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欢颜的目光显然在苏濯身上久了一点,就连跟在琴欢颜身边的青年人琴广厦都发觉出了不对。灭绝师太——啊不对,木兰真人扬声道:“焚琴剑仙认识那孩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苏濯的身上,薛长生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挡在苏濯身前,不高兴道:“怎么,你们对我收的弟子有意见?”
泰山真人制止道:“长生,坐下来。”
琴欢颜并不在意薛长生的无礼,只是淡淡道:“并未,只不过略有眼熟。”
木兰真人一双锐利的眼睛颇为凶悍的扫过了苏濯全身,最后定在了苏濯如雪的头发上:“确实有些像,但白发并不少见,做不得数。”
琴欢颜颔首。
泰山真人问道:“那么焚琴你打算如何选择弟子?”
琴欢颜冷冷道:“打得赢广厦的,便来。”
苏濯低着头抽了抽嘴角,他一眼就能看出那个叫做广厦的青年是个真·青年,真实年龄绝不超过二十五岁,只怕踏入修真界的年龄也超不过十年,虽然十年修行就是金丹初期,这资质就算放在北冥仙宗也足以被称得上一句稀世天才。但是这次比的可不是天资而是力量,身为天下第一宗门的北冥仙宗中有接近大半数的内门弟子都已经步入金丹期,说句不大中听的话,从这些人中随便捉出一个来,都可以轻松的胜过琴广厦。
一片哗然之中,琴广厦却丝毫不惧,他上前半步恭敬道:“广厦不才,至今也只是区区金丹修为。作为修者而言自然不足以满足师尊的要求,所以希望与弟子比试的人,一是不能超出弟子的境界,二是师尊欲传承剑术,所以本次比试只能用剑、并不可用法术与灵宝,不知诸位师伯是否能同意。”
“你入门不过八年就已经是金丹初期,若是这等资质能力还是‘不才’,那这里大多数人都不过是个废物罢了。”木兰真人冷哼一声:“金丹期也好,我无妨。师兄看如何。”
老神在在的同太真人点了点头,泰山真人摸着美髯也同意了:“金丹之后才算真的进入修真之路,自无不可。”
三位真正的掌权人都同意了,薛长生自然没必要再开口。这位同为金丹期的北冥仙宗之耻不高兴的撇了撇嘴:“掌门师兄,只怕想做焚琴剑仙徒弟的人太多,我就不掺和了,先把我们的拜师大典办了如何?”
木兰真人一双眼睛宛如鹰隼利爪般抓在薛长生身上,斥责道:“胡闹!哪里有分开两次举办大典道理,之前的宗规白抄了吗!”
薛长生反射性的抽了一下肩膀,硬着头皮道:“宗规上还写着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呢!”
木兰真人直接拍案而起,被泰山真人做和事老拦了下来。大殿中的其他人都低着头装作没看到殿上的大佬撕X,一直对这件事不太上心的同太真人凉凉道:“师妹何必与小师弟计较,他从小到大不就这副德行。之前仗着师尊宠爱,现在仗着师兄疼爱,你又何苦和他置气?”
泰山真人皱眉道:“同太。”
同太真人笑了一声,又恢复了之前闭目养神老神在在的样子。
苏濯倒是觉得自己看了一场戏。
这三位在修真界跺跺脚都能震三震的大人物之间的关系很融洽。
这么说或许很奇怪,毕竟木兰真人让人很难想到她和任何人关系融洽,哪怕是泰山真人。而同太真人从头到尾就似乎与所有人隔着一层什么,不闻不问不听不管,就像个局外人一样,只有扯上薛长生的时候才会有些反应,出言讽刺几句。但即使是如此,他们之间无论是气场还是语气都有种微妙的和谐,这种和谐在有琴欢颜和薛长生在场的此刻就更加明显。
撇开这点不谈,他们身边的几位亲传弟子也很有意思。
从宣布可以易师的时候,泰山真人身后的四名掌门弟子都没有动作。这个很正常,毕竟掌门弟子总会比其他的内门弟子多出几分优越感,更何况泰山真人与琴欢颜同为距离飞升一步之遥的渡劫期,却要比琴欢颜慈祥和睦的多得多,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人会不喜欢这样一个仁善慈祥的师父。
而一副很好说话的同太真人身后的五名弟子除了在掌门刚刚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震惊的看了一眼周围,从那之后就眼观鼻鼻观心站在那里装木头,倒是像极了他们前面的师尊。
最有意思的是木兰真人的弟子,以一个正常人的思维来看,木兰真人这位一眼看去无论从外表还是性格都妥妥是一位灭绝师太的女性绝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弟子们对她的感情也应该是畏惧大于敬重。可事实上并非如此,她身后的几个女弟子在听到消息后先是惊喜的小声私语,看着木兰真人的目光中却不乏留恋。再知道选择对象不能超过金丹期的时候,这些普遍都是元婴期以上的二代弟子反倒松了一口气,露出又失望又庆幸的表情。
苏濯收回了目光。
北冥仙宗比自己想的更加有趣。
虽然用泰山真人的话说,只要是金丹期以下就都有资格成为琴欢颜的弟子,但金丹以下又如何是琴广厦的对手,这样就排除了新选出来的好苗子们,可供选择的几乎都是已经拜师的三代弟子。但琴欢颜只收一个弟子,若是被选中了还好说,若是上台与琴广厦比试之后落败了,今后那人在宗门中行走只怕难上加难。
毕竟,不是每一个弟子都能与师尊的关系好到动了易师的念头后还能在未来好好相处的。
那么素来仁善的泰山真人又为何会说出这样一番注定不会有几个人响应的话来了呢?
苏濯将目光移向了怒视薛长生的昭明,点了点头。
薛长生的任性要求当然不可能被同意。将二人劝下来之后,事情又回到了正题。泰山真人限制众人在一炷香内站出来表示参加,过期不候。时间大约过了一半之后,才陆陆续续有五六个人站了出来,待再无人走出后,昭明于惊呼声中也走到了大殿正中,朝着台上的木兰真人恭敬一拜:“师尊,弟子向往剑道已久,请恕弟子不孝。”
木兰真人冷淡道:“我门下心法本就不适合你,水往高处流,你所作为并无不可。”
昭明重重磕了一个头:“谢师尊!”
昭明是最后一个站出来的,在他之后无人再出。眼见点燃的香就剩下三人之一,昭阳突然朝着薛长生高声道:“薛师叔也下来试试如何?毕竟以薛师叔的‘资质’,若是能成为剑仙的弟子,说不定坐在破剑峰上就不会觉得那么难受了吧?”
周围的人将头低的更低了,木兰真人怒道:“昭明!跪下!”
昭明跪的利落,他挺直了身子咬紧牙关,继续朝薛长生道:“区区一个金丹期却为我北冥仙宗灵气最为浓郁的破剑峰峰主,旗下没有一个弟子,平白浪费那满山灵气,更何况现在修真界灵气匮乏,又有多少有能之士因缺少资源被迫止于化神期!弟子尚未拜入北冥仙宗之前,就听惯了外人拿薛师叔嘲笑我宗。若是如此便算了,薛师叔自己无能至极不说,更是不懂得低调行事,总是胡作非为枉顾宗规,在外界更是惹了无数祸事全靠师尊师伯为其善后,而他偏偏毫不领情,将之视为理所应当!”
昭明这一席话说的又快又急,想来绝不是一时愤怒,而是早就藏在心中已久的观念。这甚至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想法,只是只有昭明这样的资质和家世,才有这个勇气将憋在心里的话全然吐出。饶是如此,在极为尊师重道的北冥仙宗昭明的话无疑是大不敬,木兰真人不待他再度开口便一挥长袖,这一下打的毫不留情,昭明受到重创直接从大殿中倒飞着滚了出去,而木兰真人身后的几位女弟子全都跪了下来请她息怒。而随着几位二代女弟子的跪下,大殿中所有二代及以下的弟子全都跟着跪下来,反而显得站在正中的琴广厦和站在薛长生身后的苏濯格外扎眼。