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少女被那些鲜红的血液完全染得看不出原来的样貌,甚至一眼看过去就像是恐怖电影中爬出来的红色女鬼,吓人的很。苏濯走到她身边将金色的符咒打入她的额头暂时缓解万绿时体内被污染的痛苦,待少女的□□声逐渐停止,他站起身回顾四周,发现应该受伤最轻的钟锦年到此时也没有现身。
身为曾经清濯仙帝的近卫,傅谦闻从苏濯的动作上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在那里。”
苏濯走进了来时的大门,只见钟锦年整个人都躺倒在一个地势较低的墙角,那向下倾斜的坡度汇聚了大量流入侧室的战龙魔血,而钟锦年就泡在这片龙血中只能看到双脚露在外边,血水一侧还有细小的气泡从下方一点点涌了上来。
苏濯:“……”
无法直视因为自己情急之下用力过大,将完全被魔龙震慑的毫无抵抗力的钟锦年推了出去并撞晕在墙角这个事实,前清濯仙帝选择保持沉默。
傅谦闻走到苏濯身边,侧室昏暗的光线自然无法影响到这位霸剑仙尊。他看着身边面貌完全不同的苏濯,缓声道:“陛下,这三人已经完全被魔气玷污了。”
苏濯头疼道:“尤其是他们两个还喝了一肚子的龙血。”他挥舞金线将钟锦年从血泊中拉了上来,并打入符咒降低他的痛苦:“虽然你不善法术,但简单的驱魔二师兄应该没关系吧?”
傅谦闻颔首。
“帮他们解除魔血的灼烧即可。”
傅谦闻道:“若是这三人步入魔道,只是为仙界增加敌手。”
“欢颜可不会。”苏濯轻笑道:“我相信他。”
傅谦闻沉默。
苏濯早就习惯了对方的少言寡语,他用金线捆住钟万二人走到琴欢颜身边,抬头看向天顶的大洞:“这个温度……这里绝不是四季如春才州。原来如此。”
琴欢颜微微皱眉:“什么?”
“我曾经好奇,为什么祝家人敢帮助孔雀蛛将地宫建立在鹊桥仙城之下,要知道这些可是只有本能的、以生灵为宿体的魔虫。”苏濯颔首道:“我本以为出口有多个,龙虎窟的出口只是其中之一用来保险的。现在看来他们也不是傻瓜,想必在第一代祝家族长与孔雀蛛头领签订契约的时候,就约定好了入口在鹊桥仙城便于投放食物,而出口在龙虎窟以防万一了。这就是为什么当年我在龙虎窟尽头闻到了尸体的恶臭味,想来是魔龙逃亡到人界后强行冲进了出口结界,逆向进入地宫之中,而那瞬间的开口也使得地宫中的尸气与魔气泄露了出去。虽然龙虎窟的结界保护了普通人让他们无法进入溢满魔气的洞窟之中,却阻拦不住天生资质极佳的苗子自己摸了进来。”
琴欢颜道:“这里是龙虎窟?”
苏濯肯定道:“□□不离十。”
琴欢颜问:“祝玉露为何可以随意进出。”
“随意进出的应该是祝家人,也许是他们身上携带着什么,也许是因为血脉中的什么。对于有理智的魔物而言,这并不是什么难事。”苏濯想了想:“孔雀蛛属于魔界生物,一旦气息泄露就会引来仙魔两界的追杀,所以这些虫子一直老老实实的待在地宫中从未出去,最多做点扩建的事情。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是直接出去到西域呢,还是返回到鹊桥仙城会更好一点。”
琴欢颜微微皱眉道:“不是唯一的出口吗?”
苏濯忍不住笑了,他指了指身边始终沉默的傅谦闻道:“我身边的这位可是仙界至尊,想要破坏限制法阵不过是举手之劳。”
琴欢颜的目光移向了傅谦闻,对方的气息太凉薄和淡然了,并未目睹方才一切的琴欢颜甚至在不经意间完全无视了对方的存在。直到此刻他真正的看到了对方的双眼,才骤然发现对方那强势而霸道的凌冽剑气。若说前几日见到的夏安宁是一个会用剑的仙人,那么面前的这位,就是真正的剑仙。
琴欢颜的双眼中涌出了无尽的战意。
“……欢颜,别闹。”苏濯无奈道:“待你有一天飞升成仙,才能与二师兄有对手的资格。否则即使他再怎么收敛,你也接不下他一剑。”
琴欢颜摇摇晃晃的站起身道:“但是那日那个白衣仙人就可以。”
苏濯小心的看了看傅谦闻的脸色,无奈道:“二师兄不擅长控制。”
琴欢颜微微皱眉,但是他没有再说什么,算是接受了这个理由。
苏濯带着钟万二人向原路返回,傅谦闻始终都跟在苏濯身后不足半米之处,这个恰到好处的距离即亲近又疏离,而对方带着半个面具的脸上也是那般古井无波,没有任何表情。
苏濯走着走着,突然笑了:“二师兄,现在叫我的名字就可以,或者像师兄那样称呼我。我不过是一介凡人罢了。”
傅谦闻低头道:“礼不可废,陛下。”
“……我刚认识欢颜的时候,曾经以为见到了第二个二师兄,一样的冷漠,一样的寡言,一样的对剑执着,一样的献身于剑道。但是后来相处久了,就发现你们两个是截然不同的。”苏濯走在最前面没有回头,但是他能感受到傅谦闻的视线一直放在自己的身上,就好像当年作为自己的近卫头领,他始终与自己保持着半步之遥:“就拿寡言这一条来说吧,欢颜的沉默寡言是他不想说也不屑说,但是二师兄你不同,你的沉默是不知如何说,你的寡言是因为担心说错。”
傅谦闻没有说话。
苏濯叹道:“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二师兄你还是没能走出那个梦魇。”
傅谦闻低声垂首道:“让您失望了。”
“我何曾对你失望过。”
苏濯长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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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谦闻曾经是个凡人。
他不知道自己降生于哪个大陆,只是从有记忆开始,他似乎就一直抱着一柄剑。他太小了,小的那柄长剑就和他的人一样高。他的身边一直有一个成年的男子,那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在傅谦闻的记忆里,除了教他习剑的时候外,那个男人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
那时候的傅谦闻没有名字,这是理所当然的,一个身高还没有剑长的孩子在没有人告诉的情况下,连什么是名字都不知道。带着他的男人永远冷漠的宛如冰雪,即使鲜少的呼唤傅谦闻,都是“喂”这样简单的一个字而已。
他就跟在这个男人身后一直在走着,他们没有固定的居所,每日每夜都在不断的变换着地方。傅谦闻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举着和他等高的木剑在不赶路的时候一下一下的挥砍着手中的剑。那个带着他的男人从来都不会去看傅谦闻的脸,即使偶然接触也很快的移开。傅谦闻不懂那是为什么,直到有一天他们暂时住在一间乡村农户家时,那个农家小孩指着傅谦闻的脸,大声的叫喊着。
“丑八怪!丑八怪!”
丑八怪是什么呢?
男人很少与他说话,更很少教他说话。关于剑术的词语傅谦闻可以说出许多,可是除那之外的,他朝着男人几次重复,最后反反复复说出来的也只有“丑八怪”三个字。
丑八怪是什么呢?
他最后也没有得到答案,那个男人只是告诉他说:“你不用知道,只要好好练剑就可以了。”
但是在不久之后,这个男人就死了。
傅谦闻去山里蹲了一天打了野兔等动物,等到他回到村子之后,就只看到了被烧成废墟的土地,他沉默的看着倒在村口的男人,那个男人浑身都是鲜血和伤口,死不瞑目的瞪着眼睛,刚好与傅谦闻对视。
傅谦闻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
——替我报仇。
这是这个男人每天都会不断重复的一句话。
可是傅谦闻连男人的仇人是谁、男人是谁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