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麻嘿嘿一笑也不否认,他看着苏濯,缓缓道:“仙帝陛下心里也应当是清楚的才对,那仙界的三位仙尊,才是真正希望你身死的存在。”
薛长生大惊:“什么?”
苏濯却十分淡定,并默默的看了朱麻一眼,给出了回应:“呵呵。”
朱麻:“???”
152 凡间篇:千呼万唤·乾坤一线戒 君心似我心2
——安遗音三人希望他不存在。
直白一点来说, 就是希望他死去, 并且魂飞魄散,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朱麻不是第一个跟他这么说的人, 在他之前还有上官眠棠也说过同样意思的话。而苏濯想,在未来之后, 大概也还是会有人如此告诉他。
但是苏濯并不担心。
甚至……他可以非常非常笃定的说,绝不会如此。
不同于苏濯的淡然,薛长生急的挖心挠肺。面对自家傻瓜师尊无比担心的眼神, 苏濯摇了摇头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朱麻。
高大的牧羊人的双眼充满探究,他并不如同他的外表与言辞一样粗犷,甚至可以说,朱麻是聪慧的。他很聪明,非常聪明,聪明的可以从当时落魄万分被整个魔界追杀上官眠棠的身上看到希望, 看出了对方未来注定君临天下的一道光。
苏濯叹道:“看来朱麻魔君是知道这件事的。”
朱麻呵呵一笑:“我好歹也是堂堂魔君, 总是要有些自己的手段才行。”
薛长生几乎是炸毛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苏濯摇摇头:“师尊可知, 眠棠是手刃了上任魔皇上官欲之后才登位吗?”
薛长生点头:“自然,而且……”他有些嫌恶道:“据说上官眠棠还挖出了上任魔皇的心脏, 吞入腹中。”
“自然是要吞入腹中的。”朱麻笑道:“毕竟陛下与上官欲, 可是同一个人啊。”
“什——”
苏濯摇头道:“仙胎与魔种都是两界精华孕育出的生命,不同于仙胎生来唯一, 魔种的内部更像是一颗石榴。而石榴里的每一颗子都拥有各自的意识,只是归根究底, 他们终究是一个人所分裂出的不同个体。”
薛长生哪里还不明白苏濯的意思,他难以置信的喃喃道:“这哪里算是一个人。”
朱麻笑道:“你要知道,魔种的个体越多,每一个‘子’就越弱。生在这实力至上的魔界,身为魔种却如此弱小,本就是最不可原谅的罪过。”
薛长生还是无法接受,他摇摇头不想继续这个问题:“这个和那三位仙尊有什么关系?难道他们也是仙胎?”
“每一代的仙胎是唯一的,那便是弟子。”苏濯温言道:“之所以会提起这件事,是因为当年雷霆魔皇爱上了弟子的母亲,也是上一任的仙胎红莲仙帝。雷霆魔皇喜欢他人的方式比较特别,越是喜欢一个人,就越想要模仿对方,得到更多共同的话题。”
朱麻呵呵笑道:“我倒是听说是红莲仙帝的变化太大,才让雷霆魔皇有了效仿之心。”
“弟子的母亲红莲仙帝非常的爱弟子,爱的让弟子感到窒息。”苏濯看着薛长生道:“她找到了两个——或者说三个天资纵横的孩子,放在手下亲自调|教,将知识,将武力,将所有仙尊应该具备的东西都交给了他们,目的就是待他们三人独当一面之后,效忠于我。”
薛长生不解:“这不是好事吗?”
苏濯摇了摇头,并不欲将当年的事情告知薛长生,只是继续道:“人心是最不可测的东西,仙魔也一样。就好像当年谁都没能想到,势同水火的两个人,雷霆魔皇却突然有一日爱上了母亲,不是吗?”
薛长生喃喃道:“忠诚……?”
“简单来说,就是忠诚。”苏濯淡淡道:“母亲在三位仙尊的神魂上刻下的咒印,并将主印刻在了弟子的神魂上。哪怕时隔千多年,弟子依旧无法忘却当时的痛苦,那种刀剑一点一点在脆弱的神魂深处刻下一道道痕迹的疼痛,想必师兄三人也一生难忘。”
薛长生不可思议道:“红莲仙帝利用这种方法让那三位仙尊效忠于你?”
“这只是手段之一。”苏濯道:“师尊知道‘洗脑’吗?”
“听说过……小门派经常用这种手段来留住门派中资质好的弟子。”薛长生瞪大了眼睛:“难道说?!”
苏濯背诵这刻入了魂魄之中的“手册”:
“我是刀,是剑,是枪,是清濯仙帝最锋锐的武器。”
“我是鲲,是龙,是蟒,是清濯仙帝最忠诚的鹰犬。”
“我是盾,是甲,是鞘,是清濯仙帝最坚实的护卫。”
“……清濯仙帝……”
“……清濯仙帝……”
薛长生静静地听着苏濯背诵着,一共二十七句话,每一句话都有着清濯仙帝的名字,每一句话中都表达了对清濯仙帝的虔诚效忠,而每一句话的背后,都代表着自由的剥落,一层一层,一层一层,待到二十七层剥去之后,剩下的就只有没有自我的人偶。
朱麻感叹道:“老子——我也是第一次听到完整版的内容。”
苏濯念完了最后一句话后便再度向前方走去,薛长生小跑两步跟上,低声道:“成儿……”
“每日睡前与清晨起来时,都需要将这二十七句话背诵三遍。”苏濯看着前方静静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当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背诵最长的师兄已经整整念了两百年。”
他继续道:“雷霆魔皇也用了相同的方式在眠棠的身上,虽然因为眠棠与上官欲终究属于同一个人而没有实施咒印,但是剩下的,完全照搬——当然是改过名字的。”
“那么……成功了吗?”薛长生摇摇头:“我说了傻话了,上官他如今是魔界之皇,自然是失败的。”
“究竟有没有成功,我不知道。”苏濯淡淡道:“因为遭受了与眠棠同等命运的另外两位魔种,直到死亡的那一刻都没能真正的升起过反抗上官欲的念头。”
薛长生一时语塞。
朱麻跟了上来,笑道:“但是那两位在最后还是违背了上官欲的命令,挡在了魔皇陛下的面前,才为他取得了一线生机。”
那么到底成功了吗?
薛长生想知道这个答案,但是他也明白,哪怕去问上官眠棠本人,这也注定是个无法得到答案的问题。
朱麻假意长叹道:“所以,仙帝陛下应该也能明白我的意思。”
苏濯反而笑了:“眠棠觉得,自己尚能背叛上官欲,那么安遗音三人也终有一日会背叛我,是吗?”
朱麻叹道:“你或许不知道陛下有多么的憎恨上官欲。”
“我知道。”
朱麻十分意外。
苏濯淡淡道:“我知道。”
因为上官眠棠是他陛下的主角,那些对上官欲的无尽憎恨,对自己命运的无尽不甘,还有无论如何也要登上顶峰的无尽执念,都是他一笔一划写下的。而在这个世界成为真实之后,上官眠棠的恨只会比他曾经写下的文字更深、更痛、也更狠。
“所以你们都觉得,师兄他们也憎恨着我,是吗?”苏濯淡淡道:“那日日夜夜不曾停息的诵读,那些惨无人道痛彻心扉的责罚,那些流血流泪苦楚不尽的训练,还有那些因为而接受的毫无理由的惩罚……他们恨我,理所应当。”
“难道不应该吗?”朱麻反问道:“还是仙帝陛下觉得,所谓的咒印就如此的牢靠?灵隐仙尊身为仙魔两界的法术第一人,即便是红莲仙帝曾经亲手刻下的咒印,在你仙去四百余年的今天,还会有多么大的作用?”
“所以这也是我为什么不去反驳眠棠的原因。”
朱麻愕然。
“因为无论再多的言语,说进了一个并不打算去听的人耳中,是没有任何效用的。”苏濯笑了笑:“所以,只要我自己心里明白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