了。”
“……好,叔叔。”
“阿朗,你信不信我打你屁股?”
后来他们在易北河旁边的座椅坐下,威兹曼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没有说话,少年没有挣开握紧的双手,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发呆。
“阿朗。”他出声,侧过头,目含柔光。“日本..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说完他歉意的接到。“抱歉,我忘了,你——”
“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国家。”少年打断他的话,嘴角略带笑意。学他仰起头看向天空。声音幽幽道。“春天大片的樱花将整个城市包围,一篇粉色的花海,夏天蝉鸣声响彻,秋天枫叶红的染血,冬天白雪皑皑。”他微笑看着威兹曼吃惊的表情。“是不是很奇怪,为何失去记忆的我,不记得买东西需要付钱这种东西却会记得这些?”
“有些时候,很奇怪,我的记忆会出现很多莫名其妙的人,男人女人小孩。就像刚才那一幕很熟悉,却不知道是在哪里发生。”
“总有一个人,拿着针管一边告诉我不要怕,一边将它狠狠地扎进我的胸口。”他用手附上胸口。“这里明明很痛,却没有任何伤口。”
“呐,小白。”
“若是有一天,像之前那样。杀了我。”他声音平淡没有丝毫颤抖和害怕,仿佛在陈述客观事实。
“你……”威兹曼虽然不清楚少年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他知道,这种焦虑缺乏安全感,甚至在受到刺激后会发狂的表现。这是属于抑郁症的一种。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在少年的目光下,扯开领口。摘下了脖子上挂着多年的绿松石挂件,用手拎起来展示在少年面前。
“这条挂链,是外祖母给我的。他曾经告诉我,无论发生什么,人总是要勇往直前。神可能不会保佑你,但是总有一种信仰,可以使你无所畏惧。”
“我将这条挂链戴在脖子上,即使是父亲母亲去世,流离失所。却一直相信着姐姐能够给我一切。对于曾经的我来说,姐姐代替了虚无缥缈的神论。”
“姐姐是我曾经的信仰。”他声音柔软,却充满了怜惜。让少年不可自拔。“我带着我的信仰把这条项链送给你。阿朗,你的信仰又是什么呢?”
“我……”少年失神片刻,威兹曼俯身把项链挂上他的脖颈,与白皙的肌肤形成对比,格外醒目。对于威兹曼而言,却有一份舒畅感。
他不奢求听到少年的回答。他只是想,在少年的记忆中留下痕迹。日后他即使是不在他的身边,依然能够走下去,带着坚强。
他拍拍少年的头,起身故作轻松的走到易北河的栏杆旁。“阿朗,我希望你能快乐。”忘记曾经那些不为人知的不堪记忆。
他后悔,后悔之前刻意绕路接近研究所导致少年失控,后悔因为姐姐的实验没有进展,而利用少年。他只是一个孩子,没有任何的罪孽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