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钟锦年还在继续。
一刀刀,一刀刀,一刀刀,一刀刀……
左护法忍不住道:“教主……”
魔教教主抚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淡淡道:“让他去。”
于是再也没有人多问一句。
直到这具身体再也流不出血来,力竭的钟锦年摔倒在地。他的身体很热,四肢因为兴奋而颤抖着。他看进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突然道:“大姐,这就是痛苦的感觉吗?”
“真是……美好的感觉啊……”
下人搬走了钟迷蝶几乎断成两半的躯体,教主踩着一地的鲜血走到了钟锦年的身边:“锦儿,你现在就是我洛水教的少主了,想好自己打算要什么了吗?”
钟锦年沉默了很久,久的就连教主都认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抬头道:“祖父,我想要自由。”
教主似乎并不意外:“这真是你所渴望的?”
钟锦年眨了眨眼,他低头看向面前掉落一地的破碎内脏,不知是否是错觉,他感觉地上那稍大的一块就是那胚胎的血肉,红的刺目:“嗯,是我渴求的。”
“那么你就需要好好努力了。”教主淡淡道:“自由可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
钟锦年的梦醒了。
浑身酸臭味的酒鬼直起身子,在阳光下的他比之夜晚更加的邋遢,想必若是出门找个街角一座,也足以引来好心人的同情吧。
他跳下树看着自己的双手,红顶蛇从他的手腕上爬出来,游到了他的脖颈钻进了衣服,惹得路过的小丫鬟发出凄厉的惨叫。
但是钟锦年却笑了:“苏先生……你还真是,过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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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目的地后,第二日清晨苏濯与琴欢颜便快马加鞭赶往山海行宫,比起清晨出门的陈郡守更快一步的到达了宫殿。辉煌的帝王行宫已经修好了大半,他背邻着悬崖峭壁,凌冽的寒风即使在盛夏也让工奴们不得不多穿一件薄衣御寒。
苏濯叹道:“虽然此处风景秀丽又有天险保护,但绝对不是什么很好的修养场所。”
琴欢颜淡淡道:“他们早就计划好了。”
苏濯此时的功力足以位列一流巅峰,勉强可以窥视宗师边界,更有符箓之术护身。更不用说身边还有琴欢颜这位天下第一的剑客。所以当陈郡守一行人赶到山海行宫的时候,只看到了行宫在青天白日下都烧的让人恐惧的红色炼狱。无数工奴与监工打来井水泼进火中,可是这火实在是太大的了,滚滚浓烟将整片天空都染成了黑红色,空气中的热浪与焦臭味让陈郡守不过是稍稍离得近了一点,都觉得自己要窒息过去。
但是他心中的惶恐已经胜过了生理上的不适。
陈郡守一把推开了身边的仆从,在钟锦年嗤笑的声音中狂奔向悬崖边上。他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重重的跪在崖边,双手紧紧握着身边的石头和树根稳住身体,努力将上半身探出石壁,看清下面的景色。
但看清之后,他双腿一软,整个身体虚软地趴在了地上。
只见悬崖深处的寒风卷着一股股浓烟涌了上来,因为行宫的火势太大,这股浓烟混在其中完全分辨不出。但是山风吹了这么久还不断有大股黑烟飘上来,足以证明下面的粮库已经不复存在。
陈郡守整个人趴在地身上不断的颤抖着,他恐惧着自己未来会面临的艰难局面,怕的连形象也完全顾不得了。然而还不待他混沌的脑子想出什么补救措施,身边守着他的两个仆人就突然栽倒在地,肉体碰撞的闷响声让陈郡守猛地回过神来,一点点扭过头——
在距离他不过四尺之外,两位黑衣公子站在那里,一人持剑,一人握刀,一看便知道来者不善。工奴们躲在远处瑟瑟发抖,监工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带来的兵卒与家仆横七竖八的躺倒一地生死不知,只有钟锦年似醒似睡,环抱着双臂靠在远处的大树上,即使陈郡守发出了惨烈的尖叫都没有看他一眼。
“你们、你们是何人?!你们疯了吗?这里是皇上的行宫,本官是朝廷钦定的郡守!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陈郡守害怕的翻过身想要往后爬,但是他轻轻一动便让半个身体探出了悬崖,鼓鼓寒风卷着浓烟吹在他的身体上,让他有一种即将飞起来的错觉:“你们……你们……你、你是九皇子身边的那个苏尚!”
苏濯此时用的是自己的真容,见陈郡守认出了他,他反而露出了一个笑容:“没想到大人竟然认得我的脸,这样倒是省了回答你为什么的时间。”
“哈啊、哈啊哈、哈哈啊哈……”陈郡守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再颤抖,让自己的话显得更有说服力一些:“枉五殿下曾夸奖你本事高超能干,想不到却认不清眼前的局势!你还不知道吧,现在西琉国与南昭国都答应协助五殿下荣登九五,无论是李老将军还是常家军都□□乏术,十皇子更是下落不明!若是你真的聪明,便乖乖投降,我还能在五殿下面前为你美言几句,免去你此番作为的刑罚——”
苏濯笑了笑,他从怀中拿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绢布,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他上前两步,在陈郡守惊恐的目光下温言道:“我自认不愿为难他人,即便是敌人也一样,只不过你大概需要我破个例了。知道这上面写着什么吗?”他轻轻晃了晃手中的白绢,淡淡道:“七日前,南昭国已经退兵了。三日前,西琉国也退了——这个消息应该刚刚传到五皇子的耳中,至于你,恐怕还需要再等上七八日才会知晓吧。”
陈郡守瞪大了眼睛,怒吼道:“这不可能!”
苏濯淡淡道:“为什么不可能呢?你应该最有体会才对,无论下属说千万句话,都不如自家的枕边风吹得响亮,不是吗。”
“难道——”陈郡守不敢置信:“但若要短时间内打动两国后妃,在这种关键时期,谁能有这样的财力和势力……”
他坐在地上,崩溃一般喃喃自语:“胜却人间阁……胜却……人间阁!祝金风没有重伤不醒!”
陈郡守突然抬起头,他看着苏濯冷淡的脸,突然翻身跪在地上重重叩首,涕泪纵横:“苏公子!苏大侠!请您绕过我,我、小人也是被逼无奈,若不站队,小人早就已经是黄土一堆,哪里还能在这里与您说话!求您绕过小人一命,小人愿衔草结环以报苏大侠之恩!”
苏濯低声问:“听闻大人是个孝子。”
陈郡守一愣。
苏濯叹道:“那么大人可曾想过,你害死的人的孩子,也是个孝子?”
随着苏濯的话,不远处的树林中走出了两个男孩。他们穿着一身乞丐衣服,脸蛋黝黑,看上去就像是街边随处可见的小乞丐。在陈郡守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他们走到苏濯身边,高个子的男孩低头道歉:“苏先生,对不起,我们悄悄跟过来了。”
苏濯责怪道:“你应该感谢那边的钟公子,我们先到这里一步,想来你们是跟着陈郡守的车队来的。若非他发现却没有揭穿你们,你们此时便站不到这里了。”
“对不起,苏先生。我们本打算乖乖听话,只是听说了那个人今日也要来此,才……”矮个子的男孩小心翼翼的看向远处的钟锦年,他撕下了脸上的乌黑的面皮,露出了属于女孩的白皙皮肤,躬身乖巧道:“谢谢……钟公子。”
两个孩子正是易容打扮的韩家姐妹。
韩恋枝的话终于提醒了被姐妹二人的样貌吓得魂飞魄散的陈郡守,他向前爬了一步,大声叫喊:“钟公子!钟公子!救救我,快救救我!回去之后无论您想要多少美酒黄金我都定然十倍奉上,求您救救我!”
钟锦年仿若未闻。
陈郡守又嚎了两声,终于放弃。他看着手持匕首朝着他走来的女孩们,正咬牙打算做最后的反击,却不料一条金链突然出现,牢牢的困住了他的四肢,将他固定在了地上。他的肩部以上超出悬崖,瞬间的冲击几乎要将脖子都掰断了。男人艰难的将同头抬起来,朝着近在咫尺的两姐妹求饶道:“我知道错了!小人知道错了!求你们绕过我一条狗命!我夫人如今已有身孕,若我死了,她们娘俩就没有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